《死遁后狗男人们都疯了[快穿]》 第1章 《死遁后狗男人们都疯了[快穿]》作者:池来【完结】 简介: 江北书非人非物,无情无欲,空有一缕美艳灵魂无法成人。 终于得到机会以攻略目标的爱意为食换取肉身,先天残魂注定活不长久,自身人设的选择尤为重要,白月光+被追妻火葬场+早死,夹杂着强大爱意和悔恨的情感,是他最好的养分。 世界一:病弱仙解小医仙x疯批崛起奴隶攻 江北书亲手选了个疯子做对象,割肉喂血的照顾捡来的小奴隶,养的从满眼爱慕到权力至上 权力大于他的一切,最后被逼着遭受反噬生命垂危 他这才发了疯,权力帝位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想跟你走。” 世界二:清冷端庄鳏夫x残疾自卑性情不定小公子 为了给高门家的小公子冲喜,江北书因为漂亮短命被选中作为正妻。 人人想利用它却又恶心他是个鳏夫,长得好看可以哄他们的小公子高兴,短命也给了正当再娶妻的理由。 小将军不喜欢他,由着家里的人给他下毒。 等他功成名就江北书本该身死退位的时候,他却抱着微凉的尸体四处求医。 世界三:无权温润太子x落魄折辱氏族公子攻 身为无人在意的中宫太子,江北书大婚夜里被塞进过来的是位落魄氏族公子,同他一样不被在意受尽折辱。 动了恻隐之心有心爱护,却被利用夺了位分,降罪入狱。 大牢内他遍体鳞伤看着“太子妃”风光正茂苦笑:“何必如此费劲,没有这罪名我也活不过半年,你该手上干干净净的送我走。” 那人想来无情却红了眼眶:“我会救你的,求你再信我一次!” 发疯产物,小世界be,最终结局he 受前期莫得感情, 最终结局he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快穿 古代幻想 白月光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江北书 名字变化多端的男人 一句话简介:切片三攻一受火葬场 立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章 寂静的山林突然被一道鞭声惊出鸟群,窸窸窣窣自山脚飞出。横穿深山的小路上有一支不小的队伍,看样子又是一匹被发现的前朝官宦,穷途末路被抓时都没了人样,衣物破败瘦骨嶙峋。 江北书背着药篓站在山腰处看着,记不得是这个月的第几批。 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身处这里,居住深山不问人事,小竹楼楼里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仅有的器材都是和制药相关的,不用吃喝身体灵力充沛,似乎是个不知名的散仙。 江北书一个无情无欲的残魂,得到机会以情欲为食获取成人的可能,来的这个世界这么久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刚要转身继续寻找草药,山脚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声。 仙人的身体好用的不行,隔得那么远都能听到,甚至听得到下面的人嘴里痛苦的呻吟。 江北书再次向下看去,刚好看到两个士卒拍手站在泥沟旁,下面黑鼓鼓的被丢下去一个小孩,听喘息声已经半死不活了,难怪被丢。 他看着那个可破头被鲜血糊了一脸缩成团的小孩,突然来了兴趣,那个人似乎可以一用。 队伍没有片刻停歇,被捕的人也没有一个替他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继续向前走了。 江北书等到人全部离开才慢悠悠的下了山,等他到了刚才的位置,那小孩已经挣扎着爬到一半,昏死过去。 毅力倒是不错,不知道最后能活多久。 多亏了没有脚镣的限制,否则应该还在泥里躺着,这年头,那副铁疙瘩都要比一条人命来的重要,把人丢下去送死都不忘把东西收走。 这样也好,省了力气下泥捞人。 江北书下到一半,拽着一只手把人硬拖了上来,很轻!那人期间发出几声痛苦的哼声再没了后续。 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一样温度,他断定这是得了风寒,没有医治加上非人的对待才导致有生命危险。 摸着那三两斤重的骨头怕是连药性都撑不住。 他手上拉人的时候粘了泥土,有点脏不好下嘴。 拿脸向上蹭了蹭衣袖,露出手腕抬手咬了上去,鲜血顺着白皙的胳膊流进衣服,沾染上的痕迹眨眼便消失不见,扶起那小孩让他张开嘴咽了几滴才算放心。 江北书没有照顾小孩儿的经验,不会抱也不想抱着,脏兮兮的,即便有仙术净体他也不乐意。 最后干脆把人塞进了自己背的箩筐里,四周拿草药垫着,应该不会太硌。 手腕处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他感受不到疼痛,顺带身上有什么伤都不在乎。 回去的路上他走得快,山路崎岖也晃得厉害,背后的人却从未有过反应,若不是为了血,他都怕人已经死了。 到竹楼的时候时间还早,那小孩很轻背着不累,江北书抓着他把人拎出来举在面前,垂着脑袋传出浅浅的呼吸声,细听嘴里害怕的说着:“不要……”。 江北书打水给他擦了脸,直接上手扒了衣服光溜溜的丢到床上,那破破烂烂的囚服直接一把火烧了,省了清洗。 这样等他醒来还缺件衣服,也该添点人能吃的东西。 他自己的衣服太大,小孩穿着不合身。 随手扯了根腰带仔细丈量了尺寸,带着银子下山找裁缝铺去了。 他不轻易不会下山,手里的钱都没花过,这次买东西都是往好的挑。外面朝政不稳到处乱糟糟的,东西也贵的离谱,他站店里一袭白衣,着装打扮和周围格格不入,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打量他的眼睛不知道多了多少。 “公子看着气质不俗,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边陲之地,战乱不断糟践人的很。”店小二手上飞快包着他要的东西,还能分出心思打探他的身世。 江北书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冷淡回答:“山上。” “山上?公子说笑了,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现在进军三天两头的搜人,山里怕是连个活物都找不到,怎么能养的出您这样的人。” 江北书没有搭话,催着要东西,天色渐晚再不回去人要醒了,万一趁着他不在跑了怎么办。 给钱的间隙,门口乌泱泱掠过一队人马,引起疑惑。 “这是最后一次了,搜完这遍,就该焚山了,这是铁了心要把前朝余孽处理干净,也是可怜,能活着的被拉去人前折磨斩首,病弱的在回京路上就能被虐待致死,还不如一开始就去了来的痛快。” 店小二一脸谄媚的说着,弓着身子把包裹递到面前,刚才的言辞,只是为了讨好,怜悯的感慨中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您慢走,常来。” 江北书看了他一眼,真是个聪明的,买的都是小孩衣服,又是个长身体的,可不是要常来更换。 回去的路上又买了几盒现成的素食,拿在手里就开始为以后的要学做饭发愁。 要不让他试试自食其力? 又想到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还是算了。 趁着人没醒,江北书把一会儿要用到的草药处理了。 那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又泡了泥潭,发炎了更麻烦。 他端着药碗直接把人的被子掀了,平静的没有任何世俗礼节的羞耻。 总归还是个小孩儿,忍不了痛,一碰就倒吸气,动着身子想躲开却被按住无法逃脱,最后变成抽泣呻吟。 他每哼一下江北书就下意识的皱眉头,觉得麻烦,又有点可怜。 处理到下半身的时候一直昏迷的人突然睁了眼,许是感受到身上的凉意,看了他一眼立马惊慌的缩起身体。 想开口说话沙哑的咳了两声呕出一口鲜血。 狼狈虚弱成这样也只是随意地抹了把嘴,撑着还在发抖的身子想站起来。 江北书抓住一只脚腕把人扯了过来,动作因为急促有些粗暴,扶着脑袋伸手把他嘴撑开厉声道:“别咽,吐出来。” 都是积攒的不知道多久的淤血,脏的厉害,还敢硬撑着往下咽。 小孩挣扎的厉害,手脚并用想要逃离,咬他也是发了狠的,手抽出来的时候已经血肉模糊,江北书把手背在身后没让人看见,默默的等待着恢复。 那人哑着嗓子,动作依旧警戒,“你想对我...做什么?” 江北书冷着脸回答:“救你的命。” 虽然最终目的另有所图,现在也不能表明,对着一个小孩说馋他身子显然不合适。 对方显然不太相信,扯了被子盖住身子,哪有治病要扒的这么干净的?看着他衣着不俗,难免让人怀疑是哪位权贵,乱世里的好人太少,他无法交出这一颗真心。 长时间对峙的态度让江北书心累,这完全背离了他的本意,本来想要拉近关系让他放下戒心的,别说后面让他爱上自己,现在多靠近一步都要张牙舞爪的咬一口。 江北书保持着距离,把买给他的东西放到床边,让他自己看着办。 第2章 “我不穿这些。”小孩盯着那些略有花哨的衣服满脸拒绝。 “旧衣服被我丢了,不穿只能光着,想要别的款式,我下给你带。”他的眼光难道这么差?果然还是有年龄代沟。 “你!”不知道他是哪句话说错了,眼里突然填了怒意。 “我不是他们卖出来取乐的。”说着眼里蓄了泪水。 取乐?想着他身上的鞭痕,他可没有虐待人的癖好,“我知道,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我不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想要靠近。 “站住,别过来。”他说完就在床上开始愣神,白着脸缓了许久,说话磕绊:“放我走,我要回去。” 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无论清醒还是昏迷,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至亲被残害的景象。 “什么?”江北书立刻反应过来,“你…没地方可去了,今夜的后山没人能活着。” “在这里,我能护你周全。” 所以就留下吧,有吃有喝性命无忧,他企图一步步引诱,对方却没有动摇的意思。 他也不强求,这深山老林孤零零的确实乏味,有个伴儿还能添点生机,不然只能和那些精怪聊天解闷。 “桌子上有吃的,自己挑喜欢吃,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东西是他亲自挑的,清淡不会对身体有负担,自己对他也够细心了吧。 随着江北书的离开,纪褚松了口气,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说图谋不轨又尊重他自己的心意,想放心可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身上还背着族人的血海深仇,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他看着手边的衣物挑了几件看着便宜的穿上,包裹里里面连配对的首饰都一应俱全,看出来花了大心思,他一样没动。 听着楼上的动静,趁着夜色悄悄出了门,这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对江北书的身份更是疑惑,深林中怎会有这样的人物?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还能隐约看到楼上的身影,只是短短几分钟的相处,竟会让他生出不舍。 江北书端坐在楼上隔间的床边,整理之后几天要熬的汤药,窗边巧合的落了只麻雀,安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叫声。 “还是走了啊。”江北书长叹了口气,罢了。 他指挥着那只鸟,道:“跟着,必要的时候带他回来。” 想起今日店小二的话,今夜怕是要焚山了,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遇上什么。 江北书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能活着回来最好,死了还要重新换一个...麻烦。 第2章 火是傍晚放的,人是半夜回来的。 江北书本来是用不着睡觉的,但是考虑还没有表明身份,行为太怪异容易再把人吓跑。 熄了烛台就开始躺在床上假寐,不忘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掌心抚摸着右手被咬伤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痕迹。 恢复的速度变慢了,果然不应该插手凡间的事情。 他这样的身份设定,注定和目的违背,受到惩罚也是注定。 听那脚步声,有些虚浮,他盯着桌子上提前回来的那只心虚的死鸟冷了脸,“怎么回事?”不是交代好了让好好看着,受伤了? 成了精的小妖精明得很,藏起脑袋不去面对。 纪褚进门就跪在园子里,拖着身子艰难往前爬,手刚要触碰到房门被他先一步打开,染了灰尘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袍,颤抖着声音请求:“帮帮我,能不能...也救救他们。” 江北书看着他的迫切的眼神,这一次是真的把他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这样低头,已经顾不上什么尊严清白,怕是此时他提什么要求,纪褚都会答应。 最后在他充满希望的注视下,江北书摇头:“我只顾你一个。” 其他人,他不关心。 纪褚听着他的话,哭着昏厥过去,这么久滴水未进,又经历了这么大的情绪起伏,身体到达极限了。 江北书把人抱着就走,顾不上什么干不干净,放到床上立刻塞了颗药丸,他试过不算太苦。 不过多久床上的人悠悠醒来,江北书端着一碗米粥守在身边,贴心的喂了两口。 他一直用法术温着,温度刚好,就是口感变差了。 为了拉近关系,江北书扯着嘴角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听了那只死鸟的话,以后不能冷脸待人。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面对纪褚突然变得温顺,乖巧的吞咽了几口,“谢谢。” “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江北书动作一顿,“当然。” 纪褚看着他面前白玉般的手指上显眼的伤痕,红了眼眶:“对不起。” “不用道歉,一会儿就能好。”他回答。 小孩依旧盯着他伤口处,眼神疑惑起了试探的心思,“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北书稍稍得意,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亮明身份:“神仙,信吗。” 他眼眸刹那暗淡之后恢复了明亮,看着他郑重道:“信!” “不恨我?”知道他有能力救他的亲人却没有伸出援手,不恨不怨吗? 纪褚沉默着没有回应。 一切的反应尽数落到他眼里,心底生出一声冷笑,这般就是恨他的,无论以后他怎样靳出,这根他亲手扎进去的利刺,只会愈发根深蒂固,直到他死后才会化解。 “叫什么名字?”他抬手又喂了一口。 纪褚含糊道:“你不是神仙吗?” “神仙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我连自己的命数都看不清楚,更何况是别人的。”他回答。 “纪褚” 他点头应下,“江北书。” 至此双方算是有了解了。 “过几天我能不能下山,取点东西回来。”他脑海里浮现刚刚看到的场景,本以为他们放火只是为了把剩下的人,不成想那群士卒仅仅嫌弃押送任务太累,干脆把人聚集起来不留痕迹的一把火烧死。 他看着那一张张面熟的脸庞,只能懦弱的躲避在不远处,寄希望于不要被发现。 空气中传来的人体烧焦的味道让他止不住干呕,伴随着不断靠近的搜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浑身被恐惧覆盖,下一秒撤退后便“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是最后族人传来的痛苦的嘶吼声支撑着他回到这里。 算着时间,大概已经救不了什么人了,可还是不死心的问,仿佛得到拒绝的答案后可以把愧疚痛苦无耻的推卸到一个外人身上。 他真是,不要脸! 清醒过来的瞬间他已经思考明白,外面没有能让他苟活的地方,也只有这一方小天地,这个人身边,他才能得到身为一个人该有的尊重。 江北书低沉着眼眸搅动着手里的汤匙,缓缓道:“我替你去。”总要做点顺水人情升升好感。 “要带什么东西只管告诉我,多的话写在纸上我随身带着,总会找齐交给你。” 纪褚迟疑了一下,随后感激的应下,就差给他跪下磕头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你能留下,本身就对我有益处。”江北书道。 “我?一个低贱的奴隶能带来什么好处。”纪褚道。 江北书半开玩笑道:“解闷,神仙孤单久了也会疯的。” 纪褚:“……那如果我死了,你还会找下一个人代替吗” 他摇了摇头,假装惆怅,“不一定啊,说不定我会死在你前面呢?神仙也是有寿命的,中途还有各种劫难,一旦犯错万劫不复是要遭天谴的,能好好活到仙解那日,是我的心愿。” 江北书琢磨着,他自己的死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利用才行。 “那你以后,坏一点,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打算...”纪褚靠坐在床上局促不安,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如今的世道,好人没什么好下场。” 他说的事实,自幼见到的便是这些,奸佞狡诈会讨人欢心的步步高升,忠臣良人...大多活不长命。 “我若是坏一点,你可就遭殃了,彼时都不会去救你,就算收留说不定也是拿你当下人使唤。”感觉喂得差不多,他停了动作,“这样还想让我坏?” 纪褚思量后依旧点头,他一个前朝旧臣之子,出生时已经遭遇变故,在这山里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没那个少爷享福的命,不管在哪里讨生活都是一样的,下人般的生活对他来说与平常无异,甚至还少了东躲西藏的困境。 江北书不再多言,收拾好东西让他住在楼下,离开前重新给他处理了崩开的伤口,掖了被子起身离开。 纪褚服药后就昏昏沉沉,黑暗中看着江北书的背影喃喃一声:“谢谢。” 他侧头细听着,不敢多看一眼,免得生出多余的愧疚,安静的关了房门。 竹楼一共两层,本来是打算收拾出楼上的房间供他居住,现在看着怕是多有不便,所以让人直接住进了他的房间。 第3章 他平日里就是采药、配药,房间里东西不多,更没什么需要特意收拾的私物,处理起来方便不少。 如今他选定好了人选,就要开始下一步的打算。 大概了解到纪褚的经历后,感情上有了突破口,看着他回忆往事脸上露出的痛苦,江北书没了休息的心思,借着月色即刻去了后山。 半路上被他骂过的那只蠢鸟跟了上来。 那是他前几年偶然遇到的一只刚有意识的鸟精,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被关在一个贩卖野物摊位的笼子里,脑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脖子断了一半,奄奄一息的等死。 当时可能觉得新奇,出手买了下来,挂在门口过了几天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周身灵气的作用。 难得的一个小妖精,被他关在笼子里充当打鸣的公鸡不太合适,就把它给放了,没多久又飞了回来,在他小院周围安了家。 有时候会使唤两句,很听话,只是至今还不会说话是个问题,太笨了点。 江北书跟着指引来到一处刚被焚烧完的灰烬处,脚下是被烧毁的用来圈禁的围栏,中间飘零着几块衣物布料,再有就是未烧尽的人骨。 这种混合的气味并不好闻,身体发出本能的克制。 那只鸟倒是无所畏惧的落在中间的灰烬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叼出几件东西送到他面前。 其中一块是破损的玉佩,还有一件...是兵符。 江北书看着那块小小的东西,吹了吹上面的灰,顺手藏到了袖口中。 纪褚现在还不是能有野心的时候,东西自然还不能让他看到。 至于玉佩,可以带回去刷好感。 看着肩膀上有些得意的小东西,江北书丢了颗丹药到它嘴里,貌似也不是很笨,还知道跟他做交易。 第二天一早他就等在门外,纪褚推门就是他染着灰尘的笑脸。 “你要的东西。”江北书把搜罗来的东西尽数塞过去,“我说到做到,今后你要留在我身边了。” 纪褚看见最上面玉佩的那一刻眼神抹上忧伤,含着泪想要拼凑手里的碎片。 江北书见此伸手覆在上面,握着他的手等了片刻,手心被纪褚传来一阵暖意,他身体温度向来要低些,被这样一暖倒有些贪恋。 纪褚感受到手里物品的变化,抽离出来时玉佩断裂处已经完好如初,只是边边角角缺失的部分依旧显示着它经历了什么。 没等他说一声谢谢,江北书拖着一口锅进了厨房,等在灶口前叹气。 他不会做饭啊。 要照顾人的海口都夸下去了,总不能端一盘空气出去,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现在下山买还来得及吗? 他看了一眼已经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纪褚。 来不及了。 “需要帮忙吗?”纪褚小心开口问道。 “……”有点不好意思承认。 “我可以自己做的。” 江北书“嗯”了一声,脸上努力保持着平静,离开前装模作样交代:“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喊我。” 他坐在院子里收拾昨天的采来的药材,厨房门大开着能听到里面的动静,开口问着他的状况,“今年多大了?” 里面声音嘈杂,纪褚喊着嗓子回答:“成年了。” 江北书惊讶,没想到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怎么看都是个小孩的模样。 他偷偷探头又看了两眼,依旧不敢相信。 纪褚熄了火端着碗碟出来,坐在他身边安静、专注地往嘴里塞东西,动作不急不缓让人看着舒服。 哪怕落魄到隐秘于山林,生活落魄,他依旧被教养的很好,哪怕这些礼仪对于当时的困顿生活没有半点用处。 江北书看着竹林中的风景,少了之前独自等待的无趣,耳边除了风吹竹林的声音,还有纪褚冷不丁传来的咀嚼声,每当他要沉浸入迷就被清脆的“咔嚓”声拉回。 实现落得身边的人身上,纪褚也正盯着他。 “有事?”江北书问。 纪褚坐正点头,“我要找个人,需要下山。” “......”江北书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安全性,应该不会再被抓了吧?毕竟现在是个死人身份... “晚上回来睡,一定。” 纪褚以为他是考虑自己会不会突然离开的事情,真诚的举着手发誓。 第3章 江北书把他的手扯下来,“好好吃饭。” 纪褚有些害怕他冷脸,一时间身体拘谨没有动作。 江北书想了想,还是有个保障比较好。立刻起身去了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只身体僵硬的鸟,直愣愣的插在纪褚面前。 “去的时候带着,他自己会飞,不费事。” 纪褚看着那只鸟四目相对,“这是?” “你的钱包和回家的钥匙,回来的路难走,会随时变化,它能把你带回来。”他说着用手点了点鸟头,让它清醒一点该干活了。 纪褚带着尊敬伸手碰了碰,那鸟终于有了反应,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不远处的枝头上,站得笔直颇有一副昂首挺胸的气势。 “它也是...仙?” 江北书:“不算。” 纪褚:“那它叫什么?” 江北书皱了皱眉,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平时他话都懒得说几句,更别说起名这种事情。 “你定吧,反正以后是跟着你的。” 纪褚抬头撇了一眼,莫名的转身正对着拜了拜,“还是等以后吧。” 他现在还没这个胆子。 “今天就要去吗?”江北书问。见他点头,立刻起身去给他收拾东西。 吃的喝的倒不用担心,主要是有用到钱的地方,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翻出个已经落满灰的荷包,绣的花样已经看不出来了,刚好省的被人惦记偷了去。 他也不知道纪褚需要多少,问肯定就是不要,本着只多不少的原则 ,最后强硬的把鼓囊囊的荷包系到他身上。 “真的用不到这么多。” 纪褚张着手臂,看着弯腰在他腰间忙活的人,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江北书道:“多带着保命用,万一有人抓你,记得贿赂贿赂。”说着他把东西往里藏了藏,整理好衣服确定外观看不出来后才安心目送一人一鸟离开。 他自己一个人在小院里连一刻钟都待不下去,带着昨晚拿到的东西重新去了那块行刑地。 四周已经是一片废墟,他穿行其中,残破到根本找不到任何人为活动的痕迹。 能让纪褚冒着生命危险立刻寻找的,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人,虽然他身边已经有了眼线,可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所有信息都掌握在手里才更好...... 纪褚下山后完全没有突然入世的迷茫,随手在摊位上买了顶帷帽遮脸,没有开口还价,一心想着省事反而被周围的人盯上。 一路走下去沿街的小商贩已经不仅限于叫卖,开始动手拉扯他的衣服。 他被纠缠着还不敢还手,就怕引来官府的人。 纪褚被困在原地极力推脱,可是根本没有听他嘴上说什么,身上搭着的手就差探到衣服里拿他的钱了。 突然他被猛地从人群中扯出来,拉进一家店铺中。 帮他的人堵在门口冲外面喊道:“一个个都眼瞎了是吧,没看见他穿的什么,我家的客人也敢抢,滚滚滚,都散了。” 纪褚暂时藏在门后,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要帮他。 他看着四周的装饰,在这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商贾富户,纪褚谨慎了收紧了衣服,想着等人散了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 店小二看见人群散的差不多,掩了一半房门,转身冲着他笑的谄媚。 “这位小公子看着面生,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吧。” 那人说着压低了声音一步步靠近。 纪褚转头盯了他两眼,动了杀人的心思。 活在乱世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想眼前这位,明显自己的话触碰到了心理禁区,可再也不能撩拨了。 “这位爷可别生气,小的没有要打探您的意思,您身上这衣服料子就出自本店,前几日是一位俊秀公子来置办的,这才认得。” 衣服?纪褚摸了摸袖口,触感确实和以往的不同,这件是离开前那人特意给他换上的,款式最为朴素,他就没注意这些。 “方才...多谢,我还有事。”纪褚道谢后不愿停留半刻准备离开,却被死死挡住。 他时间有限,还要赶在天黑前回去,被阻拦自然不悦,就知道这人不会这么好心帮他。 “还有事?” “我想求一张药方。”店小二道。 纪褚:“我不是大夫,不懂这些。” “您不懂可与您一起的那位公子懂这些。” 纪褚立刻道:“帮不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和江北书相处了几天而已,现在因为自己的事情再去麻烦他,未免太难看了些。 第4章 “不会让您白帮忙的,初来乍到要找什么人办什么事,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纪褚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了一声“不需要”,抬脚朝外走去。 “烟柳地和牙行这些地方的人都是经过官宦买卖的,除非死在里面,负责带不出来,您去了也没用。” 纪褚停了脚步,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儿,你认识我?”,说着一步步紧逼过去。 店小二点着头不去跟他对视,解释道:“近几年从山上下来的,出来那位小医师,就剩一类人了。” ‘犯人’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生怕得罪。 “叫什么名字?”纪褚问。 那人拱了手:“鄙人林和安,小公子行事遇到难处随时可以来此找我。” 纪褚刚要离开,安排随行的那只鸟便落在了房梁上。 林和安看见嘴里念着‘财神爷’赶紧拜了拜。 “财神爷?为什么这么叫他?” 林和安道:“因为它时常能口衔金银珠宝,长得也特殊,脖子上规整的长着一圈明黄羽毛,看上去更像仙。” 纪褚抬头看去,碰巧对上视线,立刻扑腾着翅膀从房梁转移到他肩膀上。 它还有这个能力,看来以后取名也要取的豪气一点。 道别后纪褚继续朝着烟柳巷走去,无论如何他都要先一步去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天这里的人不多,多以买卖犯了罪的囚徒为主,就那么简单捆着跪在路边。 身上肮脏破败脸却干净,是着重擦过的,这里卖人价格高低就看相貌,其他多一点都不会关心。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功夫让他去费力分辨。 他一路走来,沿路要找的人没找到,反而惹了不少打量的眼神。 最后纪褚停在最大的一家店门前,里面的人招呼着打趣他 “小公子要寻佳人也要等到晚上,白日宣淫可不好。” “好久没见过这个迫不及待的客人了,看着正人君子的模样,这心里欲望大的要吃人啊。” 纪褚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被说的一阵羞愤,幸好有面纱挡着,不然被人看见他脸红成这样又要被戏弄。 他看着天色还有一阵才黑,抓紧了衣服逃跑似的离开。 转头去了后院,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入口。 “刚答应了要陪着某人一辈子,转头要进青楼,一看就是负心汉的胚子。” 纪褚听见这奇怪的嗓音,四处寻找最后目光落到了那只‘财神爷’身上。 “你会说话?” “我聪明。” “那你有办法帮我进去吗?” “......不帮负心汉。” 纪褚着急:“我没有要背叛他,进去是要找我朋友。” 而且怎么就变成负心汉了,明明说的是在那个人身边陪着,和他来不来这种地方有什么关系? ‘财神爷’歪着头看:“确定这楼?” 纪褚点头,其实心里也没那么确定,只是觉得这里人最多,找到的机会也大。 再者,依据他朋友的长相,大概率只会落到这里。 ‘财神爷’跳到纪褚冒顶上,安稳的爬了下去。 磕磕绊绊的说道:“等天黑,正门进去,你有钱。” 纪褚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本来不想花的,这下欠的更多了。 没有办法,他不能放弃盛荀,只剩这一个他认识的人了。 而且他以后的道路需要盛荀的帮助。 当时抓捕的官兵只杀年长的人,他们这种年轻稍微有点姿色的只会被抓来这里卖掉。 他能肯定的就是,人绝对没死。 趁着天色暗下来的这段时间,纪褚画好了画像方面进去找人。 起身的时候惊的头顶的鸟一阵乱飞。 进门后身边马上贴上来个女人,他心里芥蒂,直接给人塞了银票,拿着画像冷淡道:“找人。” 眼看着给了这么大一笔钱,原本扭着身子往他身上贴的人立刻变得正常。 “这位啊,前不久刚来,长得不错今晚刚开张,忙着呢。”她笑的魅惑,眼神带着钩子看了一眼二楼这包厢。 纪褚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动作粗暴的往前推了一把,带着冷意:“带路。” “哎哎,大客户,付过钱了,这样闯进去可不地道。” 那女人伸了两根手指,“两倍。” “可以。”纪褚按耐下心中的愤怒,行动迅速的踏上楼梯,在包厢门口给了钱:“我自己进去,拿了钱里面就由我做主了。” 那女人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规规矩矩的离开,顺便清理了闲杂人。 房间内诡异的安静,越到里面才传出几声呻吟。 纪褚不露声色的靠近,手里拿着匕首,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第一眼见到的确实一张发青肿胀的脸,从他的角度刚好对上视线。 身上的衣服散落,脖子被腰衿死死勒住。 盛荀扯着绳子两端,脚抵在柱子上发力。 纪褚见了多有任何动作,直到被勒的那个不知名的胖子咽了气才肯松手。 房门紧闭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悄无声息的杀戮。 盛荀疲倦的眼睛看到纪褚后露出一丝惊讶。 “你还活着?” “被人救了。”纪褚回答,看着那具尸体厌恶地踢到一边,心里盘算着两人该怎么离开。 “你怎么样,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盛荀也是一副凌乱的样子,嘴角还流着血,胸前和肩膀上遍布着青紫的痕迹。 “没事。”他紧了紧衣服回答,顺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企图在朋友维护一点自己的尊严。 盛荀道:“你赶紧离开,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把衣服换掉,硬闯试试。”说着就把刚扒下来的死人衣服递过去,“先出去再说。”有总比没有好,没工夫计较其他。 就在盛荀收拾时,突然响起两声敲门声,很轻,看上去很小心。 纪褚摆了摆手让盛荀藏在里面,独自上前开门,脸上预先摆出了严肃的神情,开门却对上一双微红的眼睛。 他看着江北书愣住,脸上严肃的神情瞬间转变,没了强硬的伪装。 “你说天黑就回来。”江北书站在门口,理直气不壮,看了看这四周的环境,露出不解:“你喜欢这种?” 第4章 “不...不是,你误会了,我...”纪褚一下子慌了神想要解释。 江北书看了一眼身后,拉着他的手挤进了房间。 纪褚被半抱着后退几步,身形不稳全靠腰后面的手支撑,脸扑在江北书怀里,心跳的厉害,不知道是因为被误解还是害怕被外面的人发现。 “自己站好。” 头顶上传来传来江北书的声音,纪褚抓着他的衣服知道身体平衡才慢慢松手。 他看着里面的红纱烛火,略有性质的往深处走去,纪褚此刻紧张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活像犯了错的小猫小狗。 “怎么想到要来这种地方?”江北书问。 纪褚道:“我来找人...” 话音未落,盛荀一下子从角落里窜出,手里拿着从尸体上搜刮出的匕首抵在江北书胸前。 刀尖刺入半,衣襟上已经渗出血迹,剩下的刀刃被纪褚握在手里,划开的伤口沿着手腕低落。 “他不是坏人。”纪褚声音颤抖的解释,抓着刀往外抽离。 盛荀目光谨慎的看着他,没人半分信任的样子,不过是碍于纪褚强烈的反抗他在收敛,把匕首丢到一旁。 江北书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关心,伤口不大,一会就自己恢复了,再说反正感觉不到疼痛,刺的多一寸少一寸并无差别。 反而对挡在他身前的纪褚感兴趣,小小一个,已经没有威胁的情况下还执意贴在他身上当肉盾,自己的伤口都不顾上先来关心他。 抬手又觉得好像帮不了什么忙,最后苦着脸跟他道歉:“对不起。” 江北书看着他的手,握上去一边治愈一边安慰,“不关你的事,又不是你干的。” “我...”纪褚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自己应该保护他?难免太不自量力了。 手上的伤口止住,最后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江北书看着不太满意。 恢复的不完全,以后要留疤了。 “介绍介绍这位?”江北书看着重新藏回黑暗中的盛荀问道。 “哦,他是我朋友,我想来救他出去的,进来只能等到晚上,不是故意晚回去的。” “嗯”江北书回答的平淡。 “你生气了?”纪褚问。 “...有点。”江北书坏心眼的要逗他,走到窗边开了窗户假装暗自伤心。 纪褚小心翼翼的靠近,“以后不会了,就这一次。” 江北书:“想好怎么离开了?” 纪褚:“没。” 江北书:“逃不出去怎么办?” 第5章 纪褚:“...你会抛弃我吗?” 江北书轻笑一声,当然不会,誓言都立下了,这小子是吃准这一点才这么有恃无恐。 “过来。”江北书冲他招了招手,身体稳稳当当的站在窗边狭小的空地上,双手手去扶纪褚,不忘告诉那个阴郁的小孩,“想走就过来,跳下去摔不死。” 盛荀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这个房间我只多加了一刻钟的钱。”言罢那小孩立刻开始行动,动作迅速地搜刮了钱财,踹在怀里站在他身边。 心一横跳了下去。 他抱着人用了点法术慢悠悠的落地,又惹上一道埋怨的目光。 “我抱不了两个人。” 开玩笑,抱的了两个也也不能这么干,他的目的就是让纪褚感受到对他的好是独一份的。 纪褚红着脸挣脱开,关心的去扶人。 这一跳闹出的动静不小,后面却没有任何人来查看的迹象,纪褚能想到的只能是江北书动了手脚。 “没受伤吧?先离开这儿。” 两个人一路来到山脚下,跟了一路的江北书开口:“想安排他去哪儿?” 自己还没安稳下来,怎么还有心思管别人。 纪褚缓了口气,沉默了片刻,“附近应该还有一座寺庙...” "死的是个有权有势的,天不亮就能搜到这儿。"江北书打断他。 纪褚:“那能不能...” 江北书:“不能。” “我不随意收留外人。” 收他一个都要损耗半百寿命,再来一个怕是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就先一步仙逝了。 此时城中已经燃起火把,向这边一点点扩散,纪褚只看了一眼,作出决定,留下一句“在这儿等我”,孤身一人返回。 盛荀蹲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神盯着他胸口的血迹,冷冷问道:“你是人是鬼?” “非人非鬼,一缕孤魂罢了,你害怕?” “他知道吗?”盛荀问。 江北书挑衅的看了他一眼,“知道,就是信任我。” 又是捅刀子又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心机深沉到看上去不像是他的同龄朋友。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哼!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没见过他对外人给予信任,你就那么自信?”盛荀揉着自己的腿说道。 “不自信的是你,装惨装瘸,不就是想得到点少得可怜的关注吗。” 既然已经被戳穿也没什么好装的,盛荀索性站起身活动开来,一遍试探一边打着胆子向他靠近。 “你是真心喜欢他,还是只是选择?” 江北书笑道:“无论哪种和你都没有关系。”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把他留在身边的结果是一样的就够了。 盛荀凑到他面前,略带诱惑的口吻,“只是想要有个人陪在身边,缓解孤单寂寞的话,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哼!才刚进去几天,本事到学到不少,这种表面勾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干过几次了?” 盛荀:“你是第二个。” 江北书不紧不慢的拉开距离,观察纪褚回来的身影,“和自己的朋友抢人,不觉得羞愧吗?” 盛荀:“......活着才会有羞耻心。” 江北书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多出了欣赏。 这样的人留在纪褚身边也不是全无作用。 他远远听到踩踏的枝叶声,两个人的脚步? “这方面的心思以后不用动了,这么多年我遇到的半死不活的人不计其数,只救了他一个,如果那天被丢下去的是你,只会死在那里。” 他挑人的眼光也是很高的,盛荀这种满身心机只有纯利用可言,还谈什么感情。 纪褚手里拿着件斗篷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人,遮着脸看不清,低着头一言不发。 拉过盛荀给他套衣服,“一会儿你和他离开,等风头过去我去找你。” 盛荀直勾勾的看着他,在沉默中妥协,跟着那人离开。 “短短一天就交到朋友了?”在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后,江北书看着他笑着问,眼底并未有高兴的神色。 纪褚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脚印跟着上山,开口解释:“不是朋友,我求他的,以后要还人情。” 江北书:“怎么还?一无所有拿命还?” 或许是听出他语气里的生气,大气都不敢喘。 还能怎么还,拆东墙补西墙,那江北书的东西做交易去换呗。 想到这里纪褚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消失了一晚上的‘财神爷’此刻缓落到纪褚肩膀上。 “还知道回来。”江北书道。 纪褚不再提和盛荀有关的事情,摸着‘财神爷’的羽毛转移话题,“我给他想好名字了。” 江北书:“哦?” 纪褚:“叫金源。” “宝?” “没有宝。” 纪褚:“听说他招财。” 江北书:“他会喜欢的。” 有名字,有主人,以后就有家了。 当天晚上,江北书把原本简陋的窝从楼上拿下来放到纪褚床边上,让他们增进增进感情。 “以后在这山里活动都要他跟着,结界内不乏有妖兽出没,万事小心些。”江北书嘱咐着,冲着他今天干的事情,以后不知道还要自己跑到哪儿去,提前说明保保命。 纪褚坐在床边端着一晚热乎的药汤,暖身子用的,瞧着院子里杂乱的样子,应该是江北书亲自做了,品相并不好,怕有怪味他不喝,特意放了好多糖,又苦又甜,但他喝得下去,半点没有嫌弃。 他端着空碗表情复杂,问道:“还有其他的?” “嗯,很凶,会吃人。”江北书吓唬他,顺手收了东西。 一群小鬼小妖,闹不出人命伤人却不在少数,还是谨慎点的好。 东西都收拾好江北书起身准备回房,手却突然被拉住。 江北书心中惊讶,这几天除了初次见面时他防备伤到自己,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接触,多少是有些高兴的,说明他的努力有结果了。 “还有事?” 纪褚不好意思开口,想要遮掩,又觉得对一个医仙隐瞒不了什么,不如直接点。 “山下有个叫林和安的人您记得吗?” 江北书摇头:“天底下的人多了去了,能让我记住名字的目前只有你一个。” 这可不是撩拨,说的是实话。 无关紧要的人他一概不在乎。 “就是买衣服布料的那间店铺,现在身上穿的就是你从那儿买来的。”听说他说不记得,纪褚着急,反而没了刻意拉开距离。 江北书:“怎么了,都是我光明正大买回来的,他找你麻烦了?” “没有没有。”纪褚赶忙摆手,“我想帮他求一纸药方。” 江北书:“......” “还人情...”他说话越来越没有底气。 “我不便插手人间事。” 纪褚偷偷看了他一眼,明晃晃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那我如是我病了呢。” “你!” 好小子,外面走了一遭学会威胁他了。 第5章 江北书狠狠剜了他一眼,又生气又无奈,“我考虑考虑。” 随后猛地吹灭了烛台,拂袖离开。 纪褚在黑暗中脱掉衣服,看着屋顶自言自语:“以前也会这样生气吗?” “附近连只鬼都没有,他和谁生气。” 纪褚看着金源扑腾着翅膀落在床头前,蹦跶着跳进自己的窝里。 “放心吧,你都是他唯一放在心尖子上的人了,肯定会帮的。” 纪褚:“可我和他...并不相熟。” 也不过是几日的交情,他怎么那么容易对他这般好。 他知道盛荀心思并不单纯,出身相同,不同遭遇下心有不平是最正常不过的。 那些不安的、嫉妒的情绪他能感受到,可即便如此相比之下他还是选择相信这个玩伴多一点。 楼上江北书嘻嘻听着下面的动静,知道没了声音才关上那道进冷风的窗户,脸上表情冷下几分。 还是不肯信任自己吗?是进度太快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润玉般的手,填上几道伤痕肯定显眼。 第二天一早,江北书把两罐小药瓶放到了坐上,自己坐在桌边喝茶,顺便等纪褚醒来。 窝里那位早早听见动静睁开眼看他。 “又要卖惨。”金源道。 “会说人话也要挑着说,说的不好照样给你拔舌头。”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威严,平日里大多是是这个样子,也就纪褚来了之后会装装样子时而温和。 金源也没忘记他本身无情的性子,尤其是知道周围安静是因为不听话的妖都被拔舌的拔舌,砍头的砍头后,这种无情中带着残暴的形象更加深入。 “好话我都说过了,他自己对你防备和我有什么关系。”看着江北书的脸色不好,又转口道:“也不是一点不记你的好,还是有关心你的。” 第6章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交流间,纪褚睁眼不清醒的看着他,坐起身里衣就这么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江北书只对视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在家里也就罢了,以后出门在外注意点,免得被外人看了去。” 被叮嘱后纪褚脑袋发蒙。 这是他的错?谁家起床就是只整套完整服饰的。 “你要的东西,拿去还人情吧。”江北书把两罐药往前推了推,双手故意在他面前晃。 纪褚背着身子穿戴好衣物,走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近距离下自然看见了他手上随意的包扎。 “你一晚上没睡啊。”纪褚问,见他不回答多了份心疼,愧疚道:“写一封药方就够了,没必要亲自给他做出来,劳神伤身。” 手都给弄伤了。 “哼!如果真是普通能治病的方法,也用不着求到我这里来,而且还不敢亲自说。”江北书不满。 “明摆着都拿你开刀,偏偏自己上赶着往上撞。” “那这是...”纪褚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训诫,疑惑这东西的来历,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敢戳破。 江北书道:“血肉于我是最不值钱的,你不必愧疚。” “对不起。”再抬头时纪褚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一眨眼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去的时候告诉他,他的家人本就是寿命将尽的,这样逆天而为,后果要自己承担,让他想清楚再决定。”他此番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没告诉纪褚,这弊端的另一头系的是他自己。 以这样的身份入局,为着他这个人处处管着,离天谴也不远了。 “今日需要我陪你去吗?”江北书替他擦了挂在眼上的泪水,他是想跟着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些,放给那只死鸟看管,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事情。 纪褚低着头思虑再三,最后拒绝。 “这次也没什么大事,我只负责把东西带过去,将盛荀安顿好就回来,不会再发生昨天的荒唐事。”他说着想起昨晚的场景,惭愧又羞愤,“这次不会食言了。” 江北书不再纠结,叹了口气点头应下,担忧的送了一半路程,堪堪止步。 人影消失的瞬间变了脸色,转眼的功夫换了身行头继续跟着。 不让一起就偷摸跟着,他一个神仙怎么会受言语的限制。 主道上,接二连三的马车驶过,热闹得反常。 看那马车的华贵的样子,不像是寻常富甲,反倒像达官贵人的东西。 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前面纪褚感受到了街上的一样,匆匆观察两眼,瞒着埋头赶路,想必是一门心思的扑倒那个朋友身上了。 公告上也没有贴要抓捕的人,死了个官员这种在这里可不是件小事,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只能是有更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纪褚沿着一条小路进了一户人间的后院,江北书看着没什么‘尾巴’放心的来到街上探查情况。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街上已经乱了套,士兵到处抓人,只看面相不论出身。 有些消息快的已经买好了替罪羊,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奴隶充当人口送了出去。 他躲在暗处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听着一旁的妇人说道:“北关又起战事了,刚打完没几天又要打,人都死光了。” “现在都开始强盗一样的抓人了,还能指望些什么?” “这天这个朝,明天那个朝,记都记不过来。” “过几日怕是家养的畜生都要被夺了去上战场去。” 几个人说着冷冷的笑起,眼里没有半点看热闹的意思,只是恨世道不公。 北关吗?离这里不远不知道后续战事会不会牵扯到这里,果真如此的话,就该换个地方了。 江北书在一边悄悄问,“我看也不都是被强迫的,那些奴仆看着挺温顺的,一点都不反抗。” 两位妇人白了他一眼,满是嫌弃。 “只剩一条烂命的人什么都不怕,那些贱籍和压根没户籍的活着也是被人糟践的命,倒不如这样去战场上拼搏一番,上面下了指令,能活着回来的以前的身世一律不论,给个身份能好好活着。” “瞧你着模样也是没受过苦的,在这里看的热闹都是别人的性命。” 另一人道:“也都怪昨夜出的那档子事,死的是上面派下来巡视的官员,让人觉得咱们这个地方的人都不安分,自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这不就借着这个由头来搜刮人员了。” 几个妇人三言两语唠嗑,顺便鄙夷的给他解释,临走前都没给个好脸。 在这里过得好就是罪过,要大家都一起吃苦才成。 转角处不多时有了纪褚的身影,也站在人堆里远远的观察着状况,身边没有跟着那个朋友,估计是暂时安顿在那店小二的家里了。 也是,两瓶能活死人的要怎么可能只够一晚的住宿费,让他卖命也该够了。 江北书看着局势还算稳定,先一步回了山上,纪褚身边还有金源跟着,回去的路不成问题。 原本没多久路程,他站在庭院里足足等到天黑才有了回来的消息。 两人在门口对视一眼,没有多说,纪褚手里面提着东西,看着是新鲜的食材,见他没什么大事江北书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屋内还有收拾了一半的行囊,他估摸着离离开这里也不远了。 楼下纪褚已经收拾好桌椅,在檐下正好清爽,碗筷也给他准备了一份。 江北书换了身素雅的清闲装扮,周身舒适坐在一起心情都好了许多。 纪褚坐在对面迟迟不肯动筷,他自己又许久没吃过东西,没什么胃口,主动给夹了东西给他填到碗里。 “怎么了?事情不顺利?”江北书明知故问,“怎么看着心情不好,出什么事了?” 纪褚低着头底气不足,“办好了...今天山下发生了点事情。” “嗯?” “要征兵,不论身份。” 他叹了口气,感慨道:“如今世道不平,周边战事不断,当朝的手里没几个有用的人,全屏人海去阻断外敌,不是长久之事。”随后补充,“咱们安安稳稳的不会有事的。” 纪褚没有回应,把他给的饭菜塞进嘴里,细细嚼着。 江北书离他坐近了点,方便给他布菜,心事都写在脸上了,猜都不用猜。 “有什么想法就说吧,不用憋着。” 家族遭受如此变故心里定然是有恨,从一开始也知道这里紧固不住他,可前朝罪臣的身份入不得世,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一个能复仇的机会摆在面前,谁不动摇。 纪褚望向他的眼神很平静,“我想去。” 江北书看着他,故意不做声。 他被这样盯着,不安的咽了咽口水,做出保证,“我还是会陪着你的。” “怎么陪?让我也上战场去杀人?”江北书立刻问道。 纪褚一下子直了身子,大了声音回答:“没有,你...你金尊玉贵怎么能做这么事情。” “我私下问过了,说是...说可以携带家眷,不用上战场,只需自己照顾即可。”他说着脸红了许多。 江北书“哦~”了一声,“那我应该顶着什么样的身份去呢?亲人?长辈?” 纪褚支支吾吾的回答,“都不是,只能是婚配良人。” 第6章 江北书听了心中有几分窃喜,“那你到时候怎么解释我的身份?” “就...就说你是被我抢来的,所有罪名都由我来担着,别人问起你也只管推脱干净。” 还挺有担当。 “准备什么时候去?”江北书问,考虑着还要带些药去才好,战场上刀光剑影的,难保不会受伤。 “明天。” 江北书夹菜的手一顿,“这么着急?” 他怯怯的低头,小声“嗯”了一声。 “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准备吗?”江北书问。 纪褚猛的抬头,眼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喜,“你答应了?” 这么快就答应了?不会觉得他背弃承诺? 江北书看着他那惊喜的表情失神,“嗯!我还能怎么样?就算把你杀了也解决不了没人陪伴的现实。” 纪褚冲着他笑,一点不在乎说有杀他的心思,撂下碗筷往外跑,回头大喊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金源在后面紧跟着,速度快了些落在他肩头上偷懒。 江北书看着一桌子饭菜,低头细细尝了一小口。 好吃,但不能多吃,万一上瘾了以后怎么办。 山脚下的一间偏僻的阁楼中,盛荀穿着一件粗布麻衣的小厮衣物安置在里面,相比于纪褚的喜悦,他显得有些平静。 “他真的这么容易答应下来了?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纪褚回答道:“没有。” 盛荀背对着他扯出一抹笑,“说不定真的是喜欢你,继续跟着他的话以后可都是好日子,你决定好了要走一条相反的路?” 第7章 纪褚收起笑意,收了收衣服提醒站在窗边的盛荀把窗户关一关,天亮了。 随后才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道:“我从来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起初答应在他身边也只是为了一个栖身之所,他也没有那么信任我,不然也不会派人随时监视我的行动。” 他当然可以理解为那江北书担心他的安危,也有带他回去的作用,剩下的恐怕就是时时刻刻的监视禁锢。 “哦~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干脆离开他?”看着纪褚的沉默,盛荀轻蔑的笑了两声,“舍不得?他对你好你就狠不下心了?” “也难怪,本来就没有让携带家眷一说,用自己以后一半的功劳换一个随行的位置,可见他的重要性了。” “他对我有几分真心,我也该还回去。”毕竟他已经答应过要陪一辈子的,不能轻易食言。 盛荀问:“如果有一天他的真心你还不起呢?真的和他结为姻缘共度余生?自己敢听这些话吗,荒谬可笑。” 纪褚被激的心烦,瞪着他不满,“那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替我考虑。有那个时间多想想你的责任,把本来该交到我手里的东西重新找回来,我就不用‘荒谬可笑’了。” 盛荀一下子熄了火,不再多说半句。 丢失文书兵符本就是他的错,若是他死了,死在青楼中,这过错都是无奈之举。 可偏偏他活了下来,还被救了。 “你就不怕有路去没路可回吗?万一一个意外死在那里,什么理想抱负可就什么都没了。” 纪褚缓和了脸色,语气笃定:“他不会让我死的。” 离开盛荀住处后他没有立刻回去,转而去见了林和安,自从把药交给他之后,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去店铺里做工,拿出全部精力专心照顾他病弱的弟弟。 他到的时候林和安正带着人在院子里晒太阳,还没有入秋的天气不是特别凉,他弟弟身上却裹了一层层棉服。 纪褚站在门口没有踏入,林和安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快步向他走来。 “还有什么事情吗?”他脸上带着疲惫,两个人经过这次事情也算是有了交情,却都不愿意牵扯太多。 纪褚:“近期找个时间尽快离开这里。” 林和安回头看了一眼他弟弟,人已经在躺椅上晒着阳光昏昏睡去。 “他的身体才刚开始恢复,经不起折腾了。” “等北关打完就是这里,你自己考虑好怎么安排。”纪褚道,他不知道江北书说的服药后的后果是什么,但是他能预见的事情会让林和安尽量避免。 不是因为他帮过自己,只是觉得不能白白糟践一条人命。 回去的路上金源一点不像下山时候的样子,有了精神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大善人怎么不去通知城里的百姓一声呢。” 纪褚自嘲一声,“哪有那么大本事啊,以我的身份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反而死的是我。” “以后到了别的地方,不要把自己的能力暴露出来,人心...是没有办法揣测的。” 金源飞向高处盘旋了一会儿,忽的落回他的身边,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道了一句“谢谢。” 这天夜里,江北书站在这座生活了很久的小院子里看了很久,虽然日子无趣,却也生出颇多值得留念的地方。 还会回来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三年、五年、十年,总会回来的。 远方的天空泛起光亮时,他返回房间背上了不多的行李,多数是治病的丹药,衣物没有几件,行军路上用不着穿好的。 他和纪褚并肩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挑了一条能尽可能看到更多景色的道路,这是他第一次同他一起这么惬意的下山,第一次离开这里。 他会指着当初救他的那个泥沟说着当时的困窘,“刚捡到你的时候是那样一副活不了的样子,现在好多了。” “嗯。”纪褚在一边轻快的回应他的每一句话。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救他,江北书把他养的很好。 到达地点后主动前来报备的人并不多,多数是被捆着按压进来的,虽说不会对身世太过苛刻,但基本的审问还是要走一遍。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亲人几口都要登记在册,以备后面安排身份。 纪褚他们原本的名字是不能再用了,名随意取了个‘昭’字,姓氏随了他,姓江。 听上去额确实像两口子了。 江北书只负责跟在纪褚身后,简单点的问什么答什么,其余的一概不知。 身上已经穿上了粗布衣服,为了更像下人,还特意扯了打了两个补丁在衣服上。 他现在身上穿着这件就是纪褚给配的,怕他穿惯了之前的料子,一下子换上这种不习惯,纪褚坚决让他穿着里面的衬衣,隔着一层感受不到粗糙的摩擦感。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事发前江北书担忧问道,他可不想当众被人揭穿,多丢人啊。 纪褚把他的领口往里塞了塞,表情严肃认真,以为是在干一件多大的事情呢,结果是帮他穿衣服。 “不会的,看不了那么仔细。”他手里忙活着不往回答,就刚刚那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发现手腕和腰上被磨出了红印子,说什么也不能再那么穿了。 到了现在江北书还没有底气看上面人审讯的目光,低着头心里打鼓。 周围不断出现别人议论的声音,他们都低着头捂着嘴说的极小声,却逃不过他的耳朵。 本来猜测会是嘲笑贬低他跟了个男人,细听下去多数居然是可怜他的。 “听说是个被强的,可惜了长得这么水灵,平安的话一定能娶个好人家过日子。” “哎呦,那脖子手腕上全是伤痕,指不定是不是被虐待过。” “肯定是被绑起来过,一直低着头不敢见人,被打怕了呀。” 这三言两语听得他想笑,偷偷贴近了纪褚耳朵和他说刚才听到的话,“这才多久的功夫你就要臭名昭著了。” 纪褚听了只是笑了笑,牵着他的手握的更紧。 营地位置受限因此分为了东、西两个,他们被带去了东侧人数较少的那个,随后而来的还有盛荀,脸上灰扑扑的一副没梳洗的邋遢样。 领队的人只是把他们汇集在场地中间,其他的一概不给安排。 不多时前方引起一阵骚动,在护卫的保护下,中间的人并不陌生,正是当朝正四品官员周枭 他步行至高台,带着威严向下面发号施令,人群很快被重整列队,每排有一名士兵把守,列队之后方便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走到江北书面前时停下,盯了几秒后突然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同时出手的还有纪褚。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就下意识的去伸手阻拦。 “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我们是出来卖命的,却也不能任凭自己无缘无故被这么对待。” 那士兵大声怒喝了一声,抬手拿着兵器要打,上面周中郎将道:“争执者一起带过来。” 江北书被松开了脖子,往后退了几步,纪褚立刻上来扶住,关切的问:“没事吧。” 他摇头,本身就感觉不到疼痛,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为了伪装身份,他还是象征的表演了一下痛苦的样子。 两个人被押送到前面,随后不断有人从人群中被扯出押送至高台下,一个个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被吓得瑟瑟发抖。 纪褚从一开始就挡在他面前,跪在最前方身体笔直不畏权威。 周中郎将在上方匆匆扫过,嘴角挂了一抹笑,“模样确实生的不错,不然也不能出入风月场所杀了那个蠢货还能全身而退了。” 江北书听着他的话脸色逐渐沉下来,低头侧目去看纪褚,他也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他们并不知道周枭和被杀的那个云骑尉陈长祖是什么关系,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发生这种事情也并不奇怪,江北书在意的,是这群被抓的人里面根本没有盛荀的影子。 第7章 “其他人都离开,正常安排,把当晚楼里管事的找来,好好认人。”周枭放下话,抬头看了一眼逐渐升起的太阳,“哎呦,已经开始晒了,要快点了。” 身后的侍从抬来一把高椅,周枭深呼一口气坐了上去,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样子 年近五十的年纪,又逢数次大病,他这个人的命数已经走到头了。 江北书猜想周枭并不想过多处理这件事情,只是需要一个替死鬼让他和家里的亲族交代。 就在他考虑的时候,当时主事的老鸨已经被带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在最前方的纪褚,眼睛顿时亮了,要张口通报下一秒又和他对视,一下子犹豫起来。 江北书记得那晚他并没有露面,这个女人没理由见到他是这幅惊讶的样子。 她被人架着在他们这群人中间走了两趟,吓得双腿发抖,在周枭面前无法站立。 第8章 低着头哆嗦的喊了几声大人后,抬手指向了江北书的方向。 江北书看着她的所作所为,变了眼神阴沉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升起一阵怒意,却不是对那老鸨,而是自家人纪褚救回来的那个‘朋友’——盛荀。 周枭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摆了摆手上来两个人塞住他的嘴想直接押走,纪褚不要命的冲上来挡在他面前朝周枭下跪。 “大人!这件事情不是他干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枭懒懒看了一眼,身边有人附上耳边道:“两个人是一同来的,关系非同寻常。” 周枭:“一起的?那都脱不了关系,一......”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眼震惊的看着江北书,一改之前没有精神的样子,眼神中一下子升起了生机,道:“先把人押去我帐中,我亲自审问。” 江北书疲惫的闭上眼睛,平静的深吸一口气,嘴里被塞的破布也被取下,两侧的人拉扯的将他带走。 经过纪褚身边时,明显察觉到了他动作上的攻击性。 江北书不动声色,也想看看他到底能为自己拼命到什么程度,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神。 原本升起来的一颗心彻底跌落到谷底。 进到周枭的帐中时,他已经屏退了所有人,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他们两人。 周枭见他不为所动,率先开口:“大师当真有办法解百病?” 江北书冷冷“嗯”了一声,这老头信他倒是快,不枉费他费心隔空传音一番操作。 他现在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纪褚为什么不救他的事情,中郎将的话在耳朵里边听边漏。 “大人不想为侄子报仇雪恨?”江北书问道。 周枭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死的是个完全和他没有关系的人。 不多久之后,他“哼哼”笑了两声道:“沉迷酒色,擅自离职,又是死在那种地方,全祖上下蒙羞,就算不是那日,之后他也会有如此下场。”他年纪大了,身上积攒了越来越多的病痛,再这么下去熬不了几年就要撒手人寰,怎么能不为自己考虑。 倒是个心狠的,江北书想。 拿一个废人的命,去换一个圣眷正浓的人多活几年,哪个于家族有利众人自然清楚,买卖做的不亏。 “既然我不用以命相抵,总要有一具尸首好让您回去交差吧?” “尸首是哪位,事成之后当然要由您来指认。”周枭道。 江北书一边点着头一边转身看了一眼门口。 再次转身时手里多了一颗珠子,颜色赤红,勾引人心中的欲望,又透露着诡异。 “这是?”周枭犹豫着看了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嘴上推诿着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江北书笑了笑,低声道:“好东西。” “吞了它。”说着抬了抬手靠近几步。 周枭将信将疑,江北书维持着动作,眼神挑衅中带着坚定。 周枭接过,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收在盒中,拱手相谢,补了一句:“您可以去挑人了。” 他随着侍从指引离开,出来的一瞬间浅松下一口气,脸色一下子白了。 ......果然插手的事越多身体上的反噬越严重。 “选人的事情等我想好。”手里好不容易捏到点权力,要好好吓吓人才行。 至于周枭管他是死是活,不吃就是等死,吃了就是多上一层毒,解法在他这里,更不敢把他怎么样。 因为他这稍显特殊的身份,给安排了个好住处,不至于跟其他人挤在一起住大通房。 地方偏了点,横穿过大营,身后又跟着两个显眼的人,落到江北书身上的目光也不少。 他就那么白着脸,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逛了一圈。 就是想让纪褚担心担心,看看他都受了什么罪。 江北书进去之前气虚的咳了两声,看着两个门神发问:“中郎将要你们守着我?”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离开。 他还能跑了不成,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也不会一个人走,这点道理还不至于饿不知道。 即便没了门口那层阻碍,也没人敢来江北书这里,对于任何一点点的特殊都是平常人一辈子都不敢逾的。 他躺在床上难得的大脑放空,这种疲倦的感受几乎第一次遇到,很微妙的不去让自己思考其他,只需要简单的等待,等着看纪褚什么时候来找他。 在四周吵闹的环境下,江北书缓缓睡去。 中途被身上窸窸窣窣的摩挲声吵醒,天色已经全黑了,房间里连个蜡烛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更别说看清楚什么人。 原本还是在他身边翻找,后面越发胆大摸到他身上了,这才被弄醒。 江北书一动,那人立马被吓的一惊,僵着动作不再敢乱动,不确定是他是醒了还是睡着。 “谁!” 没等江北书开口,门口来人突然喊了一声。 听出那一声是纪褚的声音,原本还平静躺着的江北书“噌”的坐起身。 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能隐约看到两道身影。 几乎在一瞬间纠缠在一起打斗。 他想起身帮忙胸口突然一阵刺痛,“啊!”趴在床边上缓了两口气才好转。 纪褚听到他这边的动静,手上动作干净利落把人解决,冲到他身边查看情况。 他紧抓着纪褚的手,第一时间问道:“你把人杀了?” 自己军营里面出了人命不是件小事,虽然他手里现在有条人命名额,可也不是想用到这种小事上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有这种身手...... 纪褚搂着他的肩膀把人扶起来,面对他的询问沉着声音缓缓道:“没有,打晕了。” 他沉默了片刻,低落问道:“你认识那个人?怎么会在你帐中...还这么关心。” 以前都隐居山林,怎么想都不会是在这里有熟络的人的样子,这份突如其来的特殊对待让人有点不爽。 江北书扶着他的身子坐正,解释道:“不认识也不能在我这里出事,又要让我被抓过去拷问一遍?” 他下床穿了鞋往那边走,回头指示纪褚去拿盏烛台过来。 纪褚一时愧疚,反思自己刚才的错误,‘哦’了一声迅速出去寻了烛台回来。 烛光落在那人脸上的时候两人同时惊奇的发现,这人竟是个女子。 原本用来伪装的物品在争斗的过程中掉落,满脸灰也盖不住挨了打的红印子。 江北书虽然没什么情绪可言,但多少懂得些怜香惜玉,本想瞪他一眼表示责备,又想到他是为自己的安危才着急,也没做错。 而且这女子目的不纯,谁家好人进别人房间还上下其手啊。 “先绑了吧。”江北书道。 纪褚知道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后更加没有顾虑,得到指令动作迅速的把人绑起来丢到墙角,转而去关心他。 纪褚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书上拉着他衣服的一角,关切问道:“刚才是身上哪里不适?他们对你...” 说着他自己越发没了底气,当时他已经反应过来,这是盛荀给江北书下的套,一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约定了要陪伴他一生的人,另一边是他自幼的好友,两边的艰难选择在他的沉默中决出胜负。 江北书对于这件事情心里是难受的,只能宽慰自己,人家毕竟是几十年的感情,他毕竟才几天而已,说到底没多少分量。 他就那么看着纪褚,对方低着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何必抱太大希望。 安静的房间里从角落中传出一道痛苦的声音。 他们转头看去,那人已经醒了,龇牙咧嘴的身上疼的发出阵阵冷吸。 纪褚收起压抑的情绪,冷起一张脸蹲下身子质问:“你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那人一只眼睛肿着,只能眯着看人。 入眼就是纪褚‘凶神恶煞’的表情,就是这个人对他下手这么狠毒吧,回想刚才,起初也不是奔着要弄死她去的,突然之间变了动作,招招致命,不就是床上那位喊了一声吗,她又没下手,至于那么激动? “我不害人、不害人的。”她哭丧个脸往后缩了缩,可不能再挨打了,她还想活命。 纪褚伸手掐着她的脖子,嘴里吐着冰冷的语气:“目的!” “为钱,”她被掐的抬头,对上江北书的眼,视线在两人之间飞快扫了两眼,说道:“也为色。” 第8章 江北书听见他的话眼神都没变一下,纪褚却被惹出几分怒意,看她的眼神已然动了杀心。 见此那人哆哆嗦嗦的赶紧解释:“不是我劫,是隔壁帐中一个姓孙的地痞,他只是我过来顺点之前的东西,顺便看看这里面是住的什么人,还说长得好看就带回去让他乐呵一下,进了大人们的房间还能完好无损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卖脸的...伺候谁都一样。” 第9章 “这都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这个想法,也是被逼的。”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索性没有遮掩的必要,“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就是个普通女子,在这军营里哪儿来这么大胆子。” 她拍了拍纪褚抓着她的那只手,“该说的我都说了,别杀我了呗。”说着仰头用下巴指了指江北书,“我真没把他怎么样,就摸到点布料了。” 江北书盯了她一会儿,上前拉住纪褚让人松了手,退回床边。 “叫什么名字?”他问。 费尽心机女扮男装进来,目的不能只是想顺点小钱。 那女子瘫坐在原地,一点不避讳,甚至有些风轻云淡,“唐一回,在外面活不下去了,进来军营里闯荡看看,死了也比在外面不知道被卖到哪个男人床上强。” 江北书看着她打心底里多了点赞赏,就只身边纪褚还直挺挺的站着,不给人好脸色。 “有把柄在那个姓孙的人手上?手脚不干净不怕被发现了剁成人彘?”江北书生出一股顽劣的心态,想吓吓她。 唐一回嘿嘿两声,得意道:“没想过那么多后果,以前也没失手过,听说来着的都是奴仆和寻常老百姓的,谁知道还有这位这样有身手的,失策啊。” “那孙子主要是知道我的身份,之前在外面交过手,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这不没办法了,让人给拿捏住了。” 江北书听着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我帮你除掉他,有没有什么好处?” 纪褚听闻猛地回头看他,透露着担忧。 唐一回刚想调侃她能有什么好处,笑到一半突然停住,她这样没有半点价值人家为什么要帮忙。 “您想知道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江北书撇了一眼纪褚,觉得靠不住,扭头去问:“摸过几个地方了?想找个人能不能找到?” 这次来应征的人不少,鱼龙混杂,还分了两个营地,看白天的样子,纪褚不像是知道盛荀在哪儿的样子,那个人是第一批放走的,两个人大概率碰不上。 才说,就算他知道会告诉自己? 唐一回眼里亮了亮,“能办能办,您要找什么人,长什么样,我挨个摸一遍还能找不到个人?...只要不是什么大人就行。” 纪褚可能已经想到他要找谁,站在一边脸色难看,阻拦不住只能冲着空气烦躁。 瞧那窝囊样。 江北书把盛荀的名字报了过去,说到相貌,他碰了一下纪褚,挑眉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替我描述描述?” 他瞳孔震了一下,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几人的喘息声,江北书看他纠结,唐一回嗅到八卦的味道在一边安静看“热闹”。 “说不出口?还是记忆不好把人给忘了?”江北书轻哼了一声,多少有了脾气,说话带着阴阳怪气,“以后可要好好练练记性,别哪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好的坏的,该恨的还是该报恩的都给忘了,让人笑话。” 说完这话,江北书听见“咚”的一声,纪褚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就跪在他腿边,和他对视一眼后就要去一句话不说就要去磕头。 江北书手快两只手拖着把人头抬起来,“干什么?为了他犯的错你要这样?” “能不能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处理?”他眼里带着恳求,全然不顾及还有外人看着,什么面子里子都不要了,跪在他面前姿态放的极低。 江北书冷脸问了一句:“你能做到让我满意?” 他不说话。 “那就是偏袒他那一边...归根到底是我自己的事情,是他想要杀我,我怪不到你头上,他也同样瞒着你,我伤了他同样盛荀也不会怪罪你,很公平。” 他侧头瞄了一眼那边还在地上的人,下面的话是说给她听的,“怎么处理我来决定,我有命能活下来,就看看他有没有命能活下来。” 末了,他问道:“怎么样,能做到吗。” 唐一回利落的起身,边拍身上的尘土一边靠近他这边,散落到空气里的细尘全都扑到纪褚这边来,明显就是想报复他刚才下手的狠毒。 “相貌还不知道,但是这名字听着倒是巧了,好像是跟我同一屋里的,您是现在过去看看,还是休息休息明天再去?”说着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还在那跪着的人。 江北书沉着眼想了想,慢慢挪开了双腿,纪褚唯一触碰到的地方被躲开,手掌停在空中不知道如何安放。 “现在去。”他起身要走,纪褚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只一会儿又松开。 “......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 江北书:“......” 从自己的住处出来,他先去了另一处,带了两个‘帮手’过来,直奔旁边的屋子。 里面的人看见门口的阵仗,立刻老老实实站成一排,让蹲就蹲听话的很。 盛荀不难认,灰头土脸一脸冷静地身处人群中,看见他的到来没有露出半点惊讶,或许早就听说了他活着回来的消息,就等着来找他算账呢。 江北书藏着掖着,就冲着他走过去。 盛荀跪着,只能抬头看他,哪怕下一秒拿刀摸了他的脖子,都面不改色。 这是早就笃定了他不敢吧,真杀了他,他和纪褚之间的联系就断了,不生嫌隙都是好的。 江北书冷笑一声,抓着他的头发把人拎起来,手里捏着早就拿好的尖簪,朝着心口偏离几分的地方刺了过去,拔出来的时候鲜血立刻浸出衣服。 一甩手,盛荀捂着伤口跌落在身后的矮床上,看着那两个卫兵的靠近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看着要把他架起来拖出去,江北书抬手拦住,道:“不是他。” 顺手指了指旁边吓得缩成一团的男人,和唐一回对了对眼,见对方点头,认定了人。 “就这个。” 两人相看一眼,质问道:“您这是两条命。” 江北书看着盛荀,“这位死不了,命硬,不算。” 两个人点头,抬着地上的男人就走,姓孙的那位眼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莫名其妙被抓起来才知道祸事是他头上的。 大声嚷嚷着自己没犯事,为什么要抓他。 经过唐一回身边才明白了一切,对方手里早拿着他的包裹,抱在怀里向他挑衅。 那人瞬间明白了这件事,挣扎着不肯出门,张嘴就要把唐一回是女人的秘密说出来,大家鱼死网破。 声音还没有发出,下一秒血洒当场,舌头被割了掉在地上。 江北书来之前已经交代好,用不着再听到任何解释,上面的意思是尽快解决,不要平白惹出事端。 人是趴在地上放了血之后被拖出去的,第二天就要发告示按上罪名,虽然才来了一日,得罪的人却不少,也没有怀疑事情是不是他做的,只要看到的结果是他死了就开心。 江北书的注意力一直不在那边的嘈杂上,捏着盛荀的下巴让他把头拧过来,确定了死不了甩了个巴掌离开了。 在他走后,纪褚随后跟进去看了,怕是在外面偷偷听了许久。 纪褚就那么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怒意却没有发泄,带了瓶药给他。 盛荀不接,问道:“哪儿来的?” “他给我准备的...”纪褚回答道,想到这些平白又添了几分怒火。 有些后悔把东西拿出来,过几日就要行军,就该让他带着伤受罪,本就活该,如果不是他对自己还有用,早就放弃他了。 “呦~那可是好东西了,对你这么好,你还和我一头,不怕他伤心?我可是想要杀他的人呢。” 盛荀语言里带着挑衅,宛如毒蛇缠绕在他心上,没有顾虑的咬上渗入毒液。 纪褚发恨,却还是忍着,一把推开他靠近自己的身躯,手刚好按在伤口上,低语威胁道:“好好养你的伤,再在背后搞小动作就废了你。” 见他要离开,盛荀撑着身子拍了一下床榻,发出微弱的响声,“你要去哪儿?我们才是一伙的,不该留下来照顾一下你的同伴吗。” 纪褚身后还带着个包袱,回头对他说:“你贱惯了,命硬,他金枝玉叶我怕发现来的衣服不干净会磨伤身体,去给他洗!洗!” 盛荀听到难得被气到,握药瓶的手越发紧。 他说到做到,那番话并不是为了专门气人说的,而是一早就打算这么做的。 军营里给的除了兵器其他没几件好东西,那衣服的料子他手摸着都剌手,更别说给江北书穿在身上。 能隔着一层里衣还好,他也已经扯了件自己带的衣服,做了内衬缝在里面,只是那股被堆积的久了的味道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纪褚摸着黑在水桶边上洗衣服,江北书回去后等了许久不见他来便出来寻他,看着盆里的衣服大小,猜到是自己的,开口反驳:“我没那么娇气。” 第9章 纪褚“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是我不想让你这样,和我这一路,能少吃点苦就少点。” 第10章 “晚上天凉,你先回去休息吧,过几天要赶路,会很累。” 江北书分不清楚这是对他的愧疚还是好感,索性再努力一点,主动开口问:“一会儿你回哪儿休息?” 这话落到纪褚耳朵里,生出一种别样的风味,觉得话里带着一股幽怨,又有一种主动的娇羞感。 听得他浑身一震,猛地回头站起,差点和江北书头对头撞上。 江北书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不知道你被分配到哪儿了,这里人又这么多,我可找不到你。” 纪褚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不打算在这洗了,拎起东西准备跟他回去,“不回去了,去你那儿,晚上守着你。” 他这话说的认真,连带着眼睛都是亮亮的,不像以往那么复杂。 两个人边走边聊,大部分是江北书在说话。 “当时你如果是站在我这边的,咱们早就挨在一起睡通铺了,也用不着分开。” 纪褚跟在他身后一身一直落在他身上,江北书稍微一侧头他就立马回应。 “嗯,以后都选你这边。” 江北书惊讶他突如其来的转变,看着他恍了神,差点撞到一边的柱子上,还是纪褚腾出一只手拉着他才能让他撞到。 “怎么突然这么偏向我了?他可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不顾你和他的感情了?”江北书问。 “我欠他的人情不该你来还。”纪褚坚定道。 江北书疑惑,“欠他人情?” 纪褚松开了拉着他的那只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暖了点又要牵上去,在碰到之前还和他对了一眼,江北书默许后才大着胆子拉上手。 深夜大部分都按照军中纪律睡下,但总有几个个别的四处溜达。 他们两个人是出了名的,毕竟带着个男的当家眷的没几个,眼下就有几个人路过,都侧着眼看他们,表现的过于生疏显得不符合名声了。 江北书牵着他往回走,他的体温也偏低,偏偏两只手握在一起,掌心的温度逐渐变得炽热起来。 “你欠他多大的人情,从一开始就这么帮着他。” 纪褚手上用了几分力道,身体明显紧张了。 “...他全家的人命,都搭在我身上了,没办法放着他一个人不管。” 江北书听闻久久没有回应,死亡这个话题本身就很沉重,但在这个年代又是那么轻而易举,劝他放下显得没有人性,却也不能眼看着他自己一个人强硬的背负太多。 “以后只要他别再想着害我,其他的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你一起还还债。” 纪褚听到他的话,在身后高兴了很久,回去的步伐轻快许多。 纪褚执意要把衣服洗完,江北书被他推进屋里休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搭了个简易的架子把衣服晾上。 他收拾完的时候江北书坐在床边没有休息,手边摆放着一堆瓶瓶罐罐。 “这是要做什么?”纪褚动作自然的坐在他身边。 这一切江北书都看在眼里,默不动声的挪了挪挨得更近些。 “给上面的那个周中郎将做解药,就是把我带走那个。” 纪褚:“你给他下毒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江北书看着他紧张的神色低头笑,面上轻松:“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我骗他给他治病,延长寿命,给的药不是什么好东西,需要后续持续服用,过一天他就该派人来找我了,先提前准备好,等后面开始行军我怕没有时间。” 随着手上最后一颗药丸做好,一起封进了巴掌大的瓶子里,扭头问他:“睡觉吗?” 纪褚被他的问的脸突然一红,点了点头起身收拾散落在床铺上的东西。 “明天估计要先训练一天,你睡外面吧,容易起身。” 纪褚不敢看他的眼,默默“嗯”了一声。 江北书收拾的飞快,顷刻间只剩一件里衣,反观纪褚就拘谨很多,才只脱了一件。 知道他害羞,江北书躺好后就闭上眼,没有一点动作。 纪褚感受到身后的安静,解了衣带僵硬的躺在他身侧,伸手只盖了被子的一角。 江北书用脚蹬了蹬被子,匀了点过去,眼睛都没睁开,提醒道:“被子盖好,夜里凉。” 一床被子两个人盖显得不够用,他们两个人离得远了中间露着一条缝,往里进风,可能是出于关心他的缘故,纪褚靠近了点,近的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没有意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床边是纪褚准备好的衣物,正是昨天晚上清洗的那间。 上手摸了一下,心里嘀咕:“干的还挺快,内衬手感也不错。” 就是尺寸不合适,太大了点,腰上要用腰带收一大圈。 不过他一个新手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纪褚告诉他,以前的衣服也不是不能穿,套在里面舒服就好,要不然在这里太扎眼,容易惹上麻烦,昨天晚上唐一回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还只是听见点风声呢,以后见的人多了难免有人生出坏心思。 江北书刚穿好衣服门口已经来了人,说收到命令带他去见周中郎将。 他应了声‘好’,给纪褚留了张纸条,让他别担心,拿上昨天晚上预备好的药跟着离开。 被带到周枭的住处后气氛开始诡异起来,不同于上次把人全部调走,单是外面的侍卫就层层叠叠围了三四圈,气氛阴沉。 进去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周枭,往里走了一步床上传来轻声的咳嗽,江北书大着胆子过去,中间隔着屏障,朦胧间只见里面的人半躺着,身边两三个仆从伺候,端茶倒水喂汤药。 看见过他的到来立马怒火中烧,把手中的杯子摔了个稀碎,惊的那女仆跪在地上,惊呼求饶都不敢发出,认命的等待发落。 随之而来的是周枭剧烈的喘息,江北书身后的侍卫应声将他按在地上,膝盖重重跪下说不疼是假的,何况上面还有散落的碎瓷片。 几个喘息之间已经能感受到膝盖上有血流出,穿了军中给的衣服,颜色深一时看不出来。 他以首俯地,有所意味的问道:“大人可还安好?” 周枭怒言:“你还有脸问,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小人说过了,延年益寿、除病消灾的好东西。”他回答。 “哐啷”又是一件瓷器被摔碎,周枭动作起了又起,最后虚弱的趴在床边,听动静就差冲到他面前亲手杀人了。 气氛几经焦灼之后,周枭渐渐平复,阴沉低语的威胁他:“我不知道你的来历,可我还有能力处决你身边跟着的那小子,你想让他活,就要让我活。” “...小人明白。”江北书对他暗暗多了几分赞许,知道怎么拿捏自己了,“大人也该明白,是药三分毒,世界上还没有一种药没有任何副作用。” 说着他把怀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这是调制的缓和病症的药,按时服用身体便能恢复如常,我会准时在这一瓶服用完之前把下一批送来。”想活还是要留着他的命,就算鱼死网破死的也不是他江北书的命,“大人现在就可以服用试试,小人在此等候,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冲我来泄愤。” 周枭沉重的呼吸下是忍不住杀了他的心,最后还是被迫接受,命人把东西拿了进去。 江北书如他自己所言,在屏风外一直跪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间,周枭终于能起身活动,披着件宽大的外衣出现在他面前,“哼”了一声,让人把他“请”了出去。 明确来说他是被半拖着带出去的,膝盖上的疼痛已经没法站立,碎片还深深扎在肉里没有清理出来,每动一下都是对伤口的再次伤害。 他本来想坐在外面缓一会儿再回去,起码等伤口恢复一下,没想到门口纪褚早就等候着。 江北书一瘸一拐的朝他走去,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严重,嘴上询问道:“训练结束了?” 纪褚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立马上去搀扶,看见他出来的那一刻还是开心的,下一秒意识到江北书又受伤后,脸色“唰”的阴沉下来。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第一时间想去掀衣服看他的伤。 江北书拦下他的手,玩笑着恼了句:“还在外面,都看着呢。” 大庭广众知晓,真是成何体统。 “怎么伤的?” 江北书不让他做亲密举动,纪褚最亲近只能把手搂在他腰上,半抱着减轻腿上的负担。 江北书道:“被罚跪了,地上摔了几个茶盏,所以才这么严重,回去养养就好了,我恢复的快。” “他让你跪了多久?从我离开之后一直到现在?”纪褚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话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夹杂着恨意。 江北书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没有那么久,就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就伤成这样,路都走不了了!” 第11章 纪褚发了狠,碍于他现在的状态又不敢怎么样,只是胳膊上搂得更紧,几乎要把他单手抱起来的节奏。 他能怎么办,由着泄火呗。 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衣服扒了,这次手上动作利落,“现在不害羞了?” 纪褚沉着脸不说话,草草看了两眼转身出了门,片刻后又回来,看样子是去洗手了。 营里条件简陋,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唯一能和医术挂钩的怕是只有江北书一个人了。 纪褚抬着他的腿小心翼翼的清理碎片,这种伤在他眼里真的算不上重,周边一些小伤口已经痊愈了,只剩中间的伤口扎的深,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咬了你一口。”纪褚突然开口,说的竟然是之前的旧事。 江北书不明白他提这些事情做什么,懵懵的“嗯”了一声。 纪褚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你手上的伤比这个重,但是转个身的功夫就好了。” “现在怎么没好?”他抬着头直勾勾的看着,看样子已经知道了什么,更多的是想听听江北书的解释。 望着纪褚的眼神,他脑子里急迫的想要编造个合理的谎言,思考过后又觉得逃不过去,想把腿先抽出来却被一把拉住不让动。 江北书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认命:“我就是恢复能力不如之前了,等你的事情结束,咱们回去之后就会恢复的。” 纪褚将信将疑:“真的?” “嗯嗯!”他重重点头,“我自己的身体会好好珍惜的。” 他翻了一下衣服,指着上面的破口处略带不悦,“刚做的衣服,才穿了半天就坏了。” 纪褚给他包腿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不太在意道:“晚上回来我给补好。” 心里暗自打算以后还是要多备着几件,能换着穿。 中午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不长,纪褚照顾他就消磨了大半,桌子上还摆着带回来的饭菜,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管事的被允许带回来的。 “我打着你的名声私下仗势欺人了一把。”说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再阴着脸对他。 借着他腿受伤的理由,纪褚不让他下床,拿了个盆让他直接在床上吃。 江北书看着手里的饭盆没什么胃口,之前是因为看着纪褚做的不错才有兴趣尝尝,现在手里的饭看上去连张嘴的欲望都没有。 他把人喊到身边,一个劲的把饭菜匀过去,顺便问问训练的累不累。 纪褚吃着饭摇头,知道他不想吃这些东西,给过来什么都接着。 “领队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什么都不懂,教的东西一点用都不由,队伍也是懒懒散散的。” 江北书心想,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把人送到战场上当炮灰吗。 又想到那晚纪褚表现出来的身手,担忧的问他:“你自己有自保的能力吗?” 不对,他自己身手再好又有什么用,就算面对的是一对废物也还能打的累死呢,何况废物还是他们这边的。 纪褚思考着没有说话,也是担心之后战场上的事情。 “如果是你带队的话会训练吗?一定比那个人强吧?” 纪褚瞪直了眼看他,“我现在哪儿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一来就是个新入编的士兵,二来又没什么军工,更不用想提拔的事情。 江北书也听出来,他是做不到那个位置上,不是觉得自己没能力。 他想了想,行军路上还有些时间,万一能力出彩被看见了也说不定。 纪褚下午还有‘训练’,刚吃完就急着要走,离开前特意嘱咐了让他尽量别走动,不是要紧的事一律等他晚上回来处理。 江北书靠在床上,听着纪褚在耳边的叮嘱难得有了暖心的感觉。 就在他听着的时候门口传来唐一回调侃的“啧啧”声。 “感情真好啊。” 难怪打她打的那么狠呢! 第10章 唐一回靠在门框上,背后盛荀惨白着一张脸缓缓出现,斜了他一眼后背过身去。 江北书本就不在意那小子事情,若不是和纪褚的关系,他都懒得看一眼。 纪褚替他整理着衣物,头也不回‘嗯’了一声。 周枭那边下午派了人过来,透露了之后行军的计划,问他需不需要什么额外的‘优待’。 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而且是给纪褚做的打算,“让他不要把我家那位派到先锋上去。” 他必须活着回来! 周枭现在已经知道离不开他的药来续命,各方面对他有了几分尊重。 这次他了解到带队的另有他人,周枭惜命,又有常年带病的名声在外,领兵的都是一批新选拔出来的将领,到时候远在边疆手手伸不了那么长。 言外之意就是问他怎么给补给。 江北书可不听这套说辞,“周中郎将是朝廷重臣,安排几个门生过来听指挥没那么难。” 想什么都不干白拿好处门都没有。 他早就说过了,纪褚活着他才有活着的可能。 话说出去之后周枭没有及时派人来回复,直到晚上纪褚训练回来,带回来换了领队的消息,江北书明白这是答应了。 江北书问:“新来的那个怎么样?可靠吗?” 纪褚拿着打湿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思考后回答:“比上午那个好点,但是也没好到哪儿去。” “下午训练完编了对...” 他说着突然停住,眼神偷瞄他,神色心虚。 “怎么了?”江北书问。 纪褚:“我和盛荀是一队的。” “...这是随机的还是你自己要求的?”他问。 纪褚道:“我要求的,我原本以为这种事情是不会被答应的,后面通告发下来才知道。” 江北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过多的反应,他都已经夸下海口,只要别再来玩什么陷害,其他的都无所谓。 队伍应该是明天下午要启程,外面霹雳咣啷的声音都是在收拾东西。 他的行李刚来的时候就不知道丢在哪儿了,上来就被押走哪有心思关注这些。 没想到这次纪褚回来,手里拿着两个人的包裹。 另一只手里还拎着食盒,放在床边上方便他不用下床吃饭。 纪褚一边摆放着盘子一边解释:“这次的是我亲手做的,你看看合不合胃口,不用勉强。” 收拾完他自己倒是去了床尾收拾两个人的行李。 他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盘着腿缩在一边吃饭,小厨房和大锅饭味道就是不一样,起码让他能有欲望吃得下去。 “你过来一起啊,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剩下怪浪费的多可惜,他虽然前几年几乎没有接触过‘粮食’这种东西,但还懂得节约。 纪褚犹豫片刻,听话的拉了把椅子坐了过去,他们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不费劲,也不急于一时。 两个人头碰头挨得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江北书有意观察着纪褚的反应,见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抗拒害羞心里一阵窃喜。 纪褚看似在吃饭,实际眼神总是盯着他的膝盖,看看膝盖又盯着他的脸看,对上视线后又慌忙移开,搞不清楚他这是怎么了。 江北书吃得少,每个菜也就尝两三口,剩下的都进了纪褚的肚子,被训练了一天,又是在长身体的年纪,饭量也大。 估摸着明天自己应该是要先一步启程的,他们这些则‘家眷’被安排去了辎重部队充当免费的劳动力。 好在人数不多,本就是流民、奴仆的人招收来的,连个亲人都没有。 不然人数还真不知道人数多了该怎么安排。 晚上纪褚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重新拿来一件旧衣服打算重新做一件备用的。 江北书身上那件早早被脱了下来,膝盖的破损处被缝补好。 他用手摸了摸针脚,还挺密,和之前不不在一个水平啊。 “这是跟谁学习过了?” 纪褚道:“唐一回,她知道我要做什么,说我手艺不好,这样穿着出去会被人笑话,我就跟着学了点。” 房间里只有一盏烛台,怕他夜里伤眼睛,江北书就拿着靠在他身边照明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受伤的缘故,他突然有了困意,盯着那来来回回的针线视线开始模糊。 “累就就先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就剩一点很快就好,不用陪着。”纪褚用胳膊蹭了蹭他的身体,腾出一只手接过烛火,催促他早点休息。 江北书也确实困了,眼睛干涩的睁不开,好几次头发险些点到烛火上。 他躺下之后睡眼朦胧间还残存着纪褚模糊的身影,等他结束的时候江北书还没有完全睡熟,模糊的感受到膝盖上的冰凉,受伤的地方再次被查看。 新生出来的皮肉娇嫩敏感,以至于他能感受到纪褚在上面摸了东西。 说来有些惭愧,本来应该是自己照顾他的,现在彻底反过来了。 第12章 第二日天还没亮他就醒了,缓了一会侧头看向安稳睡在身边的人。 纪褚睡觉板板正正,从躺下到第二天起床头发都不会乱。 也不知道自己睡着后是什么样的,乱不乱? 毕竟之前都是干躺着不闭眼。 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不怎么有疲倦感。 江北书只能等着天亮,闲来无事就开始想活动活动。 要抬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袖子被纪褚握着一角。 用了点力也没抽出来,再用力就要把人摇醒了。 江北书看着他眼底下的乌青,那是为了他熬夜熬出来的,有点于心不忍,想抓着就抓吧,他自己忍一会就得了。 纪褚睡觉很有作息,他等了没多久身边开始有了动静。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他,视线相撞让他愣了几秒,随后猛地坐起。 江北书看着他不是很清醒的样子问:“再睡会?还没到时间呢,外面都还没有动静。” 纪褚深吸了两口气,摇头道:“不睡了。” 他说完披了衣服就往外跑。 江北书在后面喊着问他干嘛去,对方头也不回的道了一声:“去拿点东西。” 有些纳闷他这是要去拿什么,两人所有的行李都在这了,也没丢什么东西。 脚后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昨天晚上纪褚刚缝好的衣服,旧的那件应该是被收起来了。 还有一套是崭新的裘衣,他脑海里回忆起方才纪褚的惊慌,突然明白了什么。 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挺整齐的啊,什么也没露出来,至于跑的那么慌张吗? 换好衣服的空间纪褚已经回来,他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应该是害怕自己还没有穿戴完整。 江北书无奈,亲自过去开门。 只见纪褚捧着一包东西正手足无措。 “什么东西?”江北书问。 纪褚侧身进门,把东西塞进了另外一个小包裹里,一切都安顿好才开口解释:“军中的饭你吃不惯,这里面包了点心,我知道你不需要吃东西,可总有要用上的时候,解解馋也好。” 江北书道:“贵不贵?花了不少钱吧。” 说不贵他才不信呢,进到这里面再想和外面联系就难了,更何况他都看到包装上的牌子了。 清一阁的,他虽然没吃过,可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一般的糕点铺子。 他从身上翻了翻,把自己的钱袋一并交给了纪褚。 “用不了这么多,到了那边之后就花不着了。” 江北书:“怎么花不到,以后打点关系有的是花钱的地方,而且钱在我这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花出去。” 来这一趟军营里除了给口饭吃,几乎是没有俸禄的,美其名曰能改了贱籍就是最大的赏赐。 最后还叮嘱一句:“只能给自己花,尤其是...” “我明白!”纪褚立刻表态,眼神坚定,拿出了绝无二心的姿态。 江北书他们是早上启程,比大部队提前大半天时间,原本有人给他备了一匹马,但是想着不能太招摇的原则他给拒绝了。 走路的行程时长不短,他们这次去的只是中间的一个过渡营地,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在行至一半的时候就能被纪褚他们赶上来。 最后在赶了七天路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都没有碰上。 这不符合常理的现象让人不安。 在他们安定下来的第二晚江北书就有些按耐不住,分别的时候忘记了给他留个能联系的东西,现在就算是写信时间都来不及。 江北书夜里睡不着坐在外面吹风,暗自打算着要去亲自找一趟,行踪不被人发现就是了。 他身后传来枯枝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回头看去是一个蒙着脸的小孩,看年纪似乎还未成年。 江北书在这支队伍里可谓是不受待见,优待是优待,可周围人鄙夷的目光也是赤裸裸的不加遮掩。 在这里几个人人愿意和他接触,更别提说话,他也落得个清净。 倒是这个小孩把他当做新奇的人时不时的在他身边问东问西。 荒郊野岭的风大,吹到山谷里声音像鬼哭狼嚎似的,他现在还没睡着估计是被吓得,身边没有可依靠的人,害怕了也没有地方可以躲。 “你也是在担心亲人吗?我听别人说他们说不定没了。”那小孩缩着脑袋,屁股坐在另一半石头上。 “听谁说的?” 小孩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道:“里面那些人,他们说只有后面的队伍遇到敌袭才会这样,就算绕路也不会三五日追不上,只会是出事了。” “你要去找你的亲人吗?能不能带上我?”小孩仰着头祈求他,眼里满是天真。 “......”江北书不想回答,带上他只会是个累赘,没什么用。 仿佛是明白了他的心思,小孩主动说道:“我不会缠着你的,我只想知道哥哥还在不在,如果他死了,我就留在那...不走了。” 江北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拒绝的话是不是有些残忍。 在犹豫之际,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天际,他看着头顶盘旋的熟悉身影,顿时有了希望。 金源直接冲着他的脸俯冲下来,江北书眼疾手快在靠近眉心几厘米的距离处抬手握住。 手里黏糊糊的感觉让他嫌弃,看清是沾染在羽毛上的血迹后一颗心又跌落谷底。 掌心里的小东西艰难地正了正身子,断断续续道出:“遇...袭...三日见。” 第11章 江北书纵使着急也没有办法,金源自己不会乱说,这话只能是纪褚交代的。 手上的血迹大概率是纪褚,他想不到还有其他人能碰到金源。 身边的小孩见到这一幕早就被惊得瞪大了眼,又惊又怕的后退了几步,指着他手里的小鸟哆嗦的问:“你是妖怪?” 江北书已经没有心思管他,随便回了一句“不是”,用手捂着金源的身子快步离开。 他的住处在一处偏僻的角落,管事的安排他自己一个人住,应该是考虑到要给中郎将制药的缘故,不方便被人看见。 为了清洗血迹,他打了温水把金源泡进去,检查后身上没有发现伤口,完全是太劳累了导致这样。 可他本质上是妖,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 方才的话里也听不出纪褚有没有事,只让等他三天,甚至此刻身处何处都不知道。 他只能盼着金源能早点恢复再说点什么。 江北书守了一整晚,按时做出调理,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掌心里传来动作。 只见金源扑棱了两下翅膀,跳到前面的桌子上,四处看了看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江北书伸出手做出了“嘘”的动作,确定了外面没人才返回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人怎么样?” 金源晃了晃脑袋,看上去在努力回想,也不知道他那点脑仁到底能记住多少东西。 “受伤了?”江北书迫切的靠近了问。 “有点,应该不重,我可是帮完忙之后才来送消息的,离开的时候他还能说话能站着,严重的都被分开了,向我之前的脑袋一样。” 听上去他自己还挺骄傲的。 金源继续说道:“他既然说了三天后到这里应该就能做到。” “位置在哪儿?”江北书冷淡开口,“我亲自去一趟,你留下假扮我的样子抵挡一下耳目。” “不不不,还是我回去吧,我不会当人,做不了替身的。”金源伸着翅膀活动了几下,不管不顾的就要出去。 “有事瞒着我。”江北书侧目眼神中透露着危险。 金源被他这恐吓的直哆嗦,一边努力往外蹦一边努力把纪褚渲染的一点事都没有。 “我保证见面后是能跑、能跳还能和你拥抱。” 至于身上有没有伤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怎么隐瞒那是纪褚的事,反正当着他的面应该不会受到惩罚,挨两句骂就过去了。 跟了江北书那么多年,现在一下子倒戈站到纪褚那边去了,虽然才相处了几天,感情不深但待遇好啊。 金源离开后他独自在房间里发呆,没有心思出去,外面的无论如何吵闹都与他无关,也没有人来打扰。 直到连续待了两日后的一个夜晚,那天见过小孩从门口给他往里面塞吃的东西。 江北书打开门帘的时候他正蹲在角落里,还知道观察四周。 看了看脚边的干粮,外面还刮着凉风,他最终还是把人喊起来带了进去。 那小孩面对他始终有些拘谨,站在中间不敢乱动,眼神都不乱瞟。 昨晚又看到了那样的话事情还有胆子来见他已经算好的了。 “你还去找人吗?”他问。 江北书叹了口气,“不去了,他说了会来找我,让我等。” 听到这话那小孩明显失落,“我哥哥也是这么说的,都是哄人的,你不怕他骗你吗?” 第13章 江北书想了想回答道:“怕,怕他死也怕他骗,但是这些事情不会因为怕就能避免的。” 有些时候命里的定数就是这样,别看纪褚现在好像什么都听他的,等他有了权利,有了选择的能力说不定就变了。 思来想去他突然笑了,自嘲的质问自己,不就是因为看到了他身上潜在的欲望才做出选择的吗。 若是最后真的对他一心一意,他然而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再等等吧,明天是最后一天,会来的。” 他始终没有过问那小孩的名字,几面之缘不愿意去沾染上关系。 小孩在他的住处坐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江北书给了几块纪褚给他备的点心,他自己还没动过,看那小孩把自己的口粮剩下来留给他,算是给的答谢。 被他人这么一打扰,江北书也觉得老憋着发闷,趁着天色没全亮,顶着微弱的朝阳离开了营地。 他来到一处高坡上回望来时的道路,企图看到熟悉的队伍。 中午阳光好的时候身上被晒得暖烘烘的,江北书躺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意识消失前还在谴责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睡觉的习惯,回忆后发现是被纪褚带偏的。 等他清醒的时候,营地那边传来乱哄哄的吵闹声。 起身时身上盖着一件衣服,大家的行装都是一样的,外表看不出什么,不过身上这件难得没有奇怪的味道。 江北书知道,这是纪褚他们回来了。 他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场面一度混乱,有哭有笑,但从人数上看少了不少人,那些本来作为亲眷进来,现在又死了亲人、丈夫的只能是被打发回去自生自灭。 和创造的价值相比,带着这群人的负担更重。 江北书在人群中企图找到纪褚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徒劳,最后还是被唐一回看到,带着拉出了人堆。 “仙儿哥,你男人出息了。” “你喊我什么?”他一脸嫌弃的避开接触,不明白这个称呼怎么来的。 唐一回笑着让他别在意,“我看你仙里仙气的自己编的,绝对没有轻浮的意思。” 江北书看到她头上还缠着绷带,血迹已经干涸,一激动还会牵扯到伤口,疼的‘嘶嘶’吸气,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转而问:“纪褚人呢?” “他立了功,被提拉了个小官职,现在在将军营里回话呢,知道你要来找他,让我在这里等着,替他报个平安。” 这么快就立功了?江北书继续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一回说她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被人偷袭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哎呀其实本来造不成多大损失的,对方就几百号人,数量上本来是占优势的,就因为我们是一群新人,没什么经验,还有那个蠢蛋领队,不听劝轻敌了,所以才搞得这么落魄。” 江北书看了眼中央灯火通明的帐篷,这是被提拔了多少都能进到那里面去了。 “纪哥被提拔成了校尉,现在厉害了。”唐一回在他旁边偷偷地兴奋,“以后可算是抱上大腿了,不打不相识啊,以前他打我那事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一笔勾销......” 校尉?这是越级提拔了,就算是在那场敌袭中立功也不可能给这么大的提拔,难道是上面有人的缘故? 江北书觉得这其中蹊跷,问了一嘴:“死的人里面可有官员?” “有啊,还不少呢,但是他们整天寻酒作乐,身子早垮了,死了也不离其,我觉得纪哥也是幸运,刚立了功职位就空缺了,上面也不派人,将军看他是个有本事的,破例了。” 江北书:“怎么死的。” “啊?这谁会注意,自己保命都来不及。” 经她这么一说,心里有底了。 野心大,胆子也够大。 “我回去等,他出来之后你替我告诉他。” 他要提前回去准备烧点热水了,劳累奔波让他好好休息休息,而且方便脱了衣服检查看看哪受伤了。 军营里资源匮乏,热水这种东西都是先供给上面军官用的,但是他自己有个小炉子,让他用来熬药用的,刷刷烧水刚好。 江北书守在小火堆旁边打发时间,顺便等着纪褚回来。 外面的躁动逐渐随着时间渐渐平息,纪褚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当了官就是不一样,穿着都变了。 江北书闻到那身气味嫌弃的皱眉,纪褚也识相的退后了几步。 “过来吧。”江北书冲他招手。 纪褚看了看自己身上:“身上脏,我清理完再来找你。” “就在我这儿洗,都准备好了,回去吧。” 他把烧好的热水拎了回去,调试好了温度,脸色不太好的对他说,“把衣服脱了。” 纪褚慢吞吞的解了外面的盔甲,摸到里面的衣服开始看他的脸色。 “我自己到里面去收拾。” “可以,我陪你一起进去。”一个屏风也挡不了什么。 纪褚犹豫着跟他大眼瞪小眼。 “你知道我想看什么。” 纪褚:“嗯。” 里面的衣服被一点点脱下,胸前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背后还不断渗血。 剩下胳膊上的都是小伤口,缝了几针没什么。 纪褚首先服软:“我已经用药了,你给我准备的。” 江北书看了有些心疼,用手轻轻碰了一下,不敢用力。 “你坐好,伤口不能沾水,只能擦拭,洗完我给你重新换药。” 纪褚抓着木桶的手一紧,但是还是他剩下的衣服都脱了,腰间裹了浴巾,脸上泛红,行动上却一点也没拒绝。 房间里点着烛火,在纪褚脸上映出一道阴影,原本少年的面容早已退去,几天不见突然张开了,眼眉深俊,隐忍的勾人。 虽说到躺在床上一起睡过觉了,但是这么近距离的看他的身体还是第一次,锻炼出来的肌肉线条很是性感,江北书湿着毛巾细细擦过他身体的每一处,来到面前主动对上眼神。 “以后要‘坦诚相待’了,嗯?” 纪褚垂眸,用力点了点头。 第12章 纪褚感受到他的呼吸,视线下移落到唇上,沉溺的想要靠近,咫尺之间江北书突然惊了一下,下意识躲避,失手打翻了水盆,衣服被溅湿紧贴在身上,气氛异常旖旎。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北书懊恼,他怎么躲开了呢,就该亲上去才好发展感情啊。 身体的这种反应难道说他真的太缺乏经验? 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什么也不会啊,真的要好好买本书补补知识了。 纪褚人生第一次主动换来拒绝,人有些尴尬,恼羞是不是太着急了。 江北书害怕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以后不敢或者自闭了怎么办,赶紧凑近了解释。 “你现在身上还有伤,我们先不想别的。”他垂眼观察着纪褚神色上的每一丝变化。 纪褚焉着脑袋“嗯”了一声,“是我唐突了。” 后续过程他很是听话,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等处理完纪褚站起来的时候,他伸手环抱着腰间的巾帕,想要系紧些,一个没站稳脑袋磕到了他脸上。 这才发现他不在的这几日里纪褚长高了不少,原本差不多和他齐平的,现在要比他高出一寸。 江北书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背着偷吃了什么,怎么长这么快。 “这样以前的衣服就不合适了...不然我试试看能不能给你改改?你现在应该也挺忙的,自己恐怕没有那个时间吧。” 纪褚道:“军中重新发放了衣服,针线活伤眼,还是不用了。” 他让人趴在床上,拿了把剪刀横着将包扎的地方剪开,金属冰凉触感和江北书呼出的气息交替出现在身上,纪褚闷着头强忍着不去看,尽量放空大脑。 还好动作够快,这种引诱人的触感没有持续太久,不然就要开始背诵静心咒了。 江北书小心翼翼的揭开纱布,多日的劳累导致他没有时间去处理,中间伤口的最深处已经粘连,见惯了那么多生死后在此刻不敢下手了。 觉察出他情绪的异样,纪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的,我用了你给的止疼药,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大胆动手。” 江北书没有听他的话,取了点盐水湿润着把细布分开,不管他再怎么小心还是有伤口重新被扯开。 鲜血一下子冒出来,纪褚一直忍着不吭声,额头上却是密密麻麻的汗。 他用手抹了一把,摆到纪褚面前质问:“不疼?” 纪褚嘴硬,摇头道:“不疼。”说着还把他手掌心的汗擦了。 嘴硬加猖狂,气的想敲打他。 可对方的身体就在自己手底下,抬手就能拧他。 算了算了,这笔账先记下了,以后身体好了慢慢让他还。 身后的刀伤不小,几乎横贯整个背部,但是伤口情况控制的不错,就是恢复时间太短。 第14章 江北书重新换了药,绕到胸前缠了几圈,这方面还算是有经验,起码比之前包扎的好。 他们现在住的这处只在地上简单的铺了层被褥,一个人睡觉是挺宽敞的,两个人的话就要挤一挤了。 江北书倒是很乐意,但是又对纪褚背后的伤有顾虑,两个人挤在一起可能都休息不好,“你自己有住处吗。” “...还没安排,我不能先在这里吗?”纪褚瞪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他,俨然一副求收留的样子。 感情上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纪褚内在的感情开始对他外露,以前见他成熟的那一面见多了,见他这幅样子止不住的喜欢。 “我侧着睡,不占你的空。”他继续争取。 江北书失声笑出来,顾忌着自己的形象特意背过身去,再次转身过来的时候眼角还是带着笑意的。 此刻纪褚早已经穿了一件里衣,在外侧躺好,大言不惭道:“笑了就是同意了。” 江北书说了一句“歪理”,却诚实的熄了灯躺在里面。 狭小的空间中有一种被包裹的安全感,纪褚身上还传来洗过澡的清香。 外面山谷里起了风,靠近帐篷边缘的那一侧有些凉,和纪褚身上传来的热源形成对比,让他不自觉的往他身上靠了靠。 “冷吗?” 江北书侧过身子,头埋进被自己点了点头。 纪褚听到动静问道:“要不要...抱着?” 明明胳膊已经伸到外面做好准备动作了,还要装模作样问一句,天虽然黑了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得到啊,抽手的时候还碰到他了。 “那你过来一点吧。” 其实也没冷到那种地步,在这里等的那么多天他也都好好过来了。 等他手报上来的那一刻,江北书背上一热,纪褚低沉的声音中带着隐忍从头顶传来。 “我现在不能亲你是不是因为还没有正式和你传达过心意?” 江北书慢慢露出头,黑暗中默契的对上目光,他的手被纪褚的体温温热,摸上了对方冰凉的唇。 忍受着指腹上温热的摩擦,嘴角被扯发出几声呻吟,挑逗的动作纪褚确定这就是戏弄,抱着的手臂一下子。 江北书抵着他的胸膛问:“那你先同我说说这心意是什么时候有的,嗯?” 纪褚抓下他那只在唇上作怪的手,握在手里揉捏道:“大概是早就有了,只是这次分开我才感觉出端倪,出事的时候总以为再也见不到面了,心里难受。” “还有呢?”江北书撑起头,气息迷离,蛊惑他说出更多。 “我以前偏向盛荀的时候其实看出了你的难过,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愧疚,后来变成心疼。” 江北书:“所以那次你说以后站在我这边?” 纪褚喉间滚烫,沙哑的‘嗯’着。 “那个时候怎么不说喜欢?” “因为不够,喜欢的还不够,我还能压抑住自己的心,也懦弱不敢让你陪我一起承担太多。” 江北书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现在够了?” 纪褚:“......” 不等他回答,江北书先一步动作吻了上去,唇齿间辗转气息缭乱,纪褚先是闷闷‘哼’了一声,随后立刻做出回应回吻着。 他开始吻小心翼翼,后面逐渐热烈,让人有招架不住的感觉,本来是江北书主动撩拨起来的火,现在不受控引火烧身了,他后撤一步纪褚便强势的上前一步,被逼的无处躲藏。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狠心咬了他一口,血液的铁锈味瞬间在嘴里传开,纪褚一惊立刻分开,眼神中带着慌乱,不知所措的去摸他的脸。 意识到是自己嘴唇被咬破,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江北书还在喘着粗气,反观纪褚跟个没事人一样,绝对不是他吻技好的原因,就是太能憋。 他抹了一把沾染到自己嘴唇上的血郑重地捏着纪褚的脸对他说:“重欲!伤身!” 纪褚:“...明白了,这次我好好睡觉。” 一整夜里江北书被他抱着一点也动不了,睡到半夜醒了之后只能睁着眼看他,把自己催眠之后再次合眼。 一晚上下来比不睡觉还累。 纪褚一大早就被人喊走,要商量事务,他清闲下来之后开始着手打算做件能护心的里衣,万一以后遇到什么危险能护住他一口气。 江北书抽了自己的几根头发打算绣在里面,肉眼几乎看不出什么,若是被他知道了免不了要被唠叨几句。 他做事正专心,身边突然多了一句嘲讽。 “又打算牺牲自己奉献给他什么?” 江北书听到这话连头都没抬,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 盛荀知道再说下去自讨没趣,“我来提醒你一句,纪褚打算自荐做先锋,带队打头战,不想他再添什么新伤或者死了就去劝劝吧,你的话或许还好使。” 他心中一颤,面上不露声色,“你们不是兄弟吗,不打算两肋插刀和他一起?” 盛荀眼神中透露着太多阴谋算计,就像你扇他一巴掌他也只是默默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捅你一刀,挖心致命。 就像是一条阴险的毒蛇,让人不得不时刻防备着。 江北书虽然厌恶他,却没想过要彻底除掉,这种人留在纪褚身边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蛊惑。 这是也是留他一命的原因。 只听见盛荀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他既然选择了你就和我没关系了,我可没有您这样的贵人相助,是死是活都要靠自己拼出来。” “身边的忠心人都死光了,其他人...呵,其他人都是不怀好意的...” 他说话间表情变得狰狞,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不断滋生出恨。 有些话说的是不错,他的身世经历都充斥着人性的恶,可也不是盛荀和他作对的理由,若非如此说不定会看在纪褚的关系上帮一把。 说到底还是罪有应得罢了。 江北书起身直视他,“我应该没有主动招惹过你,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有这么大敌意?” 他冷哼着笑了两声:“就算是个不好的玩具我也只剩他了,结果回头发现他有新主人了,我还是那个被抛弃的,怎么可能和你相安无事呢。” 呸!江北书内心唾弃他,“你所遭受的苦难不是我造成的,但我受的苦都是你亲手的杰作。” 盛荀:“...” 他收了东西准备去和纪褚谈谈,看看情况是不是真的和盛荀说的一样。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江北书上下扫了一眼,他身上倒是干干净净,脸上连一道小划痕的都有。 “也不用太担心自己,我说过了你命硬。”他勾嘴一笑,意图明显。 盛荀听出这是又在骂他,语气里带了怒火,“他嘴上的伤是你弄的吧。” 江北书挑眉,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我亲的,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不小心伤到了,下次!一定注意。” 第13章 江北书找到纪褚的时候他正在指挥人清点物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他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担心打扰到他。 新官上任总是带着乱七八糟的谣言,江北书多少听到了点,无非就是靠关系上位,又说什么把自己‘老婆’献给上面等等。 当然他们嘴里被献上的人就是江北书自己。 关系是有点,但是没有卖老婆!! 江北书站在不远处想等他忙完,身边突然有人靠近,他警戒的挪开距离。 看衣着绝非是普通士兵,“您是?” 那人回答:“魏宥。” 度辽将军魏宥?江北书知道他的来历规矩的行了礼。 “魏将军找我有事?”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基础,对他笑嘻嘻的,侧身让出一条路,“我想了解一下你爱人的事情。” 江北书看着他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太放心,犹豫着不肯过去。 谁知道私聊会出什么乱子,一个周枭已经让他尝到苦头了。 魏宥看出他担忧,主动开口:“我知道您和周中郎将的事情,也是旧识,也算是受人之托不会怎么样的。” 他整个人表现出来的确彬彬有礼,也没有摆什么架子。 看了看纪褚那边的忙碌情况,一时半会顾不上他,谈谈就谈谈吧,也不会少块肉。 没想到魏宥直接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帐中,里面桌子上还摆放着与各方的通信和机密要件,就这么平铺在眼前。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为了避免被扣上走漏机密的事情,他主动背过身去, “魏将军想知道什么?” “纪褚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来到这里的人来历都算不上清白,你们也一样,都是一群草包出不了几个能人,他太不寻常了。” “虽然等级在册是流民出身,身上却一点也没有泼皮无赖的劣性,他懂的很多,有才能、懂礼节,反倒像是世家公子出身。” 他拿出调查的新信件,探查的眼神看过来,“我派人到你们住的地方查过,纪褚这个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点过去的痕迹都没有,就算是你这种隐居的人都多少有人知晓,他怎么会一点消息没有呢?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第15章 对于纪褚的真实身份江北书肯定不会说,面对质问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 “他从小和我生活在一起,就是没有下山见过人,没人知道他很正常,这个解释怎么样呢。” 魏宥看着他一言不发,俨然不相信的样子,脸上依旧挂着笑,不知道是听笑了还是在嘲讽他编个故事离谱。 “好吧”他摆手投降神秘兮兮的认真讲道:“纪褚有病。” “哦?我瞧着他很正常,比任何人都要正常。” 江北书道:“人都是会伪装的,他喜欢杀人,我曾经把他放出去过结果险些背上一条人命回来。他杀人的模样您应该见过,别人都吓得哆嗦,他还游刃有余,大家都一样没经历过,他怎么会那么淡定。” 魏宥听到这些垂眸开始沉思,确实对纪褚的状态感到疑惑,这话听着离谱中,却莫名让人觉得可信。 “我教他礼节只是想舒服压制他内心的杀戮,没想到养成了表里不一。唉!” 江北书装作惋惜的样子,尽显无奈,“他来到这里好歹杀的是敌人,若是还在清州,等我死了他可要惹出不少乱子。” 纪褚现在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被造谣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是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对他生气吧,还不都是为了替他遮掩吗。 魏宥把手里的信件揉成一团丢到一边,面对调查出来的结果不再绝对相信。 江北书知道,两边的说辞他都不会相信,但起码要打消一部分疑虑,熬过这次试探。 魏宥道:“你说他在清州差点背了人命?” “嗯。”他点头,这话他可一点没撒谎。 “连个审讯记录都没有?” “魏将军您也说过了,来到这里的人不清白,更何况惹的不是寻常人,那可是周中郎将的亲人,就算不是他杀的,惹上关系还能逃得掉吗?” 魏宥将信将疑。 江北书不清楚他和周枭交易的事情魏宥知道多少,总归是有关联。 这下没理由继续查问,只能放人。 离开时魏宥问了他一个私人问题,“既然他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凭你自己的本事可以生活的很好,何必带个累赘。” 麻烦?累赘?又没麻烦到别人,真是多管闲事。 江北书黑了脸,反讽道:“魏将军的心思应该国家大事刚好,与你无关的私人事何必这么上心,若是得了空闲就请好好制定策略,免的白死那么多人。” 年年打架年年输,都不觉得丢人吗。 难道非要等人死光了自己真正上战场的时候才知道紧迫? 他从魏宥住处出来的正是时候,刚好碰上纪褚,不过看上去脸色不太好,遇到难事了? 没等他问,纪褚率先开口:“魏将军找你做什么?” 江北书如实回答:“问我关于你的事情,我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但是可能在他心里你的名声不太好了。” “造谣我了?”纪褚轻笑,毫不在意。 “嗯...算是吧。” 纪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北书想起还有正事没问,在一处没有人的地方把他逼到了角落里。 “先和我说说你自己都提议了什么?又想怎么祸害你这条顽强的小生命?” 纪褚背后靠在一棵树上,偏着头不敢看他,耳朵红了一片。 长高了之后也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纪褚害羞的时候总是习惯的低头,反而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个神情变化。 江北书撑在两侧的手摩擦着后面粗糙的树皮,有点疼,拿起来的时候印上了纹理。 纪褚看到后握着他的手给按摩,思索怎么开口解释那件事情。 看他那表情,江北书知道盛荀说的是真的。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想要官职、权利,明明可以选择另一条稳妥的道路。 纪褚只轻轻说了一句:“太慢了。” 知道他想复仇,知道他想要爬到高处,但是江北书担心他一味地冒险有没有命活下来都是问题。 “没有万一,我一定会没事的。”纪褚倔强道。 他叹了口气,彻底没了办法,纪褚对他看似无微不至,好像什么都以他为重一样,但是在重要的事情上,他从来没有改变的权利。 或许从经有过,现在已经脱离掌控。 在他思索的时候,纪褚捏着他的时候放在眼前自己观察着什么。 指腹上在缝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扎了几个针眼,现在还能看出来,吓得他立刻缩回来。 “好了好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回去我给你准备了东西。”思来想去还是让纪褚把衣服先穿上再说。 他们那批人作为先锋说不定要轻装提前出发,他还想问要不要准备点干粮,军营里的给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吃不下去的,更别说只是提前制作出来的凉食。 回头看向纪褚的时候,他正两只手拿着一件‘短款’里衣大眼瞪小眼。 在他胸前这么对比一看,好像确实小了点。 江北书看着这个场景有些尴尬,可是修改已经来不及了,“你先讲究着穿,关键时刻能护你性命的,这样我也放心点。” 看见纪褚没有动作,他放低姿态:“你会想看着我整天担心吃不下睡不着吧?” “我...会穿的。” 江北书见他要收起来,弱弱的提要求,“要不现在试试?” 纪褚转身就往门口走,江北书以为他这是被拒绝了,没想到关了个门又回来了。 面对着他就开始脱衣服。 少年的身体蜕变了很多,之前只是薄肌现在肌肉线条明显不少。 衣服穿在身上紧紧地包裹着身体,变得让人垂涎。 紧点就紧点吧,他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夸着“合适”。 纪褚难以置信,皱着眉头看自己:“合适?” 江北书违背良心点头,手还不自觉的摸上去,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力量感。 不错不错,不愧是他看上的好苗子,等以后稳定了就可以放心‘享用’了。 最后纪褚还是听了他的话,没把衣服脱下来,穿着去参加了军营里的宴请。 纪褚想带着他一起,“那边可以带家眷的,就坐在我旁边。” “我去能做什么,谁都不认识。” “...就是...带出去让他们知道一下。” 江北书:“知道什么?” 纪褚:“我们的关系。” “之前都只是被他们猜测,还没有这样心意相通后正式出现在别人面前。” 江北书出他眼里的期待,不打算拒绝,但是也不该是现在,“约定一下,等你这次平安回来,我们风光一点出现在他们面前。” “想要名分的话,你就要好好地回来。” 纪褚把头抵在他身上,深吸了两口,鼻息闷闷的“嗯”了一声。 江北书目送着他离开,不过是去吃顿饭,怎么出来了生离死的感觉。 他不知道的是,纪褚离开后去见的第一个人是早已等待多时的盛荀。 盛荀:“东西拿到了?” 纪褚没搭理他,盛荀就跟在后面自言自语。 “你是吃准了他会帮你,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吧,说到底还是利用,和以前没变...” 第14章 “你真的喜欢他?” 纪褚停下脚步,握紧了拳头,对他说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这不冲突。” “是吗?喜欢他和利用不冲突?总有偏向的一方吧,对你来说哪个多一点?” 纪褚:“......” 盛荀站在他身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或者换个角度,他有多喜欢你呢?” “一个活了这么久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天底下长得好品行好的不只你一个,你怎么知道他对你就是纯粹的爱没有一点利用?” 纪褚侧目看他,眼神中带着警告,“你想做什么?”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盛荀表现的无所畏惧,“他如果真的能为了你不顾一切,我以后绝不再多说什么,如果他在以为你死了之后换人,就只能劝你放下心里那点情情爱爱了。” “你也不想我们最后的希望破灭吧?今天能有魏宥找他,明天就会有其他人打听你的消息,你敢笃定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吗。” 纪褚肯定的回答:“他没有理由背叛我。” 盛荀嘲讽的笑了,“看吧,你相信他只是因为他没有理由,可不是因为他喜欢你,他对你的爱还是没有让你完全的信任不是吗?” 纪褚坚定的信念逐渐消退,身上背负太多他确实没有办法全盘托付,特别是今天看到江北书从魏宥住处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动荡的。 盛荀看出他的犹豫,知道他无法承担欺骗的罪孽,于是主动提出,“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这次回来的时候比预期晚几天,看看他的态度就行。” 纪褚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给出答案。 第16章 盛荀看着他这么离开窃喜,相处这么多年,早就能通过一举一动明白他的心思。 他不说话就是一种变相的答应,或者说更多的偏向答应。 等纪褚离开,给他动手的空间可就多了...... 江北书闲来无事在外面等着纪褚参加完宴会回来,金源每每落在离他不远的树枝上,他走得远了就往前跟跟。 这次他依旧打算让金源跟着纪褚,并且没打算提前告知,江北书嘱咐不要被发现,“记得离远点,不要被发现让他分心。” 战场上瞬息万变,稍有差池都是致命的,“你只负责时刻把他的位置报给我。” 知道人在哪儿能让他安心很多。 一人一鸟在漆黑的树林里走动,还时不时说话,怎么看江北书都像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他走着走着忽然身后传来悠悠的呼喊声,听着跟鬼叫似的。 江北书警戒感知过去,怎么动手都想好了,没想到是唐一回趴在一个高树的枝干上假装吓唬他。 “大半夜你不去休息在那里做什么?喜欢吹凉风啊。”他抬头看着人从上面跳下来,稳稳当当站在面前。 “凉风起码清新啊,回去和一群大男人有什么好挤的,那味儿、那呼噜声,你去了也受不了,还不如这外面自在。” 江北书看着她兴致不高,问她怎么了,“有心事?” 平时咋咋呼呼一个人,现在说两句话就叹气。 “还能有什么事,我是跟了你男人的,现在要跟着去打仗了,害怕啊。”她说着双手合十一脸愁苦的拜拜天,拜拜地。 “希望能一切顺利,再让我多活两年吧,我还没有好好享受过人生,可不能不想冻在雪地里化成来年的废料。” “北关下雪了?”江北书稀奇,这个季节那边还不到下雪的时候,怎么这么反常? 唐一回欲哭无泪,“是啊,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大大增加我们行动的难度。” “更何况是和一群在那种环境下极度适应的南蛮作战,那体格子都能抵上两个我了。” 江北书听到这些尽感无能为力,他虽然称得上一句‘仙人’但是一点关于人世间的事情都插不上手,仅仅一个纪褚都已经耗费他大半的寿命,他救不了第二个人的。 有时候他觉得给的这个身份挺可笑的,他没有悲天悯人的心境,甚至连感情都没有多少,却偏偏看到世间最多的无奈。 “我给你祈福,一定会好好保佑你的,也...相信他的带领吧。” 唐一回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那我先谢谢你。” “哎!出去一趟也挺好,权当做是见见世面了,我还没见过境外的景色呢,以前流浪的时候东躲西藏,只能在小巷子里看着那一小长条的天。”她努力用手比划着形状,表情里嫌弃只能看到那么一点点,“出去看看好...” 唐一回与他道谢,自己朝另一个地方离开。 面对死亡的恐惧总归不是一两没用的废话就能解决的,她需要一个静一静。 江北书在去宴会的路上遇上了完全喝醉的纪褚,被侍从扶着出门。 他快步上前主动把人接了过来,身体全部靠上的时候差点没保持住。 不知道这到底是被灌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江北书不了解纪褚的酒量如何,但大概好不到哪儿去,恐怕之前都没有接触过。 纪褚虽然醉了,却多少还有点意识,知道扶着自己的人是谁,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是他以后整个人高兴起来,‘嘿嘿’的笑。 问他笑什么也不回答,路上他这幅姿态被人看去不少,回头又该被嘲笑了。 后半段路程察觉到周围人慢慢变少,纪褚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在他颈肩胡闹,本来呼出的气就惹得瘙痒,还要被他蹭来蹭去。 最后进门已将主动抱着他想要亲吻。 江北书怀疑他根本就是装的,怎么能有人喝醉了这么会耍流氓。 坐到床边的时候更是被他倾身压在下面,被抱着不肯撒手。 开始还是笑着去蹭他的脸,后面笑着笑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这是害怕了? 江北书拍着纪褚的后背,思考怎么安慰。 没想到纪褚哭着说了一句:“我想你。” “我这不是就在你面前吗?想就睁眼看看啊。” 纪褚艰难的摇头,话都说不清楚,前一句和后一句都对不上,反复问他会不会找。 江北书问:“找什么?” 纪褚:“找我。不见了...会找吗?” “会不会?到底会不会?” 纪褚眼角的泪已经滴落到胸前的衣服上,重复着一句话越说越崩溃。 “找啊,一定要找,我还能活好久呢,肯定找得到。”江北书在他耳边坚定的回答。 纪褚得到答案立刻昏睡过去,江北书被他抱着无法动弹,连衣服都没脱就这么随手盖了层被子抱着睡。 半夜纪褚醒过一次,抱着他调整了自己侧躺下,怕把他压坏了。 第二日天亮时江北书见他完全没有出门的打算,“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吗?” “没有,都处理好了,今天有时间,我想多呆一会儿。”纪褚拉着他的手,看着光秃秃的帐顶。 顺着目光瞧过去,也没什么好看的,只单纯享受片刻安静罢了。 平淡的度过一天后,第二日夜里他们出发了。 他把人送走之后站在当初睡觉的山坡上远远看了两眼,身影消失也没有离开,一直持续到他们也该启程离开,江北书才回到军营简单收拾了东西。 后面的路程不算太坎坷,他万分希望能够在进城时看到纪褚的身影。 北关城中已经没有百姓的踪迹,有的死了,有的逃离,城墙经过一次次战事的洗礼已经摇摇欲坠,残缺处没有及时修补,本就萧条的景象又添了危机感。 安顿后的第一晚他在城墙上守了一夜,反正没有纪褚在身边他也睡不着,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离城门近点也就离纪褚近点。 在等候的期间他曾经主动找过魏宥有没有消息,十次里面有八次没有,剩下两次还都是假的。 就在他依旧打算上城墙的时候,碰到盛荀从上面下来,居高临低的看着他。 江北书烦躁,没有多余的心思搭理他,擦肩而过时盛荀开口,“上面的景色挺不错的,看得广,也看得远,就是没什么人影,一点生机感都没有。” 两个人齐肩站立,盛荀说话时他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咒骂一声,说他多嘴。 也就在这天傍晚,一切有了转机,借着微弱的霞光他看到了雪地上三三两两的人影。 城门大开的时候他就站在最前面,从队伍最前面一直看到最后,都没有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最后进来的一人是重伤几近昏迷的唐一回,她重伤了手臂,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还有冻伤,不知道还能不能保留下来。 江北书询问了队伍里清醒的几个人,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在返回途中为了引开敌兵走散了。 走散了?路线的制定纪褚不知道确认了多少遍,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走散了。 他起身的时候感到一阵眩晕,扶着身边的矮墙缓了好一会儿,想到自己之前所做的准备静下心来,可以肯定纪褚现在是没有性命之忧的,想清楚后他一刻没有犹豫的回去收拾东西。 江北书明白了纪褚那天的‘胡言乱语’,准备当晚就出发去找人,就从城墙的损坏处溜出去。 在这种天气环境下,披件白斗篷反而比黑色更容易隐藏。 就在快要犯过城墙的时候,背后传来盛荀低沉的声音。 “你知道去哪儿找他?” 江北书自然没有回答,更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派了金源跟着,确定位置根本不是问题。 他反问道:“你知道?” 盛荀底气十足:“当然,好心告诉你一声,他在曲川洞附近。” 江北书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试探的疑惑,盛荀表现的很是痛心,解释:“毕竟也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总不能见他落难无动于衷啊。” 告诉他这件事情,盛荀表现的像一种恩赐一样,觉得多伟大一般 没时间和他纠缠,江北书跳下城墙稳稳落地,隐没在阴影中,这时金源已经回到他身边,开口说出了地点:“阳崖!” “!”他心中一惊,抬头看向盛荀时已经是充满杀意的目光。 第15章 他一路随着金源的指示,整整在雪地里走了七八天才到达阳崖。 本就是从城里偷偷溜出来的,连匹马都没有,法力还要节约着救人,不敢乱用,只能徒步前行。 风雪交加的情况下他前进的速度只会更慢,更要时刻关注有没有被敌人发现。 万一是自己不相信把人引过去就不好了。 阳崖顾名思义是在一处悬崖边上,越过一处断壁后,他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第17章 他害怕脚底下是脚下踩的人是纪褚,手脚慌乱的扒开覆在上面的一层积雪,下面一层是已经被血染红的雪,被鲜血融化,又被冻住包裹在身上。 江北书把人刨出来的时候,脸上冻着一层雪,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是通过衣着可以猜到应该不是纪褚。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彻底放心,万一途中换了装扮怎么办,这个坑下面埋着的起码五、六个人左右,他挨着一一凿开脸上的冻血确认了身份。 都不是中原人的长相,衣着也都是异族的服饰,能遇到的每一具尸体他徒手翻过,多到他惊讶狭窄的断臂上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江北书的手长时间埋在雪中被冻得通红,本就没有操劳太多的时候在凿冰块的时候被轻易划伤,伤口被血干涸,又不断地崩开,几次下来已经没法看了。 他还要压抑着不让自身恢复,刚开始还能呼出热气,后面喘气多了,口腔甚至肺里都是冷的,冷气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活像个死人一样。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幅情景一定觉得他是个怪物,发着疯不知疲倦的趟过尸骸。 金源只能确定纪褚就在这里,但是他没有办法知道具体位置,剩下的只能靠他这么一寸寸的挖过去,哪怕把这里整个翻一遍也要把人找到。 江北书从天亮挖到天黑,身体里由内而外的难受,他还是第一次有了这种感受,真是让他既害怕又渴望。 他只能通过把身体趴在雪地上,用冰冷的感觉掩盖身上的不适才能忽略掉其他一切因素,全心全意的把人找出来。 就在艰难前进了几百米后,手向下探的时候忽然一空,空洞额的积雪下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终于,瞬间燃起的一点希望碾压过脑海里所有的念头,什么伤痛全都不管了,能看到脸的那一刻,映在眼睛里熟悉的面容又被泪水模糊。 江北书捧着纪褚的脸反复感受着温度。 还活着,还活着,活着就好... 把人奋力拖拽出来的之后,他让金源寻了个能避风的地方,夜里本就降温,风还大,不找个地方避一避要被冻死的。 在一处山洞中,江北书先把纪褚安放好,行囊里背的热水早就被冻成了冰块,倒都倒不出来,干脆撕破了水袋,把冰块砸碎了含在嘴里,化好后再渡给他。 纪褚四肢冰凉,唯有胸口处残存着温度,摸着脉搏依旧微弱,江北书怕他撑不过去,像第一次救他一样,把人抱在怀里,让他仰着头灌了几口他的血。 隔几分钟他就听一次脉搏,这时他甚至开始埋怨自己偏低的体温,连给纪褚暖暖身体都做不到,只能不知疲倦的一遍遍把手搓热再去碰他。 身上能保暖的衣服已经都脱下来裹到纪褚身上,冰天雪地里没有可以给他们点火取暖的东西,还能利用的只有尸体身上的衣服了。 江北书觉得这群异族身上唯一好的一点就是他们皮毛的衣服了,外面那层被融化的冰雪湿透,里面倒还好,除了致命的地方流了点血,其他地方完好无损,不管是拿来穿着保暖还是点火来烧,都有用。 至于被扒的只剩里衣的尸体,他用来堵洞口了。 反正不用白不用,救人一命也算行善积德了,回头投个好人家。 江北书抱着纪褚靠在火堆旁边取暖,人还没有清醒的迹象,但是他检查过了,身上没有伤口,虚弱至此只是因为挨饿受冻,奋战之后体力耗尽导致的。 自己一个人坚持的这么多天,一定很辛苦,也不知道最后关头他会想些什么,会想着自己吗?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问问吧。 衣物燃烧的快,夜里需要不断往里添东西,江北书就守着,不让火烧的太大,也不能灭到。 第二天午时,外面的风雪逐渐变小,他把金源放出去警戒四周,说不定敌人会摸过来,他需要时刻做好准备带着纪褚离开。 江北书从斗篷上扯了布系在一起,能把纪褚绑在他身上,在他做这些准备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纪褚的呻吟声。 他慌乱的凑过去,在耳边轻轻呼唤想把人唤醒,纪褚睁眼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他含泪低落的场景,艰难地张嘴却削弱的说不出半个字。 江北书轻吻着他的脸让他不要激动,“先别说话了,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你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他近乎是祈求的口吻。 纪褚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哭着眼泪没入鬓角。 江北书替他一点点抹去,“不哭了,我答应过你的,我来找你了,还要把你安全的带回去,养的好好的。” “你看以前弱成那样我都能把你养过来,这次也可以的,相信我好不好?” 纪褚声音咽唔得点点头,嘴型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江北书摇头:“不用道歉,我们约定好了要相伴彼此的,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守着你。” 他被纪褚用绳子牢牢绑在身上,外面又围了层隔风的布,保证在接下来的时间不会造成太大的热量损失,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回去的道路。 这条路他来的时候有所顾虑生怕被发现,现在全然不管了,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带回去。 周围没有可以进食的东西,就算他把人救过来时间长了也撑不住,尽早离开是早有的打算。 刚开始他还能抱着纪褚的腿快步前进,后面只能拉着搭在胸前的手。 纪褚意识模糊的清醒过几次,看到了他手上糟糕的样子,在他背后偷偷落了两滴泪,用着全身的力气握了握他的手。 江北书以同样的方式做出回应。 这次救人,他耗费了太多体力,已经做不到身体上的自我修复,体力消耗殆尽之后完全依靠意志前进。 他还不能倒下,倒下以后自己还能清醒过来,可纪褚就完了。 六七天的路程,江北书硬是缩短了一半,日夜兼程,最后已经是背着人在地上攀爬,越靠近北关城地上的积雪越薄,膝盖跪在地上能轻易被下面的石子磨伤。 这些他都已经感受不到了,眼前只有模糊的城墙,努力一点点靠近。 身后是一条他跪着爬出的血痕,触目惊心。 江北书寄希望于有人能发现他们,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想,但是迎接而来的是不派人相救,而是将弓弩对准了他们。 “呵!”江北书嗤笑一声,看清楚了城墙上站着的人是谁。 他才离开几日的功夫,盛荀已经从一个普通士兵有了领队的风范。 江北书想,其他人认不出他盛荀肯定是能分辨出来的,一切都是算计好的罢了。 给他错误的地点,就是想让他死在外面,回来了也还有这场算计在等着他。 他自嘲了一声,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背上的人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悠悠清醒过来,纪褚看着他的侧脸露出一抹微笑,再抬头看到面临的景象,心底一凉,仿佛全身的血液被冻住,心跳都慢了一拍。 江北书现在的头脑很清醒,纪褚已经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了,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他来承担。 他穿着这身衣服注定是给了盛荀一个下令放箭的借口。 撑着快要冻僵的身体,跪了一路关节处都像是生了锈,每次移动都是打碎骨头磨掉肉的疼。 江北书在放箭的那一刻,跪直了身体,直面漫天剑雨。 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清晰地仿佛就在耳边,一些力道不够的只刺进了一半身躯,最严重的是心口那只箭,由盛荀射出来的这只箭! 看得出盛荀是有多想让自己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而且就瞄在他心脏的位置。 如果不是他用手将箭尾拦住,恐怕要穿过他伤到纪褚。 喉咙上也被划了一道,无论呼吸还是说话,涌出来的只有数不尽的鲜血。 身后纪褚只能崩溃的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扯着嗓子哭喊想要停下这一切,一双手根本捂不过这么多少伤口。 眼睁睁的看着他欧了口血,侧着身子摔倒在雪地上,身下已经没有了雪的白,鲜红的颜色落到纪褚眼里只像是地狱,多看一眼都害怕的心颤。 他此刻的无助恐怕只有江北书能理解,可是这个人也要离他而去了,他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去相信江北书的爱,为什么要答应那场无理的试探。 让人钻了空子伤他如此之深。 眼看着第二波箭雨又要袭来,若是他此时让开,盛荀不会伤他,可心如死灰下哪里还想的了其他,只想和身边这个在一起罢了。 纪褚目光直视着站在高处的盛荀,口型说了句“你来吧,”在他惊愕的目光中俯身趴在江北书身上。 第16章 预感中的箭矢声没有响起,魏宥带着人拦住了盛荀,毕竟现在江北书还是个有用的的人,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如果不明不白的没了,魏宥和上面没法交代,说不定还要连带着陪个葬。 纪褚被人救下的时候死活不松手,周围的人见到他这幅没救的样子也不敢动手,伤的太重放在寻常人身上都不用探鼻息,就地埋了。 第18章 最后是唐一回听到消息把已经是尸体状的他扛了回去,刚好放在纪褚躺的床旁边。 她拍打着纪褚的脸,准备让他再看最后一眼,“快点醒醒,再看最后一眼吧,等你看完我找个好地方把人给埋了,不让他和那些死人挤在一起,单独找个风水宝地,来年方便祭拜。” 纪褚伸手拼尽全力抓住了她来回摆动的衣服,扯了扯让她靠近。 “把箭拔出来。” 唐一回:“你疯了?还嫌他血流的不够多?再拔...那尸体就没法看了...” 纪褚一时间没法和他解释,只能先一味的求她帮忙。 “你...帮帮我,就这一次,或许还有得救,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 唐一回愤怒的剜了他一眼,觉得太惨无人道,不帮又怕把这个也给气死,能保住一个再说。 她把箭羽拔出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害怕被血溅到,敌人的血倒没什么,可这是朋友的啊,半夜做梦 梦到都会愧疚死的。 结果没有想象中的飙血,除了箭头上还沾染着一点,伤口处甚至已经不往外流了。 最艰难的是是胸口那只,利刃已经穿透了身体,硬来不了,只能把身体翻转过来截断箭头后再拔出来。 纪褚已经睁眼看着这一切,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 “那个...给我吧。”他问唐一回要回了那节断掉的箭头,盘算着要怎么报复回去。 “你要这个干嘛?难不成要留着当做他死的证明,以此告诫自己不要忘记今天的仇恨,同时告诫自己兄弟还是要慎交,不然你老婆就会是这个下场。” 平日里的画本子她可看了不少,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了,难不成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 纪褚白眼看她,无力解释,虽然听着离谱,却也说对了一半。 他看得清楚,盛荀是做好了打算也把他的弄死的,第一次射箭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江北书会是那样的动作,都是要打算把他们两个人一同处死的。 还有盛荀射出的这只箭,如果不是江北书用手将箭尾握住,穿透的就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还要加上他的。 修养期间纪褚安排了几个自己信任的人守在门外,整个身体恢复期间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除此以外,就是每天固定的检查他身上的伤口,每一处的愈合情况他都记得分毫不差,直到没了痕迹才开始放进进去看望。 纪褚本身没有受伤,虚弱只是饥寒交迫导致。 魏宥曾经来过一次,已经知道了江北书性命无忧,询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纪褚垂眸不说话,木头一样守着床上的人。 他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受这么重的伤会有什么后果。 前来的每个人都会问这么一句,每一句都像刀子在他心口上划了一道又一道。 纪褚守在他身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是不肯离开分毫。 “你这样对他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尽快把你那个‘好兄弟’尽快处置了,如果是我的话,我更乐意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害我人的脑袋,不是一张毫无用处担心受怕的脸。” 恐怖吧,但是解恨啊。 唐一回现在从一开始的惊讶被扎成筛子了人还没死,到现在不仅没死甚至醒过来还能好好活着,已经习以为常。 明白太多常理的事情不能套用到他们身上,反正能活着好事一桩就行了。 “本来魏将军是想直接军法处置的,结果盛荀说的有鼻子有脸,说什么看不清人脸,衣着古怪,硬生生被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身上一点事没有,这叫什么事啊,好歹我出去一趟还废了半条胳膊呢。” 唐一回感慨人生无常,强烈表达了对盛荀的不满,结果说着说着把自己说豁达了。 江北书这一躺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纪褚不可能全都守在他身边。 他们还要对外御敌,好的一点是纪褚这次出去带回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包括对方的布防图。 也难怪被人追杀到那种境地。 凭借这一点打了不少胜仗,军功立的多升官也快。 唐一回有时候调侃他这是“升官发财死老婆”,结果被打发去站夜岗,冻了三、四天后嘴上老实了。 唐一回:“你这种一有时间就过来,庆功宴都不去参加,不怕上面给你穿小鞋?” 纪褚说了句“不在乎”,面无表情的嘱咐唐一回在这里把人照顾好。 她点头执行。 自从江北书昏迷不醒之后,纪褚一天比一天阴沉,以前多少还会阿谀奉承有张笑脸,现在对谁都是一样这样的脸,彻底无所谓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历练多了的缘故,现在纪褚眼神里总透露着一股狠劲,看得人心里发毛。 个子长得也快,比原来高出了一头不止,唐一回每次和他面对面走过来都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精神紧绷的过日子。 不过自从这次事件之后,她就没见过纪褚和盛荀有过交流,就算擦肩而过都不会多看一眼。 所以贴身重要的事情就都交到了她手上,不但涨了军饷还放了点小权,避免有人拿官职压她,伤害到里面江北书身上。 盛荀倒是恬不知耻的来过这里,让她在门口就给骂回去了。 面对这种坏心眼的小人,一点交流都不要有。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三个月后,唐一回打了温水给他擦手,原本伤痕累累的指尖已经恢复如初,纪褚平时也喜欢拿着他的手揉捏。 在清理指缝里的灰尘时,江北书醒了过来,“以后轻点掰我的手指,很疼的。” 唐一回愣了一会,撇了嘴,激动地哭着跑了出去,他维持着要起身的动作,都不知道先扶一把吗? 没过多久人又稳稳站在他面前,收拾好了情绪,眼角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纪将军让我守着你一步都不能离开。”刚才太激动差点忘了这回事,报信的路上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 她已经另找了个人去传达这个消息了,不过现在纪褚现在不在城内,应该要过几天回来,说不定又领个军功。 “纪...将军?”现在蒙的人变成了江北书,对他就是闭个眼的功夫,怎么就成将军了? “惊呆了吧,我算是抱上大腿了。”唐一回掩嘴笑得开心,不过没多久开始忧虑,眼神瞟他的状态。 她这种行为的偷感太重,很难不注意道:“怎么了,有事?” 唐一回支支吾吾,“那个...盛荀现在还好好的,都没把他怎么样。” 他低头落寞了一会儿,也猜到如此,算了,只能说还不是时候。 “我也没有办法啊,手无缚鸡之力,没权没势,更加不能把他怎么样了。”他话说的可怜,加上这么惨的遭遇,惹得人心神怜悯。 唐一回眼神中带着试探,一看就是要给他提不正经的东西。 “不如你和纪将军说说,吹吹枕边风说不定他为博美人一笑惩治了盛荀呢?” 江北书忧愁,努力活动着身体,“我的话哪有那么管用,这种事情发生了也不止一次了,每次都是轻飘飘的揭过。” “之前你去偷我东西那次,我被带给周枭也是他的杰作。” “啊?”唐一回惊讶之余恨得牙痒痒,她和盛荀没有太多交情,但是总归是在一起训练过,没看出来心思这么歹毒啊,拍着自己的胸脯庆幸,幸好当时没过多交流,这如果不经意间惹到他,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是会用药吗,给他下点?”想到这一点后她立刻来了兴致,“你就负责搞点药,我去给他下进去,保证不让任何人发现,再不济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得点病也行啊,总不能一直被他这么欺负。” 唐一回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闯了进来,她连什么人都没看清楚,两个人已经抱在一起。 空气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纪褚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的污秽没来的清理,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纪褚愿意抱着江北书,他就一动不动的让他抱,手拍着后背安慰:“吓到你了?我没事了。” 看着纪褚沧桑的脸色,猜测自己应该很久没有醒过来了。 脸上还有新添的伤疤,血珠顺着脸滑落。 等纪褚抱够了,江北书才观察到了他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 他还没有开口,纪褚已经愧疚的跪在脚边,想要说些什么,扭头看了一眼一边的唐一回。 对方立马领会,东西都没收拾立马走人,心里害怕,也不知道当时说的要给盛荀下毒的话被听到了多少,不会先被灭口吧,毕竟看上去那么喜欢的枕边人被伤成这样都没什么作为,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下场会是什么样啊。 看到纪褚动作的这一刻,江北书心里已经,冷了下来,神色悲怆不想面对。 第17章 纪褚看着他抵触的神情就会想起那日的遭遇,自己也觉得难以启齿,却不得不狠下心告诉他今后的打算。 第19章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现在还需要他,等利用完之后,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江北书低着头,情绪全都被掩盖起来,“随你,你有自己的计划、想法,我无权干涉。” 这种疏离的语气第一次让纪褚感到心慌,盯着他的脸久久无法挪开视线,想从中看到以前的关心,最后以失落结束。 纪褚起身坐到他身边,把身带的亲人的唯一遗物交到了他手里,是刚开始的时候,江北书亲自修复好的那枚玉佩。 江北书不愿收,想退回去,“这是你最后的念想了,给我做什么?” 纪褚道:“我身上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只有这个算是我自己的财产,应该是有资格拿来做聘礼的。” 他心一沉,难免觉得这是在用着这种方法让他网开一面,还是在哄骗他。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纪褚紧忙解释;“这件事情和盛荀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想让你原谅,是我自己想要娶你,没有强迫,也不是还恩情。” “只是因为喜欢你,再无其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怎么还能拒绝呢,他没有立刻给出回复,而是红着脸把东西收下了。 他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纪褚这么努力留着盛荀,明明看上去已经没有太深的感情,就是留着不敢动他。 对!就是不敢。 “你和盛荀之间,除了欠他人情,是不是还有其他利益关系?” 纪褚沉默的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名单给他看。 “这是我们能够指挥的仅存的进军,用兵三万左右,我的兵符丢了,现在只能通过盛荀的脸来指挥。” 江北书听了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回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扣了个东西没给,他略有心虚:“如果把兵符找回来,还需要盛荀吗?” 纪褚道:“需要,这群人更认他那张脸,我只能先凭借他的关系让这群人听命于我之后才能想办法动他。” 仔细想想有些奇怪,“既然把你当做平反复仇的主谋,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么大权利交到你手里?” 纪褚自嘲,摇着头无奈道:“不是所有人都会一辈子忠诚,特别是一个没落王朝的世家大族,他们要保证我的安全,所以必要时可会让盛荀替他去死。” 不过在这次事故中他也看出了盛荀的野心,时间再拖下去,他的野心越大,只会越来越对自己不利。 “你让我知道这些不怕我以后背叛你?” 纪褚笑的坦然:“不怕,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里了。” 这倒确实,如果这份名单泄露出去,不止这些人,纪褚他们毫无疑问肯定是死死的。 见他接受的差不多,纪褚拉着他的手有些担忧道:“过几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到时候大部分人都不在这里,到时候难免会出乱,我留几个人受你差遣。” 江北书紧张的抓着他,神色担忧:“你又要做什么?” 一旦他这样说了,那就是又要有大动作,指不定又要杀几个大官想要夺权了。 也不知道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周枭有没有派人来过。 如果没来,算着日子怕是赶不上了,没几天可活,若是来了,怎么连面都见不上。 早就该在他清醒的消息放出去的第一时间找过来了。 难不成这里面也有纪褚的手脚? 他们两个只安静了片刻,外面闹哄哄的吵起来,江北书想起身查看,结果刚清醒过来身上没劲,险些跌落,幸好被纪褚抱住,重新安置到床上。 “你就在这里好好修养,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要管,等我回来接你。” 言毕,纪褚在他身上短暂的靠了一会儿,皱着眉不舍,却长痛不如短痛果断抽身离开,多一眼都不敢看。 这种虚脱的感觉反倒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人了...... 等他离开后被安排进来的还是唐一回,刚才应该是没有走远,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她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事,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没心眼很好懂,江北书和她相处起来还是挺开心的。 “他可真是个畜生啊!”唐一回坐下后突然小声感慨一句。 江北书震惊:“怎么...突然这么说?” 对方撇了撇嘴,“你家将军让我看着你,以这里为中心,不允许离开这里五十米以外,这不是赤裸裸的囚禁吗?你是个人,又不是圈养起来的宠物,就算是担心,也没有这样的。” 江北书眼神暗了暗,主动开口想打听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都有什么大事。 “大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很多事情都是他背着人偷偷去做,很隐秘的。”唐一回说的神秘兮兮,却被他一语道破,“你怎么知道他是偷偷去的?跟着去看了吧。” 她尴尬的笑了两声,略有为难,“哎呀,我也是好奇而已,而且还被发现了,不过纪将军已经让我封口了,事情太大不敢说啊。” “万一他知道你是从我这听说的,也能把我吊死在城门上。” 江北书立刻反应过来:“他吊死过谁?” “......”唐一回张了张嘴,愤怒的想给自己两巴掌,结果就是轻轻拍了两下脸。 她仿佛心有余悸:“挺多的,大到奥尔格勒的现在的将领,小到京城派来了解情况的官吏,只要不受控制的全都一个下场,现在已经和朝中失去联系了。” 她神色紧张,小心观察了周围后凑到面前,“现在都在传这是要造反的架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江北书听了没有太大反应,早有预料的事情,他来这一趟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复仇来的,不造反干嘛。 朝代更迭这种事情那向来的道理就是,不行了就死,换一个好的上去。 就像对于前朝的事情,他也没有很惋惜,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自己不行了,无能!所以才被覆灭的,现在新起的这个也不过如此,天子荒淫,百官腐败,反了也好。 边关与朝中断联明显是个大事,结果到现在也没有重新派兵来查,不是无能是什么,说不定认为是沦落敌手,干脆不要了。 “原本的几个将军呢,他们没做些什么吗?” 唐一回回答:“还真没有,现在活着的这几个我想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一心忠心于纪将军了,不过有个例外。” 她摸着脑袋回想了一遍:“我怎么记得当时魏宥将军也是想要共谋的,结果被关起来了,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以前也没听说过两个人结仇啊。” 江北书心里犯嘀咕,难道是因为当时魏宥找他的事情? 可他也没说什么啊,也不会有把柄在魏宥手里。 这样想来,他过几天说的大事,应该就是要‘清理门户’准备造反了吧。 江北书沉思后问她:“魏宥将军被关在哪里你知道吗?” 唐一回打量的看着他,眼神试探:“你想做什么?就算知道也不会放你进去看的,刚才都说过了,这里,方圆五十米是你能活动的范围。” 她指了指当下的位置,神态刚毅的样子容不得商量。 开玩笑,江北书如果出了事她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再不济也是严重失职,可不敢拿前途开玩笑啊,现在已经废了一只胳膊,想要通过立功的方式混个官职已经是没希望了,抱着上大腿就要好好听话做事才对。 所以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说出来的。 江北书:“真的不说?” 唐一回嗑着瓜子扭头不看他,嘴巴被占用不肯开口。 “别害怕呀,大不了你升官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吹吹耳旁风的,包管用行不行?” 她依旧拒绝。 江北书暂时放弃从她这里攻破。 晚上纪褚没有回来,但是派人送了吃食,放在精致的食盒里,被特意交代了只能当面交到他手上,不能再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江北书被他一系列紧张的行为逗笑,难不成还能把他毒死?也不想想他是干什么的。 送饭的侍从交代了说这是纪将军亲手做的,“怕您吃不惯军营里的食物,影响修养。” 他站在门口被迫听完了纪褚对他一系列的叮嘱才能离开,在进去之前掀开盖子偷偷往里面放了点东西。 唐一回盯着他不让出去,只能通过这种方法了,只要能瞒过在室内贴身看着的她,外面的那些都不是问题。 至于关押魏宥的地点,这城里总共没几个地方,挨个找过去也浪费不了多长时间。 用晚膳的时候唐一回果然没有对此防备,毕竟谁会闲着没事往自己的食物里下毒啊。 江北书一直等到后半夜,药效发作后唐一回已经睡死过去,外面的人也都没了刚开始的精力,瞌睡的瞌睡,放松的放松。 他换了身黑衣,偷偷从后面的窗户翻了出去。 换了两个地点后终于到了关押魏宥的地方,就像纪褚说的,大部分人都被调走了,看管的人不多,他能轻而易举的溜进去。 第20章 牢狱寒冷无比,阴暗的见不到任何亮光,时间长了在里面来拿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楚。 地面上还有不知道从哪儿飘落进来的雪花,被人踩踏后融到泥土里显得格外脏。 魏宥被关押的地方只有一层薄薄的草席,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吃过饭的碗筷随意丢弃在地上,上面覆满了没见过的虫子。 魏宥看上去没受到什么刑法,身上虽然破败但没有外露的伤口,正在一个角落里端正坐着,看见他的时候略微惊讶了一下。 随后眼神凌厉的一瞥,对他说:“你身后跟了个尾巴。” 江北书惊的向后看去,矮墙后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孩。 魏宥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被人抓住把柄,看来有人要陷害你。” 第18章 江北书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但是眼下先从魏宥嘴里得到点信息是最要紧的。 他不会单纯的认为纪褚是因为自己的那点事把人关起来,而且如果真那么讨厌他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省事,魏宥本来就是安排来的眼线,这种身份不更应该有借口除掉吗? 那就只能说明留着他还有用。 魏宥见他不为所动,问他来这里的目的,总不会是来叙旧的。 江北书:“问你点事情。”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不会。”他从身上翻了翻,找出一瓶溶液倒在倒在手巾上,抬手就要往他脸上捂。 “你主动告诉我的话会省事一点,而且我想办法放你出去,当然也可以被动说,你别忘了我是个什么人,伤成那样现在还能好好站在你面前就没有怀疑?我可有的是手段。” 江北书眯着眼睛神秘莫测,却没有吓唬他,本来就是打算用点强硬手段。 “你做了什么让他留你一命的?” 魏宥看上去还是不愿意开口,“你有那个本事放我出去?” “我都能进来,为什么不能把他带出去。” 对方叹了口气,走近了些,江北书以为这是妥协了,没想到是想冲外面的狱卒嚷嚷。 好在他动作快,抓着头发把手巾硬塞到了嘴里,愣是一个字都没发出声音。 他本来就赶时间,被三番两次的嘲讽戏弄彻底失去耐心,狠狠捂住口鼻让魏宥体验了一把窒息的感觉。 轮身手他本来应该做不到这样,但是魏宥被饿了好些天,身体虚弱的很,从他刚刚踉跄的那几步路就能看出来。 等到人快昏过去的时候他松手,无力地被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脸上沾了泥土。显得更加狼狈。 风光了一辈子的大将军何时遭受过这种羞辱,红着眼恶狠狠的瞪他,但凡还有力气定是要和他拼命的。 江北书歪下头,假装和善的询问:“说吗?”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魏宥再次确信:“你真的放我出去?” 他点头,让人缓了一会儿,慢慢开口。 “在纪褚夺权之前,我接收到了一份朝廷送来的名单,上面是一批早就该被清理掉的人,结果伪装混迹在朝廷臣子中躲过排查,上面命令我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但是我一直以外敌为重,在纪褚做出行动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紧急派了一支部队出去,但是被关起来的这些天,我也听到了他在外面的手段,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出不去了。” 江北书沉默着挑眉,让他继续说下去。心里吃惊盛荀居然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去交换,只是为了除掉自己。 “纪褚知道你派出去的人是去做什么?” 魏宥摇头:“不知道,所以才留着我想套出上面的命令是什么。” 听到这里他觉得奇怪,这么久了没查出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名单被爆了出来,甚至比他知道的还早。 在纪褚没告诉他之前,大家都不知道,结果在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紧接着就告知被泄露出去了。 泼脏水的意图太明显了,就是时间对不上,很明显魏宥知道的比他还早,应该是想陷害他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 还有一点令他奇怪的是,纪褚应该很早就着手切断外界的消息,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消息不应该会漏掉,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魏宥根本不是从朝廷得知的消息,那就只能是自己人了。 心里有了明确的人选,他起身站在牢房的锁链旁,抬手让他继续说,“你的人去哪儿了?” 魏宥瞄了一眼那条粗链,眼神隐晦不明咽了咽口水道:“庆安郡。” 声音话落的那一刻,牢门上的锁链也应声而落。 等魏宥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一段距离,着急想要跟上去身体也无力支撑,又不能大声喊叫,这才明白过来说好的放他出去只是把他放出这道门而已。 怎么想办法离开这里全都是他自己的事情,现在城中虽然预留人手不多,但是各个出口都是有人把守的,想要拖着这幅身子离开谈何容易。 江北书出来的时候特意找了一下那个小孩还有没有跟着自己,结果已经溜的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天空微微泛白,但是空气依旧很冷,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但是这样的宽广的景色却美得出奇,没有人为干预的景色别有一番风味。 他翻窗进去的时候唐一回听到动静,在那张长椅上不安的翻身结果直接掉了下来。 江北书惊叹的“哎呀”一声,过去把人扶起来,“没事吧?” 她捂着屁股跺脚,疼的嘶嘶喘气。 结果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他全副武装的样子。 唐一回瞪大了眼睛,顾不上自身,拉着他的胳膊上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伤痕略微松了口气,紧接着问:“你晚上出去了?去哪儿了?” 就知道看不住,但是也没想到这么快她的任务就失败了。 江北书想了想,有些事情他不能做,但是别人可以,面对魏宥他不能明面上动手杀人,但是也没想过要放过他。 “你帮我跟踪一个人?” 唐一回:“什么人?有人惹你了?” “我把魏将军放出来了,现在应该在寻找出城的出口,你找几个人跟一下,把他最后去的地方告诉我。”江北书回答。 “什!”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捂住。 江北书手抵在嘴上,示意她别出声。 “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但是跟着他真的有用,记得派个能力强的去。” 怎么说魏宥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万一被发现就全完了。也借机把一件东西交给了唐一回。 虽然知道魏宥跟自己交代的地点大概率是错的,但是江北书还是打算试一试。 如果说是陷阱的话那就更要和纪褚去试试看了,太腻歪了对后续感情的发展不利,生活中还是需要一点猜疑和矛盾的。 唐一回倒吸一口凉气:“我上哪儿给你找人啊,大部分都被派到外面去了,剩下的人里面...唉!我试试看吧,不过先说好,我肯定还是要留在你身边的。等纪将军回来记得替我开脱。” 江北书郑重承诺的应下,保证不牵连任何人。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一点就是那个小孩会不会去告状了,也不知道他是归属于谁的人,不会是盛荀的吧。 他记得盛荀还可以在城内自由活动,又懂得快速利用人心。 即便猜到这层关系也不打算去找那个小孩,想告状就去吧,刚好顺了他的意。 纪褚是三天后回来的,唐一回刚他和报备了跟踪的情况,巧的是领队的刚好是那个小孩的哥哥。 “虽然作战能力不怎么样,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能办好的,很懂得隐藏自己的气息。” 纪褚回来以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后来之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庆完功之后还特意把自己清洗干净才来找的他。 一进门就撞到一起,顺手把他抱了起来。 这次回来听说没了几个将领,不知道是死于敌手还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江北书按着他的头,低头问:“累吗?” 纪褚坐到床边,把脑袋埋到他胸前,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手下的肌肉正在慢慢放松,江北书就由着他这样。 过了一会儿纪褚疲惫的声音传来:“很快就要结束了,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不难感受出他心里的雀跃。 江北书问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纪褚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目标明确道:“找人。” 他明白纪褚打算要找什么人,借机提议要不要去庆安郡看看。 纪褚疑惑:“为什么是是哪儿?”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有人来报,说有细作通敌。 纪褚得知后原本温润的目光突然一凛,拉下他还在按摩的手打算独自处理。 但是作为这场闹局的主角怎么能不露面呢? 何况纪褚定下的命令,需要汇报的消息一般不会找到他这里,现在明摆着是找人来指控自己了。 第21章 果然他出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熟悉的人。 一旁的士兵单膝跪上前向纪褚禀报:“此人声称亲眼看到有人将重犯魏宥放走,经核查情况属实。” 江北书想笑,人跑了起码三天了,什么核查,明明消息被压了,不敢第一时间上报,就是要等到事情无可挽回再来定他的罪。 那小孩跪在地上,寒气从腿上往上蔓延,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不断颤抖着身体,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北书,又飞快的低下头去,表情很是为难。 其实就算把他供出来也没什么,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交情,现在又受到压迫,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是人之常情。 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旁边齐刷刷的站着两排人,阴影向中间汇集,最后笼罩在小男孩身上,压迫感十足,都在安静的等待着他开口。 队伍的最后面盛荀一脸得意,看戏的表情置身事外。 对视的那一刻盛荀挑衅一笑,后退一步身影隐秘在黑暗中。 一个小孩当然经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没过多久就把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说到是谁的时候,颤抖着拿手指了指江北书道:“我看到是将军夫人把人放走的。” 第19章 他几乎能想象到纪褚黑脸的模样。 事实上纪褚只是一脸冷淡的听完了那小孩的话,并没有任何表示,摆手把人带了下去。 江北书一下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一句话都没插上嘴事情已经宣布结束被带回屋里。 还在愣神之际,他已经被引领着脱了外衣坐到床上。 纪褚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径直吻了上来,这时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生疏,动作熟练亲吻压到一气呵成。 意识回笼后他急促的喘着气推了两把,脸色潮红,眼里带着缺氧的雾感,“你不问问是不是我做的?” 纪褚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嘴上,不曾移开视线,说了句:“不重要。” 不重要?究竟是真的不重要还是对他信任过头了。 江北书用力捂着衣服,像是拼命守护自己清白的良家妇女,“你先...听我说完。” 纪褚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冲动,扯过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一起,看着他平静道:“不用听你说,已经有人提前告过状了,说你和朝廷勾结,想要把我引出去除掉,你觉得我信他还是信你?” 江北书被他的话搞得思绪乱七八糟,怎么会有这档子事情。 纪褚把头抵到他的侧脸上,胡乱蹭了两下,“我会去看看的,无论是真是假,都要去看看...” 他咽了咽口水,担忧道:“为什么?万一就是针对你的陷阱呢?” 纪褚沉默了一会儿,抱的更近了些,“就彻底恩情断绝,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连留下他的余地都没有了。” 江北书抬起他的头,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纪褚撇撇嘴,不太同意的样子,害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你就算不同意我也会偷偷跟着的,让人看着我不也没看住吗。” 纪褚挑眉:“那我没有拒绝的选择了。” 江北书笑着回吻上去,没了之前的羞涩感,情感上的欲望更加外露,毫无保留的展现着想要拥有彼此的占有欲,相互接纳,注定难眠。 第二天迷迷糊糊清醒过来,手边备着温水,贴身衣物也已经被换过,他哑着嗓子咳了两声,喉咙干涩的刺痛,还是决定不叫人了。 自从纪褚手里有了实权,他也不用再穿穿那些粗布外衣了,怎么舒服怎么来,现在就算是他明目张胆的搞特殊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 中午纪褚处理完军务回来陪他吃午饭,顺便同他讲了打算今晚出发去庆安郡。 行程不远,趁着夜色出发作掩护,不容易被人发现,而且打算天亮前就赶回来,不会带太多东西,轻装上阵。 同行的人数也不多,如果要进城的话人多麻烦,所以只带了几个平时信任,身手又不错的人前往。 说这件事的时候手慢慢的摸到了他的腰上,意图明显。 明白过来之后江北书的火气蹭蹭往上冒,怪不得昨晚那么‘卖力’带头来还是想把他丢在这里。 他把自己腰上按摩的那只手打掉,狠狠剜了纪褚一眼,“我身体没事,可以去。” 纪褚低着头把手缩回来,多夹了几筷子饭菜到他碗里,“多补补。” 晚上纪褚给他带来了统一的着装,黑衣束发显得干净利落。 他的身形相比之下本就纤细,平时穿着宽松一点还看不出什么,现在四处被这么一裹,跟营养不良似的。 脸上被蒙了一块布,遮住面容。 江北书眼里疑惑。 “这样不容易让人看出来,就算有人对你有意图,黑夜里也要好好分辨一番。” 他无奈叹息,不好说什么,感觉上次事件对纪褚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小。 最后一人听从命令,准时做出行动,一路从小道绕行,半夜寅时到达庆安郡。 半路已经有人前来汇报前方的消息,异常的地点在庆安郡郊外,不用进城倒是省事不少。 这一路上他们们没有片刻停息,所有的信息传递都是在行程中解决并迅速做出判断,其余人只负责听听从命令,仅靠眼神交流就能做到行动的统一。 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紧张的氛围,和之前刚来的时候那种懒散的感觉完全不是同一个水平。 纪褚几乎没有向他这边看过,避免被人注意到,但是总能在他有问题的时候进行适当减速,他马技一般,还算勉强能跟得上,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抵达的地点是城中的一处密林,进去之前纪褚安排大部分人在外围警戒,领着他在内三、五个人进到里面。 中间位置的树被砍伐殆尽,取代的是一座等人高的土堆。 用手摸上去土壤还是湿的,应该是刚埋的,踩上去土都是松的。 江北书看着这些心中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试探性的往下挖了挖,立刻露出一节白骨。 纪褚看到之后不死心的继续向下挖掘,结果只是暴露出来越来越多的尸骨,上面有的还余留着皮肉,没有完全腐败,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能拼凑出十几个人的尸体,更让人无法淡定的,是某些人身上掉落出来的彰显身份的配饰。 他本以为这里只是魏宥骗他的一个地点,没想到是真真切切的屠杀了一批人埋在这里,就等着纪褚的到来达到挑衅的目的。 纪褚阴着脸看着这个尸骨坑沉默了很久,最后亲手将挖出来的人重新珍重的填埋。 江北书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从背后抱着企图给予一点温暖。 那不仅仅是一群人生命的时区,对纪褚来说,最开始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没有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势力也没有了,身上更是又背负了几百人的血海深仇。 上半天似乎能干感受到他的悲愤,不多时降下雨水,把这人深埋地下,同时将里面不见天日的血液冲刷,渗到脚边。 纪褚跪在一处郑重拜了三拜,他就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就在准备离开时,不远处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 他们戒备时,四周已经慢慢涌现出一批人,为首的抓着一个人的头发,把咽了气的侍卫当面丢到脚边。 纪褚表情淡然,拔剑准备迎敌的同时将他护在身后。 从众人身后缓步而来的是盛荀,姿态张扬不像在军营被打压的样子。 江北书惊讶他身上穿的衣服与自己相同,纪褚他们两人的情况,断然不会在他在场的情况下让盛荀一起来这里,那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竟然让人一点也察觉不到。 盛荀见他表情这样出言讽刺,“怎么,觉得我是个处处不如他的草包吗?”说着指了指纪褚。 江北书不搭理,自己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都是他自己的嫉妒心作祟罢了。 盛荀同样拿过一把剑,势必要同纪褚你死我活较量一场的架势。 这样的结果不难猜到,纪褚早就有了要除掉他的念头,在那场算计中,盛荀同样是有了想要一举除掉两个人的打算。 紧急之下,纪褚把自己的一把短佩剑取下来交到他手里,“拿着防身,都是冲我来的,只要有机会自己先离开,不用管我。” 在他们个人较量的时候,周围的人没有趁人之危,都保持着动作没有前进一步,应该是被交代好了不许打扰他们之间的争斗。 可是一旦分出胜负,他们两个还逃得掉吗? 他默默地拔出了那把剑,剑体反射出冷厉的亮光,拿在手里让他看上去有了几分杀意。 江北书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纪褚的身影,紧张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在盛荀手里的剑被挑飞之后,精神上的紧绷并没有消失。 盛荀表情狰狞的看了两人一眼,立刻退到了包围圈以外,给了眼神示意可以动手。 第22章 纪褚立刻回靠到他身边,一只手紧紧拉着他,一面去抵挡冲上来的敌人。 真正做出行动之前,他呼吸急促的企图找到任何一点突破口,但貌似没有任何作用,仅剩的几个护卫已经因为人数上的劣势受了伤。 江北书心里明白他动手杀人的后果,但是已经没了其他选择。 下定决心之后,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变得安静下来,他平静的握了握手里的短剑,下一秒在纪褚惊恐地目光中强硬的把手挣脱开加入战斗。 在法术的加持下敌人的动作一切都显得软弱无力,他甚至无需关心手段是否残忍,既然注定是要那人杀掉,干脆动作利落一点,减少死亡的痛苦。 经他手死亡的人以一种绝对力量的方式断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尸横遍野,像是在土坑的外围建起一座尸骸围墙。 停手之后他脸上还有溅上去的血液,残留的温热彰显着他们的主人几分钟之前鲜活的生命。 纪褚跑过来抱住他,慌乱的抹清脸上的污渍,远处只剩盛荀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转瞬之间形势转换。 盛荀怎么也想不到他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之前没有暴露出任何痕迹,哪怕是面对自身死亡的时候都有没完全彰显过他的力量。 纪褚冰冷的目光扫过盛荀的身体,提剑向他走去,不急不缓的步伐每一步都预示着死神的降临。 或许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盛荀开始坦然的面对。 纪褚所有的动作都是缓慢的,利剑刺进他的胸口,直冲着心脏的位置。 痛苦但是无力挣扎只能忍受,盛荀苦笑,身体被刺穿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真的不好受,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靠在纪褚身上。 很不甘心啊! 盛荀扯着嘴笑了笑,在耳边报复性的低语道:“仙人杀生...犯大忌,你的心上人也活不久了。” 第20章 纪褚听到后思绪在脑海中‘轰’的炸开,盛荀的尸体从身上滑落都没有反应。 他就这么怔怔的定在原地,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江北书的情况,直到他的名字被喊了一声。 回头看去的时候江北书还是笑着的,一点点向他走来。 纪褚伸出手,紧张又害怕的想快点把人接到怀里,江北书靠近的每一步都带着他的祈求。 祈求他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是完好健康的。 江北书越走越快,最后是拼尽全力跑着靠近的,他已经能感受到身体上溃败的感觉,力气在一点点被抽离身体。 即便这样,就在两人仅剩咫尺之间距离的时候,他还是眼神涣散的倒了下去。 跌落的时候他感受到纪褚的手已经托举住自己,他听到了耳边的哭喊声,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 身体不受控制的不断涌出血液,黏腻、温热,流到衣服上和其他人的血液混合到一起。 纪褚抱着他几近崩溃,若不是胸口处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 他虽然无力支撑身体,却尚有一丝意识存在,上天的对他的惩罚还不至于让他马上消失,但也确实撑不了多久了。 事情的最后,纪褚是被两个护卫强行带走的,只有回到营地才能想办法救他。 回去的路途中,纪褚把他的身体紧贴到身上,就像在那个几个雪夜中自己做的那样。 倔强的要听着他的呼吸,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江北书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森林中透过秘密的枝叶在眼前一闪而过的光亮。 纪褚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一直放在他身后护着,一边哭一边笑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等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打他。 到最后,他连声音也听不到了,耳边是‘嗡嗡’的耳鸣声。 就算军中有医师的存在也没有什么意义,救不了他。 把脉之后只是摇头叹气,说出还有三、五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轻易的宣判了死期。 “诊不出病因,但是脉象太弱,好好养着日子能熬得久些,今后受不得苦了。” 江北书躺在床上缓和的这段时间里也算恢复了点力气,手指动了动,空洞的眼神不知道纪褚在什么方位上,也不知道该看向哪儿。 好在纪褚的心思一直都在他身上,稍有动作就能注意到,没让他等多久就握住了他的手。 他张嘴喉咙就不自控的想要呕血,口腔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不太好受,但也说明自己的味觉还在,在离开之前还能尝到纪褚做的饭菜味道,这样也不算太坏。 既然说不了话,那只能通过别的方法安慰一下自己的伴侣。 挠了挠手心,身体艰难地往床里面挪动,结果只是一定的几厘米的距离。 明白他的意思后,纪褚屏退了房间里站满了的人群,留下一盏柔弱的烛光在手边。 红色的烛光隐约落到他眼睛里,反而灵动不少,看上去不像个瞎子了。 纪褚把他圈在怀里,沉默着一言不发。 大概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心里那一关还过不去,如何去安慰他呢。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依靠着等了很长时间,纪褚一夜未眠,他也没睡,期间他被劝着合眼休息了一会儿,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眼前多少能看到东西了,虽然很模糊,但是时间久了,看的时间长一点还是能分辨出来。 耳朵的听力还没有恢复,纪褚和他交流都是慢一点用口型或者提前写在纸上让他慢慢看。 修养一夜之后还能扶着桌子走路了,看上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只有江北书自己知道,他现在就是个从内部腐烂的苹果,外面看着还算光鲜,内里已经烂了,因为被皮囊包裹着,那些腐败的、破碎的东西才没有暴露出来。 纪褚一如既往地忙碌,但是和之前相比陪伴他的时间已经大大增加,他不在的时候就让唐一回来陪他解闷。 第一见到他这幅样子后,唐一回背地里偷偷哭过,他只是看不清楚,又不是真瞎了,背过身去抹泪这么明显的动作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她带着哭腔问:“还能好吗?” 江北书看着她表情疑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我听不见,你慢点说。” 结果又哭了一阵。 等她哭完,江北书哑着嗓子打听那天他回来的情况:“除了我们那几个人还有没有带其他人回来,或者是尸体?” 唐一回红着眼写字,每个都写的大大的,一眼就能清晰看到。 【当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但是第二天一早拉了几具尸体,我没仔细看,但是应该是当天晚上和你们一起出去的人。】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话挑明,“盛荀死了,他的尸首对纪褚来说有用,你看能不能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他这个人,没有的话派人去找回来。” 她张了张嘴,反应过来正冲着他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我一会儿马上去办,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当初派去跟踪魏宥的人有消息了,已经确定好了地点,就是跟踪的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魏宥死了...被领队的人杀的。】 领队?那个小男孩的哥哥?不是说很稳重一个人吗,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转变。 “他们之间有过节?” 唐一回提笔犹豫了很久,纸上已经滴落了墨点,才堪堪下笔。 【魏宥...应该是从前对他弟弟有过不好的想法,当时被盛荀救过,所以我怀疑上次跑到你面前来告发的事情,应该是想还人情。】 【已经提前和纪将军说过了,现在应该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江北书点头,昨晚在庆安郡尸坑里看到的数量顶多几百人,相比纪褚告诉他的几万人相差不少,所以在那里只是被屠杀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部下应该就在魏宥抵达的那个地方。 希望能把人找回来,在这里与外敌的战争中他们已经损失了太多人,真的想要反叛,成功率不高。 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唐一回好奇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江北书梦回那天夜里,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撇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虽然活了这么久,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一次,只模棱两可的回答:“该做的都做了。” 【那什么时候办喜事?】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说不定永远也等不到了,他现在只能活不到半年的时间,纪褚身上还压着重担,现在这样心意相通已经很满意了。 【说不定他打算当上天子之后封你做皇后呢?那就真成了历朝第一了,无论名声好坏总会流传下来,多出名啊。】 江北书笑了笑没有回答,觉得她的说辞太过荒谬。 就算真到了那一步,纪褚怕是要被上谏的口水淹死。 傍晚的时候纪褚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了辆轮椅,纪褚把他抱上去试了试感觉,“哪里不舒服就提出来,我尽快修改。” 第23章 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江北书有些新奇,上下摸索着试了试手感,“这是你亲手做的?” 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如果没有这样的身世,他们应该能很平凡的度过一生。 忽然他摸到了纪褚手上新磨出茧子,拿着他的手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新的。 “跟谁学的?” 纪褚搓了搓手不甚在意,“这里没人懂这个,我自己琢磨的,以后哪里坏了都能随时改。” 江北书安心的坐在上面,被推着在外面逛了两圈,感慨道:“没想到我也有坐上轮椅的的一天。” 闷了一路的纪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声的喊了他的名字一声。 他仰头看去:“怎么了?” “以后不想这么叫你了,我们现在不是之前的关系了。” 江北书摸着他的脸:“那应该叫什么?相公?夫君?” 现在想想好像纪褚从来都是指名道姓的喊他,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要喊师傅的吧,但是好像从来没有被承认过,所以也不开口。 纪褚主动低下头去蹭他的手,“你有没有小名?” 他摇头,无父无母,随便捡了个名字当做自己的,哪里还有什么小名,连个字都没有。 “你帮我起一个?” “字的话,取‘念’吧。”注定要记得一辈子,永远都忘不掉。 “江念...”他在嘴里把这个名字过了一遍,转而去问:“你呢?我喊什么?” 纪褚笑了笑,“还是跟以前一样就好。” 江北书表面答应下来,但是之后的日子里什么都喊了个遍,每次听到那些亲昵的词汇反应都不一样,在他枯燥的日子里也算是一种乐趣。 在纪褚要开始反叛的阶段,强硬的安排他不能跟着,在软磨硬泡下才被允许只能在攻占地点平稳后才能过去。 一遍遍叮嘱的话念得他头疼,“知道了知道了,要先以自身为重,不能乱跑,行动报备。” 说着摊手展示:“我现在也乱跑不了啊,没有你的命令,他们敢带我走?” 第21章 纪褚无奈的摇摇头,把他推回了住处。 自从他缺少了某些方面的自理能力以后,洗漱工作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纪褚头上,全权把握,以至于总能撩拨出点动静。 不过念着他身体不好,没太折腾,顶多就是抱着亲一会儿。 换好新衣服把他抱到床上以后,纪褚转身就去研究轮椅,拆拆卸卸,不知道打磨了什么,又重新按上去。 他也没说哪儿不舒服啊。 平静的待了两天之后,江北书感受到了军营里躁动的氛围,纪褚告诉他马上要启程了。 启程?他看了一眼现有人数,面露担忧。 “之前去寻人的还没有消息吗?还是说不相信你?” 纪褚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没有,很顺利,那边的事情有人负责,前进路线里面经过那个地方,直接对接就好,不用劳神费心把人全部都带回来。” 纪褚害怕这场战争波及到他,打算提前让他转移,每次离停留在离大部队不远的小城镇上,除了他熟悉的唐一回陪同,还多了另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告密的小孩。 这次见面后变得更加局促,每次都离得他远远地,无论是招手还是给好吃的都不靠近。 “他这是心里愧疚呢,觉得是因为那天的揭发的事情让你变成这样的。”唐一回闷闷的解答。 看上去的确如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能还觉得他是个会法术的人,结果现在狼狈的坐在轮椅上,变化确实有点大。 “没人告诉他告诉他一声这和他没有关系吗?” "说过了,小孩死心眼,认定了是他自己的错,后来又看到纪将军重用他哥哥,愧疚感更深了。" 唐一回说着把他推走,“先让他平静一段时间吧,自己消化消化比别人劝说有用。” 这样的一段日子过的惬意,人少的小城镇上民风还算得上淳朴,对他们这种外人的到来虽有好奇,但是也没有过多询问。 日子好的时候唐一回会推着他出去走走,按照他的话说,人不能总闷着,特别是像他这样整天只能坐着的人,容易发疯。 唐一回在他面前从来不避讳说他现在身体残缺的问题,即便说了他也不在意,风风火火的真的让他过了几天开心日子。 纪褚那边会时常给他传信过来,分两封,其中一封是给他的,另一封是给唐一回的,内容也不一样。 对他多是叮嘱和关心,顺便再写些情话,至于另一封,看着唐一回每次看信时的严肃表情,应该不只是下一步对他们的安排,还带着军情战况如何。 那里面的内容从来不让他知道,知道的多了就担心的多,怕他劳神。 对此江北书也没有太多关心,因为从他们每隔十天左右就要转移一次阵地的频率来看,局势是有利的,位置也越来越靠近京城。 只不过,后来变得不一样了,来信的次数越来越少,身边照顾他的人也越来越沉默寡言,固定的完成每天的任务,连一句话都不多说。 唐一回也变得安静下来才让他觉得诡异,“是纪褚那边有什么事吗?” 周围的人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肯回答。 这几个月下来,眼疾越发严重,现在眼里已经没有再看清的可能,之前他看信件的时候慢慢看总会知道写的是什么,现在怕是要依靠别人来替他读出来了。 有些难以启齿的话无法宣读于口,但是他也没有再收到过,少了这份烦恼。 唐一回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别担心,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听上去那种疲倦的语气却不是这样。 “过两天还能出去走走吗?”他放弃追问,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对他而言都帮不上忙,只能被动的等待着自己的结果,所以不如就这样接受,不再挣扎。 她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假装放松的对他说:“现在街上不安全,很快战争就要蔓延到这里,人都躲起来了,街上没什么东西可看的。” 江北书表情低落下来,什么也不让他知道,什么也不许,“这日子过的没意思啊~” “我晚上破例让你吃顿好的行不行,还让你喝点酒,桑落酒怎么样?” 刚喝完苦汤药他正皱着脸咂嘴,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下来。 自从病了以后就配了专门的医师来照看,一步步从汤药拓展到饮食领域,清汤寡水还多是药膳,实在是吃不下去,但是又不能让远在战场的心上人担心,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咽。 终于能改善改善伙食,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晚饭的时候江北书早早等在餐桌前,唐一回带着东西来了以后就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就他们两个人聊聊天。 一小瓶桑落酒安安稳稳的塞到他手里,另一边还多了种烈酒,当然不可能是给他喝的。 吃饭的时候唐一回不间断地照顾着他,布菜倒酒,可能是心情好点了,又变成了话匣子,说着她以前逍遥自在的过往。 “我之前,挺羡慕你们的,能不管不顾的走到一起,肯为了彼此付出生命,当然多数是你在废命,但是也都能看得出来你对于纪将军是很重要的存在。” 说完就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接着道:“我本来觉得这多美好,和话本里的故事一样,结果呢,你短命。” 江北书听着想笑,明明那么伤心,说出来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想笑。 “短命也没有关系,红颜薄命的人多了去了,你死了他还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也挺感人的...我就是怕,万一以后纪将军真的成为下一代天子了,你就不怕他辜负你?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无情,立个男后都难,更别说专心一人了。” 唐一回喝的脸色涨红,也不知道是真喝醉了还是假醉。 听这意思是在担心他以后的幸福,她这一番话说出来难免会让人多想。 唐一回趴在桌子上抽泣,嘴里喊着:“不能相信爱情...” 她不是本来就不相信吗? 之前谈到男人就表现出来一副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架势,没想到精神上对待爱情这么忠贞。 江北书浅尝了一口桑落酒,觉得没什么感觉,趁着旁边的人低头痛苦,直接拿起一整瓶喝了两口。 他惊讶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闻着确实是酒的味道,但是嘴巴尝不出来了。 看来味觉也快要消失了。 正在消化这件事情的时候,唐一回猛地抬头,红着眼撇嘴看他,“如果有一天纪将军真的不要你或者把你辜负了你该怎么办,就这么憋屈的死啊。” 江北书瞪着眼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回答道:“要不然呢?” 眼看着又要被他的‘不争气’气哭,赶紧安慰了两句,连身份也不遮掩:“我也活了挺长时间了,有这么一段经历没什么好后悔的,比一直无欲无求一眼看不到头的生活要好。” 第24章 “...但是你这么说,是不是他已经做出这样的事情了?”江北书敏感的问道。 唐一回被噎了一口,咳嗽两声连忙说没有,“我只是先提前畅想一下未来的事情,这件事情总要考虑考虑...”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是心虚,却还是不透露半个字,这一会那几口酒劲上来了,嘴里话都说不清楚,摇摇晃晃想要起身离开,结果刚站起来就一头倒在了桌子上,旁边的酒坛被打落在地摔地四分五裂。 唐一回现在醉成这样,肯定是没法自己回去了,他用手努力挪动着轮椅,打算去外面找几个人帮忙,也不知道都被提前打发到哪儿去了。 他开门就看到庭廊外面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听到背后的响声站起身。 呦,这不是那个敏感小孩吗。 虽然看不清脸了,但是这个院子里体型小小的就只有那个小孩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有事找我吗?” 他低着头不语。 “叫什么名字总要告诉我一声了吧。”之前觉得不会有什么交集,就没打算多问,没想到后续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不过也相处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也该认识一下了。 那小孩怯生道:“张右青。” “进来吧。” 江北书喊了他一声,犹豫片刻后还是抬脚跟了上来。 指了指在餐桌上睡得东倒西歪的人,问:“有办法把她搬回自己的房间吗?” 小孩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转身立刻去喊人。 这里他倒是熟悉,前后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叫了;两个平时跟着唐一回的护卫过来,一人一个胳膊架着就拖了出去。 她醉成这个样子,而且还没有暴露女儿身的身份,总归是不太放心。 那小孩很会看人脸色,立刻接手了推轮椅的工作,年纪小小的,力气倒是可以,一路紧跟着那两个人的步伐居然还没掉队。 半路的时候江北书问他累不累,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不累。”张右青回答的干脆,“你很轻,感觉比我还轻,像是推着一副空架子。” 他偷偷靠近耳边问:“是你偷偷用法术了吗?” 江北书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是他这具身体已经‘空’了,灵力散尽之后就是□□的消散,所以他现在确实是轻飘飘的。 他眼看着唐一回被安全的送到房间里,被安置在床上以后他就打发人离开了,剩下的不用管了,免得露陷。 等到四下无人,张右青把一张团成球的告示递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对方,猜测这可就是来找他的事情。 展开后是一张昭告天下的的婚书,至于上面的名字...也不是他认识的人啊? 第22章 “你想告诉我什么?” 张右青安静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只能听到床上睡觉的人的呼吸声,因为紧张的原因,好像心脏跳动的声音在他自己耳边砰砰响。 “...这是新帝登基后发布的。” 江北书听到心里一惊,不可置信的努力想要去看告示上的名字,心口传来抽痛的感觉,压抑的呼吸不上来。 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原来这个才是他真的名字...” 原来他叫纪云殊,根本不叫什么纪褚。 也难怪当初问他想要被叫什么爱称,结果得到一句没有,本来就是假的,也难为他要编出这么个名字来费尽心思的骗他。 一旦这样的情绪翻涌起来就是不可遏制的,更何况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结果到头来都是假的,什么时候攻破的京城他不知道,要另娶别人他也还是不知道,身边的人都被下了命令绝口不提半个字,把他蒙在鼓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就他自己还傻呵呵的等着纪褚来接他。 背后一定很可笑吧。 他连呼吸都无法稳定,手里拿着那张纸颤抖着。 仰头把眼角的泪水擦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张右青道:“谢谢你了,告诉我这些。”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拖着这具残废的身体去找他理论? 说到底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基本立场都站不住凭什么管着人。 难怪唐一回今天晚上会是这样的表现,一个劲的劝他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但是他哪儿还有什么以后。 当天晚上他守在唐一回房间外面的小院子里坐了一整晚,考虑着自己应该什么时候离开,回到那个身上的小竹楼去。 从京城到家里的路很远,他现在这样怕是连个敢帮他的人都没有... 唐一回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中午,他打发了所有想要按照以往想要照顾他的人,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开门见面的第一眼或许就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又害怕的问他:“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没乱说吧。” 江北书摇摇头:“没有。” 唐一回:“哦。” “但是纪褚要和外邦联姻的事情我知道了,早上的时候了解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身世背景...挺好的。” 说话的时候他声音里是颤抖的,他缓和了一夜的情绪结果一点用也没有,再次提起这件事情,还是这么狼狈。 唐一回低着头不知道该安慰什么,“你要不要去当面问问?”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江北书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无奈的笑了一声,“可以吗?都已经把我丢在这里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不愿意让我知道不就是在逃避躲着我吗。” “管不了这么多了,死也要死个明白,反正干完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继续跟着他做事,不管要把我罢免了还是怎么样,我都要让你们见上一面。” 看着她急冲冲的出去安排行动,拿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但是他心里清楚,纪褚不会见他,这件事情根本就解释不了。 不爱了的话这样做当然合理,只不过知道他们两个过往的人会觉得纪褚薄情罢了,除此以外不会有任何损失。 如果还爱他,那为什么要转头去娶别人呢? 无论是为了什么,就算只是利益上的交换,那也已经把他排到了后面。 唐一回的动作很快,她害怕被人知道了受到阻拦,紧急找了辆简易马车作为代步工具。 进门后推着他就往外跑。 “这么快就能进宫?”这连进去传达一声的时间都不够吧。 她不顾追出来几人的呼喊声,扬起手中的绳子策马离开。 “进是进得去,至于能不能见到先到里面再说。” 几个月来难得出来这么一次,他凑在车窗旁边,感受着风吹到脸上的肆意的感觉,大街上因为这场帝王的婚事变得热闹不少。 一路上他听到了不少人在谈论这件事情,内心高兴这场联姻带来了多大的好处。 他了解到那个女子来自一个小国,但是百姓富足,虽然面积小,势力却还可以,与他们这个刚刚换了统治者的王朝相比,说不定地位还要高些。 不知道那边为什么会同意,大概是听到了新上任的帝王英勇的事迹吧。 唐一回期间回头看了他一眼,让他别听那些话,“现在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内情,你别瞎想。” 江北书哭笑不得,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 有一点唐一回说得不错,她确实把自己顺利的带了进去,把守的侍卫好像都认识她,一个个很恭敬的样子。 “这是当初他给我的权利,害怕你这边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无法让他第一时间知道,给了通行令牌可以随时进来,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用,还挺爽的。” 再往里面走,就能能再用马车了,换了轮椅之后唐一回要顾及他的身体,不敢推行的速度太快,路上遇见管事太监打听到了纪褚现在的位置,直接带着他去了上书房。 之后他就要在殿外等候,由太监进去禀报。 贴身太监出来的时候单独把唐一回喊了进去,至于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江北书听不到里面在谈论什么,离得有点远,但是旁边来回路过的宫女嘴里嘀咕的还是能知道些。 大多是猜测他的身份,有几个消息灵通的猜到是皇帝养在宫外的小倌,说他居然能跑到这里来争着要名分。 听到这些话他内心复杂,多了一层体会,感受到自己的自尊被人踩在脚底下随意践踏。 “这个节骨眼上也敢闹到面前来,唐将军还一路陪同着,也太不懂事了。” “是啊,外面新帝要大婚的消息都满天飞了,说不定就是觉得有这个事情在,好像心里有底气一样,结果还不是不见。” “都是个废人了,怎么可能还会要他啊,不过听说跟在身边的时间很长,还有感情在的话说不定会可怜可怜收下他。” 这些刺耳的话就这么轻飘飘的划在了他身上,偏偏还无法反驳。 听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留在这里是个笑话,不过是仗着上了几次床,睡了一觉而已,现在又是个废人,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对所有人来说他都是个累赘。 第25章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落在脸上的阳光已经不那么晒了,唐一回猛的踹门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带着怒气,到了他面前强压下,很是无措:“我也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但是……他说想让你活着。我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不理解也没关系,无论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江北书心累,累到一句话都不想说。 想让他活着?娶个素未谋面的人就能让他活着了吗?或许是找到了什么离经叛道的方法吧,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去告诉他,我宁可死也不想看着他娶别人。” 他现在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纪褚还是爱他的,这就够了。 江北书知道他提出的这个要求会被拒绝,不过没想到是被拒绝的这么干脆。 唐一回再次进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纪褚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厉声让她把人带回去。 把原话带到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反应,纪褚一言不发低头阴郁的看着手里的图纸。 唐一回把见到的一字不落的传达给江北书。 闻言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语气虚弱道:“回去吧,不见了。” 回去的路上他问唐一回:“如果我自己离开会怪罪到你头上吗?” “...不会,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有人能束缚你了,回去我就直接辞官离开这里,逍遥快活去。” “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吗?顺路的话我带你一程啊。” 江北书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没必要因为他的事情再去麻烦别人。 按常理来讲,他早就该死了,因为被照顾的好,幸运的多了好几个月的寿命,该知足了。 “你自己?能走路了?” 他整个人瘫软在轮椅上,眯着眼睛看那刺眼的阳光,不会儿的功夫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白天的光纤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负担,出门眼睛蒙着白布又惹人非议,所以换成了帷帽。 好处就体现在现在这样,能给他的脆弱保留最后的自尊。 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白发,泪痕被风吹干以后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他说自己是‘回光返照’,“再潇洒几天肯定没问题。” “...我不想留在这里看他大婚。” 江北书泄了口气,求助道:“你能帮我准备一匹马吗?” 唐一回答应的干脆:“没问题,给你挑一批好的,跑得快他肯定追不上。” 晚上他自己偷偷收拾了个小行囊,放的多是纪褚时不时送的小物件,他打算一起带走,不给纪褚留一丁点念想。 金源也被他召了回来,它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自己也该兑现当初的承诺。 “这么久以来,辛苦了。”他将小鸟放在手心,传递出最后的力量助它成仙。 他们两个之间本身就是利益关系,就像当初金源认为的那样,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还不如和相处了几天的纪褚深。 事成之后金源问他:“要不要我帮你回去?” “不用了,能不能回去无所谓,死在半路上也没有关系。”他只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也不能看着纪褚再犯错了。 只能赌一把了,说不定他早死能阻止纪褚要做的事情。 大逆不道啊。 第23章 他们离开的夜里,除了张右青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本来是要瞒着所有人的,也许就是和这个小孩有缘分,每次有点什么事情都会被他悄悄看见,就像这次,明明都已经是在城郊碰的面,离住的地方远远地,也不知道他这么小小一个,哪儿来的这么多力气,能偷偷跟这么远。 但是他知不知道都没有任何意义,也改变不了什么,江北书和他简单的告别,把自己闲来无事炼化出来的镯子给了他。 “我离开之后如果有人找你麻烦的话,把这个拿出来做交换,别被欺负了。” 其他他也知道,纪褚对待寻常人并不残暴,相反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君主,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死心塌地的跟着。 至于唐一回,她纯属想法和别人不一样,把轻易看的太重,但是步入朝廷最不能看中的就是情谊。 随意她觉得纪褚对他无情,心里对他的印象打了折扣,又是个不受约束的人,所以一怒之下辞官也能理解。 “以后还能见面吗?”张右青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 江北书俯下身子轻声对他说:“不见了,见面回忆起来的都是苦日子,会不开心,以后我们都快快乐乐的,你哥哥以后一定能好好照顾好你的。” 说完,他把小孩的身子掰过去,指了指回去的路,“注意安全。” 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和唐一回也转身上马,两个人离开的消息不会被隐瞒多久,他的身体又不能前进太快,为了不被抓回去不能浪费一丁点时间。 唐一回陪同了一小段路程,谈起当初借他的手杀人的事情。 “得了吧,就算当初没有我,你也会自己找个机会动手处理掉。”江北书一眼看破,不接受这份感谢。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感情,当初利用的心思被看穿也只当着笑话过去了。 唐一回送了他一段路程,离别的时候反而相顾无言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知道他的死局,也知道不会再见面,怕说出来的话伤到他。 “就到这里了,再见。” 江北书没有看到她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不会很好看,刚开始的这么几个人,就在这样一场争斗中,死的死,散的散了。 回去的道路上异常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可能是都不愿意在这个喜庆的时候惹事,就连对他古怪装扮的闲言都少听到。 但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联姻的消息却无孔不入的传入耳朵,听到最后已经由刚开始的心痛逐渐变得麻木。 或者不是麻木,是他越来越感受到任何事情。 回去的这段路他走了六天,感觉不到疲倦,所以日夜兼备的赶回来,算着七日,迎亲的队伍已经已经到了,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盛况,他是没机会看到了。 更没有可能去拥有。 清州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了,都搬去了更好的地方,还留下来的都是一些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和丧父的小孩,只能被迫守在这里。 面貌改了很多,之前那些不入流的花楼酒馆全都被查收,重新翻修多了学堂。 不得不承认,纪褚会成为一个明君。 而他自己作为一个本就要死的人,不能挡了纪褚的路。 江北书明白,纪褚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王朝之间利益的交换在他眼里看来更多会变成一种威胁。 所以他答应婚事的理由肯定有其他原因,江北书自恋一点的想,这里面肯定有为了他的缘故。 那日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唐一回随口骂纪褚一句,说他魔怔了:“整天盯着一张图纸看,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那个什么公主过来和亲,结果明晃晃的要带几万人过来,我可不相信她要使唤这么多人,什么时候结个婚还能侵占上领地了...” 他猜测纪褚想要搞献祭那一套,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这种方法,往自己身上招揽罪孽不怕报应吗。 下决心离开的时候,心里期望纪褚会追过来的,二选一,看看他是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方法舍弃自己,还是来见他最后一面。 如果真的选了前者,以后的路只能靠那只镯子挡挡灾了。 后面上山的路只能徒步走上去,下马的时候双腿瘫软了一下,险些有些站不住。 不知道是才在泥土上不适应,还是他逐渐虚空的腿支撑不住。 山脚下的路口处多了两块墓碑,上面写着只写了“林”字,两座小小的坟墓挨在一起。 他看着上面的字想到了当初那个帮了基础的店小二,好像就是叫林和安,那着旁边的应该是当初吃了他药的亲人吧。 当初已经提醒过,逆天而为都是要偿还的,这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纪褚筹划献祭的原因。 由于碑牌过于简陋,被风吹雨淋之后已经倾斜。 江北书耐心帮忙扶正,压了压周围的土壤,心中难免愧疚,如果当初自己没插手的话,是不是两个人的结局不会是这样? 他手上被扎进几根木刺,感受不到多痛,抬手想要拔出来的时候,突然透过他的手掉落下去。 身体已经开始消散了啊... 回头看了看城中仍有喜色,依旧没有他想看到的身影。 短暂失落之后他迈开腿朝山上走去,自己的法术消失之后,当初设下的屏障也不复存在,院子里落满了竹叶,原本摆放药架的地方也被风吹的乱七八糟。 竹楼也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不知道是这山里的动物还是以前被他欺负过的精怪。 这些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能够来到这里他已经用过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跌落在小院中间,耳边是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周围一切都安静了。 第26章 他平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消失,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听到了自己的刚得到的另一个名字。 “江念!” 他猛地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害怕是临死前的幻听。 望着栅栏外的那条小路,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 会喊他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纪褚! 江北书跌跌撞撞的起身,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已经摔得衣服上满是泥泞,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以一种多么狼狈的样子见到心上人。 纪褚身上的装饰还是大婚的服饰,衣服在来的路上脱的连七八糟,只有头上的饰品还能看着出来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小跑来的。 纪褚的手抓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抓空,衣服下面已经空荡荡的,只有脸还能被触碰到。 江北书扑倒在纪褚怀里,连简单的拥抱都做不到。 纪褚不知所措的抱着他,既没有当初少年将军的一起风发,也没有身为天子的威严庄重,此刻只剩下无助,泪水低落到他脸上短暂的温热了身体。 “你还是来见我了。” 纪褚崩溃的跟他说对不起,“我不该想那么多,如果当初我能够好好听你的话,我就能多陪你好久好久,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江北书抬起头,用脸去蹭掉他脸上的泪水,亲吻的安慰着问道:“以后还会娶别人吗?” 纪褚拼命摇头:“不会,我只有你,只有你自己...别离开我还不好,我求求你了。” “我们两个从这里遇见开始的,也在这里结束好不好?” 纪褚不敢去听这些话,努力逃避这些,心里闪过一瞬的想法,“你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他的仇已经报了,剩下的什么也不想管,现在连他最想拥有的人都留不住了,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可以,你要好好活着,还有很光明的未来,我这样本来就是做错了事,要被惩罚的,再拉上你岂不是罪过更大?” “别害怕,我会等着你的,无论多久,相信我好不好...”不知道这些话纪褚能听进去多少,至少不会跟着自己一走了之。 “你今日这身装扮,不用上的话是不是有点浪费。” 纪褚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江北书虚弱道:“既然不用娶别人了,考虑娶我吗?” 纪褚刚克制好的情绪再次崩坍,规矩的跪下立刻想着拜天地,“早就想了。” 两个人都无父无母,既拜了天地,也是父母,剩下的夫妻对拜,江北书面对着那双眼睛,不舍得低下头去,只怕这一转眼,就再也看不到了。 思考过后,他撑着身子覆上最后一吻。 结束后,□□已经完全消失,纪褚身边空落落的,整个人丢了魂一般,呆滞在原地,眼神空洞的落泪。 一阵微风吹过,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江北书留下的那每玉镯,冰凉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的呼唤,让纪褚的意识一点点回笼。 动作僵直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万般珍重的放到嘴边落下一吻。 纪褚听从了他的话,好好治理这个新王朝,后宫空滞,不管外界是怎样的传言,他始终没有回应过。 每年会固定在他们拜天地这日到竹楼停留一天,修缮房屋,打扫庭院,从他每次来都渐渐消瘦的身体来看,过得并不好。 明明说了纪褚会有很好的未来,却在愧疚和绝望中只活到二十八岁。 从江北书离开那天开始,除了朝政上的事情,纪褚几乎很少开口,但是来到这里会絮絮叨叨说他的烦心事。 就好像他还守在身边一样。 每一次说话的最后一句都是:“我想你了。” 他心里总是想着“再等等,我很快就要去找你了”。 纪褚像是知道自己的命数一样,提前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包括自己的继位人和安葬处。 皇陵里面只有一具假尸骨,而他真正的墓地,当然是江北书身边,一起守在这个小竹屋附近,安安静静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他们仅剩的朋友唐一回成为了唯一一个知道这处地方的人,当初听说纪褚没有另娶他人之后,激动地回去见过一面,明白了两人的心意。 到处潇洒经过清州的时候会上来祭拜一下。 她看着两个人的碑牌,洒了碗酒后说道:“这样,挺好的。” ...... 江北书接收完这个世界的所有信息后,说一点不难受是假的,心口处闷闷的疼,演到最后还是有爱的... 第24章 江北书站在破旧的院子里,看着眼前的一群人,身着华服,姿态高升,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值钱的物件 他们这一行人来的目的明确,想要让他嫁进谢府,只因为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算命先生,说他的八字命格能给谢府那位小少爷带来好处,这是要把他娶过去冲喜用吧。 手中的婚书怎么看都是一张卖身契,标明了他这条命的价格。 江北书看着婚书内心没什么感觉,只感慨他一个鳏夫,就因为个生辰八字居然能哄得谢府多看一眼,不过想想也知道嫁过去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婚书上的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谢家二公子谢疾,那个传闻中性格乖戾、双腿残疾的男人,即将成为他的夫君。 "小少爷,该准备出发了。"老仆人在身后轻声提醒。 “这么快?”他才刚知道这个消息,即刻就要启辰入府? 那人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连聘礼都带来了。 东西准备的规整,不缺什么,但是也绝对不多出一件物品,并不是想要给他多少面子,只是因为谢府朝廷重臣的身份摆在那里,要给保证他们自己的面子而已。 江北书深吸一口气,将婚书折好放入袖中。他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仿佛随时会下雨。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道,转身走进屋内。 屋内陈设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江北书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他取出一件还算体面的长衫,慢慢换上。 镜中的青年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憔悴。江北书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回忆起这幅身体以前的记忆。 这个时代与男子成婚甚是少见,原主人比较幸运,遇到了个真心待他的人,又是青梅竹马的身份,后他们感情很好,有感情基础相爱无比,可好景不长,新婚不到半年,夫君便因病去世。从此,他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鳏夫。 还落了个克夫的名声,受人排挤,没过多久就抑郁而终,这就是在这个时候江北书接管了这副身体。 "小少爷,马车已经到了。"仆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江北书回过神来,少爷两个字听起来真是刺耳,嘴上说着很恭敬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把他贬低的一文不值了吧。 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走出房间。 院子里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车夫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江北书上了车,他只带了一个小包袱。 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东西实在是不多。 他孤身一人没有家人可言,自然没什么嫁妆一类,今天这么着急把他接过去,是日后不想大摇大摆的操办,不想让人知道堂堂谢府二公子娶了个男人,还是个鳏夫。 都想悄无声息的利用他。 马车缓缓驶出破旧的院子,江北书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这一去怕是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老夫人对他嫌弃,自然不肯与他一道同行,把话撂下先一步离开了。 已经下过一场雨的小路上泥泞不堪,马车颠簸着驶向谢府,江北书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突然,马车剧烈晃动一下,猛地停下。 "怎么了?"江北书掀开车帘问道。 车夫指着前方:"前面有马车陷在泥坑里面,路被拦住了。" 江北书探头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横着停在狭窄的道路中间,几个仆人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马车推出来。 前面的问题不解决他也走不了,反正也闲着,去帮帮忙吧,江北书想着跳下马车。 他快步走到那辆马车旁,伸手刚触碰到车厢,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 "二少爷,您没事吧?"一个仆人焦急地问道。 "无碍。"车内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扶我出去。" 江北书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就在这时,车帘被掀开,一个男人缓慢探出身来。穿着一身玄色锦袍,面容冷峻,眼神凌厉。即便一身病态身上的气势也丝毫不减。 看着与纪褚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江北书的心猛地一跳,不知礼数的盯着看了好久才缓过神,脑海中纪褚最后痛苦的神情依旧挥之不去,两张脸重合下让他有些失神。 谢疾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目光十分不友善的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 第27章 江北书下意识慌乱的低头躲避视线,却看到了旁边仆从身上均佩戴着带有‘谢’字的令牌,又想到刚刚喊的‘二公子’。 这个男人,不就是他即将嫁给的谢疾吗? "二少爷,您受伤了!"扶他下车的侍从惊呼道。 江北书这才注意到,谢疾额头上多了一道伤口,正渗着血。 应该是马车陷进去的时候剧烈颠簸导致的,谢疾腿上有隐患,坐不稳肯定要磕到。 谢疾冷冷瞥了他一眼,像是在埋怨仆从多嘴,身子转移到轮椅上,不耐烦道,"赶紧处理好继续赶路。" "可是少爷,您的伤......" "无碍。"谢疾的声音更冷了。 谢疾表情难看的多看了他一眼,面子上受到了极大地损失。 江北书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去推车,没有开口解释。 这才刚开始就对他这个态度,活该受伤,就算身上带着药也不会给他用,哼! 谢疾悠闲在一边等了片刻,眼神时不时的打量他,算不上友好,让人难受。 寻常人家还要说声‘谢谢’呢,到谢疾这里连一句话都没有,江北书都怀疑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在这里故意刁难。 毕竟他居住的地方偏僻,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也不是什么必经之路,他们这种达官贵人一辈子都不会踏入,今天不单老夫人来了,半路上又遇到谢疾,很难让人不多想。 不会是特意来看看他这个未过门的‘妻子’的吧? 而且谢疾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他是什么人...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那人发话,“别白费力气了,直接去找人来帮忙。” 单凭这里的三、五个人确实完不成这个大工程。 江北书准备回自己的马车待着,反正不需要他这点小力气帮忙了,却听到谢疾刻薄的喃喃声:“光有一颗好心有什么用,一看就知道是个不长脑子的蠢货。” 江北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蠢货是在骂他吧! "我......"江北书没好气的正要反驳,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二少爷,府上派人过来接应了!"仆人惊喜地喊道。 果然,一匹人马疾驰而来,停在马车旁。一个中年男子跳下马车,快步走到谢疾面前。 "二少爷,您没事吧?"中年男子焦急地问道。 "无碍。"谢疾依旧冷冷地说道,"处理好,继续赶路。" 中年男子松了口气,随即注意到一旁的江北书:"这位是......" 江北书正要回答,突然听见谢疾说道:"不相干的人,不必理会。" 江北书的心猛地一沉。不相干的人......是啊,在谢疾眼中,他不过是个用完之后可以随时丢弃的路人罢了。 "是,二少爷。"中年男子应道,随即指挥仆人将谢疾扶上新的马车。进去之前两个人短暂的对视一眼,江北书看到了他眼里的厌恶。 他站在原地,看着谢疾的马车渐行渐远,心中五味杂陈,想努力说服自己理解,娶一个鳏夫谁都不乐意,转而很快被自己推翻,可是他自己也没得选啊,有本事那臭脾气冲自己亲娘发去,在这里说他不相干。 "小少爷,我们该走了。"车夫提醒道。 江北书回过神来,“我要回去一趟。”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有些着急,“是有东西忘记带了吗?生活所需谢府都会准备,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老夫人下了命令,规定了您什么时刻要准时进门...” 江北书听的心烦,但是自己现在的地位比车夫还低,没有发火的权利,耐着性子解释:“是重要的东西,必须回去。”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还要算好时辰让他进门,他们这样的人家肯定不会让自己从正门进,一个后门还要嫌弃这嫌弃那... 车夫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调转了方向。 他要拿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几件‘亡夫’遗物,本来觉得这些东西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现在看来还是带着留个念想,以后能气人用。 江北书宝贝一样单独装了个包,贴身护着,可不能让别人看见过,肯定会指着鼻子骂他晦气,要藏好。 赶路时他恭顺的向车夫表达了感谢,结果人家看都不看一眼。 马车继续向谢府驶去,江北书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穿过热闹的街道,周围的声音由嘈杂变得安静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小少爷,到了。"车夫说道。 第25章 他的住处被安排在偏僻的院子里,一墙之隔挨着的就是仆从住的厢房。 通传的人美其名曰新人婚前最好不要见面,所以安排的远了些,等婚后自然会住在一起。 这话就是专门编给他听的,实际为什么被这样对待大家心知肚明,隔着院墙都能听到另一边对他的议论声 。 “江少爷还请歇息片刻,老夫人稍后会来传您问话,这是给您安排的两名小厮,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随时问他们。”管事的人行礼后不急不缓的离开,身后两名小厮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神色各异的上前来。 “你们叫什么名字?”江北书放下自己那点可怜的行李,拍了拍凳子上的灰坐下。 “回少夫...江少爷,小人元汀,他是元岱,被房管事派来服侍您的。” 那名叫元岱的脸色不太好,低声不满:“谁想来伺候,我可没有伺候男人的经验...” "那我放你回去?我现在的地位说不定还不如你们,说话没什么权利,不如你自己去请示房管家,我这边怎么随时放人,你既然不愿,我不好多留。" 反正留着这种人在身边也只会不服气给他使绊子,早打发掉还自在些。 那小厮突然哑了火,愤愤瞪了两眼地面,低头不语。他本就是被房管事派来的,哪有说‘不’的资格,这不是打房管事的脸吗! 江北书这样说并不是存心刁难,是真心诚意不打算用他们的,谁知道是来伺候他的,还是来当眼线的。 上个小世界他没干过什么粗活,唯一的粗活也就是雪地里刨人了,后面要么纪褚伺候,要么安排了别人照顾,说到底还是有人惯着他。 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所有的东西拍拍灰将就着用吧。 元岱被怼了之后老实了一点,虽然依旧生气,但是干活上不拖沓,他带着两个人收拾一通后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夫人派来的人刚好抵达。 中年男子说道,"老夫人已经在正厅等您了。" 江北书点点头,跟着管家走向正厅。 一路上,他走的小心翼翼,眼神打量着四周。谢府很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不愧是勋爵人家。 谢老夫人的丈夫是两朝元老,地位颇高,近几年因为身体原因过世,名下二子皆出于正室,爵位由老夫人的嫡长子继承,虽不及父亲的威名,却也是无功无过。 不过外界传言谢府不如从前了。 至于他要嫁的二公子谢疾,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后面还被仇家所伤,腿上落下疾病,性格更加古怪, 按照江北书的想法,可能是因为外人拿他和他大哥作对比,伤到自尊了吧。 毕竟出身地位相同,自己先天不足也就罢了,仇家的报复还要谢疾来承担,没有一句好话还被拿去比较批判,任谁都会心里不平衡吧。 所以他这些年来积攒的怨气,怕是都要自己来承担了... 正厅里,老夫人已经坐在主位上。江北书恭敬地行礼:"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起来吧。以后过了门,就要守谢家的规矩。" "是。"江北书低着头应道。 "婚期定在三日后,"老夫人继续说道,"你准备一下。" 江北书一愣,这么快?随即应道:"是。" 谢老夫人把他唤过来无非就是关于婚事,其他没什么要跟他说的,但是又因为不喜欢他,老夫人问完话晾了他许久,腿都跪麻了才让他起身。 “回去安安稳稳的待着,尽量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了,你只管听安排,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江北书憋屈的一一应下。 从正厅出来,长舒一口气。他刚走到回廊,就看见自己的未婚夫婿坐在轮椅上,冷冷地看着他。 "过来。"男人命令道。 切,什么态度!他心里这么想,腿上急匆匆的快步过去,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抬头。"男人的声音依旧冰冷。 江北书微微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 本来坐着就比自己矮一截,低着头看不刚好吗,非要让人抬头,太高了你还能看到吗。 谢疾道:“谢府规矩多,我又是个废人,你是怎么愿意嫁给我的?” 没有愿意啊,他是当然是被迫的,刚醒过来就被你母亲一张婚书甩到面前了,话也说的明明白白,就是要拿钱换他这个人,拒绝的话,两个彪形大汉就在身侧,随便伸手都能掐死他。 第28章 总之一句话,要么嫁,要么死。 他有选择的权利吗? 可这些事情他没有办法解释,那可是他亲娘,当面诋毁只会死的更早。 谢疾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说说看,你的解释呢?" 江北书的沉默落到谢疾眼里就是坐实了爱慕虚荣的的名声。 果然,府上的人说的没错,这个人就是为了钱和权利。 江北书感觉下巴一阵疼痛,却不敢挣扎,只能默默承受,眼角多了几滴泪花。 本来跪了那么久,双腿有些站不住,被谢疾这么一掐,身体越发瘫软。 谢疾松开他的时候,身子无力的后退几步,下巴两侧多了几个红印子。 谢疾阴冷的目光落到他的腿上,转变的柔和,低下眼眸好像多了愧疚的情绪。 江北书以为他良心发现,知道自己因为他的原因被老夫人责罚,没想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后,又变回了那个性情残暴的二公子。 谢疾看着他脸上的红印子,掐过下巴的手在衣袖里揉搓,周身气场都变得阴沉。 “看来你那个早死的相公把你照顾的不错,皮肤这么娇嫩,掐一下红半天...”不知道身上是不是也这样。 轻薄的话说到一半谢疾紧急停住,原本被拉开的距离重新被拉近,轮椅转动的每一次响声都敲打在江北书心上,恐惧和兴奋糅杂着一起传来。 “回去好好准备吧,都有过一次经验了想必不会出错。” 江北书连忙说道,"我一定谨遵规矩。" 谢疾皱着眉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这些羞辱的话还是假装不在乎。 在看尽笑话后,谢疾身后的小厮推着他缓步离开。 江北书松了口气,活动着肩膀跟着元汀踏上回去的路。 “你们二少爷有什么忌讳的东西吗?” 元汀想了想恭顺的回答:“这...奴才不知,二少爷平时很少见人,想要知道这些还需要问问贴身的人,虽然外界多传言二公子性格不好,但是我们这下下人还从未遇到过...” 从未遇到过?那今天怎么让他给碰上了。 “二公子对您如此,怕是有诸多原因,不在您自身,江公子不必多想。” 江北书叹了口气,认命道:“他就是不喜欢我罢了,哪儿有那么多原因。” 元汀:“二公子只是和您接触太少,等婚后相处一段时间后,一定可以理解您的。” 江北书闷头走路不语,就凭刚刚谢疾说的那番话,对他‘二婚’的身份实打实的不满。 但是这个已经他也没有办法改变啊,除此以外...啊!还有腿疾。 “你们二公子受伤之后没有寻医看过吗?” 元汀听到轻笑一下,感觉问的是一个蠢问题,“自然请过,腿疾未愈也是是因为没有好的治疗方法,二公子年幼体弱,寻常药物都用不得,更别说治疗腿上的伤,只能拖到二公子身体好些的时候,再缓慢治愈。” “现在二公子也并非同外界所言一样严重,可以站立,只不过伴有疼痛,无法久站,做不到和普通人一样行走。” 进了自己的小院,元汀规矩的守在门口没有进去。 “近几日有任何吩咐您可以差遣奴才代办。” 这是要把他关起来啊。 江北书问:“就算是在府内我也不可以走动?” 元汀没有直接回答,“院内您可以自由活动。” 呵,就这四四方方十几步就能走完的院子,‘自由活动’从哪里看出自由了? 晚上有人把他的婚服送了过来,顺便还给了一瓶伤药。 江北书看着小厮的脸认出这是谢疾身边的人。 谢府里的仆人他认识不了几个,除了自己身边的两个,谢疾身边这个算一个,毕竟自己的丑态可是在他面前暴露无遗了,自然会印象深刻。 “你家公子派你来的?”江北书试探性的问,看着那张和主人一样的冷脸不知道会不会回答。 “婚服是老夫人交代的,药...是公子给的,您好生用着,脸上和腿上都可以用。” 那人说完就离开,感觉不是江北书自己问出来的,就是被下令只传达这一句话吧。 “不是嫌弃我吗?”他拿着东西闻了闻,膏体一股清香的草药味,是个好东西,“看样子心也不坏,还知道补偿。” “谁说那是补偿你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那个守门的小厮战战兢兢地杵在一边,低头一眼也不敢看谢疾。 怪不得没听到通传,都被吓成鹌鹑了。 谢疾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生气的也转过身不看他,没好气道:“怕你又丑又残给我丢脸,真以为自己多受待见。” “盖着盖头也看不出来啊。”江北书干脆的回答。 “你!” 第26章 谢疾指着他生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想要把药膏抢回来。 江北书迅速藏在衣袖里,跪下去认错。 “多谢二公子的赏赐,我一定物尽其用。” 跪下的时候没注意,抬起头来一看刚好是在谢疾腿边,盖了一层金线绣制纹路的毯子。 他鬼使神差的想摸摸毯子底下的腿是什么手感,不知不觉手就抬了起来。 手腕一下被抓住,谢疾看着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他的胆大妄为。 江北书一下子被甩开,随后耳边是谢疾的声音,“你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后面的小厮立刻回答:“并无痴傻。” 他低下头略微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只是关心一下。” 谢疾甩手离开,“轮不到你关心。” “难怪母亲不让提前见面,若是婚事还没有定下,我绝对不会同意。” 江北书见他离开,一个头两个大,难搞,这次遇到个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门外元岱颤颤巍巍的关上了房门,居然没有挖苦他不自量力。 娶他回来本就是图个吉利,给他们二公子冲喜用,所以这个婚也按照吉时办的严格。 江北书说是自由,但其实连门都没让出过,结结实实被关了三天。 想想看被关的日子里见到的除了小厮以外的人居然是那日的谢疾。 结婚明明应该是个喜庆的日子,谢府偏偏安静的出奇,明明红绸高挂,却没有一丝喜庆。 长廊下几个仆从匆匆走过,不去多看一眼。 除了今天天气不错,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他被提前接进府里,少了迎亲的许多步骤,当然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就连今日宴请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除了官场上几个关系近的,其余想要来道贺的边缘人物一概拒绝,也是借机表明了态度,谢府对于他这个人‘不上心’。 江北书在正厅门外安安静静的等着谢疾和他一起入场,站了半天也不见来人,周围所有人都等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在乎时辰的不是他。 就在他都以为谢疾是不是返回的时候,身边陡然多出一个人的气息。 江北书头上带着红绸,对于外面的景色看不清,好在离的距离近,一眼能认出身边人穿的衣服是和他相称的。 他名义上虽然是‘嫁’,但给的婚服是修改过的,没有完全用女子的款式,行动起来不会束缚。 让人感到惊讶的是,谢疾这次出现并没有坐着轮椅来,就这么好好的站在他身边,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同他一起前行。 江北书在他身边看的真切,谢疾走的每一步都是吃力的,跨进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他眼疾手快抓着胳膊扶了一下,知道不合礼数又赶紧松开。 他松手的时候谢疾明显看了他一眼,没有像以前一样带着疏远和嫌弃。 所有的流程因为谢疾的举动变得更快,全程江北书唯一一次开口的机会就是敬茶的时候喊了一声母亲、父亲。 拜天地的时候谢疾额头上已经出了汗,喘着粗气和他对拜,原本没轻视的婚礼竟也因为谢疾严肃认真起来。 ‘礼成’看出来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松了口气,他被引导着去了新房,离开前他还看到下一秒谢疾就瘫坐在了轮椅上,身边围了亲眷,既关切又略带指责。 “你何必为了这种事情逞强,不过是走个形式,快回去歇着,宴席的事情有我和你父亲,又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不用自己特意出来...” 江北书听着这些话,心里已经没什么触动,适应了两天习惯了。 不过谢疾看上去阴着脸不大高兴,最终也没说什么,被人推回房间修养去了。 新房的位置选的挺好,毕竟也是要给他们二公子住的,江北书算是沾了谢疾的光了,终于住进了一个朝阳还安静的院子。 里面的布置说不上奢华,但是能够看出是用心了的,当然也是对谢疾用心,东西的高度都是谢疾方便的位置,他是那个需要去努力适应的人。 第29章 门外是他那两个小厮在守着,元汀还是往常一副待人温和的表情,元岱就不一样了,领个红包高高兴兴地在门口数着。 他一大早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一直挨到下午也有点忍不住了,自己动了动身悄悄拿桌子上的糕点吃。 外面的人肯定是不会管他的死活,就算要吃的也不会给,还不如自食其力。 头上的东西太碍事,干脆自己掀了,等谢疾来的时候再盖上就是了。 他正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房间后面的小窗突然被敲了两下,惊得心里一慌,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才敢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那扇窗户是留着通风用的,很小,也就能露个脸的大小。 盖头被他披在头上,前面掀起来,能看见路。 刚才的声音太小,让人恍惚的不敢确信,他就站在窗户旁边没过多久果然又响了一次。 江北书还没问外面是谁,对方已经自报家门,“二夫人,我受我家公子所托来给您送点东西。” 窗户被他从里面推开,映入眼帘的是谢疾身边那个小厮的脸。 “他让你来送什么东西?”江北书踮着脚朝外面看,窗户的位置偏高,他要垫点东西才能看到外面。 慢慢的一个食盒被递了上来,因为盒子太高被卡了一下,最后只能好几层拆开推进来。 不知道是第四盒还是第五盒被送进来的时候,他赶紧说够了,吃不了这么多。 那小厮把最后的盖子也递了过去:“二公子打听到老夫人要让您自己待到夜半,担心您在里面饿着,多送了一点。” 他说着话旁边传来一声闷响。 “怎么了?”他扒着头小声问,“被人发现了?” “被发现了又怎么样,行事作风畏手畏脚,以后说出去脸都丢尽了。”谢疾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来。 江北书听见后心里微微激动,这不还是挺关心他的吗。 而且谢疾怎么敢说他畏首畏尾,自己还不是偷偷摸摸来送东西... “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窗开的太小,他根本看不见谢疾的身影,更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谢疾终于回答,“等时辰到了自然能见到。” 都是拜过堂的人了,还能一辈子见不着? 江北书眼看他要走,赶紧问:“你身体怎么样了?没累着吧?” 谢疾侧过头用余光瞥他:“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先管好你自己吧。” 离远之后江北书能看到一个背影,后面推轮椅的小厮腿上一瘸一拐的,应该是刚刚挨了一脚。 把窗户关上之后屋子里的动静总归是大点,门外元汀问了问状况被他糊弄过去,总觉得这人虽然看上去温和,但是城府颇深的样子,情绪隐藏的很好,对他客客气气,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把他卖了。 相比之下,元岱蠢点就蠢点吧,没什么坏心思。 在这屋子里坐一天也难受,他也没受过这种罪,在床边上瞌睡的点头,时间久了脖子开始疼。 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期望时间过的快一点。 偏偏老夫人还派了人来查看他是不是好好等着,躺着怪心惊胆战的,干脆不睡了。 食盒被他藏在柜子里,老嬷嬷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怪不得当时要把盖子一并给他,要不然别说藏起来了,闻味就能知道他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坚持够了时辰,刚要顺势躺一下身子,房门猛地打开,谢疾阴着脸被推进来,身上带着刚沐浴后的清香。 看着身后的头发有点乱,不像上午见到的一样,脸上带着疲惫,很像休息到一半被强逼着过来的,怪不得怨气冲天。 江北书生怕他把气撒到自己身上,扣着手坐等着老老实实。 他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谢疾身上的紧绷感少了许多。 “别装模作样了,现在没人,还需要我亲自把那块破布撤掉?下午都见过了有什么好遮的。” 江北书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在谢疾眼里,两个人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本身又不是多么喜欢他,他害怕一提‘洞房’的事情谢疾会发火。 在他眼里,这个人只是变了变容貌,没了之前的记忆而已,灵魂本质上还是那个人。 或许因为有上个世界记忆的存在,对眼前这个人感情上会更亲近,总之现在对谢疾的状态是害怕但是又不那么害怕。 他挪了挪位置,轻声问:“那...现在要休息吗?” 谢疾用手动了一下轮椅,靠近了距离,皱着眉,询问中带着无法让人察觉的怒意,“你愿意和我躺在一张床上?” 江北书低着头偷偷看他,为什么会不乐意,自己应该没有表现过对他的不满或者任何嫌弃吧。 “我们...拜过堂了不是吗?” 谢疾被气笑,抓着轮椅的手用力暴起青筋,“拜过堂你就敢睡在一起,无论对方是个什么东西都敢!!” 甚至他是个残废也不在乎吗? 看着他近乎歇斯底里,江北书没有像之前一样畏缩,反而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某种脆弱。 “不是。”他坚定地回答,“不是谁都可以,你可以。” 第27章 谢疾对他的回答很不可思议,惊讶又严肃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要努力找出什么破绽戳穿他的心思,时间越拉越长,最后尴尬的‘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知道他还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自己,所以他自己主动下床,搬了被褥准备打地铺。 谢疾趁他铺床的功夫在门上落了锁,见他疑惑,没好气的解释:“你想明天一早让人看到我们分床睡的样子?” 江北书摇头,“不想,我会被骂。” 谢疾自己站起身,扶着床边坐下,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在他要躺下的时候喊了一声。 “诶!你到里面去。”谢疾指了指床铺里面,中间用枕头隔了一下。 他坐在地上:“你不介意了?” “废什么话...你愿意睡凉地板你就继续睡吧。” 江北书立马掀了被子,心情雀跃的从床脚爬了过去。 留的空间还挺大,谢疾背着身子,明显的抗拒。 江北书也不想考虑那么多,反正已经嫁进来了,在谢疾病好之前应该不会那么快赶自己走,来日方长。 本来就累了一天,脑袋沾床就开始犯迷糊,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早,看了看身边的‘界线’应该没有过线,不然谢疾应该早就发火了。 身边的人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只能蹑手蹑脚的跨到外面,刚坐到床边上,鞋还没穿上谢疾就眯着眼醒了。 脸上还是疲倦的神情,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这是要干什么?”谢疾声音沙哑,拿胳膊挡着眼睛问,“有人来打扰了?” “没有,我不是应该去敬茶吗?”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他‘礼数礼数’,搞得他现在做什么都要再三思量考虑周全,心怪累的。 谢疾撑着身子坐起来,皱着眉想了想,又重新躺下,“你不用去,母亲让免了。” “什么时候的说的?”一整晚也没人来过啊,“提前告诉你的?” 谢疾扯了扯被子重重‘嗯’了一声。 也不算是提前说的,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又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他母亲不喜欢这个刚进门的‘二夫人’,两个人既然不对付,何必要见面为难。 当日母亲还问他:“你这是心疼我还是心疼那位?” “我心疼他做什么,都没见过几次...” 谢母道:“你都亲自来提了,我也不好不答应,不见也还,反正是随便娶进门的,礼数不周就不全吧,不吃这口茶我也好安慰自己他不算是你正娶的媳妇儿。” 谢疾听着这话心里不大高兴,也没发作。 江北书忧心:“真的?” 可别是故意骗他,让他犯错受罚的。 谢疾迷迷糊糊的摆手,呼吸变得平稳。 他从里面开了房门,外面守着的人换了一批,刚开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 不会是觉得他应该起不来身才是正常的吧? “夫人现在需要梳洗吗?” 江北书想着里面谢疾还在睡觉,让人把东西都放到了偏殿,他去那边洗漱,顺便随便逛逛。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和老宅挨着,虽然分属两户庭院,该有的东西也全都有,但是中间通着,应该不算是分家。 离开之前他本来想说一声不要让人进去打扰,结果看到谢疾身边的那个贴身小厮端着药走了过来。 那人尊敬的问了问二少爷醒了没有,说用药的时间到了。 江北书盯着他手里的药碗看了一会,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总要知道一声。 “晋安。”那人简短回答。 开了门让他进去,“这药我能看看吗?” 第30章 晋安谨慎了一下,江北书摊手,“你就在这里看着,我不动手脚,就闻闻。” “您懂药?” 江北书犹豫了一下,“不精通,多少知道些。” 怎么说他上一次的身份也是个医师,脑袋里还是装了点知识的。 晋安把盖子打开让他看,同时在旁边把用的药材说了一遍,“若是有需要,我把剩下的药渣给您送过来?” 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江北书心想这个小厮对主子还挺上心的,“过会儿我直接跟去过去看看吧。” 他们交流的声音没有刻意压着,保证外面的人听不见而已。 不多时谢疾再也睡不下坐了起来。 江北书学着晋安的样子拿着衣服在一边等候。 谢疾夺了他手上的衣服丢到床上,“你以前也做过这些?” 对之前的那个丈夫。 他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最近的相处他多少看得出来,谢疾对他之前有伴侣的事情很介意,介意他对他们两个人做出过同样的事情,哪怕很小的事情只要惹得他联想到就要黑着脸问清楚。 这种伺候人的活他都是一概拒绝的,谢疾问的是原身那个青梅竹马的丈夫,但是在他这里以前的事情那两个人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提起‘前夫’江北书想到的只是纪褚。 所以端茶倒水这种,他自然没有做过,每每回答脸不红心不跳的,可信度极高。 “以后这种事情有下人会做,你自己别乱降身位,免得把我的威严也拉低了。”谢疾就着锦安的手穿了上衣,至于裤子还需要别人的帮助。 结果刚说完不用他做这些事情,下一秒点名让他帮着穿裤子。 顺便还把小厮打发走走了。 许是知道自己话里矛盾,耳朵红了一片。 羞愤的看着别处道:“毕竟这个是贴身的活,也理应由贴身的人来做,以前我未娶妻,由锦安做这些也就罢了,旁人不会多说什么,现在不一样了。” 江北书点头,“我明白。” 手上动作虽然生疏,但好在细心,又是谢疾自己指定的,出了差错他也自己忍了。 站着系腰带的时候谢疾总要挪到床脚位置上,方便扶着木栏撑身子。 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床角的栏杆围过来加长一半,做个可以活动伸缩的,也不妨碍上床。 “又瞎想什么呢?” 江北书回神,把他推到桌子旁边。 时间到这个时候,也空出去逛逛,锦安吩咐的吃食已经送了过来。 谢疾看着桌子上的药厌恶,推了一把推到了桌子的最外围,险些摔了。 “那不是让你饭前要喝掉的吗?”怎么凉在一边了,再不喝就真的凉了。 谢疾被提醒之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戳到了痛处一下子炸毛,拍了桌子对他说:“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多嘴,也不见你那么听我的话……” 被他吓了一跳,江北书回过神来心里憋屈,低着头吃饭闷闷不语,没一会儿就红了眼眶。 头都不敢抬,怕被人看见,闷头扒饭。 不知道谢疾是怎么注意到他的,明明自己连抽气都没有发出声音,妥协的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把药一口闷了。 这次声音轻了点:“可以了,已经喝掉了,不会有人怪你,他一个仆从你一个主子,怎么反倒被压了一头。” 江北书掉着眼泪点头,碗里被夹了几筷子肉,像是道歉一样,一句话不说在他碗里把吃的堆的冒尖。 碗里这样被人看见肯定以为他没见过好东西暴饮暴食,只能往嘴里塞,结果他快要吃不下了谢疾还要给他添。 嘴里被塞的满满当当,一只手伸出去阻挡,“够了,我吃不下了。” 谢疾见他心情恢复,停了筷子。 江北书这才注意到,谢疾光让他吃饭,自己根本没吃多少,他的食量本来就不大,怎么比他还少? 他的想法很好懂,没问就被回答了。 “药喝多了,味觉不灵,吃什么都没味,一会还有药膳等着,不用担心我会饿死。” “吃饱了出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围着院子绕绕,看你以前也没住过多大的庭院,可别在自己家里还迷路。” “哦,知道了。”他刚才擦泪袖子上脏了点,穿出去不太好,翻着衣柜想换一件外衫再出去。 餐桌上的东西被撤掉换好了谢疾的药膳,谢疾一边吃一边叹气。 出去的时候他想顺便把那个药罐带出去,好找锦安去看药渣,在谢疾面前闪了一下的功夫就被喊住。 “去换一件,里面有一件蓝丝绣着云纹的衣服,被压子在底下了,你找找穿那一件。” 江北书:“我不出门的。” 谢疾:“知道,这件不好看,也不相配。” 目光落到谢疾身上,拿着他挑的衣服一对比,还是配套的。 不好看是假的,就是要和他穿一套,能表现出身份才好,明明还是讨厌他的情绪,怎么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他带过来的那几件衣服早就不知道被收拾到哪里去了,衣柜里的都是府上给安排的,难不成每一件都是配套的? 一同送过来的还有身上的配饰,但是这些他不会用,谢疾也没说什么,不那么花里胡哨看着素雅一点挺好。 他抱着药罐出来的时候锦安正等在门口,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感到惊奇。 “这次喝的那么快!” 江北书没好意思说是因为他哭了谢疾才喝的,点头应和,“嗯嗯,挺快的,一点犹豫都没有。” 锦安带着他往后院走,途中经过与老宅相通的地方,那边的婢女或多或少停了手上的活看他,都想见见他这个新嫁进门的男妻。 那目光也算不上是对他不友善,但是这种被打量眼神看着,心里还是不高兴。 锦安让他不用在意,以后慢慢就好了。 江北书心里冷笑,好什么好,现在都不怕,以后怕是只会更加嚣张了。 “还有,大少爷办完差事回府,或许要见一面。” 谢景山?听说过,但是没讲过,不知道会不会难为人啊。 “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做些准备。” 锦安:“已在府中。” 第28章 这么巧?如果是昨天回来还能说是为了弟弟的婚事,结果偏偏在今天。 不过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所谓的见面也不过是府上添了新人,又是当做正妻的,大家合该见上一面,互相认识一下。 到时候应该会有谢疾陪着,不用太担心。 江北书被他领着到了后面的院子,灶火还冒着火星,刚熄灭没多久的样子。旁边放着个瓦罐,里面是熬完之后倒出来的药渣。 他撸了撸袖子蹲下去,伸着白皙的手臂从里面抓了一把出来。 药渣还是温热的,没完全凉掉,手心被热气熏得红了一片,但是不疼。 锦安刚开始还担心,要给他拿工具,见他面无表情,自己拿着东西在一边等着。 手里的药材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确实有治疗谢疾伤病的疗效。 不过就算药是对的,那也还分好坏呢,手里这些看上去就是次等的。 他不信邪的又抓了两把,都是一样的结果。 锦安在一边关心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江北书一下子不敢说实话,只问道:“药材都是你亲自去抓的吗?” 锦安摇头:“府里重视,不会让我这种小厮去抓药,都是府上指定了人出去寻高价买回来的,入府之前还要请医师检查一遍,让我每天按分量领回来。” “指定的谁出去买?” 锦安道:“这...都是大公子和老夫人安排的,具体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不过到我手里之前都是被府上的医师核查过的,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问题。” 这么多年了还不好这叫没什么问题?怎么正事上一个个没长脑子一样,挖苦他就变得伶牙俐齿了。 江北书含糊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摆明了一家人都有问题,他挑起这件事,谢疾信不信他另说,老夫人绝对让他死的无声无息。 东西也看完了,他准备去别处逛逛,抬头面前多出一个陌生面孔,不过身着华服,气度不凡,看着也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身份就很好猜了,不是不知道这是无意撞见还是特意来找他的,毕竟他和谢景山没什么交际。 锦安恭顺的叫了一声‘大公子’,也算是给他一个提醒,让他知道对面站的这个人是谁。 江北书跟着喊了一声,按照他现在的身份,应该不用太低声下气吧。 谢景山轻轻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到脚边的残渣上,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他敏锐的感受到谢景山身上的威严和阴沉感在加重,看着摊开的东西也没正眼看他。 “弟媳对这些感兴趣?怎么没听说呢?” 人才刚回来就打听过他的事情了?算计的心思都重到无法掩盖了。 第31章 他回答道:“不感兴趣,也不懂这些,但是既然嫁进来了,事关我夫君,还是要上点心。” 谢景山眯着眼睛看他,看不清眼神却能感受那并不友好,带着粗鲁的窥探感,越界的感觉让人难受作呕。 “弟媳想怎么上心?不如我找个医师,带着你当个徒弟好好学学,以后照顾我弟弟能更顺手些。” 江北书僵着表情拒绝,表面上的客套都装不下去,不知道谢景山是觉得自己演得很好还是刻意来给他添堵。 “我一个粗人脑子笨,学不了什么东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他随手拿了块白布擦着手离开,上面粘上了手上残留的药材,留下了褐色的痕迹,不能随便乱丢就先揣在袖子里了。 锦安跟着他,在离远后说他不该这么无理。 江北书道:“......” 一个个都看不出到底是谁过分。 “无论我懂不懂礼仪,在他和老夫人面前都没有用,我这么低的出身已经决定了他们心中对我的成见有多高,那关有没有遵循那些长幼尊卑。” 锦安不悦:“您怎么能这么说,您现在的身份没有人会低看你或者对你不敬啊。” 江北书停下脚步,回过头戏谑的问道:“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如果你家公子做错了事,你也会跟在身后这么‘关切’的指出他的问题?” 锦安猛地变了脸色,低着头不再说话。 从踏进府里的那一刻到现在,有几个人因为他身份变化高看一眼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锦安在跟着也是尴尬,“你先回去找谢疾吧,我自己一个人走走。” “...公子怕你不识路。” 江北书:“走不丢。”就在这院子里逛逛,还能没了不成。 锦安低着头喃喃:“公子害怕别人不认识夫人,被人冲撞......” 那声音越说越没底,没理又心虚,到目前为止,下人里面唯一一个说他的就是锦安,而且还是在知道身份的情况下,当然打脸了。 “那你让元岱来找我吧,就在附近走走,不去远的地方。” 锦安应下快步离开。 他方向感还不错,绕了一圈地方都摸的七七八八,元岱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准备回去了。 “二夫人。”元岱不开心的噘着嘴喊他,“二公子有事要找您,让我带您过去一趟。” “说什么事了吗?” 元岱撇嘴:“反正看着不是什么好事,二公子从老夫人那里回来脸色不太好,我听说是有人告你的状了,见了面您可小心点。” 元岱虽然介意他的身份,但是打心眼里是好的,这不还会关心他的处境。 “告状?谁告的?”他应该没有惹到什么人啊,锦安不至于,那就只剩谢疾那个大哥了。 这么小心眼吗?他都没说什么重话,怎么不想跟他过多接触也是错的吗! 元岱把他领到书房外面,胆小的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里面,“二公子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门外守着的同时还有锦安,给他开门的时候眼神里透露出对他的怜悯。 一个个都觉得他大难临头的样子。 身后的房门被关上后,里面完全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只剩下他和谢疾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彼此都很安静。 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吗?江北书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谢疾百无聊赖的靠在轮椅上翻动手里的书本,不知道看的是什么,但是他没什么兴趣的眼神显然没有看进去。 江北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站着等,等什么时候谢疾训斥他。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了一刻钟,谢疾烦躁的把手里的东西甩到他脚边,抬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江北书看得出来,那原本是打算砸到他脸上的。 这样的举动也让他多少带上了怨气。 “听我大哥说,你喜欢学医?我这个做丈夫的不知道反而你们两个只见过一面他就对你了如指掌了,你自己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 早上他听说江北书和自己大哥见过的时候心中就莫名的不爽,谁知道在后面的谈话中还能从他大哥口中知道自己‘妻子’的事情,他十分清楚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情,也明白他们两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但就是感到愤怒。 对他而言,自己唯一完全拥有的,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先了解,让他生出一种自己的领地被人侵略甚至要被掠夺的感觉。 江北书看着他的暴怒,看着他这么不相信自己,生气的皱眉,咬了咬牙对他说:“解释就是他放屁。” 谢疾呆住:“什么?” 江北书上前一步,声音没有任何犹豫:“我说,谢景山他胡说八道,他放屁!” “怎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没有对学医感兴趣,他也没有对我了如指掌,他连认识我都要下人指认,可是我们两个都已经拜过堂,在床上睡过一晚了,你觉得他会比你更了解我吗!!” 说到最后火气越大,几乎快要快要吼出来。 “我去看你的药罐只是想关心你,更了解你一点,无论是情感上还是身体上,我只想帮你而已...” 谢疾无措的接受了他一通解释,越听心中的不适感渐渐消散。开始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易怒,还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的缘故。 说到底他跟谢景山的关系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亲近,更多的是相敬如宾,从小到大谢景山都很照顾他这个弟弟,但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没有办法全然接受,总是带着戒备和疏离。 以前他以为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心理上对任何人都有防备,没想到还有直觉上的欺骗感这件事情。 虽然从来没有主观上觉得谢景山会骗自己,但是潜意识里已经有了防备。 现在这个局面看来,确实是他的错了。 偏偏又是个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在大吵一架之后低头认错呢? 江北书见他不说话,知道这是理亏心虚了,没再强迫压着他的心情。 捡起地上的本子拍干净上面的的灰尘重新摆放到桌面上。 谢疾却一推,重新推到自己面前。 “不是当家主母吗,刚才不是摆出了正妻的架子,以后账目核算的事情都交到你上手,现在就开始干,省的有那些闲工夫见这个见那个。” 他自己推着轮椅到了书房门口,锦安心灵感应一样利落开门把他带出去。 江北书拿着账目为难道:“我没算过账,也不会这些东西,万一出了出错...” 谢疾很着急离开的样子,头也没回:“不会就学,一会儿有人来教你,怕出差错就认真仔细点,多算几遍。” 江北书落到他身上的目光一顿,谢疾耳朵红了一片。 锦安出门后看着自家公子的脸越来越红,担心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可别是刚才吵架气着了。 "公子您没事吧,您脸怎么这么红啊,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谢疾羞愤的怒骂他:“闭嘴,什么事也没有。” 他就是,就是单纯想起江北书那句‘在床上睡过一晚’,心里羞得很。 第29章 江北书拿着账本不知所措,他的确不会这些东西。 本来以为只有一本,没想到教他的管事给他来了厚厚一打过来。 “这些都是我要干完的?”就算今天不吃不喝他也没办法赶在天黑前整理好啊,难不成真的不让睡觉了? “二夫人那我们开始?” 江北书身子往后缩了缩,“我还没吃午饭呢,要不午后再开始?” 管事笑着关上了房门道:“过午不食,二公子也下了指令,算不完不能休息。” 话音未落,元岱探着脑袋从窗户露了露头,举着一小份吃食,尴尬的笑了笑,“二公子派人送过来的,应该是想让夫人吃饭的...” 东西被油纸包着,里面是两张烙饼,巧了能直接用手拿着。 “那二夫人就用另一只手算账吧。” 江北书只能苦着脸点头。 事实证明他对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短短半个月的收支能算错三次,还有他根本就不会用算盘,除了笔和纸连一件能辅助的工具都没有。 一直持续到晚上,他整理完的也只有堪堪两本而已。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私产吗?”江北书突然问道。 管事点头:“有的是二少爷亲自开办的店铺,有的则是二公子成年后,府里老夫人和大公子每年给的。” “那是不是,有点少啊...”算算年份,也就给了三、四间田产铺子而已,剩下的都是谢疾自己打拼的。 虽说他觉得账本厚,但是和寻常公爵贵族子弟比起来,那可太少了。 管事略有思索的看了他一会,本来下人不该议论家主,却还是自己坏了规矩给他做出解释:“谢府的绝大部分财产都是由大公子集成的,不仅仅因为他是长子,而且在外已有功名,不论如何都要比二公子要被人看中。” 第32章 更何况谢疾现在还是个半残。 江北书默默点了点头,懂了,就是一碗水端不平,偏心的正常,可是这都骗到姥姥家了,就因为谢疾残废,所以所有人都觉得正常。 下人都知道的道理,谢疾怎么会不知道,说不定这些话都听了很多年了。 情绪不古怪才不正常呢。 也不知道谢疾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到晚饭时间的时候什么表示也没有。 眼看着外面的打更声已经响了两次,还没有要放他回去的意思。 本来今天一天就累,又动了这么久的脑子,困意自然而然就上来了。 再三写错几次字后,头顶上传来叹气。 也是敢为他跟着自己一起累了这么久了,还要忍受怎么教都教不会的折磨。 万幸谢疾没说算错就要打他,算得上一件幸事。 三更天的时候那边派了人过来,说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继续。 江北书他们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难以掩盖笑意和管事道谢,“辛苦您了。” 管事行礼后收拾着东西抬脚立马走人,不多待一刻。 也是早就想跑了,碍于谢疾的命令不敢走而已。 来喊他的是身边的另一个小厮元汀。 说来奇怪这人神出鬼没的,从他被安排给自己之后,平日里不太见到,不是他本身有意见不用,而是真的没有存在感。 元岱已经靠着柱子摇摇晃晃的打瞌睡,元汀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走过去扯着耳朵让他清醒。 “谢疾让我回去了?他还没睡?” 元汀瞪了一眼站不稳的元岱,面对他的时候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二少爷出门了,目前不在府中,他事先留了话,让这个时辰带您回去。” “出门?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哪里都知道吗?”都这个时辰了,是商业上的事情吗? 元汀摇头,这些事情不是他该打听的,他只负责把主子留下的话传达好,其余的不能过问。 这才第一天就这么难熬,而且根本没有相处的时间,怎么培养感情。 想到中午和谢疾吵的那一架,有点后悔了。 不该冲动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有这么大脾气了。 江北书垂头丧气的回到住处,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冷清的有点不自在。 明明前几天都是自己一个人住,才一起待了一晚已经习惯身边有人了。 人虽然不在这里,床上的被褥却被动过,谢疾这是睡了一半离开的? 这个时间也没功夫洗漱了,他累的衣服都没脱直接钻进了谢疾的被子里,蒙着头,脚搭在外面,安心的睡过去了。 反正不怕谢疾看见了吼他,最严重不过是把他拉起来重睡。 另一边谢疾大半夜的出门当然不是因为铺子的事情,他到酒楼没多久,为数不多的朋友宋川就赶了过来。 有人请喝酒这种好事宋川向来不会拒绝,更何况两个人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坐下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好奇的问:“你不是刚新婚吗?怎么不陪家妻跑到这里一个人喝闷酒,夫妻不和睦?” 谢疾白了一眼:“本来就没有和睦这一说...他本就是被我母亲利用娶进门的,没什么感情,两个人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最好。” “你知道他是被利用的还不对人好点,本来身份就尴尬,你这一跑出来,明天满京城就要传出风言风语,到时候岂不是害了他。” 宋川抿了一口酒,怎么也喝不下去,还是觉得谢疾心里有事,勾着好奇心。 “不对,各自安好的话你还至于跑出来?什么事?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谢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对于自己当时在房间里的念头感到不可置信。在意识到自己荒谬的想法后直接逃了出来不敢回去面对。 “我和他相处的时候...不太舒服。” “不舒服?”宋川托着脑袋思考,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是未婚的身份,开始大胆的指点起来,“你这是自己过久了,突然多出一个人不习惯而已,适应两天就好了,不过也不至于半夜出来啊,你分房睡不就行了,他应该也不敢说什么。” 谢疾低着头不语,这都什么跟什么,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宋川看他的表情知道猜错了,“那...不是相处不习惯,你是独处不习惯了?” 被猜到心思之后谢疾有些恼火,猛的把手里的酒喝光,脖子耳朵红成一片,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害羞了。 “真是这样?”宋川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你完了呀,还说什么相敬如宾,各自安好,自己先载进去了。” “不过你把人弄到哪儿了?怎么自己睡觉。” 谢疾想到让江北书算了老半天的账,微微内疚了一下,“我让他关账,没想到那么笨,到半夜了都算不完。” 宋川:“所以你独守空房发现自己寂寞了,又觉得自己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对他产生喜欢呢?” 宋川拍了拍谢疾的肩膀,语重心长:“这应该是件好事啊,婚都结了,培养出感情是迟早的事,总好过两个陌生人过一辈子吧,还是你早就打算找个机会把人想休了一了百了,所以才这么忌讳有感情?” 谢疾拍开他的手,说了声“没有”。 宋川觉得这不是件大事,毕竟谢疾之前没经历过情情爱爱,整个人跟长了刺一样不让人靠近,一时间迷茫很正常。 “行了行了,少喝两口赶紧回去吧,万一人家担心你呢?” 谢疾随意的点点头,桌的空酒杯里没有再添酒。 一直坐到后半夜,谢疾平复心情之后终于打算回去。 他出来的时候慌张,府里的人都瞧见了,现在冷静下来自然不能那么莽撞,当时宋川说的不错,这件事情传出去,无论是外人知道还是被他母亲知道,受罚的都会是江北书。 带着锦安走了自己院子的后门,也特意提醒了看门小厮不可外传,这才安心回房。 谢疾看见里面灯还亮着,以为江北书还在等他,心中欢喜的开门,却看到江北书蒙着头睡在他躺过的被子里。 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这是在乎他还是不在乎? 锦安看二公子犹豫着不进门,开口道:“要不要喊一下夫人?” “不用让他睡吧,我去旁边客房,你去收拾一下。” 谢疾看着床上的人无奈,还担心开着门进风会着凉,亲力亲为的把房门关好。 江北书睡得不算舒服,侧躺了一晚身上有些酸痛,看着房间里没有谢疾来过的痕迹眼里带上失落。 昨天晚上睡的晚,早上起床的时候脑袋不是那么清醒,被人伺候着洗漱后精神状态好了一点,不过想到还有一堆没理清的账又犯愁。 他昨天的晚饭就没吃,早就饿了,望着一桌子早饭早就等不及了,拿着筷子的手还没夹呢,外面来了消息,老夫人要见他。 “现在吗?”江北书忧心的问。 那婢女点头。 叹了口气,他只能放下筷子先去一趟,内心惴惴不安。 老夫人在府上的正厅等他,里面的陈设尽显庄严,他‘请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厉声打断。 “听说昨夜你和我儿分房睡了?”老夫人端坐高堂,声音自上而下生出压迫感。 他回答“没有”,谢疾只是外出,但是两个人没说过要分房啊,人都没回来何来的分房睡。 “哼!满口谎言,消息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昨晚他明明在偏房睡了一晚,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蒙骗!” 谢疾昨晚来过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 江北书面上露出惊讶,跪在大堂中解释:“儿媳真的不知。” 第30章 老夫人根本不打算听他的解释,出了这件事情,把那天顶撞谢景山的罪名重新扣到他头上了。 江北书直挺挺的跪着不再多说什么,一项项听着数落的话。 老夫人见他态度如此,气的砸了一盏茶,茶水还溅到了他衣服上。 “我看你这是得了几天宠不知道天高地厚,一点规矩也不懂了。” 这个时候他应该认个错让母亲息怒,偏偏‘息怒’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口,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这种受了冤枉只能往肚子里咽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旁边的屏风后面传出衣服摩擦的窸窣声,谢景山端着一张笑脸走了出来。 笑面虎!江北书心里这么想着,又要来装好人了。 谢景山开口就是茶言茶语,“母亲不必生气,那日与弟媳见面实属唐突,有些误会而已,本就过去了就不要再为难弟媳了。” 江北书低着头偷偷翻白眼,如果不是他亲自告状谁会知道那天的事情,看他要受罚冲出来唱白脸了。 这么一说哪里是求情,不火上浇油他都烧高香了,对比之下显得他做的事情更加不忍直视。 第33章 老夫人最后被气的不轻,平日里讲究面子的人因为他的事情,连面子都顾不上了,派了两个人带他去祠堂罚跪,罚多少时间也没说,看样子不消气是不会让他出来了。 江北书看着灯火之上那堆牌位不觉得威严害怕,心里打着招呼,介绍他就是谢疾娶的人,反悔不了。 跪垫是布制的,跪的时间久了应该不至于多疼。 不知道谢疾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来救他,而且事出有因都是因为他自己才被罚的。 押送他过来的那两个人已经在门外守着,他还敢自己跑了不成。 可怜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顿正经饭都没吃上,饿的发昏。 他提前打定了要在这里跪上两天的时间,应该饿不死。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正窝在小小的垫子上迷迷糊糊的睡觉,祠堂的门不知道被谁打开,惊得瞬间挺直了腰板,可不能被人抓到把柄再延长日子了。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身边多出一个人,竟然是昨天教他算账的管事,脸上带着苦笑,手里拎着两个木箱。 盖子打开一看,是那天没算完的账本。 江北书怒言道:“他也太狠心了吧,我都这样了他不来救我就算了,还让我跪着在这里算账?” 管事深深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不可半途而废。” 后面房门关上后他又偷偷的讲:“以后这些都是要交给您来打理的,多学点没坏处。” “交给我?他不害怕我把这些财产败光啊,本来就不多......”万一被被他弄破产了,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怎么?现在已经开始嫌我穷了?” 江北书听见谢疾的声音猛然回头,那人正手边拄着拐杖站在身后不远。 他起身过去,但是跪了一上午腿酸了,一下子没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么跪着仰头问:“你怎么来了?” “奉命来看看我这‘新妇’认错的态度如何,态度好的话可以不用受罚。”谢疾身后被塞了把椅子,他顺势坐下,一下子高高在上起来。 江北书目光一下子暗下去,这不是来关心他的,也是来看他认错的。 倔强的背过身去,语气不太好的回应道:“我没做错事情,认什么错?” 该不该罚谢疾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他真这么倔强,听到下人说他面对母亲的职责不卑不亢连声都不吱一声的时候他还不相信。 刚来到这个家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么位卑的讨生活,短短两天时间,面对他换脸一样的转变谢疾反而没有预料中的生气,小小骄傲了一把。 “我知道你没错,那你就不会看局势,服个软也不至于到这里跪着...没脑子。”谢疾轻声骂了他一句。 江北书不悦:“这次服软揭过,下次就得磕头,那以后呢?看不上我的地方多了去了,以后一一挑刺的话,最后我只能以死证明清白,这样你就满意了。” 这次轮到谢疾阴沉下脸,“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死来死去的。 江北书真的不出声了,赌气的翻开账本挠头也不向他求情。 最后还得他来破冰,“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想啊,谁愿意在这里跪着,你不就是来救我的吗?” “哦?”谢疾挑眉,“你怎么那么确信,刚才不是嫌弃我财产少,什么以死证清白我才满意,现在觉得我会救你了?” 江北书偷瞄了一眼,看谢疾没那么生气,放低了姿态解释道:“我没嫌弃,那毕竟是你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万一被我掏空了家底,我担当不起啊。” 谢疾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坚定的像许诺一样,“没有什么你的我的,以后夫妇一体,我的就是你的。” “真的?”江北书表情雀跃,“那我当主母有钱吗?月俸是多少?” 谢疾轻笑出声,目光点了点他手上的账本,“等你什么时候把账算明白了,自己想用多少用多少。” 江北书听完被罚的情绪都没了,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钱捞到手里。 跪着算账也不舒服,可是门外那两个就是专门盯着他是不是规矩的。 谢疾见他不停地看门口,示意了锦安让人把门从里面锁了,“行了,不用这么老老实实跪着。”哪有那么多规矩,他向来不怎么相信鬼神一说,祠堂对他来说就是个宽敞点的的地方。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凭他的本事,账本可不是他一天就能算完的。 谢疾忙着指挥锦安,在他面前架起个小桌板。 这是让他算账用的? 管事手边另一个盒子打开后惊奇的发现里面装的是吃的。 “给我带的?” 谢疾回答:“不然呢。” 早上看到那一桌没动过的菜就猜到他没吃饭,被罚到这里肯定没人会管他死活,自己娶进门的自然还要他管着。 “你安心吃,我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人进来的,等到晚上就能跟我走了。” “那晚饭是在这边吃,还是等回去?” 谢疾没想到他会问这种白痴问题,表情没崩住,“府上少你吃了?” 他嘴里嚼着东西嘟囔,“昨天晚上就没给吃。” “...以后有什么事大胆交代给下人去做,是你该有的权利,不听话的告诉我,我来处理。” “告状啊。” “对。”谢疾很确信的告诉他,“告状应该会吧。” 江北书点头,又犹豫起来,“那我不就被记恨了吗?万一传出去...”记恨是轻,到时候说他苛待下人,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又要罚他。 谢疾要了他之前算完的两本账簿,打算检查。 “下人的看法你本来就不用在意,嘴不严的我会一律处理,你不用担心。” 谢疾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他背对的身影。 “过段时间我会去找母亲,以后你有什么事情让她先找我,交由我来处理。” 江北书身形顿了一下,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这是知道他被罚是因为昨天晚上‘夜不归宿’事情内疚了?出去一趟转性了一样。 总之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没了老夫人还有其他人,不过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了。 “其实我今天不至于这样的,你母亲怪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睡到了偏房,虽然无辜但也没有顶撞,谁知道你那个大哥跳出来提到那天见面我冷脸的事情,我不服才被罚跪到这里的。” 这次谢疾没有反过来说他,维护谢景山,只点了点头,“关系不和以后少接触...” “我本来就没打算接触,是那天他眼巴巴贴上来的,问这这问那,也没听见几句关心你的话,都是试探我的。” 谢疾笑了:“他试探你做什么。” 江北书:“我怎么知道,他心思那么深沉,我可看不懂。” 其实他是怀疑谢景山故意不让谢疾好的,但是没什么证据,没办法说出口。 谢疾没回答,合上账本对他旁边等着的管事交代了一句,“以后顺便教夫人练练字,再潦草一点怕是要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了。” 他被羞的耳根子红了一片,以前确实没注意,也没练过,自己能看得懂就行,没想到以后他的字还要拿出去给别人看的。 “那我要学到什么时候?”又要算账又要练字,很累的。 谢疾回答:“等我看着什么满意了就停下。” “......” 有了昨天的积累,今天整理起来速度快了不少。 中间有人进来点了烛火,他们两个人还要演出关系不好的样子,表明谢疾进来只是监督没有私情。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谢疾准备把他带走。 “一会出门的时候表现的委屈一点,让人搀扶着。” 江北书拍了拍衣服道:“知道了。” 他装作受罚委屈的样子跟在谢疾后面,出门之前还是忍不住打听,“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让人告诉我,不是都躺下了吗,有紧急的事情?” 谢疾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喝酒去了。”也不算撒谎。 江北书联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在他耳边震惊又小声:“你喝花酒去了?” 第31章 江北书的问题谢疾凶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冷着脸带他走了一路,遇到的下人都以为是他闯祸惹得二公子生气了。 他跟了一路也情绪低沉,晚饭吃的也少。 最后谢疾看不下去,回答了那个比较蠢的问题。 “昨天只是和朋友出去喝酒,正经酒楼,没有下三滥的东西,回来后没叫你是看你都睡了,我身上又有酒气,直接在偏房睡下了。” “真的?”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么贴心了。” “这下能好好吃饭了吗?” 江北书放下筷子,“吃饱了。”他吃的少也不全是心情的缘故,本身也没什么胃口。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在祠堂吃多了,又坐了一天没怎么运动,不是很饿。 第34章 谢疾见他没什么精神,喝完药让他洗漱完早点休息。 江北书盯着他的药碗看,琢磨着怎么把他喝的东西换掉,除了苦一点用没有。 “那今天给你留床吗?”他看着谢疾好像还有事情要做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谢疾点头,“以后都回来睡,特殊情况我提前说,也提前跟那边说。” 他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那边’说的是他母亲,以后都回来睡也是因为怕他被找茬吧。 坐在床边的时候身体一阵恍惚,说不上哪里不舒服。 在床上留足了空间,他睡在了里面,在考虑要不要等谢疾回来一起睡的时候,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想着又不用考虑同房的事情,他提前睡会儿也没事。 在谢疾腿好起来之前,那种事情都不会想。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醒过来的时候感到一阵燥热,双手推了一把身上的被子,身上感觉多了水滴划过的触感。 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谢疾坐在床边背对着他,转过身的时候手里拿着沾过水毛巾,眼里难得有了担忧。 “醒了?” 他不舒服的动了动,谢疾重新把被子给他盖上。 衣服里面的衬衣已经湿透了,盖着被子热不盖被子冷,怎么都难受索性不动了。 谢疾拿着毛巾给他擦汗,到了脖子再往下的地方停住。 “我这是发烧了?”感觉挺奇怪的,从骨头缝里渗出酸痛的感觉,但又不是很难受。 谢疾‘嗯’了一声,“晚上的时候就看出不对劲了,难受怎么不说?” 江北书垂着眼,如实回答:“我不知道这是病了。” 谢疾不信,身上难受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前没怎么生过病,不知道前期是什么感觉,也怪我没注意,以后不会了。” 他接过谢疾手里的毛巾,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想沐浴。” 身上黏糊糊的,躺的太不舒服了。 “洗不了。”谢疾果断拒绝,端了碗凉好的药往他嘴边递。 光闻味就知道有多苦了,皱着眉头不敢往嘴里灌,之前都是看别人喝,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了。 “之前劝我喝药的时候不是挺勇敢的。”谢疾模仿着他的语气重复着:“凉了药效不好。” 江北书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强忍着一口气喝了下去,一边干呕一边努力往下咽。 谢疾已经提前拿来了新的衣服,让他自己换上,洗澡是不用想了,起码要等烧退下去。 道理他都懂,身上随便擦了两下不肯动了。 “怎么了?”谢疾问。 “骨头疼,不想动了,反正擦不擦都一样,我直接换衣服吧。”而且他现在一运动还是要出汗。 谢疾叹气,冲他张了张手,“靠过来一点,我帮你。” 他衣服半脱,感受着丝布在身上划过,留下水渍的地方来了阵阵凉意,似乎还能感受到谢疾手指若有若无的触碰,在他温热的身体上格外敏感。 结束的时候他已经不敢抬头,背对着谢疾捂着脸不敢回头。 现在他只庆幸自己还发着烧,脸红的还有个说辞。 从见面到现在,两个人还没有坦诚相见过,怎么谢疾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性冷淡一样,那么淡定。 “偷看什么?害羞了?”谢疾让人收了东西,四下无人自己脱了外衣。 他嘴硬的说没有,捂着自己那颗异常兴奋的心想尽快平息。 以前欢好的事情又不是没经历过,怎么这次情绪波动这么大,还真是越发像个人了。 江北书这才意识到谢疾刚才照顾他的时候还穿着外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直在照顾我吗?” “不然呢,还会有其他人发现你‘卧病在床’?” 他本来想感谢一下的,但是夫妻之间,应该可以不用这么客气吧,而且谢疾现在对他已经改观很多了,说不上多疼爱,但没让他受多少委屈。 “一会儿不舒服的话喊我。”谢疾道。 “哦。”他愣愣的应了一声。 床上没了中间的隔层,两个人靠的近了些,他觉得没什么,可谢疾看上去好像不太适应。 “我影响到你了吗?”黑夜里他极小声的问。 谢疾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身上太热了...” 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动作都被这股炽热放大,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身边的这个人。 “那我离你远一点。”说着就要往里面挪点,离得远点也好,省的过了病气,唯一的坏处就是挨着墙,能感觉出凉意。 刚才换衣物的时候顺便身下的被褥都被换了个遍,现在两人盖的是同一床被子,他往边上挪,谢疾就被裹挟的一扯。 中间空出空隙反而往里面钻冷气。 谢疾在被子里本能的拉了他一下,“不用离远,刚才那样就好,什么时候烧退了我能感觉到。” 他捂着嘴‘嗯’了一声,因为这点关心差点兴奋的睡不着觉。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感觉不出什么,昨晚他睡得早,醒过来的时间不算晚,刚好赶得上早饭。 谢疾已经穿戴好衣服在一旁等着,屋内没有锦安的身影,他没让人帮忙? 说起这件事情也挺惭愧的,本来自己是要照顾他才对,这才几天,居然反过来了。 “醒了就起来吧,一会儿大嫂可能要过来看你。”谢疾说着心情不太好。 江北书不知道这位大嫂又是哪位,按理来说他虽然嫁给谢疾,但总归是男子,两个人基本上没有见面亲近的必要,更多的要避嫌才对,怎么会来看他。 而且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他这一病,刚一晚的功夫,消息就传播过去了?还这么好心? “我自己见她吗?”他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也想防备着点,毕竟在他的理念里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谢景山都那么爱算计人,这个大嫂城府也差不到哪儿去。 谢疾随便吃了两口又要让他喝药,“我陪你一起,时间不会很长,知道你病了,于理要过来关心一下。” “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我这才第二碗药,看望的人都要来了。”黑乎乎的汤药一碗下去苦的他直皱眉,想吃两口糕点压下去,东西已经到了嘴边。 谢疾这次做好了准备,刚喝完小甜点已经递上来了。 “你自己喝的时候要不要也试试,强忍着往下咽多难受啊。” 谢疾轻笑:“我习惯了,再说...以前没人会给我准备。” “呐,这次有了,等我病好了,我给你准备。”他特意留了一块在盘子里,谢疾盯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去。 江北书突然想到谢疾用的药有问题的事情,那自己喝的这个... “我退烧的药方也是府上的大夫给写的吗?” 谢疾点头,“有什么问题吗?不舒服了?” “没有没有,挺管用的。”他也是过于担心了,这种小病犯不上给他用假药的地步,不过保险起见顶多再喝一次,说不定以后真的给他下毒也不好说,反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趁着等人的间隙,江北书问了问关于那位‘大嫂’的事情,家世背景都是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父亲是正四品都司,姓刘,嫁过来之后也是夫妻和睦,待人温和,至今从未体罚过下人,在城中名誉颇好。 至于真实相处起来怎么样,谢疾没办法回答。 “我平日里也没怎么和她相处,她深居简出见不上几次面,就算出门也是应付勋爵贵族的场合,总之没出过什么岔子。” 谢疾问他:“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紧张?” 江北书有些坐立难安:“说不上来,我总觉得他来看不不只是关心那么简单,你自己都说了她出面都是大场合,怎么轮得上我啊。” 他可以肯定谢景山夫妻两个肯定是一伙的,多年来相敬如宾也不一定是感情好啊,有利益捆绑也说不定。 谢景山就因为他关心了谢疾腿伤的事情,就开始背地里搞小动作让他跪祠堂,他老婆来这一趟,八成也是谢景山指使的。 就算不是害他的,也绝对不是来关心的。 可别是借着看望的名义送一堆有毒的东西过来。 人到的时候,锦安通传了一声,惊的他猛地起身。 大夫人进门看到他们两个在等也是诧异,应该是没料到谢疾会陪着。 他紧张兮兮的喊了一声‘大嫂嫂’。 对方应下,露出一张亲和的笑脸:“听闻你病了,大夫说是底子差,要好好养着,我挑了些上好的补品过来,你用着好好调养。” 江北书:“......” 第32章 “把东西收起来吧,还不快谢谢大嫂嫂。” 江北书赶紧上前道谢,让人把东西拿了下去。 整场谈话下来都是谢疾在替他应付,自己就时不时的应两声,刷一下存在感,况且他根本不敢坐下,一直站在谢疾身边,有什么话一并对着两人不好讲,说的都是不痛不痒的。 第35章 许是见他躲藏的样子插不上什么嘴,再待下去也是尴尬,便要起身离开。 不过走之前突然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以后在府上遇到什么问题或者是无聊了可以来找我聊聊天解乏,我平日也清闲,说不准还能带你到处逛逛。” “多谢大嫂嫂的好意,我让我家相公陪着就好,不劳烦您了。” 没想到她意味深明的挑眉看了谢疾一眼,“那...若是有他不方便去的地方,你可以来找我帮忙。” 果然谢疾脸黑下来,可算明白了为什么没有过多交流,阴阳怪气的专往人痛处戳,也难怪谢疾跟家里的人看上去关系都不太亲近的样子。 他眼神暗了暗,脸上不见笑意的回答:“他不方便去的地方我也不会去,大嫂嫂可以放心了。” 这场闹剧险些不欢而散,刚才的气氛古怪,哪怕再多说半句都要落下口角。 回去的路上谢疾车沉默的让人不安。 他要去书房处理事情,而自己要回去按照那天的说的好好练字。 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谢疾语气里带着生气的意味:“跟了我也是委屈你了。” 留下他一人在空荡的院落里不明所以,这是因为什么又生气了,刚才明明是维护的向着他这边的... 回去的路上他想不明白,问在一边见证了一切的元岱:“我哪里说错了吗?” 元岱比他还蒙圈:“没有啊,二公子刚才不是还体恤夫人您说您受委屈。” 江北书:“......算了。” “二公子对自己身体的缺陷看的重,自尊心强,方才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腿伤限制了你的自由,把您的话理解成埋怨了。”元汀适时开口做出解释。 江北书瞪直了眼:“我没有啊,那误会岂不是大了......我回去再跟他解释一遍。” “二公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不会见人的,您还是等他消气吧。” “......”也好,还是等他不那么生气了再说吧,回去练字顺便写封道歉信试试? 书房内的气压低沉,锦安习惯了如此并没有表现出慌张,趁着气劝说。 “公子是在生夫人的气?” 谢疾烦躁的把书丢到一边,他根本就不是有事要处理,就是一时受挫恼火,又不知道该向谁发火,刚才对江北书说的话是伤及无辜,现在又平白开始愧疚。 “没有,他没做错什么。”是他自己太敏感了。 自从受伤之后,他听到任何关于自己腿伤的事情都想应激一样想去反扑,也因此愿意靠近他的人反而越来越少。 锦安难得替他辩解:“今天是事情,但凡有心便看得出来是大夫人出言挑拨,夫人是听出来了单纯心急维护罢了。” “连你都这么夸他了,我还能说什么。” “真心假意还是看得出来,夫人心思不坏。”锦安笑道,以后是不是应该去邀邀功蹭点好处呢。 交谈间,江北书写的字帖被亲自送了过来,他自己踌躇的等在门口没有进去。 最后一页纸上是他写的道歉书,解释自己的本意出于维护,绝不是嘲笑埋怨,表明自己以后再也不提此事。 锦安看自家公子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顺便看了一眼,表情变得难看,这是写的什么啊?他怎么一个字也认不出来。 反观谢疾好像真的看进去不少,还整齐地收好单独放到了抽屉里。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带他出去逛逛,老让他待在院子里是不是不太好...” 锦安道:“您若是觉得夫人重要,要不要带他认识一下您身边的人,上次夜里外出的事情夫人可还记得呢。” 想想江北书这几天的经历,确实应该出去放松放松。 “你去安排吧。” 江北书还等在外面焦虑的那头轻碰柱子,不知道谢疾看完会是什么反应,结果等到锦安出来跟他说要带他出门。 “不生气了?” 锦安:“不生气了,您需要准备准备吗,要带什么东西?” 他摇头,因为见客身上的衣服都是挑选过的,穿的出门。 谢疾出来的时候他犹豫要不要上去推轮椅,可是对方没说话,动作卡壳的又收回来。 关系刚刚有了点进展,现在又倒退成这样,他心情低落的难受。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随你选。” 江北书选不出来,他在外面唯一走过的一条路是从家里到谢府的路,还只走过一次,城中有哪些地方他都知道。 “那要不去你常去的地方看看?啊,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他是不是表现的过于想窥探隐私一样啊。 谢疾沉默的摩挲着轮椅的扶手,长舒一口气道:“带你去见个朋友。” 坐上马车的时候他被外面的景色吸引,这还是他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出来游玩。 当初过门的时候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提醒他,他是不太能见人的,虽然没有明说要限制他的出入,但心里种下的种子已经根深蒂固。 这里看上去和上个世界差不了多少,更繁华一点,看多了也就那样。 “看够了?”谢疾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注意力落回他身上的时候感觉出他情绪变得轻松了。 “我们这是要去见谁啊?第一次见面我需不需要带点礼物过去?” 谢疾说不用,宋川是老熟人了,不会摆架子。 “你自己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让锦安跟着你去置办。” 江北书想了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没有府里其他人跟着,是个去药铺踩点的机会。,但是手头紧啊。 他悄咪咪的看了谢疾一眼,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没有钱啊。” 谢疾喝茶的手一顿,解了自己的荷包交给他。 “等回去自己正常去零钱,当家主母不至于窘迫成这样。” 点了点手中荷包的分量,果然有钱之后心里有保障不少。 他原本想着等到了地方跟谢疾安顿好后再独自出来,如果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话,要惹出非议了。 “你不想表明我们两个的关系?”谢疾在得知他的想法后问道。 江北书:“不是不想,我怕拖累你,反正我之前的名声已经摆在那儿了,但是你还是堂堂谢二公子...” “既然决定了要跟你成亲我就不在乎外面说什么,你自己决定。” 马车内陷入沉默,谢疾静静地等待着他的选择,外面已经有人打量里面的情况,熙熙攘攘的听不清楚,但此刻他格外平静,眼里只有着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内外的差别越大,他反而没有急迫感,内心更加坚定地选择他。 “那我出去了?” 谢疾露着笑点头,“去吧。” 外面的人根本没几个认识他的,暗暗揣测他跟谢疾的关系,外室的名头都按上了。 “说不定那个瘸子就是有特殊癖好呢?前几天不是还听说娶了个男人,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有可能,光明正大一起带出门的,关系不一般,听说之前是个鳏夫,没想到长得还不错,怪不得能入的了谢二公子的眼呢。” “两个‘残人’也挺相配的。” 人群中传出来的话越发难以入耳,他当然明白说他‘残’是指哪一方面,但是更让他生气的是明明谢疾没惹过他们,何至于如此羞辱人。 他一个眼神瞪过去,凶狠的想要走过去,被锦安拉着让他消气。 “这种事情会有人解决的,你想去哪儿我们早去早回,别让公子等太久。” 江北书还在气头上:“他每次出来都要经历这些吗?” 锦安面色如常回答:“差不多,但是没有像今天这么严重,最多说两句公子腿伤的事情,没说过有什么特殊癖好。”公子还是第一次挂上变态的名声,不知道他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他居然说着忍不住发笑!! “你还是不是自己人啊,都被骂成这样了有什么好笑的。”愤怒过后他开始内疚,今天也是因为自己才导致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一点也不后悔,早晚有这么一天要堂堂正正站在谢疾身边的,这点风雨经历过也就过去了。 “你想去什么地方,我给你带路。” 他摸了摸还带着谢疾字样的荷包努力平复情绪,起码先想个办法把谢疾用的药给换掉,那种没用的东西断不能再喝下去了。 “附近有药铺吗?” 第33章 “你去那儿干什么?”锦安明显防备起来。 “买东西啊,你不会以为我要给谢疾下药吧。”他想换药这件事情瞒不过锦安,不如让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不是吗?那您买药做什么?府里的不够吃?” 江北书:“......是,也算是给他下药。” 锦安捂着嘴惊讶的‘啊’了一声,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会是春药吧?二公子身体受不得猛药...” 他机械的看着锦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表现得有那么饥渴的搀谢疾身子吗? 第36章 “当然不是了,我想给他治病!治病啊!!” “你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就没怀疑过什么?又不是治不好的病,吃了那么多年药了不见好,真把人当傻子骗啊。” 锦安听着他的话,紧张的观察着周围的人,生怕被热听了去,平日里极规矩的人都险些上来捂他的嘴,因为身份地位抬起来的时候哆哆嗦嗦的收回去。 “夫人您小点声,别被旁人听了去。”锦安拿手比划让他小点声,边带路边解释道:“以前不是没想过,我也同二公子背着府里的人寻过外面的医师,结果都一样,好不了两天又变成原样,二公子已经多次受挫,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试试了。” 不对,如果真的想放弃的话他就不会继续喝药吊着了。 莫非还有其途径害谢疾? “吃的喝的都查过?” 锦安:“查过,饭菜里有问题那全府上下早就都出问题了,可是这么多年来都好好的,就说您,吃着不也没事吗。” 他还是不相信,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锦安带着他逛了附近的几家药铺,治伤的药材就那么几样,他多买了几份以备不时之需。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卖糖点的铺子,挑了几样最甜的,算是兑现了当时说给谢疾准备糕点的承诺。 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可是说过夫夫一体了呀,既然不分你我那也算他的钱了 他拿着东西上楼的时候能轻快的哼出声,锦安给他指了房间,自行去安排其他事情去了。 进去之前里面已经传出谈笑声,是谢疾的朋友已经到了。 他手里拿着一堆东西,衣服也蹭的乱糟糟的,直接进去不体面,急促的想要整理整理衣服,却听到里面谢疾说出“后悔”的话语。 “以前根本没想过成亲的事情,就算是想,也以为会娶个平凡女子安稳度日,没想到会经历这些。” 宋川倒了茶问:“后悔了?” 谢疾没有说话。 “那天不都想明白了,我看你还打算相敬如宾是不可能了。” 江北书心中一阵刺痛,推门的手颤抖的缩回来,原来不管他怎么做,在谢疾眼里都是意外的累赘,在他本来就艰难的、满是污言秽语的生活中多出来的一盆脏水。 本来就是被娶回来冲喜用的,但现在看来,连这个借口也是假的。 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谢疾身上洗不掉的一层泥。 这样的话,怕是每次见到他都嫌弃厌烦。 那以前的种种,对他的维护,给他主母的地位,只是为了‘相敬如宾’去的。 呵!真是可笑。 他还幻想着什么感情,也不自己掂量掂量。 江北书拎着东西浑身冰冷,站在门外不知所措,眼泪蓄了泪不敢落下来,害怕一发不可收拾被人看了笑话。 他看见锦安上楼来,慌张的用袖子轻轻沾去泪水,背对着不敢回头。 哽咽的话都说不完整,只能用气声遮掩。 “我去把东西放下,一会儿就回来……你记得别把药的事情告诉他。” 他逃跑的身影慌乱至极,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舔舐千疮百孔的心。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无论他对你好与不好都会心痛。 他躲在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里蜷缩着自己,嘴里的苦涩就算是含着糖都没有抑制住。 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又该怎么面对呢,他还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毫无畏惧的表明自己的身份吗? 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江北书不知道这次见面还有什么意义,是证明他的身份,让他觉得自己被接受了,结果只是编织出来的一场虚假美梦。 有什么意义呢? 他甚至想到,等谢疾的腿好的时候,那不是他幸福的开始,那是谢疾幸福的开始。 府上的人不会留他,谢疾也可以过上想要的平淡生活,娶妻生子阖家欢乐,只有自己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已经不记得他是用什么样的状态落座的,想必不太好。 饭桌上宋川第一次见他,想敬杯酒被谢疾拦下。 “他身体不好,喝不了这些。” 江北书惊愕抬头看向他,“我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 谢疾淡定的把他手里的酒杯拿走换上茶水,“上次夜里生病,把脉的大夫说的,底子不好。” 面对谢疾的关心他突然不知所措,换做以前肯定会高兴,现在内心只会摇摆要不要接受这份关心,不知道沉溺进去真到了撕破关系的那一天又该怎么办。 听着宋川给他们祝福的话,江北书努力扯出微笑。 或许是他脸色实在不好看,谢疾在桌子底下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 之前的接触都止步在触碰,甚至那天夜里他换衣服的时候谢疾都是背过身不去看他。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谢疾偏过头看他,安慰一样抚摸着他的手。 一顿饭下来,他听的多说的少,几乎没怎么开口,见面就是为了混个眼熟,发展交情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江北书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谢疾没有让他等太久,借口还要回去复诊提前离开。 宋川对他说以后有时间再见,有事可以去侯府找他帮忙。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谢疾想尽可能的满足他,回去之前多次询问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被他拒绝后一时间陷入沉默。 “还有你的荷包,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他买的都是名贵的药材,又是挑着好的买,剩下的还真不多。 谢疾没接,让他自己留着用。 “那是前不久刚换的新的,绣工布料都不错,用着也顺手,你自己用着就行,坏了再找我拿新的。” “那钱这你还用不用点点?”问出这句话之后他开始后悔,生怕问他都买了什么东西。 谢疾说了声不用,其余的一概没有多问。 事后锦安偷偷告诉他,“您不用那么紧张,公子向来很尊重您的,隐私的事情不会多问。” “就算是之前您刚来的时候,也是体贴的考虑了很多,让老夫人免了您的请安,知道你会被针对,能做的都做了,公子本身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江北书听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谢疾当然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当初对他的那些好,也同样会对其他人吧。 只是刚好是他而已。 他越想鼻子越酸,眼睛已经干涩的哭不出什么,紧紧抱着怀里买来的包裹,揉搓的细碎声传到锦安耳朵里。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药换了?” 思绪被拉回,江北书定了定神,先不想那么多了,无论结果如何,救他都是必定要做的,同时也惊叹锦安居然同意他的做法。 “你真的放心我?” 锦安:“我亲眼看着你买的,你的方子,大夫说的话我一字不落,知道这里面没有害人的东西。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没作用,和现在没什么两样,为什么不试试。” “不过你得尽快了,过几天公子出远门,十天半月回不来,而且...” “而且什么?”江北书着急,没想到会突发这种事情。 “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换的,药材是我每天都要定时去取的,少一天老夫人和大公子那边都会过来问,时不时还会让人盯着我熬药,没什么机会啊。” “半路上换掉不行吗?”他问。 锦安想着眼神变了变,无奈中夹杂着怒意,面色阴沉:“您夜里发个烧第二天那边就会知道,夫人觉得是为什么?眼线太多了。” 这是他没有过多考虑过的,虽然那天有疑问,也隐约猜的,可没想到这么猖狂,装都不装锦安都知道了。 那......谢疾知道了,他知道家里的人这么对待他吗? 他好像没有考虑过谢疾在这个家里的处境是什么样的,总想着再差都是嫡出的世家公子,何况老夫人对他也是上心的,没想到都是一边表现得重视关爱,实则做的是监视囚禁的行为,还以为他很自在呢。 “那是不是只有在谢疾面前才有机会?”江北书暗暗做好了打算,做出最后的询问。 锦安回答:“差不多,但是您不是不想让公子知道吗?” “他今天不是说我身体不好吗,你照样去那边通报一声,最好给我也开上一副药,拿回来我自己煎,我找机会把药换了,他们应该不会顾着我。”这样的说辞总不会有问题吧。 他垂眸心一横:“到时候都一起端房间里了,谁还分得出,他那碗……我替他喝。” 第34章 锦安觉得他胆大,但到底也没说什么,按照江北书的方法照办。 吃饭的时候他还谢疾说了要补身体的事情。 “那种事情可以交给下人去做,你何苦自己动手。” 江北书有意提前透露一点,告诉谢疾说:“我就想先自己练练手,等熟悉之后,我想亲自照料你的事情。” 第37章 谢疾皱着眉头不太认同:“你不用因为我把自己束缚在这里,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去做,把自己困在原地不是件好事。” 江北书问他:“你是害怕我觉得做这些委屈?” 谢疾没说话,看来是这样。 “你是不是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或者什么物?”想到这些总能勾起不好的回忆,“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付出时间不会觉得委屈,那很快乐。” 谢疾皱着眉头陷入沉思,喜欢?好像给江北书处理烂摊子的时候,他确实没觉得麻烦,但是快乐好像也没感觉到太多。 帮完之后更多的是放松,觉得他没事了,很安心的感觉。 谢疾一边回忆一边偷瞄江北书的侧脸,想进一步认证自己的想法,他们之间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 他好像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每次对视的时候眼神都是单纯的带着稚感,会脸红会害羞,总是面对他的时候带着小心翼翼,对待其他人完全没有门第上的卑微,都要怀疑这真的是随便从哪个村落里找出来的人吗? 江北书发觉谢疾在看自己后问他:“还是不同意吗?” “没有,你自便。”谢疾慌张的移开视线,耳根红着轻咳两声掩盖自己的尴尬。 谢疾这边应下了,到时候老夫人那边问以来也好圆个谎。 他继续吃了一会儿,放下筷子趴着靠近了些,试探的询问,“过几天你要出门吗?” 谢疾点头,看着他那渴望的小模样心中窃喜,以为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这么贴近。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帮你带回来。” 江北书讨好的冲他笑:“我什么也不需要,就是...你能不能带上我啊?” “我保证不会添乱的,就是想跟着你,好好看着你而已。” 谢疾没有立刻答应:“看我做什么,不出一月就回来了,又不会跑了。” “况且路上艰苦不如府内...” “再艰苦能有我以前的日子苦吗?只要吃得上饭就不算苦,你把我带着我可以照顾你啊,我若是一个人留在府内,你确定我会过的好?” 他这话说的不错,若是没有谢疾一直以来护着,早不知道受过多少罚了。 谢疾听了也是沉默,仔细衡量着。 良久后故意露出一副看戏的样子问:“你能照顾我?” 江北书看到希望站起身来更迫切的推荐自己,“洗衣做饭都做得了,我听说你还要带个厨子,把他丢了换我不行吗?” 虽然他还没有亲自动手做饭的经验,但是还有些时间他可以练啊,不说经验多老道,寻常水平总能做到吧。 反正药都要换了,干脆整个换一遍,吃穿用度都捋一遍,不信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谢疾不相信的看着他笑,一会儿又皱着眉头纠结。 “要不过几天我做给你试试,能吃的话你用我怎么样,我不用工钱的。” “那夫人还真是勤俭持家。” 谢疾突如其来的一句是他预料以外的,特别是‘夫人’两个字,惊的他站着愣了一会儿,短短两个字像电流一样穿过身体,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他在一瞬间是开心的,但是心里的刺,会时刻提醒着他代表着什么,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他存在的意义。 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情都算是差不多敲定了,明日就要开始着手准备。 上床睡觉的时候,谢疾让他以后不用中间隔开,说占空,睡着不舒服。 他听话的把东西撤走后躺着没什么感觉,唯一的变化是两个人挨得近了,明明他的位置是没有动的,那就只能是谢疾往里挪了。 半起着身子看了一眼,果然是这样,明明外面还有好大的空间。 “看什么呢?”谢疾问。 江北书眼神在床铺和人之间来回转了两圈,觉得不是件坏事,安心躺了回去。 “没什么,我怕你从床边上掉下去,看样子再翻两个滚也没问题,睡觉!” 他故意说反话,谢疾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但是他没动,黑夜里还听到了笑声。 “你笑什么?” 谢疾回答:“没什么,你如果跟我一起走,府中的事务怎么办?” 江北书疑惑:“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我都还没有接手呢,没那么走不开。” “那等回来以后,交给你来打理怎么样?” 他歪着头想了想,没之前那么纠结了,说了句‘都行’,“你不怕亏钱我就敢接手...” 他本就大病初愈,今天又是出门又是思虑,精神头没那么足,没说两句话就睡过去了。 隔天锦安已经把东西都给他准备好单独放在偏房,反正那地方现在没人住。 许是有上个世界留下来的那点经验,煎药的事情,上手不算难。 也没找什么隐蔽的地方,就大大方方在住的院子里搭了个小火炉,这才第一天,还没有蠢到立马把东西换了,再说他确实也该喝点,反正对身体好。 不过有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东西刚放到药罐里他那个‘大嫂嫂’就找过来了,也没让人提前通报一声。他蹲在炉子旁边烧火的时候静悄悄出现在身边的。 他站起来装作惊讶的样子,礼都没行,客套了两句话问她这么着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关心的话已经说过了,这么短时间里又来一次,不知道会有什么借口。 刘兰霜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提了他要自己煎药的事情。 “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可是下人伺候的不好?” 他扇风的手没停,只看着手底下的炉子回答:“没有的事,我日后若是你做得好这件事,也能照看二公子,毕竟我进门就是为了这个,你说呢大嫂嫂?” 江北书这时才抬头看她,眼里笑着,态度是疏远淡漠的,对她有种爱答不理的感觉。 亲自把自己的身份作用摆上台面,刘兰霜尴尬的回复了两声‘是,是’,毕竟到处谢府的确不是什么好目的。 “可你以前也未曾做过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安全,万一不小心伤到或是失火,那可得不偿失。”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提醒刘兰霜这里宽敞的很。 “大嫂嫂放心吧,我这里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我这里刚开始,还要再等些时候,大嫂嫂累的话不如去前厅等着?我结束后过去找你?” 刘兰霜自然不肯走,让人添了把椅子就是要等在他身边,她这是想看里面放的是不是从府上大夫那里拿的药吧。嘴里说着顺便帮他看着点,帮帮忙。 江北书抿着嘴深深叹了口气,“我一个粗人哪有那么金贵,而且我之前不是没做过这些事情,不会发生那么严重的事情。” 或许是看出他表现得不耐烦,这位大嫂嫂面子上挂不住了,沉了脸问他:“我听着怎么弟媳老想着赶我走?可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江北书停了动作,装作看火候的样子直接开了罐子让她,看清楚了就别来烦他,总不能日日都来,也就来这次探探虚实。 “大嫂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药的气味容易沾到身上,您金枝玉叶哪儿受过这种罪,我这是不好意思让您一道陪着,再说...我毕竟身为男子,虽说嫁给二公子做妻,但男女有别是不是...” 旁的话他也不用多说,任谁听了都会明白,他们两个见面这种事情,放到节日里齐聚一堂的时候合适,这种私下连通报都没说一句的,那不合适,别说外人,就算是自己人也难免乱想。 他说的这番话话粗理不粗,事实如此,也是让自己这位大嫂感到羞辱了。 东西看到了,她能回去交差,黑着脸一刻也不多留,撤了椅子立刻就走。 江北书送了两步路道:“下次大嫂嫂过来可要提前知会我一声,也好招待。” 结果人家一句也没理,他又惹祸了。 “你平时都是这么对人说话的?” 谢疾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他一哆嗦,扶着墙定了定心神。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今天来找他的人都这么神出鬼没的。 谢疾回头看他努力的‘成果’,回答道:“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好知道你怎么把人‘请’走的。” 既然都看到了,那不觉得他无礼吗,怎么看着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风轻云淡的。 “你不生气?那可是你大嫂。” 谢疾帮他把盖子重新盖上,随手一指,锦安立刻把火给灭了,看着他挑眉:“那你还是我夫人呢,你说我该向着谁?” 他坐过去蹲下身子,“自然是向着我比较好...大嫂她有人向着有人疼,我孤苦伶仃的...” 后半句话他说的声音低,不容易被人察觉,谢疾却竖着耳朵听见了,伏着身子去看他,对视着问:“孤苦?” 第35章 那天谢疾说他已经嫁人了,有丈夫,已经不算‘孤苦’了。 第38章 他事后回想,好像有几分道理。 自从他那位大嫂嫂被怼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自来过,换成隔三差五的派个小厮来探查,但是他现在还带还是正头夫人的身份,看他煎药也就算了,但凡还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的,都被他端着架子骂了回去,反正惹得人也不少,不在乎名声了。 奇怪的是那边没查到东西居然也没个消息,不着急吗? “可能是看您没什么城府,谈吐又......只当做您是脾气不好,没想到这一层吧。”锦安说出自己的猜测。 就是看他傻呗。不过也无所谓,省去他那么多麻烦就是好事。 但是他这药也换了好些天了,还是没什么效果啊... “咱们这里,有单独的小厨房吗?” 锦安:“您问这个做什么?真要当厨子?” 江北书表情认真一点没开玩笑,“我不给他当厨子他就不让我跟着,我能怎么办,话都说出去了总要做到,就算做不出满汉全席那总要会几个平日里吃的饭菜吧。” “回头我让元岱去拿点食材练手去,问起来就说是我吃不惯这些好东西,贱命一条享不了福,不会碍着二公子什么事。” 最后结果就是端到谢疾面前的是一盘‘古怪’的菜,颜色正常,也看得出食材,但是合到一起就是古怪。 江北书见他犹豫的样子决定不为难人了,虽然上桌之前他自己已经试过一次,味道也只是仅限于能勉强咽的下去。 “算了,等我练练再给你试吧。”他端起东西就要倒掉。 谢疾拦住他平静的接过,“难得练了这么久了,我试试看看什么情况。” “你先吃口别的,能在嘴里缓缓味儿。”还是不太自信,万一试过这一次更加坚定他做不来,反悔怎么办。 谢疾没听,扒开他拦着的手往嘴里塞了一口,表情说不上难看,但是也下咽的艰难,最后给出‘还可以’的评价。 尝过一口之后他就把东西给收了,摆在明面上等会下人来收拾东西多丢人啊。 他都觉得谢疾之所以能咽的下去是平时喝药喝的没味觉了,反正他最近总是苦兮兮的,吃什么都没之前味道好。 谢疾皱着眉头喝完药开始问他:“你之前也是这个手艺?” 他没多想就点头,头一次动火灶,可不是一直都是这手艺。 “是...你之前生活的地方,都是吃这种?”谢疾问的犹豫,努力措辞之后委婉的问他。 他仰着脑袋思索,已经对原身的记忆模糊了,但是关于别人家吃饭的事情,应该不会涉及,就答了句“不知道”。 “各家有各家的做法,我没去过外人家里。” “那你之前的丈夫呢?” 这是谢疾第二次明着问他前夫的事情,对比第一次的愤怒,现在淡定了许多,但是‘丈夫’那两个字跟烫嘴似的,再说快些要听不出来了。 江北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真假两掺的编了个故事。 “之前对我挺好的,过世之后我受人排挤,日子过不下去寻过短见,被人救了,然后...” "谁救的?"谢疾打断他的话。 “......你啊。那天如果不是你要娶我,有人到家里去看,就断气死在房梁上了。”江北书瞥了谢疾一眼,看他皱了眉,开始慌了。 “以前的事情已经都结束了,反正现在过的日子都是你的,和以前都断干净了。”所以想然他也别揪着过往不放。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还在因为我之前的过往生气吗?” 谢疾回答:“没有,你不是说都断干净了。” 那他也没必要再纠结,跟一个已经过世的人吃什么醋。 “你实在想去我答应带着你,但是做饭的事情,别勉强自己。” 江北书眼睛亮了亮,“真的!嗯...但是该学的还是要学会。”就是想谢疾一点都别沾谢景山安排的任何事。 “以后东西就别倒了,能吃得了,省的浪费。”谢疾说了一嘴,不管怎么样,都辛辛苦苦做了,不能一点夸奖不给。 几句话就能让人高兴,比别人好哄啊,那会不会也容易被别人骗? 自此这件事情也由着他去了。 只是舒服日子没过几天,元岱拎着篮子气冲冲的回来了。 “厨房那边说以后不会再给食材了,说是每日采买都有定数,给了怎么其他人不够,指着鼻子把我给骂回来了。” 江北书等在外面给他倒了碗水喝,听着他带回来的话气笑,这么大的府邸两颗菜就能吃穷?这就是故意不给让他难堪的,他若是跑去吵闹,就又有借口把他喊去训话了。 他拿了个板凳放到身边让元岱坐着休息,对方犹犹豫豫拉开了距离坐下。 私下里他没摆过架子,元岱不至于怕他,放到平时这种没人的时候,早就一屁股坐下歇着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 元岱被他盯的坐立难安,说了实话:“上次这么干被元汀看到了,骂了我一顿,总让我要注意距离,我这...稍微远点。” 江北书点头,不甚在意的样子,他们兄弟两个私下的事情,不好多问。 既然他们不给,那就自己出门买呗,反正他现在手上有钱了。 府上每个月给他的钱不少,谢疾还时不时的给点,衣服饰品又都是跟谢疾配套一起准备好的,他实在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手里宽裕的很。 他给了钱,让元岱亲自去买能放心些,“不用太多,两三样就够了,剩下的你看着自己随意支配,存起来也行。” 江北书起身准备先把水烧上,走到厨房里面的时候还能听到外面元岱的叹气声,一个起身的功夫身体就不对劲了。 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瘫软的往下坠,手想抬起来撑一下都做不到。 只能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倒下去,头磕在桌角上晕死过去,连一句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最后的一点感觉是脑袋上感觉到的一股暖流。 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房间熟悉的摆设,知道自己被人救了,送到他和谢疾的住处来。 右手被人捂的暖烘烘的,身上那种无力感已经消失,能坐起来了。 离他最近的就是谢疾,外面天都黑了,不知道他这是守了多久,头上被包的厚厚的,没多疼。 轮椅上谢疾握着他的手闭眼休息,他一动人就醒了,挪了挪位置对他道:“你上来歇着。” 谢疾松开手道了声“不用”,“大夫说你这是操劳过度,累的...” 没等他询问谢疾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他,但是他听了一点没相信。 “你相信吗?”江北书问他。 谢疾无声摇头。 他每天干的事情都被看在眼里,除了早起煎药和做做饭,其余时间都是散步晒太阳,哪有劳累一说。 他拉着谢疾的手拉不上来,掀了被子要凑过去跟他说餐食有问题的事情。 结果撞上谢景山那两口子推门进来看望。 谢疾手快的把他重新塞了回去,严厉道:“被子盖好,躺着。” 见形势不对,江北书安安稳稳的躺了回去,脸色苍白的样子像极了受了重伤。 那两个人一点没有避险的样子,一个劲的靠近问他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还没接话,那大嫂嫂率先回答:“听闻是操劳过度,我早就说过那些所谓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何苦把自己累成这样。” “我看你那补身体的药也用了挺长时间了,怎么没见效果,需不需要我寻人重新列张方子?” 两口子一问一答,配合的倒是好,像是提前准备过一样。 江北书有气无力的顺势应下:“也不全是因为这些,说不准也是被气的,府里上上下下我需要什么总是使唤不来,全要靠自己的银子去买,郁结于心自然容易生病。” 他那大嫂嫂脸色尬住,随后装作惊讶:“竟还有这种事情,真是不应该啊。” “那大嫂嫂会替我鸣不平处置了吗?”假大空的话谁不会说,两句虚话谈得上什么关心。 “这...我一定严肃处理,但他们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苛待不得。” 江北书白了一眼没再说话,他们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别再做那些事情,他偏不,要定自己是被气病的。 “这怎么能是苛待?”谢疾冷眼,转过身子对他们说:“刁奴欺主加以严惩天经地义,怎么处置不得,夫人都伤成这样了,一个下人处置不了?日后说不定还要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况且,这是我院子里的事情,不劳烦大嫂出面,我亲自解决,不会败了大哥大嫂的名声。” 就是就是,我们自己院里的事情,轮得到别人插手。 谢景山听闻变了脸色,收起他惯用的笑脸拿着兄长的身份压迫谢疾,“二弟这是想和谢府断了关系?要分府?” 呵!猜的不错的话,要往谢疾身上安不忠不孝的恶名了。 第39章 第36章 眼看形式愈演愈烈,他赶紧虚弱的咳了两声,艰难的想去抓谢疾的衣服,“别吵别吵,为了一个厨子不至于弃了二公子的身份,想必是那人伺候谢大哥舒服,留下就留下吧。” 谢景山听出他话里羞辱的意味,指着他上前一步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伺候我舒服,你现在的身份可不是那贫困流氓,说话应当敬重,怎么还是这般口不择言。” 他扶着脑袋一脸无辜:“这是大嫂嫂说的,说是多年的老人,又这样舍不得,不是伺候的顺心才舍不得处置了吗?我说的有何不妥!” 谢景山怒视了他好一阵,最后是他明着说自己受了伤,累了,没精力继续招待,才把人送走。 谢疾看着他出气完顺畅的样子偷着发笑,江北书看过去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样。 “你也别再等着了,外面天都黑了,上来睡觉啊。” 谢疾问:“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他指了指外面,不知道人走没走,安不安全,“你上来我躲着跟你说。” 两个人躺在一起,他又拿被子蒙着脑袋,先告诫谢疾听完不要生气。 “我晕过去就是单纯磕到脑袋,摔晕的,但是之所以会摔...应该是平时吃的东西有问题,但是身上没劲,但是意识是很清醒的,所以我想,你的伤这么久没好,是家里有人故意不想让你好...” 现在还不敢说把药换了的事情,先试试肯不肯相信他,若是信了,那之后好说,若是不信,那只能一直瞒下去...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得谢疾气息的平稳,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不多会儿就听见他问:“你认为想害我的人,是谁?” 江北书一下子犹豫,在被子里悄悄勾上谢疾的手指,“谁向着那厨子,谁的嫌疑就最大呗。” 谢疾听闻,把手慢慢收了回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着他厉声道:“以后这种话再也不可多言,一个字都不许提起。” “你不信?”他跟着坐起来,不可置信,明明谢景山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谢疾是傻子不成? “闭嘴!” 他声音冷厉,仿佛做着极大地隐忍,压抑着怒火才只说出让他闭嘴两个字,再多嘴,不知道要经历什么了。 江北书不服气的安静下来,他这情绪一不稳定,头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抬手摸了一把感觉湿乎乎的,又出血了。 谢疾还在端正的坐着消化他说的内容,他却不愿意再多管了,躺下努力平复着心情,期望伤口疼的轻点。 眼睛在黑暗中一点点适应后,眼中出现了谢疾的身影,月光透过窗户落到他一侧的脸上,蒙上一层清冷破碎感。 是觉得孤身一人被抛弃了,所以不愿意接受现实吗?可是他还在啊...... 晕倒那段时间他也睡足了,现在不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谢疾。 几个叹息之后,谢疾知道他没睡,转头道:“你最近几日还是好好在家休养吧,出门的事情,先别跟着了,不利于你养伤。” 江北书听了只觉得浑身被泼了凉水一样,颤抖着手想把他拉过身来看着自己。 “你不是答应我让我跟着去了吗?我的伤明明不碍事,你是知道的,为什么要反悔?” 谢疾偏过头去不语,铁了心不让他跟着,手上紧握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似的。但是他想自己一个人借着这个机会静一静。 不是没有怀疑过着件事,他也知道江北书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可就是不敢去面对,他本来就想蒙着这层纱过日子算了,只要不戳破,就还能扮演阖家欢乐的假象,但是现在不可以这样了。 现在事情被另一个人宣之于口,他再也没有办法逃避,只想一个人躲一躲,好好衡量考虑之后再做打算,他是在逃避家里,也在逃避江北书带给他的真相。 江北书拉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你真的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谢疾把衣服一点点抽离,心中有了打算:“你若是不想呆在这里,我派人把你送去别院小住,等我回来就去接你。” 江北书眼神暗淡下来,陷入绝望,冷笑声看到了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日子。 “你能把我送走,他们又怎么不能把我‘请’回来,就算是今晚,他们上门来,可曾通传?门都未敲,连你的隐私面子都不给,还会顾虑我吗?” 他话说的平淡,已经没指望谢疾会回心转意,说完重新躺了回去,不再顾及伤口,背着身子辗转难眠。 反正走不了了,他之后有的是时间养伤,不差这一时。 江北书一直到后半夜才入睡,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谢疾已经不在身边,元岱告诉他二公子已经用过膳了,让他不必等着。 昨晚的事他隐约感觉出夫夫离心的势头,虽然谢疾平时没说过多喜欢他,但是为他做的事情是真不少,现在一下子开始躲着他,引起心中强烈的不适感。 府里的下人也都是会看脸色,惯会见风使舵,看到谢疾对他的态度变化,也就跟着对他不上心。 且不说用度上,单单是吃喝已经减半,甚至有时不去提醒直接不给。说他本事大,可以自己做,之前不就做的挺欢? 他在自己房中摆手,不想听了,对他而言就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头上伤口的药需要自己换,大夫不管他这些,就连治疗的伤药还是外出去买的。 昨天晚上不知道出了多少血,缠在头上的白布一点点拆开里面的血迹越来越大,最里面已经干涸,皮肉粘连。 无论多小心难免牵扯到,他自己拿手沾了盐水浸湿,这才把药布拆下来,隐约又有出血的迹象。 元岱看见这些就害怕,不敢上手,只能他自己先处理好,再交给他替自己包扎。 说不疼是假的,这怕是他能感觉的疼痛以来最难熬的了,每次更换都要把伤口重新剖开,对着镜子已经能看到眼里含着眼泪了。 谢疾不想见他,但还能见得上锦安的面。 “盒子里装的都是平时能用到的止痛、退热的常见药材,你把这些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锦安听说了他们两个事情,着急希望他们能重归于好。 江北书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扯出笑让他别担心,“可能...他需要静静,等他想明白了,这个坎就过去了。” “那公子平时喝的药...” “应该是用不上了,你替我传句话,让他在外身体有什么异样都在外面养好了再回来,也别多带人,除了亲信,能不带的就不带吧。” 锦安一一应下,江北书还想问问谢疾离开这段时间,有没有办法联系。 “二公子出门这段时间行踪不定,怕是没办法书信联系。” 他黯然点头,“我知道了,那就努力等他回来吧...” 这么一闹,想必谢疾心里有数,该不该继续喝他自己定夺 之后接连几日谢疾都没在他面前露面,就连睡觉都是等他熄灯之后才肯回房。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自己最近的遭遇,连锦安都知道了,他又怎么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狠了心不想管了。 三日后谢疾启程,那是两个人多日以来唯一短暂的相处,替他收拾好行囊后,江北书伫立门口送行。 “路上小心。” 谢疾眼瞎乌青,有几天没睡好了,为数不多的看着他的眼睛点头“嗯”了一声。 他早前说的话锦安应该是传达到了,看着随行的人不多,也都是身边的熟面孔,自己也能安心回去。 谢疾人一走,院子里的人感觉少了许多,多余的下人已经被撤走,望着空荡的院落显得孤寂。 若是无人来打扰,他日子也能过的自在,但是他已经把人都得罪干净了,现在靠山走了,怎么可能让他过的自在。 这不,刚回房坐下没多久呢,老夫人那边就过来请人了。 江北书没有办法,起身跟着过去,他的两个小厮照例被留在外面等着,孤身一人被带了进去。 每次进到这正厅里面,明明四处通畅,总给他一股能吃人的感觉。 他给老夫人行了礼就被凉着站在原地。 谢老夫人坐在高堂上细细品茶,过了好久才开口问话:“你进门之后也许久未见了,我那儿子替你免了请安,娇养在院子里,日子合该过的舒服才是,今日怎么憔悴成这幅样子。” “前几日伤了头,这才看着气色不好,休养几日不碍事,多谢老夫人关心。” 他头上还有伤,站久了容易觉得晕厥,身形不不自觉的摇晃几下。 老夫人瞧见,不知道突然哪儿来的好心,让他坐下。 “那边就你一个人,住着也孤单,这几日就多来我这里,坐着说说话,也算把之前欠缺的补上,你觉得如何。” 江北书低眉,面无表情点头,他现在无力反抗,只能应下。 第40章 不多时下人听从老夫人的指令给他上了盏茶。 “尝尝吧,上好的岩茶,看看喝不喝口味。” 他放在桌子上没有动口,不打算喝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更何况是不待见的人赏的。 第37章 “我过会儿还要喝药,最好不要用茶水,多谢母亲的好意了。” 老夫人端茶的手一停,自己也放下来不喝了,眼睛转着看了他一眼。 江北书被她那一眼扫的身上凉飕飕的。 “说到喝药,我瞧着你屋子里的人照顾的并不好,时常需要你亲自动手,不如我派两个人过去,也好照顾你,现在还生着病,不好如此操劳。” 老夫人笑里藏刀的看他,已经不屑再做过多伪装,打定了他只能忍着不能反抗的主意。 当真有半分关心的话,都不好叫他站那么久。 “最近你和我儿的感情如何?” 他回答的冷淡:“挺好。” “哦?那我怎么听说,本来是要一并带着你去处理事务,怎么突然自己走了。” 江北书身子酸痛,慢慢就靠到了椅子上,低着头整个人蔫蔫的。 轻笑一声阴阳道:“婆母您的消息也真是快,什么都能知道,本事再大点平时连我们两个闺房中的密事都要知晓了,您这本事,怕是到了朝堂上也能挣个功名,比大哥差不到哪儿去。” 老夫人抬手让人扶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警告:“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你既已屈居宅院,孝敬公婆,辅佐丈夫就是你的本分,不要妄想做什么小动作。” 他平静的闭着眼,长舒出一口气,“我当然想要对谢疾好,希望他腿疾痊愈,希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想让他好过的人从来都不是去我,婆母您说谁是主谋,谁是操刀的刽子手呢?既然是内宅的恩怨,想必也是主管内室最大的那个人操纵的。” 没办法,面对谢疾以外的人,他总是没耐心,三言两语就能挑起怒火,偏偏还不想忍。 谢老夫人听完后开始沉默,并不是因为她做的事情被发现后惊惧,或许也在反思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她不是对这个小儿子没有感情,不然谢疾活不到今天,任谢景山那位兄长随意处置了。 只是在选择靠山和亲情之间,选了前者罢了。 许多人不都是这样,就连上个世界纪褚也是如此,没什么好苛责的。 但是谢老夫人对他如此是没有缘由的,自己进门是她安排的,就算再怎么看不上也不该这么对他。 “行了,你在我这也待的够久了,回去吧,我还要去少卿府上见见他的小女儿。” 老夫人特意在他面前提了一嘴:“哦,对了,他们两个好像是自幼的玩伴,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彼此。” 江北书听着这些话心中一颤,说这些话绝不是为了让他心生妒忌那么简单,谢疾现在不在府上,如果谢老夫人想要往屋子里塞人,他做不了主,无法拒绝。 就算谢疾在这,结果也不一定是好的,当初他也是不喜欢自己,最后还不是应下了。 撑着身子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阳光落到脸上照的脸色更加苍白。 元岱赶忙过来扶着他,询问发生了什么。 “或许很快你们就有新主子了。” 看着他的疲倦,元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慌了神,磕巴的问他:“那你怎么办?这是打算又要娶谁?什么位份?” “总之不会让我一直霸占着主母的位置,至于怎么让我把位置让出来,就要看他们怎么打算了。” “你们兄弟两个打算以后都在谢府,还是想要离开?” 元岱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谁愿意当一辈子仆人啊,但是身契被人捏在手里,想走也走不了,元汀让我不用管这些,说他想办法,我就没多问,起码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起初他还不想待在这位男夫人身边,相处下来,发现比之前干粗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没那么多规矩束缚,银子给的又多。 回去的路上江北书想了想,在自己离开之前,尽可能把这两个人放出去,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难保不会因为他的原因受牵连。 回去之后他开始想要怎么应对给谢疾塞人的事情,如果真的打算另娶正妻,那就要等谢疾回来,先把他休了才是。 不过老夫人那边应该是没有那个耐心等,一定会趁着这个空隙提前把他处理掉,既然休不得,那就只剩一个办法。 他只要身亡,就有了正经理由。 这些预测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因为注定躲不过。 本以为那边再着急也会等个三五天才会跟他提纳妾的事情,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把人送过来了,还是两个。 就那么明晃晃的站在他面前。 带她们过来的嬷嬷说是老夫人出面亲自说下的,“这两位只是妾室,老夫人还是做得了主的,也不必二公子出面,大家都旁边,想必夫人也不是善妒的人,您就给好好安置了吧。” 江北书沉着脸真想说出“不收”两个字,但是没有人会在意,也根本不管用。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点了下头,就此应下。 面前这两个女子也完全没有害怕他的样子,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眼神中带着不屑。 嬷嬷走后他还是把人的身世背景问了个遍,十句话有七、八句是不肯回答的,鼻孔仰到天上去,傲气的样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像来做妾的,像是来当主子的。 看这样子也没法沟通,说多了浪费口舌,让她们先去偏院住着。 江北书手底下就两个能使唤的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去帮忙收拾。 其中一人梗着脖子不肯走,“明明有近一点的院子,为什么要安排我们住那么远?” 本就忍着一肚子气此刻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他忍着头痛起身走到他面前身影整个覆盖下去,那小娘才终于有了点害怕的神色。 “我这儿离主君近,我把位置让给你,你睡在这里,这样满意吗?” 那女子眼眸低着再不敢看他。 “既然不敢就老老实实滚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任你要跟谁告状尽管去,你不过是买回来供人操纵的旗子,听了别人的三言两语真以为榜上靠山能耀武扬威了!” “是是,我这就离开。” 他怒气上来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人走了,伸手掐着那女子的后脖颈把人抓到自己面前,出言威胁:“谢老夫人能这么轻松地让你们进门,到时候也能轻松地把你们丢出去,哦,说不定等不到那时候,半月后等主君回来先看他容不容得下你们。” 言毕他把人往外一推,若不是被惹急了真不会和那女人动手动脚。 说出来的话也不全是泄愤,事实如此,今天这两个人只是单纯领过来恶心他的,出身不高,也跟平日较好的世家没有任何关系,谢疾如果不愿意要,日后想舍弃随时可以丢掉,赏点银钱封口就好。 晚上他自己对着镜子拆了头上的包扎,额头上结痂的伤口很丑,看样子还会留下疤痕,届时恐怕更加不能见人了。 元岱问他:“那两个人就这么放着?” “她们两个不重要,不理会就是,等谢疾回来自会处理,我担心的是那位杨二小姐,若是定她的婚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正经八百明娶进门的。” 元岱“切”了一声,噘着嘴不满意道:“你也是明娶过来的,有什么好怕的。” 江北书黯然,抬眼自嘲:“我哪儿‘明’了,外面可是好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呢,虽然有人传言,但是亲眼见过,又怎么会相信。” “第一次见面我记得你不喜欢我来着,怎么现在改观了?” “哎呀,那个时候确实是我的错,谁能想到你为人还不错......”元岱别扭归别扭,道歉一点不含糊。 眼看天色不早,江北书提前让他回去休息了,自己一个人守在窗边叹气,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上谢疾最后一面,如果见不到,他真的会为自己伤心吗? 这一次,好像没觉得自己被多么喜欢,他原本的计划是陪他在路上培养感情的,结果心急,把事情搞砸了。 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忍着什么也不说,先把人守在身边才好。 后悔啊,难得懂了点感情,这么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日还未到他起床的时辰就被人慌张的喊了起来。 元岱拿好了衣服催促他:“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了,赶紧收拾好见人了。” 江北书眯着眼不悦,“又是女人?” “不是,端着东西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 他收拾的不急不缓,多等就多等会儿呗,又不是他让来这么早的,饭都没吃就要过去待客。 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心里凉了大半。 嬷嬷见了他立刻迎了上来,开了盒子端出药递给他:“这是老夫人特意让人熬的,对您身子好。” 第41章 江北书盯了许久都没接,坐到位子上想要回绝:“我自己会准备这些,不用劳烦母亲,而且之前的方子我用惯了,突然更换,恐有不适...” “自然不会,都是询问过大夫的,没有问题。” 他眼神冰冷的看着嬷嬷,突然笑了,“今日我是不是非喝不可了?” 那老嬷嬷笑而不语,转身向门外招了招手,身后出现两个彪形大汉,看着眼熟,是谢景山手底下的人。 “看来你们是打算用强的了!” 第38章 “都是为了您好,所以夫人还是听老夫人的话,把药喝了吧。” 江北书端着碗,看着身边空无一人,仰头咽了下去,剩下的药底倒扣在嬷嬷手里。 “那也劳烦嬷嬷替我问一句,这里面下的药,还能让我活几天?” 他刚才如果真的反抗,就要被压到院子里硬灌药,任人看去,以后的日子更没法过,不单单是他自己,身边的小厮也要遭人白眼,何况院子里还多了两个专门看他笑话的妾室。 汤药从那嬷嬷的手指缝里滴落,面对他不痛不痒的反抗不在意,收拾了东西打算带着人离开。 “老夫人还说,以后每日的汤药都由我送过来看着您喝下去,等身体好了,我也能领个赏钱。” 呵!身体好,那是在等他什么时候死了,才好领赏钱。 等人都走了,他一个人在院子外面坐了许久,晒着太阳身上暖烘烘的,暂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也对,想弄死他也不能做的太绝,太快,会被人猜忌。 现在这样,一点点耗死他,有人问起来也是他身子骨不好,自己没扛过去,而不是突然暴毙。 灌了一嘴苦味也没有胃口吃饭了,也不是个好迹象,强逼着自己吃了两口饭菜就想出门走走,他在这里待的太压抑了,要喘不过气。 元岱打算陪他一起:“你也没出过几次门,京城的路还不熟,我跟着好带你回来。” 听上去有几分道理,江北书便允了。 他们两个是从后门出去的,不会有人盘问,虽然依旧会被人监视,但是无所谓了,这次出门真的只是随便逛逛。 “您要不要去看看二少爷名下的铺子?虽然曾经管过账,但是还没有亲自瞧见过店铺吧。” 江北书有些犹豫,“算了吧,他们都不认识我,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元岱拉着他认真的劝说:“您不是想知道二公子的近况吗,说不定有消息呢?公子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商铺的事情,他们收到的消息比我们多,也比我们快,过去听听呗。” 他自己连有哪些店都不知道,任由元岱带着他随便进了一家成衣铺子,时间还没到中午,大街上人正多的时候,店里却没几个人,他记得前几日的账目收入还不错,怎么人客这么少。 架子上摆出来的面料衣服看着都不是很好,他虽然没研究过这些,但是他的衣服都是谢疾准备的,穿的久了也涨了经验,知道什么样的面料是好的。 本以为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买卖,一问价格竟也不贵,价格是合理的。 “你们这里只有这些?”他招呼着店小二问了一嘴。 “新到的名贵料子已经被预定完了,目前还能售卖的只有这些,要不您等下一批?” “这么快,不是刚到的货吗?” 店小二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着,觉得眼熟,心中觉得他是谢府的人,偷偷把实情告诉他:“这都是二公子交代的,让把好东西预留出来,不知道要给哪位贵人办喜事用,不止这一家铺子,但凡是二公子名下能用得上的,都交代了这件事。” 江北书听着心中针扎一样的疼,点着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人还站在那里,内心已经疲惫至极,没了力气。 这些话,很难不让他联想到老夫人说的那位青梅竹马,这是想先让他心死,随后再肆意作践。 他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晃了晃身子摇摇欲坠的样子,元岱从一旁扶着他,一脸歉意。 “你不用这样,事情又不是你做的,愧疚什么。” 元岱比他还要情绪上头,红着眼眶生气,对他说话时缓和了语气:“说好出门是来放松的,结果听到这些闹心的话。”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着急回去,还是想围着这城中转一转,“等我认认路,就不用你陪着出来了。” “不用人陪着?那多不安全。” 江北书扯着苍白的嘴一笑:“以后哪儿还能顾得上安不安全,也就你还关心了,其他人都不在乎。” 元岱放缓了步子慢慢跟着,绝不走到他前面,怕他跟不上又着急。 “这怎么会,二公子对您的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现在不在家,回来就又能撑腰了。” 哼!等他回来,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状况。 “对我好...”他低头喃喃道:“对我好与不好都是一时的,到底喜不喜欢也难说。” “刚刚你也听到了,店里的下人都知道谢疾的消息,但我连个联系的方法都没有,杨家女儿的事情,应该是老夫人最近告诉他的,说明他能接到消息,可连我的一封书信都没有,现在你还觉得他是我的依靠吗?” “不多说了,都是后事,我们过好当下。” 那日之后,江北书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老夫人那边还是会时不时让他过去,见他这幅时日不多的样子,坐上三、五刻就放他回来,至于说了什么,他一概不入心了。 汤药日日来,他照喝不误,许是因为看他听话,给他下的药用量精准,每日都察觉不出怎么样,但是时间稍长,就察觉出身上的不对劲了。 江北书现在卧床时间渐长,那两个妾室突然来了兴致,天天来骚扰,言语上总是带着尖刺,想惹他生气,最好一病不起。 往往他前脚刚训斥完,后脚就要被教训要“宽宥”不能善妒之类等等。 次数一多,干脆什么人都不见了。 还有让他疑心的是,最该对他落井下石的谢景山从来没有出现过。 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他提前把当时教他管账的管事喊过来问过关于身契的事情。 “您身边那两个小厮,虽然是老夫人送过来的,但是实则归属于二少爷,身契自然在这边收着。” 他靠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病态已经遮不住,听见这个消息才算是有了点高兴的事。 “我能拿到手吗?” 管事颔首:“自然可以,您还是正头夫人,自然可以自由支配这些,稍后我便取来。” 江北书让他快去,身后元岱已经呆住,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我们两个走?” 他回答:“不然呢?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吃苦?” “趁着我还能说的上话,把心头上的事情都办好,省得以后说不上话了,还要低三下四的求人。” 他看了看门外空无一人,转头问:“你哥呢?” 元岱也摇头:“不知道最近去哪了,我都见不到人影...” 他脑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赶紧解释:“他可不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不会因为您现在落魄转头去卖主的。” 江北书没那么精力去深究,元汀这个人怎么样,他从一开始就看不懂,放一个是放,放两个也是放,干脆兄弟两个一起得了。 不多时身契就被拿了过来,他看了两眼确认没错,两张纸叠在一起放火上烧掉了。 “还有其他的契约一类吗,我一并处理了。” 元岱看着东西没了,还没回过神,又被喊了一句才惊醒,摇头道:“没有了没有了,多谢夫人。” 说着就要跪下,他现在身子弱,拦都拦不住,看着元岱看着给他拜了拜,这样也好,没有任何顾虑了。 “我回头跟我哥说,让他也来好好谢谢您。” “这下自由了,打算什么时候走啊?”他侧着头问,没考虑过今后没人照顾怎么办。 元岱想了想,站起身没打算立刻离开:“您还在就一直在这也不错,月钱多还事少。” “那万一我走了呢?” 元岱:“那就要看之后的主子和您相比哪个好了。” 江北书今天心情不错,打算换了衣服出门,憋了几天也闷坏了。 这次没打算让人跟着,准备回他以前的住处一趟,或许是睡觉睡多了,某天夜里突然想起来上个世界的事情。 最近几天,好像是纪褚当初离世的日子,府里人人盯着,他连思念个人都不行。 当初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现在知道了,以前的回忆像沸水一样翻涌,烫的人心疼,让人无法放下。 念着回去还要走山路,又是因为‘亡夫’,实在不方便让人跟着,还是自己去方便。 “你就留下等着把好消息告诉你哥,现在京城里的路我也熟了,一个人能行。” 嫁过来不久,如今重新换上了来时的衣服。 第42章 幸好当时没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用上了。 都说由奢入俭难,他现在体会后发现确实如此,粗布衣服就是穿着磨人。 他把身上的饰品都卸下后,难得放松,短暂的从‘二夫人’的头衔中抽离,走在路上闲言碎语都少了许多。 江北书拿着身上的钱买了块上好的碑牌,用布包好,小心翼翼的背在身上。 “您这碑牌不写名字吗?我们这可以一并做了。” 他悼念的不是原身的丈夫,自然不会写那人的名字,但是写纪褚名字的话... 不想假以他人之手。 “你把各色颜料都帮我备一份,我带走自己写。” 店家收拾的时候犹豫:“朱红也要?” 他点头,主要就是想要红色,生前毕竟是帝王,用红色来书写不算僭越。 带齐了东西他一刻也没停留,在半山腰停下准备落笔,事先描摹了好些遍都不如意,总想更好一点。 第39章 江北书准备了好半天才敢落笔,现在他的字没那么丑了,认真写说不上多好看,起码还是规整的。 这还是多亏了当初谢疾逼着他练习的功劳。 刚把东西收拾好就察觉出周围的动静不对劲,附近已经没人居住,除了正常的风声、树叶声,其他的怪动静一听就能听出来。 他抱着牌位谨慎地往树林里一钻,贴着棵藏了起来,不多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元岱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他在府里等着吗?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其他人使唤的? 本来提着的一颗心落下,探了探头跟了出来。 两人一碰面元岱立刻露出被当场抓住的惊慌感。 江北书:“......” “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你前几日还卧病,眼看着出城上山了,我担心...” "担心我死在外面?" 元岱:“...” 看了看来是了。 “我不是要咒你的意思,真的就是担心。” 江北书让他别慌,自己没多想,手上的东西也藏不住了,把有名字那面朝向自己抱在胸前。 “我是来祭拜一个人的。”他神情低落,谈到这个人总是止不住的思念。 虽然深知现在遇到的是同一个,但在一起的经历不同就是没办法全心全意的等同看待,而且...而且现在这个,对他一点也不好。 元岱看了他手里的东西,也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静静地跟在身边。 突然两个人同时察觉背后疾驰而来的动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被人蒙了头眼前一黑,当头一棒敲晕过去。 颠簸之间他被扛着感觉不是下山的路,反倒是往上走的,之后就没了意识。 再次睁眼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被绑着关进一间破旧小屋中。 元岱差不多和他同时醒过来,刚睁眼思绪回归就开始哭丧着挣扎起来。 他用头抵着地,慢慢跪坐起身,缓了两口气让他噤声。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表现的要淡定的多,大不了一死了之,反正活不长了,但是元岱不一样,他才刚得到想要的自由,不能交代在这里。 这也是他还想拼命一搏的原因,至少把人送出去,之后自己怎么样就无所谓了。 不仅如此,他还需要元岱活着把消息带出去,要让人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他。 江北书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他这半生,招惹到的都是那一宅子的人,老夫人已经开始给他下药,不愁死不了。 那就只剩谢景山了,估计是意识到他背地里做的事情了,所以不能再继续留着他让谢疾病好。 这才等不及要在谢疾回来之前处理掉他。 正当他正愁没有切实证据的时候,外面守着的两个人开始了谈话。 “上头不是交代了帮了之后就地解决吗?为什么要留着?杀了直接回去领赏啊。” 另一人道:“你懂什么!里面那个现在自然不值钱,等他们二公子回来就值钱了,我都跟里面的婢女打听过了,那个瘸子挺看重这个‘男老婆’能多捞一笔多好,等他不给,那再杀了照样去领赏。” “哦~还是你会算计人,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谢府那位当家的可是给规定了时间的,老二出门啥时候能回来?” “快了吧,也就这两三日了。” 有了这个消息,也不用再往下听了,元岱还惊恐地不敢动,听到他们的对话更是眼泪流了一地。 他艰难挪动了身子靠过去,背着手费力去解元岱绑在身上的绳子。 能活动的只有几根手指,扣弄了好半天也不见效果,反而指尖被磨得生疼,指甲都要掀起的刺痛。 那两人之所以没有进来守着也是因为绑的紧,对手艺有信心。 眼看着天色已经渐黑,实在没了办法,江北书狠了狠心,只听见轻微的‘咔嚓’一声,拇指的骨头硬生掰断。 他喘着气,忍着疼头上出了一层汗,抽出一只手绳子就松了。 稍微能活动他用一只手抬着系口,另一只手用不上力,俯身用牙去咬。 外面的两个人已经谈到养他们两个费时费力。 “里面两个哪个是咱们要的人?看穿着也看不出来啊,都穿的那么破烂,守着两个多费事,要不处理一个?” “行,先吃饭,吃完好好问问哪个是‘正头夫人’哈哈哈哈。” 江北书听到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绳子解开后元岱也哆哆嗦嗦的站不起来,已经被吓破胆了。 他让人在一边缓一缓,掰着脸让他冷静点,“还想不想活着回去。” 元岱小声抽泣的奋力点头。 “想回去一会吧腿绷直了,爬出去之后什么也别管,直接跑听见没有!” “那你怎么办。”他已经发不出声音,紧贴在旁边发出气声。 江北书已经小心翼翼的房间上面的窗棂拆了下来,蹲下身子让元岱踩着他爬出去。 “你不用担心我,刚才你都听见了,他们还要留着我的命换钱,不会那么快杀我,出去之后沿着小路躲在树林里跑,等到了半山腰已经知道回去的路了,听到没有!” 元岱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小声道:“听见了...” 落地的那一刻还是发出了动静,江北书冲他喊了一声:“跑!” 顺势砸了房间里的东西,把人都引进来拖延时间。 房门从外面锁着,他们进来开锁用了点时间,反应过来想追出去的时候拉开了距离。 他看清楚了两个人长什么样,没有任何畏惧的对视。 其中一个人喊了一声,慌忙追出去,另一个负责留下来的人凶神恶煞的甩了甩手里的棍子冲他靠近。 江北书嗤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头,果然后面已经肿起来,隐隐作痛。 “不用担心,我就是你们要留着换钱材的二夫人,逃出去那个只是跟我的小厮,无权无势溅不起多大的水花。” 被人送出去的时候他只说了让元岱自保,没有一句话是交代搬救兵的,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一个奴仆,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那人丢了手里的棍子,怒意不减上前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拖到门外升起的火堆旁。 一眼瞥见他断掉的那只手,眼神里染上阴狠,“对自己都这么狠,挺能耐啊,敢跑是不是,不怕疼是吧。” 那人突然发了狠,将他的侧脸摁到旁边烧红的炭火上。 耳边先是传来皮肉被烫伤的“滋滋”声,随后是烧灼的剧烈疼痛。 江北书咬着牙没让自己喊出声,手指扣在地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那人现在还没想把他弄死,烫了一下马上把他踢到一边。 嘟囔一句:“贱骨头出身就是命硬,看你还能撑多久。” 他疼的在地上蜷缩着,左眼已经睁不开,只能用手去试探自己脸上的伤。 另外一个人追了没多久就回来了,看着现场的状况摸不清头脑。 “这,不是说先不动他吗?” “我只说了留命,可没说好吃好喝的供着。” 两个人趁着天色没有完全黑下来,灭了地上的火。 “去收拾收拾,把人带上换个地方,人都跑了,这地方不能待了。” 说着走到了他面前,掰过脸戏谑的笑着:“刚才幸好没打断你的腿,不然还要扛着走,等换个安全的地方,我再把你腿废了,一了百了省的跑了。” 房间里面的人拿着江北书当时的包裹出来问:“这些破东西还带吗?” 想起他刚做好的碑牌,抓着面前人的脚祈求,“我老实跟你们走,把东西还给我,我自己带着。” “呦呵,上面还写着字呢,这怕不是当时大家说的你那个亡夫吧。”那人翻看两眼觉得晦气,随手丢到地上,“都重新嫁人了,还念着旧人,你说你是深情呢还是多情?” 江北书抱着东西摇晃着站起来,一句话也没回,这两个人对他的态度就是对猎物临死前的戏弄而已,越反抗只会挑起他们的兴致。 第43章 说是转移地方,其实是往大山更深处,他被两个人一前一后夹在中间防止逃跑,摸黑从林中穿过早就迷失了方向。 脸上的烧伤没有得到任何医治,伤口无可避免的感染,夜里就发起高烧。 越往里走越没有人迹,只能落脚在一处荒废的寺庙里,塌了大半房顶,挡不住山风一股一股传来冷意。 被推进去以后他就倒在佛像前面几近昏迷,更感受到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烫人的。 两个绑匪在角落里重新燃起火堆,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熬个一两天没事,病不死,反正结果都一样,费什么劲救他。” 他用仅剩的一只眼努力看了看落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佛像一半的脸,可是自己没有什么好求的了。 这次经历,他总是不被信任,心凉了就没那么多奢求。 谢疾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他知道的,只是这次多了生养长大的家人,他两难,所以注定舍弃一方,即便那个家中有伤害他的罪魁祸首。 他夜里难受的睡不安稳,常常忽然惊厥,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忍过一阵又缓缓睡过去。 第二天他被晃醒,喂了点水重新被绑起来。 那两人拖到墙边上靠着,拿出一把刀在面前摆弄,拍了拍脸让他清醒点,听清楚了,“你那个丈夫回来了,我是不是应该给他送点东西,让你相公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看看他会为了你着急到什么地步。” 江北书垂着头等他,不知道又要对他做什么。 “哦~死前也该让你知道个好消息,你相公腿好了,现在京城里都传遍了,一下子多了好多名门贵人去拜访,你想想看是为了什么?” 第40章 看着他生无可恋的模样,绑匪也觉得无趣,打算换个方法威胁。 “你身上还有没有能表明身份的物件,东西管用的话,我也可以不剁你的手指,血淋淋的味道也不好闻,你说是不是?” 江北书眼中这才闪烁了一下,抬眼点了点头,“我想写封信,他认得我的字迹,说不定会多拿出些银钱。” “想得美,你写了东西让人来救你怎么办,而且你何必帮着我们多要钱,哪有人好心和绑匪一头的。” 他气虚无奈的笑了,“我连这个地方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让人来救,除了字迹,身上没带贵重东西,我现在都这样了,这不是也想少吃点苦头吗。” 那两个人犹豫着信了,但是荒郊野岭去哪找笔墨。 “我包裹里有。”江北书往前坐了坐,从里面的衣服上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带着的墨汁已经干了大半,往上面泼了点水兑了淡墨堪堪能用。 已经一日未进食粮,身上又生着病,早就没了体力,两只手拿着毛笔都颤颤巍巍。 突然一只手在脸前晃了晃:“诶!你觉得自己的命值多少钱?到时候送来的时候,够多的话,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马。” 江北书装作木讷的点头,实则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不然谢景山就该找他们的麻烦了。 而且,就算自己躲过这一劫,以后还不知道还有多少等着。 他赌定这两个人不识字,无论些什么都认不出,只会傻愣愣的送去讨要钱财。 犹豫了好久,久到唯一的眼睛里蓄了泪水,模糊的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笔尖重影晃动着,彰显出心中的无力。 两只手被绑着,落下的泪都无处擦拭。 泪水滴落的那一刻,心中也做出了决定,果断落笔,写下‘和离’二字。 断了关系没了渊源最好,本就是他高攀不起,一意孤行落了一身伤,自己这条命走到头来,也该回头了。 这样他可以安安稳稳的去娶别人了,没了自己这个累赘,身体现在也好了,不愁没有好归宿,这个时间,不知道那各怀鬼胎的一家子是什么样的。 若不是自己现在这样,他真想撑着看看那场笑话。 一封信件写的断断续续,情绪波动太大,胸中一阵干呕,胃里没有任何东西喉间满是苦涩,刺痛着红了眼眶。 笔墨低落已经显不出什么颜色,从头到尾墨色渐浅,不知道谢疾究竟能读出多少。 两个人把东西装到了换一个盒子里,笑呵呵的派了一个人去送。 江北书也累了,靠在墙上呼吸变得急促,看守的人不在乎他怎样,满心满意沉浸在要发财的喜悦中,不再折磨已经算好了。 也不知道元岱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回去,他现在是自由身,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离开自保才是明智的。 老夫人给他下毒的事情,只有身边这两个人知道,等他死了,为了保守住秘密,他们两个又怎么会放过。 随着那个送东西的人离开的时间越长,看守他的这个越发焦躁起来,在外面来回踱步,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还有没有人影,终于按奈不住进门拷问他。 “你究竟在上面些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消息回来。” 他被扯着头发生疼,隐忍的皱着眉,左侧的脸伤势严重,有任何表情都是在撕扯伤口。 “当然是要钱,我何必自讨苦吃,只是我这位丈夫没有你听说的那么宠爱我。”他忍痛扯出笑。 “我那丈夫向来一家人为重,我既无法孝敬婆母,也不温良贤淑,还多次顶撞家中长辈,他早就厌烦了我,他这次出远门就是为了摆脱我,他母亲给我下毒,哥哥□□杀我,他自己在外面养好了病回来欢欢喜喜娶新人,我死了不是刚好让位。” 他把自己说的一文不值,每个字都在说他们两个人的算盘白瞎了,这么多天以来自以为是的筹划都被人看了笑话。 那人气的脸色爆红,掐着他的手下了死手,拿着刀高高举起,下一秒就要砍下来。 谁知外面传来了动静,以为是同伙回来了,跑出去一看,密密麻麻的火把包围着靠近。 那人惊慌失措的逃命似的摔进门,瞪大了眼怒视他,“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祸害,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回去,你就跟着我一起死吧。” 他把还烧着的火堆踢散到各个角落,火势瞬间变大,做完这一切,下一步就是把他给了结了。 江北书眼里没有畏惧,反而觉得解脱,那堆破旧的门窗本就抵挡不住风霜,被火一烧一件件往下掉,砸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这些声音夹杂着风声、火声,还有提着刀朝自己一步步靠近过凶神恶煞的面容,仿佛真的置身地狱一般可怖。 那人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稍加用力就能砍断。 他听天由命的闭了眼,刹那间感觉周围一切都安静了,耳边是血肉破开的响声,脖子上划过一道凉意,随后温热的血流了出来,流淌着没入衣服。 江北书惊讶自己还有意识,睁眼时刚好看到那人心口插着一支箭,死不瞑目的倒下去。 他没受到致命一击,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脖子正中间被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止不住的流淌,周围被烈火燃烧,房顶上烧红的木板砸下来,落到身上。 但是他管不了了,捂着伤口的手怎么也止不住,艰难的咳出几口血才得以呼吸。 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写着纪褚名字的牌位护在怀里,上面已经被他的血浸染,他努力写上去的字和自己的血融为一体,已经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在他快窒息的时候,门口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却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 不知道元岱用了什么方法,把宋川找来救他。 宋川带了随行的医师,把他从火场里抬出来的时候立刻围了上来查看他的情况。 元岱从人群后面硬挤过来,看过一眼之后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什么‘夫人’、‘公子’乱喊一通。 喊的跟哭丧似的,他现在还有气呢。 不知道是长久以来的劳累还是用了安神药的缘故,他被带下山去的路上昏睡过去。 没有人发出噪声,睡得很是安稳。 起初元岱担心他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一直喊着他,一直得到大夫的嘱托,说他脖子上的伤不致命,但也不轻,以后能不能说话都是问题。 脸上更是没法补救,只能看着情况尽量恢复。 “但是他这身子,从根上伤坏了,内里和风烛残年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宋川问他的小厮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元岱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是家中老夫人下的毒手,败坏了名声他也不用活了。 宋川见他难以开口,道了句:“算了,你回去跟你们二公子解释去吧。” 他能感知到这不是件简单的事,就算问了也插不上手,自家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 宋川没把人送到门口,半路上就遇到了来接应的人,谢疾没亲自来,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 他现在病好了,家里一堆事等着处理,回家发现人不见了当即派了人去找,只是自己接到消息快一步。 第44章 现在想想,他应该没见过那个叫元汀的,更不知道怎么会突然上门来找自己帮忙。 救人之前他问过一嘴。 那人神色悲怆道:“二夫人对我有恩,里面也有我犯下的错。” 来接他们的人看着不是熟面孔,被害的次数多了元岱心中有了戒备,看了他们院的牌子才安心跟过去。 谁知道他们根本没想着好好待人,拿着斗往他脸上一盖就那么塞进马车里。 元岱气的急吼吼的大吵:“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当死人对待吗!二公子就是这么跟你们交代的?” 那伙人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个个很是无辜的样子。 江北书被这股声音吵醒,眼神空洞的做不出任何反应,自己都是这幅样子了,只剩被人随意羞辱的份。 和离书他已经送出去了,没想过也更不想重新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元岱上车就看到他落泪的样子,残破易碎,除了轻轻擦去他落下的眼泪,什么宽慰的话都没用。 “夫人别怕,等回去我就所有的实情全都告诉二公子,把你受的委屈全都说出来,就算是挨板子我也认了。” 江北书摇头,笑着落泪,声音极低道:“不用了,他本就不在乎我,又怎么会管我的事情。” 若是真担心,怎么也不见个人影,都说他忙,却谁也说不出在忙什么。 崩溃一场,刚调好的气息全乱,喉咙里咳出血被他带着恨咽下,整个人像是被抛弃在岸边的鱼,挣扎着想要呼吸。 他靠在元岱肩膀上,什么也不想了。 车外的人挨了骂,嘟囔了一路说此事不可外传,更不能大张旗鼓,如此简陋也是无奈之举。 一路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到了谢府的后门。 下面的人不敢动他,说了声:“二夫人到了。”还寄希望于他自己走下去。 元岱忍着一口气把他扶起来往自己肩上靠:“没关系,我背您下去,肯定不会摔着。” 可是他又哪儿来的力气,出了虎穴又奔波一日,也是疲惫不堪。 试了几次之后,屈辱又自责的抽泣起来。 元岱重新把他放好,轻声道:“我这就去找人,马上回来。” 他话音刚落,窗帘猛地被掀开,终于再次看到了分别数日的谢疾。 江北书听到他大喊着自己的名字,动作矫健上来,看到他身上的伤,伸出的手连碰都不敢碰 第41章 江北书微微有了反应,在死寂茫然中,带着一点点迟钝的回应,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缠绵,是不解、怨恨,如果还能说话,他脱口而出的一定是诘问。 因为当初的决定,他们回不去了,一切都晚了。 谢疾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把人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脚下走的比任何时候都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江北书闭着眼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被安安稳稳放到床上的时候,他平静的看着谢疾。 问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和离书你看到了吗?” 谢疾红着眼眶还是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人拿着拜帖去请大夫。 他看着现场的慌乱只觉得心烦,做这些无用功还有什么意义。 谢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应该是看到了,既然都知道了,也省的他再说一遍。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不!不!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我不会相信的。”谢疾着急了,跪在床边拉着他的手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不和离好不好,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带你离开这里,从此以后跟这边再也没有关系,以后我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受委屈了好不好。” 江北书听着他的话觉得恶心,抽出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发疯似的撕开脖子上的包扎,让他好好看看这就是他口中的‘欺负’。 他心中从未有过这么多的恨,用受伤的嗓子向他质问:“你没想过什么?没想过你母亲会怎么刁难我?没想过你兄长会怎么对付我?你心里明明什么都明白,别给自己开脱了,现在表现得这么深情,好像是我亏欠你一样。” “你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们会在这么多的时间里就弄死我,你想的是,不过是让我吃吃苦,受受罚,最严重不过是受几下家法是吗?” 谢疾被戳穿心思,再也没了脸面说爱他。 可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一切,在他没了一切后路之后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爱。 谢疾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止住他脖子上的伤,大声催促着找医师来救他。 被烧伤的那半脸隐隐作痛,受伤的眼睛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可是除了黑暗,再也没了色彩。 他半瞎了,江北书自嘲一声,想去触碰的手被拦下。 谢疾祈求他:“别动...先别动了,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我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把别人的眼睛挖出来给我按上吗?” 他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在谢疾身上,失神的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北书更加确定自己看不见了。 谢疾身体一下子跌落,整个人仿佛没了力气,过了一会儿嘴里重新念叨:“没关系,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外面那些传言你一个字都别信,我跟母亲讲过了,这辈子只娶你一个...” “是吗?”江北书打断他,心里还有气,故意说着狠话,“那等我死了是不是就可另娶了?到时候既有了深情的名声,又空出了正妻的位置,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人过来完成你过寻常日子的心愿了,真好。” 听了他‘要死要活’的话,谢疾受了刺激哭着喊了一声让他住嘴,“求你,别说这种话了好不好,我心慌,害怕。” 害怕?他真的那么在乎自己的生死吗? 江北书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心里悲怆的再也说不出一句伤他的话,安静之后只剩谢疾担忧的落泪声。 有了前车之鉴,谢疾不敢再用府里的大夫,特意从外面请了名医过来。 他收着手不肯拿出来让人把脉,谢疾哄着他,让他有什么气以后任凭处置。 “为了身子,先不要置气了。” 江北书平复了情绪道:“没置气,真的用不上,我这身体已经废了,看与不看没什么两样,每次听到‘没救’两个字都是在心口上捅刀子。” 谢疾皱了眉,语气里略带怒意,真真听不得这两个字。 他现在说什么谢疾都不信,那就把什么都剖开让他亲眼见见自己都遭受了什么。 伸出的那只手上还残留着血迹,指尖里还残留着他疼着抓地时的泥土。 谢疾见了,心疼的亲手给他擦拭,转身变化为浓烈的恨意。 那大夫搭脉的手停留的越久,脸色越难看,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急出一身汗。 每次抬头看谢疾都欲言又止的重新搭一次脉,反复确认了几次,想把人请出去单独说。 他适时开口:“不用瞒着我,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也就这两天的日子了。” 谢疾紧张的看着答复,寄希望于得到不同的答案。 结果必然是失望的,大夫说的话和他讲的没有区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稳定谢疾,末了道了句:“细心调养,也能多些日子。” 谢疾整个人愣住,眼神重新落到他身上。 江北书正弯着眼眉冲他笑:“没骗你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谢疾木了表情,绝望的喃喃着。 大夫看了看四周,瞧着都是二公子的心腹,凑近了说:“夫人的身子,是被人下毒伤坏了身子,且用量日日增加,已经回天乏术了。” 大夫说的话无外乎那两句,说来说去也厌倦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没了精神,摆了摆手让一直在旁边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元岱过来。 江北书细着声音叮嘱他,“把人送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还有,今晚一过,你们兄弟两个马上离开,一刻都不要停留,就算是听到我死了的消息都不要回头。” 元岱紧握着拳头站在他面前不肯走,但他心里的愤恨是最无处宣泄的,他只是这件事情最无辜的旁观者,带入感情只会遍体鳞伤。 元岱把人请出去的时候,经过谢疾身边时,第一次挺直了腰板。 平时他连看一眼都不敢,今日也是气急了才会这样。 江北书视线模糊的看向谢疾的方向,问他:“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全部告诉你。” 谢疾背对着他,仓促的擦拭了眼泪,回头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天底下有名的大夫不止他一人,我们再看看别人,会有办法的。” 他听着这些没用的话,感觉受伤的那只眼睛流出什么东西,划过烧伤的皮肤,留下炽热的感觉。 第45章 他哭了吗? 在江北书还没来得及触碰时 ,谢疾先是惊呼一声,用他名贵的衣服袖子轻轻沾去。 那是一抹殷红色的血迹,难怪,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流不出泪了,全都埋没在那场大火里,烧干了。 对了,他现在应该毁容了才是,四处看了看,他问谢疾:“有镜子吗?我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样。” 谢疾摇头没打算给他找,“这不重要,在我眼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他惊恐地发觉,江北书现在这样,苍白脆弱,好不容易被他养出来的那种欢快不见了,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一具精雕细琢的玉像,变得初见时那样温润带着疏离感。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每多看一眼都是在提醒他自己的爱人即将离去,却又无时无刻不珍惜现在的每一寸时光,怎么可能移的开眼呢。 谢疾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江北书好像听到了莫大的笑话,很是不屑。 “你既然这么关心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接我?”他问出了现在唯一想问的问题,既然知道他遭遇不测,为什么还能风轻云淡的等着。 “没有!我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了,还未出城门就被告知宋川已经把你救了,还告诉告诉我你没事,所以我才回来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母亲塞的那两个妾室我已经清理了,还有那门亲事,全都说清楚了,我想着等你回来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他回答的急迫,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的真心。 江北书厌恶的偏了偏头,“谁告诉你的消息?” 谢疾:“......” “怎么说不出口了?也是,你永远都是站在家人那边的,是我贪得无厌想奢求更多,也是我自不量力,今天这个下场是我活该。” 他深吸了几口气,呼吸急促时又咳出血来。 江北书忍着嘴里血腥的反胃,咬了咬唇,全盘托出,“你不是想为我报仇吗?除了那两个绑匪,幕后凶手你知道是谁吗?” 谢疾看着他的眼神,脸色越来越惊慌,仿佛一步步确信就是他猜测的那样。 他抢先一步:“派人杀我的是你哥,给我下毒的是你母亲,你想怎么替我报仇?” 谢疾神情恍惚,摁着床板艰难起身,身体忍受了极大痛苦一样,弯着身子从额头落下汗珠。 “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谢疾一把拉住他的手,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着牙吐出三个字:“我信你!” “以后无论什么,我都信你。” 可惜没有以后了,江北书默默想着。 第42章 谢疾颤抖着身子站不住,踉跄几步要摔下去。 锦安回来看到的就是这种场景,手里换过一次的水盆惊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踩着那摊积水跑上前搀扶。 “公子!公子我扶您先去休息。” 他说完之后看了江北书一眼,那一眼里有一瞬间的埋怨,张着嘴说不出什么,愧疚的把目光转回谢疾身上。 还真是各自的主子各自疼,元岱会因为他受委屈记恨谢疾,锦安也会因为谢疾受苦下意识的把错归结到他头上。 “你伤势未愈就先去休息吧,不用时刻守着我,我这样...连门都出不去,何必担心。” 谢疾推开身后的人,强行回到他身边,只敢抓着他身上盖的毯子。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他现在是害怕极了,恨不得寸步不离的守着。 床上江北书需要养病,受不了波动,便让人在旁边摆了软榻,将就歇息。 谢疾没有离他太远,在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这夜江北书睡得不深,不知道是心里装着事,还是这副身体的回光返照。 谢疾每一次试探他的鼻息,他都知道。 也只敢在他睡着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身体,从手掌到脸颊,最后停留在嘴唇。 他感受到谢疾身上热源的靠近,单纯的以为他想偷偷离自己近些。 不成想,一抹凉意落到唇边。 谢疾在亲他! 这个吻像是打开了彼此之间感情的宣泄口,他放任自己做着最后的眷恋。 眼角一滴泪划过,未落入鬓发就被一只手接住。 随后他听到谢疾在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我爱你。” 黑暗中,江北书睁着泪眼,开心的笑了,既然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他还没撑到天亮,在新伤的加持下,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陷入昏迷。 谢疾一直关注他的情况,刚开始发热逐渐昏迷的时候已经被扶着喂了碗药,之后体温总是在反复升高。 谢疾拿着帕子给他擦拭身体降温,药用不可过量,两碗下去还不见效果怎么也不肯用了。 在他胸前听着渐渐微弱的心跳,谢疾等不了了。 他阴沉的看了锦安一眼,对方立刻领会出去召集人手。 回头看着江北书的时候又是那么的深情,在他掌心落下一吻后道:“等我回来...” 他那位大哥这几日公务繁忙,这个时辰已经在书房办公。 谢景山见到是他,很是惊讶,毕竟有了昨日当着全族上下那么大闹一场要和谢府断了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又陌生。 就算是放到以前,也不大找过来。 “我想请大哥帮忙请个太医,来救我妻子,可行?”谢疾开门见山不啰嗦,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装模作样给谁看。 谢景山不在意的停笔,借口现在时辰尚早,不如等天亮再去请。 两个人沉默对视良久,谢疾眼神疲惫中没了任何感情,对他大哥说:“我现在才忽然觉得权利是个好东西,能压死人啊。” “就算之前我不是个残废,也不觉得爵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用处还是挺大的...大哥?”他幽幽喊了一声。 “你和大嫂膝下无子,如果你死了,我是不是就能承袭爵位了,那样就不用求着你,我自己就能去请,对不对。” 谢景山一下子变了脸色,厉声道:“你在说什么疯话!看来母亲说的不错,让你娶了个祸害,被勾的六亲不认!” “我没说疯话,你也不用这么惊恐,若是早些时候我能意识到这些,还有兴趣争夺,现在...我等不起那个时间。”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正中央,摸了摸自己的腿道:“以前当个瘸子还是有好处的,府里上下都不曾对我有戒备,想把这院子围了易如反掌,大哥你是想自己写拜帖,还是喜欢拿刀架在脖子上写。” 谢景山猛地拍了桌子,上面的信件散落一地,见谢疾还稳坐着,外面没有一点动静,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第一次被要挟的羞愤让他面目狰狞,怒视着自己这位二弟,规矩的把东西交了出来。 谢疾派锦安拿着东西去请人,自己依旧留在书房面对他大哥。 “东西你都拿到了,还坐在这里做什么,不好好陪陪那位短命的男妻?”他嘴边挂着嘲弄,言语里尽是羞辱。 谢疾冷哼,“短命!被人谋害也算作短命的话,那大嫂也是短命的人,给我下药的事情上,她帮了不少忙吧?死得不冤。” 谢景山惊得瞪大了眼,指着他大骂,随手拿起镇纸砸过去,“你这是要大逆不道,你还想弑母杀兄不成!!” “你!你为了一个外人,竟敢做出这种事情。” 谢疾歪头躲过,开了房门放了两个打手进来,把谢景山跟犯人一样压制在地上,脸上沾了灰烬,狼狈不堪。 他蹲下身,看着大哥眼睛猩红,不知道是因为丧妻落泪,还是因为受到屈辱落泪。 “什么外人,什么亲情,都是你先不认的,从始至终害我的都是自己人,可我娘子呢?他是为了救我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没有我他会活的好好的,何至于短命!” “放心吧,你不用考虑我会遭什么报应,灭门的事情我都敢做,就没想过要活下去。” 谢景山被摁着不停地挣扎,几次三番要扑上来被死死压了回去,无能的冲他怒吼:“你这是要拖着全家去死,你自己不想活了就要拖累全家!” “是你们逼我的!”他情绪失控的喊了回去,紧着拳头,克制的没有亲自动手,“我本来都想好了,等回来之后就带他离开这里,可是偏偏你们连这点时间都不给,唯一肯真心对我好的人都被你们毁了,还希望我能和和气气?” “等锦安把太医请回来,就送你上路。” 出门前谢疾返回来补充一句,“哦,对了,你想让我夫人死就是怕他把我治好了抢夺你的爵位,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反而能坐稳当家的位子,现在这样,都是被你逼出来的。” 谢景山被他的话当头一击,一切突如其来的转变成了他自作自受的结果,本来他想要的一切都握在手里了,现在全都毁了。 第46章 谢疾回去的时候特意嘱咐要死守消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在他都不能立刻暴露。 太医房门时两人刚好撞上,拉着他道出实情,“夫人的身子我着实无能为力了,大人多多陪伴吧,就这几日时光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种话听完的,有人这么诅咒他的爱人,早该发怒把人带下砍了,可是他做不出反应,好像心底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扫过一圈以前江北书用过的东西,目光停留在他平日常坐的那个小板凳上,眼前出现他往日鲜活的身影,就算是懒懒的晒太阳都能给他带来好心情。 虚无缥缈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幻影消失后,他鼓起勇气想要故作轻松的去见江北书。 却在看到的第一眼,一切的准备不攻自破。 他就那样静静地靠在床边,清晨有朝气的阳光落到江北书衰败的脸上,连上天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谢疾用身影遮住那道刺眼的光,江北书眼神闪躲了一下对他说:“我想...见见太阳。” “好,我带你去。”他命人准备好了一切,亲自把人抱出去。 这是自他回来后,在毁容的情况下面见外面的人,不明所以的婢女不小心看到他的样子,倒吸一口凉气,仓促的跪下认错。 异样的眼光落到身上也像针扎一样疼,他突然理解了身体残缺被人看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江北书裹着外套往谢疾怀里缩了缩,把自己的伤口藏起来。 谢疾用手轻轻挡住,道:“别蹭,伤口会疼。”随后打发下人都守在外面。 “现在没人了,把脸露出来好不好,别闷着。” 江北书把头靠在躺椅上,感受着清早天气的凉意,被烧了大半夜的身体得到缓解,舒服的眯起眼睛。 他看上去惬意,其实谢疾明白,他撑不了多久了,或许都熬不过今日。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一切都处理好,我跟你一起走,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江北书拉住他离开的衣角,让谢疾靠下来,动了动嘴型:“我不恨你。” 谢疾哽咽的点头,笑的难看。 他还有事情要解决,还要去见见自己的母亲。 ...... 老夫人的院子里被清理一番干净不少,那群能干的老嬷嬷以后什么事也干不了了。 谢老夫人见到他这个儿子第一反应居然是惊恐,瘫坐在位子上止不住的颤抖。 “你到底做了什么?山儿呢?你大哥呢!” 他平静回答:“死了。” “母亲您的靠山没了。” “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他步步逼近,“大哥要害我,是您纵着他害我,还要联手害我夫人,我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吗?” “我一直都明白您的偏心,因为我残疾,只能把大哥当成未来的依靠,我从来没怪过,可是为什么你非要把我夫人置于死地呢?” “你看着他挡了大哥的路,想把人弄走,哪怕休妻、和离,那条路不行,为什么一定要让人死?” 谢老夫人垂着头不回答,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 谢疾自言自语:“后来我明白,因为在你眼里,我夫人就是烂命一条,死了丢出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我也一样,你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的感受,所以有恃无恐的下死手。” 他母亲反应过来,扑着拉着他的衣服,可怜乞求道:“我怎么会不在乎你,你也是我儿子啊!” 谢疾冷漠的撤开,语气里说不出的冷淡:“母亲,您找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下一个靠山。” “他死了我活不了,谁都逃不了!” 第43章 毕竟养他一场,谢疾还做不到弑母的地步,派人把她关起来,再也不许与外界来往。 走出去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身后传来消息,“老夫人撞柱身亡了!” 谢疾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复杂,思虑过后依旧觉得没有必要纠缠这段裹着砒霜的亲情,何况里面包的还是刀子。 府里的下人不在少数,当时清理的速度快,大部分被无条件放了出去,剩下的肯效忠他的全部带到了自己的院子,剩下的死的死伤的伤。 从旁边路过的时候见到几个曾经在背后嚼舌根的仆从,心底的犹豫怜悯一下子荡然无存。 他安排了几个嘴严的负责处理后事,不用太麻烦,直接一把火全都烧了最好,一点痕迹也别留。 一夕之间全都变了,活下来的人都吓破了胆,暂时不敢出去乱说。 他现在没工夫管那些人,让人在两家紧挨的地方做好防护,别让火烧过来。 谢府现在对他唯一有利的地方就是离军巡铺远,不会那么快赶过来。 这场火没有人管,烧的也快,谢疾远远站着看着最高处的房梁塌下,感觉心跳停了一下。 锦安跟到谢疾身边,说了跟在他身边那两个小厮离开的事情,“确认过了,是夫人一早就打算好的,要把他们两个放出去。” 谢疾点了点头回应:“他的话。全都照做就是,他是不想让他们继续掺和在这摊泥里...” "连对待下人都是真心的,为什么我就是没看出来呢?" 他现在恨自己蠢,恨自己为什么要假装自负,也恨自己曾经为了那点脆弱的自尊心跟他发火吵架。 “我会去看看他。” 谢疾以为江北书还会安静的躺在那里等他,以为他身体不好一个人去不了哪儿,身边守着的人没安排那么多。 没想到等着他的是空落落的躺椅,被风吹的摇晃。 “夫人人呢?人呢!!” 锦安惊恐的立刻派了人手去找,他身体病弱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谢疾现在后怕,若是还在自己这院里还好,他害怕江北书想不开,跑到对面去,那边正烧着火啊! 他不顾形象的冲进了温度尚高的灰烬现场,除了零星的火苗,肉眼能看到的地方已经全部碳化,什么人什么白骨,跟木头掺杂在一起分辨不出来。 谢疾猜测着江北书能去的地方,挨个翻找过去,掌心被烫掉一层皮也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京城里负责救火的队伍已经赶了过来,拦住他不让再往里进。 “让开,都给我让开!我夫人不见了,我夫人不见了,我要找他,救人啊...” 他肆无忌惮的痛苦喊叫,落到外面的人眼里成了忠孝良知,害了他一生的两个人莫名得了个好名声,他自己还被安上了恭顺的帽子。 就有江北书,他正娶的夫人,什么都没得到,连名字都不被人知晓。 谢疾颓然的身处废墟中央,眼里蒙上一层灰,死一样的寂静。 从天亮等到天黑,得到的结果还是没找到,真的就像他希望的那样,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在绝望之际,负责安置马车的老奴犹豫着走了出来,谁发现了个人,就在当初江北书被救回来那日乘坐的马车上。 谢疾听到顾不得思虑其他,脸上带着灰烬往那处跑,被随手触碰到的地方留下道血手印,顺着手指上下滴落,生出一条血淋淋的道路。 等他赶到的时候,那辆破旧的马车正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被后面的高墙遮住,阴阴的让人不适。 靠近了也没察觉里面有任何声音,谢疾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近乎破灭。 撩开车帘的一瞬,他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没有高兴,面对江北书苍白的脸,他只觉得恐惧。 他已经害怕的发不出声音,狼狈的爬上去之后卑微的跪坐在面前。 双手触碰到江北书身体的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放声痛哭。 无论他的血再怎么温热,落到江北书身上都是凉的。 谢疾抱着他离世时的姿势,疯了一样跑出去,求了很多人,不奢望让他好,“我只想和他好好说句话,一句话就好...” 还没有听到江北书说爱他,怎么那么狠心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呢... 谢疾想起他说的那句‘不恨他’,明白了里面告别的含义。 他宁可一个人躲起来,也不选择见他一眼。 江北书弥留之际觉得自己忘了点东西,眨着眼睛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把纪褚的牌位忘了,好像不久之前还抱着。 能感受到疼痛之后,他发觉死亡不是件无所谓的事情,身上好疼,心里也疼。 迈出的每一步都耗费着全身的力气,终于在那日的马车里找到了丢失的东西。 死后怎么埋葬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带着这个东西不是为了气谢疾,只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一点私欲,说的不恨了就是不恨了,没说爱他是带着自己的脾气,谁让谢疾这么‘欺负’自己。 谢疾花了两日的时间才认清了他离世的事实,亲手给他清理好身体筹划如何入葬。 期间他看了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东西,上面的字迹无法辨认,但是能猜到是那位对他很好的亡夫。 第47章 谢疾拿着这块木头看了很久,手指用力到泛白,指甲在上面留下刻痕,心中醋意翻涌,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到要对他好。 甚至死前,他的爱人心里想的都不是他。 最后谢疾把东西还了回去,重新放在江北书怀里。 棺材里,他给江北书穿上了当时婚嫁时的衣服,当日他不曾好好看过,现在终于能仔细端详。 夫人离世的时候是笑着的,表情端详,上了妆的脸看不出曾静遭受了什么,安静的像睡着了。 谢疾没打算把人把人埋在祖坟,他恶心,心想夫人也一定不会愿意死后还要和害他的人葬在一起。 他派人去问了江北书之前的丈夫被埋葬在什么地方,忍着心中的不舍,想着不如成全了他们。 出殡那日,他操办的盛大,结婚的时候没有告诉所有人他的妻子是谁,现在他便要让人都记住江北书的名字。 派出去的人没有打听到位置,谢疾便请人挑了个风水好的地方。 离得谢府远远地,怎也不要沾染上半点晦气。 封棺那日,他伸手去摸江北书的脸,贪恋的不想离去,也想留下点什么东西,忽然发觉自己没有东西可留,成婚以来,他竟不曾送过什么东西。 但是江北书给他留了满满一堆信件,用他那还不是很好的字,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写下思念,从开始密密麻麻整张的琐事,写他受什么委屈,被谁欺负,撒娇说等他回来两个人和好好不好,到最后一张纸上只剩‘愿君安好’四个字。 歪歪扭扭用尽了力气。 那天晚上他背靠棺材守了一夜,空洞的哭不出来。 墓地选在一处不太有人打扰的林中空地,依山傍水风景也好,旁边留出了自己的位置。 合葬的奢望他不敢有了,只盼着能离江北书近一点,哪怕是在地下。 江北书的墓碑上是他亲自提的笔,修修改改用了好多料子,不管怎么写都觉得配不上他的好。 谢疾自己的碑上的字,是用了他留下的信里的字拓上去的。 下面的人觉得不合规矩,谢疾哑着嗓子说:“这是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了,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宫里已经传了消息过来,要您承袭爵位,到时候您的牌位是要放在宗祠里的...” 谢疾头也没抬,“宗祠?那日我说的清楚,跟谢府断了关系,不管不知情的人怎么想,我是不会进的,何况已经烧没了...” “至于爵位,我自请放弃就是了,为了这么个东西,生出多少祸端,没了更好。” 江北书入葬之后,谢疾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上面没有细究那场险些灭门的大火,大部分仆人已经被遣散出去,也没见有传言出来,这是他预料之外的。 锦安看得出来谢疾撑不住了,没了活下去的希望,自虐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身子一日日的虚下去。 身体上的病痛越重,他反而心里得到了宽慰,好像在一步步踏过江北书曾经走过的脚印。 后事他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求了锦安一件事,一定要把他的尸身安置到江北书身边,“如果有人拦着不同意,你用假的蒙混过去就是,我是一定要到他身边去的。” “明白。”锦安回答。 谢疾是在交代完事情的第三天夜里走的,坐上他已经不用的轮椅上,摆放在院子里相同的位置上,好像连时间都是算好。 穿的就是寻常的衣服,江北书给他留的信被包在婚服里放在腿上。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安静静。 江北书脱离身体后是看着谢疾离世的,知道没人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还是在最后一刻搭上他的手。 在他脸失去支撑垂下去的时候,说了句“下次见”。 第44章 有了两段经历后,江北书揣测人心的能力有了长进,不会像之前的愣头青一样感受到什么就说什么。 明白感情是个很复杂的事情,数不清的线纠缠其中。 所以新世界开始的时候他做足了准备,一定要稳。 没想到睁眼就是一副美人摇曳的身姿,半脱衣服若隐若现。 看了一眼周围的装潢,立刻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无人在意的太子殿下。 空有一副好名声,却没有任何权利,坐上太子的位置也是因为历朝立嫡立长的规矩,不然怎么会轮的上他这么个没脾气的人。 不过现在的场景怕是好名声也要败尽了,朗朗乾坤之下在自己宫中白日宣淫,像什么样子。 美人儿注意到他身体的僵硬,细着嗓子扑到他怀里,“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奴婢是受命一定要教会您欢好之事的...” 江北书没有感受过这柔软无骨的身子,不动声色的偏开,被扑了个空。 那美人儿娇滴滴的眼神看他,眼带泪光,放到寻常人面前还没反应足以说明这个人‘不行’,但是他是真的不行,守身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片刻间他端起架子,裹了裹身上被拉扯下来的衣服对她说:“你出去,这些东西我不需要人来教。” 那女子脸上尴尬,扭捏的换了衣服起身,离开前像是不怎么听他的话,而是看了一眼外室他的贴身公公,没得到回应后干脆离开。 房间里不知道烧了什么东西,熏的人难受,江北书猜想是什么催情的香料,一盏茶水下去浇了个干净。 他的内侍公公叫李炔,从小跟过来的,办事算得上贴心,但是能力算不上拔尖。 小李公公弓着身子小碎步的来到他面前,询问是不是对人不满意。 江北书回了声“嗯”,接着说:“以后不用送这些人过来,我不需要。” 他定了定心,严谨道:“谁送的都不要。” “苏贵妃现在正的盛宠,她安排的事情还得到了皇上的执意,不好全部拒绝。” “那就随便先安排到其他地方,别往我屋里塞。”他皱着眉头难掩生气,又碍于形势所逼,不好把人拒了,吃过莽撞的亏现在被迫学会了做事留一线的道理。 小李公公偷瞄了他脸上的还未消下去的红晕,小心开口:“那殿下您今晚可还要找陆公子?” 陆公子?那又是谁? “陆公子前些日子陪殿下闹得凶,染了风寒还未痊愈,恐怕不能侍奉。” 江北书震惊,难道自己已经胡来过了? 这他想问和那人什么关系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能板着脸问怎么的得病,严不严重。 “额...前些日子殿下和陆公子在隐蔽处幽会,今时天凉,可能不小心就...” 江北书倒吸一口凉气,他可是以温润著称的太子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小李公公无奈的劝他:“殿下,陆公子的心不在您这儿,要不以后还是不要强求了,过些日子您也要成婚,不好再做这些事情...” “是我强求的?”他有些不敢相信。 小李公公咬了咬唇,难以言语的样子:“陆公子也没有强烈反对过,但是您身居太子之位,陆公子又是落魄氏族,就算心中不愿,怕是也难以拒绝,殿下您之前克己复礼,从未越矩,怎么偏偏执着于一个男子。” “现在多少人都在盯着殿下出错,好把您拉下太子的位置,还望殿下以后谨慎行事。” 他敢对自己说这番话,看得出是真心为他着想,心中多了信任。 方才那女子的一眼,他还以为自己宫里是宦官当道,没想到只是一心想要把自己‘掰直’回来。 不知道这是李公公自己的想法,还是上面传来的指令,后者倒还好,若是前者,权利也太大了些。 江北书后续了解,被他‘纠缠’的那位陆公子名叫陆文和,徐州的小氏族,某次途径徐州,机缘巧合遇上就一门心思沦陷进去。 “他现在在宫中?” 李公公摇头:“不在,宫中不得留宿外人,陆公子也不愿招惹是非,殿下多是亲自出宫去找,很少会把人带进宫来。” 听上去像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占了人家的身子还无名无分不领进门。 “殿下不必自责,是陆公子不愿留在宫里,自请出去的,想来是要准备科举之事,在外能少些打扰。” 罪孽感更严重了,居然发展到因为那种事情耽误学业,人家还生着病呢。 不管怎么样,明天还是亲自去看望一眼比较好,若是他要找的人还好说,他会担负责任,若不是,那只能当一回无耻之徒,权利地位金银财产多给些以示补偿。 “你说他病了,那明日准备准备,我去看看。” “这...“李公公面露难色,“陛下刚因此事训诫过,殿下又要因此事外出,怕是不行,况且陆公子现在病着,传染了殿下也不好,不如等形势好转再去?” 江北书冷着脸想了想,不想就这么拖下去,他想要尽快确认,若不合适,断的越早越好。 第48章 “那就换个借口,母亲如今病重,我出宫祈福几日总可以吧。”他想起那个形似空无的母亲,从前不见她多么关心自己,晚年地位不保,这才开始有了点虚假的关心。 不去考虑他坐上这个位子周身有多少危险,只关注他这条命能不能维持住她皇后的地位。 现在关心他,不想让他死的唯一原因就是想坐在皇后的位子上死,如果不是他现在身为太子,皇上早就把她废了册宠妃上位。 早面没给他多少爱,现在给的爱都包着利用,相互抵消什么也不剩了。 江北书想着,如此的话,自己利用她的名声出门也不是那么大逆不道。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打算明日一早亲自去了皇后那儿一趟,顺便交代了李公公准备好赏赐,明日和陆文和见面用。 李公公声音缓慢的应下,他也起身换了衣服休息。 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皇后那儿。 他这位母亲现在年老色衰,身子骨在后位的争斗中伤着,最近凉意上来,一下子卧病在床。 江北书说明了来意,没有立刻得到回应,听见一声叹气,“你就非他不可吗?为了见一个小小的氏族公子,什么理由都用的出来。” 他低头未动,眼睛向上抬去冷冷看着床上的人,“这都是跟您学的,您比我厉害,拿我的命去延续自己的荣耀地位,外面都说太子温润,可其实呢?只是被打压、被迫害的没了脾气,明眼人都知道太子实际上是个窝囊废,您还想让我变成什么样?风光霁月吗?” 用垃圾做养料养出来的只会是废物。 说了一通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起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的李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多出一瞬间的犹豫。 离开宫殿后江北书问他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一直到了他自己的住处,李公公才将他要外出的折子递了出来。 “今天一早外面来了消息,陆公子进宫来见殿下,不用出宫了。” 他眼神一凛,扫了李公公一眼,见他低着头明显心虚的样子,不知道这又是唱哪一出。 “什么时候来见我?” “已经在偏殿候着,殿下随时可以过去。” 江北书起身后没立刻出门,转而问他:“我记得以前你不会三番两次的替我做决定,如今这是怎么了?关心则乱?” 他语气凝重,隐约带着怒火,但是没有发泄。 在李公公要跪下请罪的前一秒离开。 现在不是处理身边人的好时候,他本来心腹就不多,又是个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希望敲打过后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 江北书进入偏殿的时候,正中央的位置早早跪着一个人,上半身跪的笔直。身上带着股不屈不挠的劲。 只是单看着那道背影已经让他心猿意马,越靠近越觉得熟悉,心里越赌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漫步走到面前,看清楚那张熟悉的脸后,紧着一颗慌乱跳动的心脏。 按说他们本就关系非常,就算亲近些也无妨。 江北书直接停在他面前不远处,还没说出一句话,陆文和已经扑上来伏在他脚下。 “殿下,殿下求您现在不要赶我走,什么赏赐我都不要,只求殿下让我再留一段时间好不好...” 陆文和原本还直挺的腰一下子弯倒在他眼前,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是小心地抽泣求他。 这让江北书怎么狠的下心拒绝,何况确认是他之后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他。 陆文和哭了一阵后发觉他没有任何反应,以为心意已决就是不要他的,抓着衣服的手无力的垂下,下一秒要认命的磕头谢恩。 “我没说过要赶你走,你是听了谁的闲言碎语?”江北书笑着把人拉起来,克制之下还是有亲昵的感觉。 隔着人冷冷凝视着等在外面的李公公,“给你的东西你照拿,其他的什么话都不要听信。” 他刚打算放过李公公,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了一份大礼,刚才那点‘忠心’得到的好感,已经快消耗殆尽。 一个阉人,骑到他头上了。 第45章 最后他也没有拉着两个人当面对质,问了问陆文和病的怎么样了。 他赶忙说无碍,“不会耽误殿下的事情...” 江北书被震惊的呆住,真的只是想关心身体,没想到炸出这么大的事情。 “听说你要准备科举考试?” 陆文和紧张了一下,道了句“是”。 剩下的没多问,多看了两眼赶紧把人放回去好好休息。 心里魏唯一有点担心的是还能不能娶他,毕竟这种事情是会断了他的仕途路,若是陆文和的心愿是考取功名,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就不能被搬到台面上来。 回宫的路上江北书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问李公公:“办事挺快啊,不但会揣摩人心,还会替主子做主。” 身后是他惊慌跪到地上的声音,江北书回头去看,李公公正磕着头向他认错。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发作,怒视的瞪了一眼让他滚回去训话。 不知道是他认错心切还是吃准了自己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训斥。 “说吧,是你自己打算这么做的,还是听了其他人的命令?” 李公公哭的真切,嘴里说着:“奴才知错,殿下,奴才不敢啊...” “既然不敢那就是有人指使,说说是谁。” 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里面有他母亲掺和,他父亲根本不关心他的私事,贵妃巴不得他有断袖的癖好往他身上泼脏水。 剩下的人就没几个了,不过李公公这么尽心尽力,怕是连夜把事情安排下去的,很难让人觉得他是单纯被胁迫。 其实也能理解,李炔是他身边的人,背靠的就是他这棵大树,如果自己倒了,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总之都是为了出于自保,想把他掰回正道。 可是他日后被废除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是单凭一两个人就能挽救的。 他并非不学无术,早年也曾展露过文采,结果换来的是无数被默认的打压,所以身上的锋芒只能向内扎去,变成一个没了心性的半废太子。 就算没有陆文和,也还会有其他人,无论男女。 “你心里还有更好人选的话大门就在哪儿开着,说一声我放你走,想明白了就说一声,想留下来以后就做到只听我的,不能做到保住你的性命,你宫外的家人还是有能力让他们好过。” 江北书把所有的利弊摊开来讲。 他说的不假,深宫中都是算计着活命的,就算李炔什么都不知道,真到那一天也只会宁可错杀不会放过一个。 给了几天时间让他好好想想,江北书也能安静的好好待一段时间。 在大殿里透过门窗看外面的日期日落,他才刚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怎么这么快就感受到悲凉。 内务府送来了需要参加宴会的礼服,他险些忘了还要参加那场宴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场所,不过因为是如今宠妃提议的,声势闹得大了些,不单单是宫中的人,外面的名门望族也参与其中。 多是些玩乐的活动,他不感兴趣,不过碍于身份不好提前离场。 皇后卧病无法出席,这种风光的事情自然被贵妃抢了去,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上彰显身份。 下面的人熙熙攘攘听得不真切,反正少不了拍马屁的夸赞贵妃娘娘恩惠。 不经意的抬头间他倒是看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身影。 江北书的反应被人尽收眼底,他和黎贵妃对上视线的时候知道了这是故意把陆文和带到他面前。 不然凭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进来的资格。 黎贵妃冲他笑的得意,俯身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直接被下了命令,“太子疲惫就先回去休息吧。” 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被赶走离席。 他起身时听到贵妃关怀的声音,“宴会上的节目粗俗,怪不上殿下不喜,这里有我和你父亲,殿下大可以下去找找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做做。” 话里话外提点他似的,让他去跟自己的‘小情人’幽会去,觉得这是对他的恩赏。 江北书就算这样也没冷脸,恭顺的行礼退下。 他先是在后院里绕了一圈才去找陆文和,当时直接去的话太显眼,脸面还是需要维护的。 他不着急的原因还有一点,当时看着陆文和是跟着别人走的,有人带着不至于有危险。 找过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坐在亭子里说话,不过陆文和是低着头的,更像是长辈训诫晚辈。 旁边坐着的那人江北书不认识,问李炔那人是谁。 “瞧着像平阳侯周平卓。” “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离的那么近,而且怎么这么信任他,一句话就跟着走了。 “据奴才所知,两个人没有关系,陆公子是小地方出身,之前调查过人际关系,两家并无来往。” 第49章 “不过...平阳侯与贵妃娘娘走的近,是不是想要拉拢陆公子...殿下要不要过去?” 江北书站在原地没动,“不用,等他们聊完了,把人喊过来问问。”也方便告诉他防备着人。 其实他不想过多的插手陆文和的事情,相信陆文和不是个草包,脑袋聪明着呢。 起码前几次不笨。 两个人没聊多久他看见陆文和突然起身跪下了,除了那天见面他跪见自己那次,这是第二次。 江北书心里不是滋味,想冲过去把人拉起来,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的保护欲。 不过这种场面没维持多久他就自己起来了,周平卓先一步离开,留下陆文和孤零零的一个人,怕是连怎么回去都是问题。 从宫门到他殿里的路熟悉,其他的可是一概不知。 江北书看着时机让李炔把人带过来。 见面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收好,细看上去眼里带着悲伤。 身上穿的衣服看着眼熟,好像是那日他赏赐下去的。 说来也是,陆文和现在的家境本就算不上好,更何况这里是京城。 那日见面的时候穿的还是不成套的衣服,入宫那个不是华服玉冠,偏他一眼透露着一眼能看到地的窘迫。 如今肯穿他给的衣服,是因为今日的场合非同以往,他们两个私下见面还有一层‘私情’在,本身什么情况江北书都知道,用不着遮掩。 但是这样的宴会不同,就算是不起眼的人,出面也是代表了家族,他不能带着全族的人蒙羞。 这么想想也算是没拿他没当外人。 看着那双微红的眼眶,江北书轻声问他:“怎么了?他欺辱你了?” 陆文和惊了一下,替周平卓开脱:“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险些闯祸,我是惭愧...” 见他这样维护江北书想了想,没多问,就算是问了陆文和也不会说,他这个人喜欢把事藏心里,闷葫芦。 自己当时恐怕是看在脸的面子上看上他的。 虽然那个时候他的意识没有完全过来,潜意识的映射还算靠谱,没找错人。 “你想走科举的路是自己的意愿还是因为身份上的负担?” 陆文和自嘲问:“有区别吗,总归是这辈子抛不开的东西。” 那就是不愿意了,江北书心里想。 “如果不是你自己真心想走的道路,我可以帮你。” 他试探性的询问,就怕被误解成羞辱。 陆文和脸色复杂的变了变,看样子是不愿意了。 “殿下?” 陆文和突然喊了他一声,江北书看过去他才继续说。 “殿下说的帮我又能帮多久呢?” 他话里带着自己读不出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如实回答:“只要我还有能力就...” "殿下不日就要成婚了,您的心思不合适继续留在我身上。" 江北书总算明白了,他这是想要断了关系的打算,还拐弯抹角的问能帮多久,是觉得他日后娶了妻,他们之间这层龌龊的关系可有可无,不如断了好。 他下意识的想去触碰陆文和的手,结果被躲开了。 “我会解决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 “解决?”陆文和音量高了点,仿佛听见一个笑话:“殿下要怎么解决,身为东宫太子还能一辈子不娶妻吗?殿下说的解决,只是把这件事情向后推迟了而已,越不过去的。” 江北书想说他能做到,甚至他没有一辈子的时间,说不定拖着拖着自己已经被害死了,是真的能做到死前不娶妻的。 但是陆文和不信,因为这件事情脸上染了怒意。 他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僭越,要起身请罪。 江北书发觉他们之间的氛围古怪,那日没有相处多少时间,陆文和又是来求他不要抛弃,他以为两个人的感情不错,今日谈话间发觉处处充满着疏远。 他触碰不得,甚至连说的话也不被相信。 江北书把感受到的回应反复思考,想找出哪怕片刻的温存,结果一点都没有。 他被气笑,起身俯视看着陆文和,眼中透露着痛苦问他:“你这是恨我啊?你既然这么恨我,那日又为什么求我?” 陆文和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任凭处置的样子。 “所以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让我放过你,我好好做我的太子,你好好走你的仕途是吗?” 陆文和俯身跪在他面前,对比那次的激动,现在冷静得可怕,缓缓道出:“是!” 第46章 江北书轻‘呵’一声,自上而下威严的声音响起,“不可能。” 那日陆文和还想说什么,他没那个心思听,直接把人送了出去。 反正这种宴会对他而言没什么用处,被人旗子来试探他。 李炔重新回到他身边伺候也算是表明了态度,江北书问了婚约的事情。 说这件事情也不是陛下亲自定下的,那是谁吹了耳旁风就显而易见。 “给殿下定的人选也不合适,只是个四品官的嫡次女,与历代相比,身世实在不匹配,所以婚约才一直拖延至此,只是近些日子似乎被人催了。” 这么听来,想要取消也不是没有可能。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他连和自己的父亲见上一面都难,接连五六日碰壁后终于进了上书房的门。 里面等候的还多了位妃子。 看来自己被应允进来是沾了黎贵妃的光,怎么说太子联姻这种事多少沾着点朝政,她却没有一点要回避的姿态,堂而皇之地站在一旁看着皇帝批折子。 江北书表明来意,上面的人没有说话,传来一声冷笑。 气氛一度尴尬,黎贵妃从中调和,“既然太子殿下不愿意,那另选佳人也好,毕竟现在这位确实身份有失。” “哼!怕是怎么选都不会选到他的心坎上,整日与什么人厮混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还不知羞耻的敢来谈论婚约。” 江北书听着那些羞辱的话心里不痛不痒,能把事情解决才是他的目的。 他当然知道那位贵妃娘娘替他说好话是另有打算,但是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只想尽快摆脱他有婚约的头衔。 对于他父亲而言,亲儿子的话不如一个女人管用,没有强硬的表示拒绝就算是说通了。 从殿里出来李炔立刻迎了上来,说外面陆文和又来信了。 江北书不想看,一定又是劝他要遵从礼法说服成亲的。 随手拿过来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折了一下塞进了衣袖中。 “陆公子近几日病已经好了,殿下若是想见可以传进宫来,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江北书侧目看了他一眼,反思后的态度不是变了一点点,都开始催促他们两个了。 他其实早就有这个打算,但是一直不敢真的把人喊过来。 上次见面闹得不欢快,不知道陆文和气消了没有。 而且他担心,陆文和不想见他。 “再过两日吧...”等他心情好点。 李炔怯生生的望了他一眼,低声道:“陆公子看上去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而且...见面的事情是他提出来的,殿下您看...” "他为什么想见我?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江北书问。 李炔回了一声“没有”。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上,因为身份的缘故,他都是上位的强势者,平心而论,陆文和从来都是‘被迫’的。 不躲他就算好的,怎么会主动见他,这么着急,是因为写信说不通,想见面劝说。 这样的话,不见也罢。 只是他没想到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册封太子妃的典礼就这么举行了,他身为当事人连个消息都没收到。 就像是刻意隐瞒,到最后才让他知道,根本躲不过。 他甚至连成亲的对象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被强制扭送到现场。 江北书一下子胆子大的不行,收拾了东西拼死也想悔婚,大不了他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这种被人算计了的人生大事他绝对不想要。 冲出去之前是李炔拦住了他。 “殿下不要冲动啊,这门亲事您不愿意,以后有大把的机会做个了结,何必急于一时冲动,只要您还是太子一切都还有机会。” “更何况给您安排的不会是名门望族,要不然这消息也不会捂得这么死,既然是小门小户,那以后就算和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陆公子他不会看中一时的名声。” 只有最后一句话让他稳住了心神,他害怕的就是这道姻缘会横在他和陆文和之间,变成心结。 他想把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留给心爱的人,所以成婚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是落在他心里的一道坎,陆文和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觉得自己不纯粹了。 江北书想着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可笑,居然还想出贞洁那一套。 第50章 对感情认真了可能就是会这样吧。 “如果您现在一走了之,那以后陆公子的名声怎么办,外面碍于殿下的地位不敢随意谣传,若是没了殿下这个靠山,陆公子真的要受尽万人唾骂。” 江北书在自己殿里想了很久,木着神色让下人替自己装扮了衣服,那些繁琐的配饰能少戴就舍弃了,没有过于认真。 所有的步骤都有礼官引领,他只需要按照指令完成就好。 册封典礼没有他想象中的隆重,想来也是,他自己都是个不受宠的太子,娶个家室平凡,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助力的女子,只会更加不受重视。 迎人下车到登上高台这段路程江北书连手都没有伸出去过,反倒是从轿撵上下来的‘太子妃’表现的过于生疏。 走平坦的路都是摇晃的,更别说后面的阶梯。 两人本来离得不远,他也没有非常刻意的拉开距离,走了没几步台阶那人就要摇晃着往下跌,江北书急忙靠近一步揽住对方的腰,扶稳后立刻收回。 还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当面出丑。 后面他主动放慢了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 ‘太子妃’还是会有不稳妥的时候,但是有了第一次接触之后学会自己寻求帮助了,会拉着他的衣角借力,最后安全到达最高处。 面对面的时候江北书透过面纱觉得面容熟悉,又因为画了浓妆没法确定,不过怎么瞧着那身量都快和他差不多了。 本国的女子身材都这么高吗? 本来就是一切从简,礼官站着说了几句就算是礼成。 听到结束的时候,对面的女子比他还惊讶,呆呆地看了看周围,把人搀扶下去。 江北书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人生大事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戏弄,可是现在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提其他人。 在他能力之内,能户主自己心尖上的人就不错了,其他人,他真的顾不上了。 他那位父王,除了礼成时露过一次面,其他时间都借口政务繁忙不见人。 其实是去见贵妃了,听说黎贵妃有孕,已经三月有余,他想着是不是等那个孩子生下来,他就该被废了。 姻亲大事本应该是伴随着复杂的利益纠缠,但是都不想让他有接触朝臣的机会,因此他要面对的琐事反而少了。 不过见了寥寥数人仪式就彻底到了终点。 他一个人在殿外站了许久,不知道进去要怎么面对,第一天就实话实说两个人只是利益捆绑关系,不必生出其他心思,以后断起来干脆。 也不是不可以,心狠无情的名声他担得起。 推门而入的时候,坐在床边的人正掉着眼泪。 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回来,盖头也顾不得带,画着一张脸向他跪下。 没了东西阻碍,江北书终于能认出这张脸,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陆文和? 他首先想到的反而不是娶了心上人的喜悦,而是陆文和男扮女装代替别人与他成婚,一旦败露就是死罪。 身后的房门他猛地踹了一脚关上,快步走到他身边想要触碰。 手却停留在半空中,回想到他刚才落泪的委屈,大概率是受人胁迫。 正当他要收回时,陆文和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把脸主动蹭了上来。 江北书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心里的恐慌快要溢出来,“怎么是你,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陆文和亲昵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身体撤了回来。 “殿下想看到的不是我吗?” “你知不知道一旦暴露你会没命!”他扯着陆文和的领子想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不是还想科考,怎么能答应别人做了旗子嫁到宫里来。” 陆文和自我厌弃似的皮笑肉不笑,“都一样,我现在嫁给殿下,难道殿下不会帮我吗?”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江北书气急,却要忍着不能发泄,把人拉起来安置到床上。 两人纠缠间陆文和头上的发冠与他的头发缠绕在一起。 他刚哭过的眼眶还红着,看着就是个受尽辱没的世家公子,没了名节无奈堕落。 江北书知道来到这里不是他的本意,没有放着好好地功名不拿反而入‘后宅’,何况是个永远不能光明正大表明身份的后站。 再艰难的话,他要一辈子这么伪装自己,不敢多见人,甚至跟家人都要被迫断了联系。 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本想好的结局行不通了,陆文和现在是他正经娶的‘太子妃’,若是最后他获罪被贬,身为他的家室必定逃脱不了。 这么看来,少不了拼死一搏。 “罢了...你可想好了以后会是什么日子。” 陆文和看着他明了的点头,“我明白,除了名字,其他的不过是回到了从前...” 江北书反应过来后脸一红,没想到他可以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种私密的话。 第47章 话虽如此,当晚他没想要做那种事情。 陆文和头上被沉重的发饰压出了印子,严重的地方破皮出血了。 江北书替他摘下来的时候陆文和一声不吭,是他心细,扒拉头发的时候看到的。 佩戴这种发饰一般都会拿多余的头发在下面垫一层,给他装扮的人就是故意让他吃些苦头。 难怪当时会站不稳,不但要顶着这么重的东西,当时恐怕还不能站直了身子。 陆文和要比他高点,当时一直尽量保持着和他齐平的位置,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江北书取了药要给他抹,陆文和本来就对他这种‘服侍’行为不自在,觉得不妥,这下更不配合。 捂着头说都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不用大费周章。 “你明天还要去见我母亲,少不了还要带东西,你确定还要忍着?” 陆文和不反抗了,手挪开老老实实坐着让他收拾。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陆文和突然问他,“殿下你后悔吗?” 江北书说:“我是怕,但不后悔,你这样问,是自己开始犹豫了。” “为什么怕?就算被发现了斩首的也是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像我这样的您日后还能找到很多。” 他郑重道了句:“不会,不会有其他人。” 陆文和问了句,“为什么?暂且不说普通人都要三妻四妾,殿下身为太子,要死守着一个男人不成?” “信与不信,交给你日后去体会。”爱与不爱这种事不是嘴上说两句就能表达的,难道他说爱就是真的爱吗?说出去陆文和也不会相信,他现在还怨恨着自己呢。 江北书为他小心处理了伤口,上床的时候自觉地睡到了里面。 陆文和看着他自然地动作略微诧异。 “不如我还是睡地上吧。” 江北书撑着头看他,弯着嘴角戏谑的看他,“你刚才不是还说与我们以往没有区别,怎么现在想起矜持了?” “地上不舒服,上来好好休息,我不做什么。”怎么好像他多饥渴一样,明明情事上他是被动那个啊。 他说完就把身子背了过去,摆出一副不打扰的姿态。 陆文和这才上了床。 虽然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了,但是这样像夫妻一样睡觉还是第一次。 江北书睁着眼睡不着,但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好歹也是经历过两个世界的人了,早就没了刚开始的青色。 他在担心以后的事情,陆文和能混进来背后是有大势力推动的,不然没有这种能耐瞒着所有人。 人来都来了,他还能把陆文和丢出去不成?就算是重新换回来也舍不得。 当天晚上他睡得晚,第二日有些睁不开眼,身边空荡荡的已经没了人影,早早坐在梳妆台前手足无措。 这描眉化蝶的事他也不擅长,又不放心让外人看了去,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知道他坐在这里等了多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陆文和深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虽是替嫁过来的,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还是个落寞的下人。 许多事情认定自己没资格做。 江北书给他画到一半开始打退堂鼓,觉得过去挨顿骂把请安免了比较靠谱。 他身边唯一能知道陆文和身份的只有李炔,但是他一个公公,大概率也不会这些描眉画眼的活。 脸上的妆画了个七七八八,看着有那么点意思了。 亏得陆文和底子好,长得好看的人男装女装都不差。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江北书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带那些繁琐的发饰,选了几样轻便的,看着又不会让人轻视了去。 “以后出门不用弓着身子,在我身边也是。” “可是...”陆文和觉得那样会惹人起疑心,而且别人看见江北书也会没面子。 “别想那么多,你就记住要站直。” 他的腰背那么好看,就该笔挺的展示出来。 第51章 皇后常年卧病是人尽皆知的,私下里见面不用担心那么多规矩,江北书提出他们两个就在屏风后面见见的时候,不同意的人都被他用‘母亲重病未愈’的借口挡了回去。 说怕自己身上带了寒气过去,别离的那么近了。 有东西做抵挡,对陆文和也看不了那么仔细。 出门前他特意交代了,让陆文和不用事事回应,所以除了见面时的那句问好,其他的话都由他抢先代劳。 后面他母亲问不出东西难免生出怒火,陆文和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别说话那么夹枪带炮。 哦~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和他母亲闹掰了。 “让他先去外面候着,我单独跟你说几句话。”皇后娘娘开了口,暂时把人放了。 陆文和走之前担心的看了他一眼。 “不用那么听话在外面死站着,让下人带你到处逛逛,找个舒服的地方等着。”他小声道。 今日一早就安排了两个侍女给他,都是精心挑选的嘴严的很,其中一个根本不会说话。 这样残缺的人原本是入不了宫的,是他在民间寻了个,心地不错,总归不会做出伤害陆文和的事情,更没可能把他是男子的秘密说出去。 “看样子你是很满意大内给你找的这个太子妃了,不过是说两句话都这么护着。” 江北书拨弄着茶碗应了声:“是不错,很合心意。”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要骂他,结果一口气上来把自己呛的咳嗽不止。 “母亲首要担心的还是要把身子养好,儿臣的私事自会处理。” 屏风后皇后被人簇拥着灌了口药缓和下来,“自会处理?你就没想过他是谁送来的,会不会背后捅你刀子都不知道,这才第一日就对他这般不设防备,你还会自己处理好?” 江北书笑了,确实不太在乎陆文和会不会背叛他,捅他刀子更好,日后只会更加悔恨,哭着求着说爱他。 "夫妇一体,他要害我自己也要搭进去,我现在又这么喜欢他,能合葬也心满意足了。" ...... 陆文和在宫里不熟,宫里除了奴仆干活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有各宫管着,能游玩的地方没几个,就被带着去了花园闲逛。 他身为男子,对这样的风景不感兴趣,但又无处可去,权当散心了。 院子里的花还没到盛开的时候,三两朵不畏寒的点缀在里面,说实话没什么好看的,准备找个地方坐着等人。 他想回去一个人清净,看看书写写字,也好过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路上他远远就听见了逐渐靠近的嬉闹声,陆文和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却被人拉住。 “主子,那是贵妃娘娘,要行礼的。” 听完只能恭恭敬敬的跪下,即便两个人明明还有一段距离。 黎贵妃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还没开口就被喊了起来。 “太子妃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今日不应该去见皇后吗?听训被赶出来了?” 她三言两语就把皇后的德行拉低,自己的处境又摆在那儿,谁听了会不信。 他摇着头说‘没有’也只招惹来一声带着嘲讽意味的低笑。 “不用这么紧张,那日宴会上我还见过只是没来得及说话,太子殿下已经把你送回去了,看样子是早就情根深种,不枉费这段姻缘了。” 陆文和低头不语,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如何。 贵妃既然这么说了,就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说来也是,拿他家人的性命威胁他这样做的幕后推手不就是贵妃吗,省的以后在她面前遮掩了。 黎贵妃并没有与他多说什么,问了两句被人关心着离开。 末尾的一个小宫女路过时偷偷给他塞了东西。 他自己的那两个贴身宫女被要求等候在不远处,这种细小的动作看不到。 等人围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东西收好。 随处找了个小亭子准备坐着等江北书来接他,也趁着这点功夫看了字条上的消息。 把他弄进宫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成全江北书那么简单。 他们知道自己对太子殿下不满,心中有恨,所以打算利用这一点让他做内应,传递消息一类,好拿到把柄逼迫下位。 他原本是没有答应的,虽然他心怀不满,却没有到想害他性命的程度。 而且...他看得出是不是真心,对他的好也不假。 知道贵妃他们要争斗的时候,陆文和只想安安稳稳的把自己摘出去,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所以极力劝说太子正常娶妻,认为只要他娶了太子妃就能放过自己。 他没想到江北书说的‘解决’真的敢去圣上面前退婚,这一另选佳人顺势落到了他头上。 无权无势只能被人强逼着顶替那位小官女儿的身份。 成婚那日他是恨的,觉得都是江北书的选择把自己逼到那种地步。 别说他的仕途被毁,就连尊严也被扔到地上肆意践踏。 可是除了屈服他没有别的办法。 纸上说让他查探太子私下与哪位官员私交甚重,可回想他跟在江北书身边的这些年,几乎不会私下面见前朝官员,更别提私交... 他一直等到中午才等到江北书回来,没想到能谈这么久。 “怎么看着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文和说:“无碍,昨夜睡得不好,想回去休息。” 江北书知道他这是还不适应,考虑要尽快迁出皇宫入住潜邸,接触的人际关系会干净不少。 “过几日我要被派去校阅,可能顾不上你,如果有人来找,能推脱的尽量不要见面,拿我当挡箭牌怎么说都行。” 陆文和心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反而开玩笑说:“难不成要这么躲一辈子?” 第48章 江北书在心里记下说:“你相信我的话,总有一天不用像现在这样。” 不知道陆文和有没有听进去,看着像走神一样,没有回答。 准备带他搬进潜邸的想法不是他一时兴起,这些事情本该早早解决,因为无人在意最后居然由着他去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提出来,他父亲绝不会过问。 礼官那边准备过,应该还是记得的,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迟迟没有上报,拖沓到现在。 他们两个人的私人物品不多,陆文和刚到他身边,除了那身婚服,其他的什么也没置办。 “就这样吧,剩下的以后慢慢添置。”江北书望着未装满的箱子,没有一点留念。 他知道陆文和喜欢看书,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把藏书阁里的典籍能拿来的都搬了个遍。 因为这个陆文和平日总算是不再死气沉沉,有一段时间看他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太子妃’新上任,京城里的贵妇免不了让他去参加各种集会,对外都是江北书亲自替他拒绝掉,权当他管得严,不让‘新妇’出门。 起初那会有人说他们恩爱,说他舍不得人,后面次数多了,猜疑也变多,改成他看不上陆文和的身份,放出来嫌他丢人,所以把人关了起来。 这些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正主面前,陆文和同他商量,“有些人少的,不太要紧的,我去一趟也无妨,上说话就是了。” 江北书放下手里的信件问他:“你是听到外面的传闻了?” 他没说话,便是认下了。 “谁这么多话,还特意说给你听。” 陆文和:“不是有人多嘴,外面传的连个小孩都知道了,我想不听见也难。” “你如果闷了就带着人出去走走,外面的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我的名声向来不重要。” 这下陆文和有些急了,大了声音质问他:“怎么不重要,别说当初我那样的身份地位都要为清誉舍命,更何况殿下贵为太子。” 江北书看着他,忽然理解陆文和做出的行为。 他就是这样,名声、脸面比什么都重要,读书人的通病,除了自己的性命,其他任何都比他这一条命重要。 “那像你这么说,我现在该立刻以头抢地,以死自证清白了?” 陆文和本来张扬的姿态瞬间缩回,身子往后退了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他垂眸把书信收回放在桌子上,“情况你也都知道,我这么清白一个人,因为几张嘴在外面被轻易描黑,一张嘴就能让我死一次的话,神仙来的也难活。” “有人想败坏你的名声是拦不住的,越是没亲眼见过的东西,越容易传闻,哪管是不是真的。他骂两句你就去了,以后一旦拒绝,吐沫能淹死你。” 更何况,他不想让陆文和这么一个清流文雅的人混到那种鱼龙混杂的人堆里。 一想到他要被一群女子围着就觉得不自在。 陆文和还站在门口,由于要不要走,脚抬了好几下没移动半寸。 江北书叹了口气,问他:“你真的想去?”想去掺和到人堆里? 第52章 他们相处到现在彼此之间的尴尬才渐消,跟陌生人交流,怕是有点难。 陆文和疑惑的“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不是,没有非要去,殿下刚才说的我能出门是真的?” 原来是在想这件事情。 “可以,如果要出门,这身装扮怕是不行,换成你原来的样子吧,有朋友的话聚一聚聊聊天。” 他害怕总把人留在府里会憋出病。 “以前的装扮?...”陆文和自己嘟囔了一句。 “就是之前你男子的装扮,重新给你添了两件衣服,都放在衣柜里了,在最下面,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挑着穿。” 陆文和:“可是不会暴露吗?” 搬出来之后就没有必要那么小心翼翼了,从前宫里伺候的人他没带过来,统一换了一批,人也不多,大部分被安排在外院伺候。 现在内宅没什么眼线。 贴身的人是瞒不过去的,都敲打过,可以放心。 “你装扮好后我让人给你从后门清出一条小路,没人能看见,回来的时候也从那里回来,不会被发现的。”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府内的人都好处理。 外面的人,说出去有人信吗? 但凡有半个字透露,首先着急的也不是他们,而是那个被陆文和顶替的官臣。 那可是能算得上欺君的罪名,都用不着他出手。 陆文和信任的点了头,问今天可不可以。 江北书回复说可以,以后这种事情他可以自己做主,在外要注意安全。 带在身边的人不能多,安全隐患会大点。 陆文和谢过之后步伐轻快的离开。 李炔随后问他要不要派人暗中跟着,不为监视,就算是护他安全。 江北书看着桌子上消息的往来沉思,算了,还是放手吧。 陆文和能被人胁迫嫁给他,自然也能被要挟背叛自己。 管得太严让他没办法下手的话回去没法交代,受罚了怎么办。 陆文和说的出去见朋友他是不相信的,本身徐州小氏族出门,如果不是被他看中,在京城连个门路都没有,何来的朋友。 平日里除了专注学业,其他的时间都让自己占用,都不知道身边有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以后放在桌岸上的东西不用收拾,除了身边这几个人,其他一律不允许踏入。” 李炔应了声“是”,心中暗自叹息。 陆文和坐的马车都是被遮掩过的,从外面看没什么特点,看着跟富甲商户的没,没什么两样,里面装扮的舒适,从一些小物件上能看的出出自何处。 他去的地方不在城中央,选了个偏僻的茶楼约见平阳侯。 陆文和到的时候房间里还没有人,见面是临时起意,周平卓抽不开身赶过来没那么及时。 他趁着四下无人,把身边的两个人打发出去在店外等着,“现在店内也没什么人,出不了事。” 两个仆从听完几乎没有犹豫的离开,听话到陆文和觉得诧异。 他们也不是听陆文和的话,是江北书提前下了命令,出门太子妃无论说什么照做就是,若是知道有半点忤逆,直接拿性命赎罪。 周平卓进门也不废话,直接问他东西拿到没有。 陆文和眼都没抬一下。 把人凉了许久,对方单着讥讽开口。 “几日不见气性涨了不少,莫不是觉得攀上了太子,当上太子妃高人一等了?”周平卓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明明之前在他面前还要跪着,现在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哼,你现在这个作为就是个摇摇欲坠的假把事,我警告你,少把自己当回事,别忘了是谁把你送上这个位子的。” 陆文和轻笑,“自然记得,同样也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平阳侯看似随意地丢了一份文书给他,“徐州你的对家已经收拾干净了,无论是权利、地位,都给到位,你们现在在徐州称得上是首屈一指的门第,事成之后徐州交给你说了算,不比你这个见不了人的太子妃强?” 陆文和拿着文书一字一句的看完,抬头问:“曹允人呢?” “带来了,怎么?你想把它带到王府折磨?我倒是好奇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 “你如果真关心早就打听了。”陆文和道,答应下来帮他解决这个人的时候问都不问直接动手,足以见得他们对自己那点破事不感兴趣。 “单子上的人都是殿下最近见过的,不过都有正当名义,查不出什么。”他也是调查之后才发现江北书身边交涉的人这么干净,他从前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来的样子带着一股浪荡子的感觉,先入为主觉得他妄为太子,现在发觉改观了。 周平卓拿过来粗略看了两眼,拿着东西起身要走,“管他是不是正当见面,是黑是白还不是靠一张嘴说。” 陆文和听着这些话感到恶心,替他们做事有一种深陷泥潭的肮脏感。越想抽离就越陷越深。 达成利益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钉死在一根木头上,日后想要脱离就要豁出命去。 周平卓离开后陆文和一个人在二楼坐了许久,心里决定好的天平开始有了倾斜,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还是应该抽身。 傍晚窗边刮起一阵冷风,这才发现天气已经阴沉下来。 登上马车的时候,曹允已经被绑着丢在上面,守在外面等候的两个人低着头对他行礼,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行至半路曹允醒了过来,身上被打的血淋淋的,血腥味充斥在马车里令人作呕。 曹允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是害怕,被打的产生应激反应,睁眼后缩着脖子发抖,连喊叫都不敢。 看清楚他的脸后王公贵族的公子脾气发作,张口大骂。 “是你这个贱人做的?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把我放了,信不信我灭了你们全家!” 陆文和冷着脸冲他那张恶心的嘴上踩了两脚,牙掉出来几颗,溅出的血落到新衣服上心里更加不爽。 第49章 “你想骂趁着还有气就多骂些,当了死人就开不了口了。” 曹允啐了一口血瞪直了眼一脸不可思议,“你敢杀我?你这个贱人有胆子杀我?你是忘了当初是怎么被我踩在脚下当狗耍了,赶紧把我放了!!” 陆文和觉得吵闹,闭上眼不想搭理,结果骂声不断一点点消耗着他的耐心。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就地把他打晕过去的时候,一直在外面默不作声的婢女问出声:“公子是要留着他的性命吗?” 陆文和看着还在狗叫的人难以掩盖自己的厌恶,说了声:“随便,只是这人死在外面不好处理。” 婢女道了一声失礼,动作干脆利落的翻身进去,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根棍子,对着曹允的头往下砸去,每一下都正中要害。 第一棍子下去的时候,人已经翻了白眼,面对恐惧的来源蛄蛹着身体往陆文和那边靠近,第二下就没了动静。 等那婢女喘了口气结束战斗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大半条命,气息微弱的终于把嘴闭上。 脸上提前遮了面,四溅的血液没有弄脏到脸上,“公子不必担心,回府后马车上的痕迹都会被清理干净,不会影响下一次使用。” 说着便递上一块湿润的毛巾,让他擦拭。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车窗的帘子不方便卷起来,他只能暂时忍受着被血腥味包裹。 那婢女本来也不想插手,只是眼看马上要进入闹市区,虽然因为天气人群四散,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让那个人发出声音最好。 他们公子看着手无缚鸡之力,所以由她来代劳合情合理。 “这个人的事情要跟殿下说一声吗?”下车拖人的时候仆从问。 陆文和不太清楚,他记得府里有间地牢,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权利用。 “我如果要把他关到地牢里,是不是要先去问问殿下可不可以这么做?” 下人说不用,“殿下吩咐了,府中的一切您都可以支配。” 陆文和没着急去处理人,围着院子仔细逛了一圈,找个能处理尸体的地方。 从府里神不知鬼的往外抬尸体是不可能了,丢池塘里保不齐会浮起来,最保险的还是找个地方,埋起来。 他正扒拉着一颗树底下土的时候,江北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把人吓了一跳。 见他白着一张脸问:“你在找什么?” 陆文和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找个地方埋死人用? 他在外面什么样子江北书还没讲过,起码对内他总是温顺的,像今天那样对着周平卓阴阳怪气是从来没有过。 他怎么开得了口说自己要弄死个人的。 陆文和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说出自己带了一个人回来。 “仇人?”江北书问。 “你怎么知道?”他下意识的惊叹,害怕自己是不是被跟踪了。 第53章 江北书低头示意他衣服上还没处理过的血迹,还是很明显的。 他私心不想让陆文和穿颜色深的衣服,显得太沉重,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一个人,身上再没点色彩,那真就活的跟七老八十一样了,一点滋味也没有。 “身上还带着血腥味,以后要不要带着熏香?再有这种情况能这盖住。” 江北书问他:“把人放到哪儿了?” 陆文和低着头不敢看他,轻轻说了句:“地牢。” 知道他想去看看后想要阻拦,“我自己能解决,不用麻烦殿下,而且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殿下见了要污了您的眼。” 江北书叹了口气,顺势拉着他的手往那边走,“死在地牢里的人有专门处理尸体的地方,我去给你带路,那带回来的那个人我不看就是了,脏不了眼。” 对于陆文和会用刑这件事情他没觉得多突兀,再温文尔雅的人逼急了也会亮爪子挠人,更何况他知道陆文和骨子里带着对自尊的高度维护,会发脾气很正常。 “再说,皇宫里哪个人不是带着算计的,一颗心上长得全是坏心眼,什么样的糟烂人没见过,还怕他?” 江北书带他进了地牢之后就停在了阴影处,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里边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的路上陆文和主动跟他提了一嘴,说是徐州那边的仇人,他本来还想细问什么原因结仇。 结果陆文和只说了一句曹允害死了他的一个妹妹,具体怎么害的没说,不过世家子弟祸害人总共不过那么几种,玷污了清白不管不顾,把一个女子逼死相当容易。 当时应该因为他们家里势微,只能忍下,现在可以好好报复回去了。 江北书问他要亲自动手吗?“力气不够我给你找几个帮手,都是有经验的,下手包疼的厉害。” 陆文和想了想最后应下,他脑子里除了拿刀捅死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方法,看着那些渗人的刑具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你想让他怎么死?”江北书问。 陆文和回了一句:“不痛快怎么样都行。” 地牢里的环境不怎么样,不见天日充斥着一股霉味,湿哒哒的就算遮住口鼻也还是往里钻。 即便很久没用过了,之前残留下的血液混合着泥土生出腐烂的臭味,没想到第一次来这陆文和居然还能面无表情。 他直接吩咐了把人刮骨剔肉,别那么快让人死,所以行刑前喂了点药,能让人保持清醒,不至于一开始就被疼晕过去。 曹允刚开始还有些底气,后面看到这几个五大三粗透着戾气的刽子手吓的魂不守舍,向陆文和求饶的话都说不行出。 门牙都掉了,说话的时候气不停地往外漏,两个字都说不明白。 陆文和刚开始没说话,应该是在压着怒火,后来觉得他死期将至,消了点。 还算冷静的给他说了句:“你能把我妹妹救活,我就放你一马,其他的不用多说。” 天底下哪有人死复生的事情,更何况又不是刚断气,他那个妹妹都死了好些年了,身子怕是都被地底下的虫子啃没了,怎么可能还活的过来。 “我...我赔一个,我找个更漂亮的赔给你们家,不然,我家里也有个小妹,我把她送给你随便你怎么玩,玩死了也没有关系,咱们两家就这么扯平,今天的事情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日后还会提携...” 那人话没说完就被陆文和招手,先把他舌头割了闭嘴。 说的那些屁话只会让他更恼火,除了他自己,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不是人,是可以玩乐的工具、玩物。 有了开头的第一把刀,后面下手容易很多。 割肉的刀上都泡了盐水,折磨人的效果很好,痛归痛些,但是能消毒,后面伤口不会感染死的慢,一举两得。 剔骨这件事情是个精细活,没那么快结束,中途怕陆文和站的累着,让人送了把椅子进去,顺便看看他脸色怎么样。 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见过那么血腥的场面,吓坏了怎么办。 出来的侍从说陆公子没事,就是脸白了些,但是执意要亲眼看着,不肯离开。 江北书算着时间,一个时辰左右把人从座位上捞出来。 “剩下的明天再解决,让他疼上一晚上更解恨,你在外跑了一天,先回去吃饭休息。” 陆文和没想到他还在外面等着,过来他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两个人动作亲昵,他转头看着地上的人,血淋淋的脸上睁着一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 跟着出来外面发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江北书亲自提着一盏照明的灯笼,抬高了凑到陆文和脸前,果然脸色不好,都快白的渗人了。 陆文和被烛光一照,眯起一只眼睛问:“怎么了?” “第一次见到那种场面吧?” 陆文和“嗯”了一声,紧接着说自己没事,“明天我还能亲自去盯着吗?” 江北书斜了他一眼,胆子小还要逞能,不过如果不让他亲眼看着,心里压着的仇恨消不了。 “去就去吧,身体真的不舒服就撤出来。” 陆文和老老实实应下。 见过那种血腥场面的后续就是,陆文和晚饭吃不下去。 清汤寡水的汤还能喝点,但凡肉食的一点没动,即便塞到嘴里下咽的也十分艰难。 江北书不敢逼他,自己也胡乱塞了两口让人把东西撤了。 晚上文书看了一半就放下,早早上床陪着休息。 他习惯了睡在里面,刚开始同住那段时间,还担心自己起得早会不会影响到陆文和。 结果陆文和睡觉浅,他一有动静身边的人就醒了,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躺着,还说这与他起床的时间差不了多少,以前也是早起用工。 白天没那么多事情做,就算睡得少也不累。 当天夜里一向规矩入睡的陆文和失眠了,辗转反侧安静不下来。 他安静的在一旁闭目养神,听着身边的动静不去打扰。 没过几分钟耳边多了呼吸声,陆文和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你睡得着吗?” 说着一只手伸进他衣服里。 废话,这样哪儿还睡得着。 第50章 他最近一段时间忙,压根没有心思往这方面想过。 陆文和像是知道他没睡着,干脆坐起身,向他这边缠过来。 江北书脑子懵懵的,以前他们这种事情也算是和谐,但几乎都是他主动的,陆文和今天这样的举动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总之很受用。 放在他胸前的手散发着温度,掌心底下的衣服被随意扯了两下就散开。 第一次主动地亲近陆文和动作有些生疏,在调情上的经验为零。 黑暗中想凑过来亲他,几下都没找准位置,亲吻全都落到了眼睛上。 江北书被他压在身下躲着笑了两声,反手抱着脖子吻了上去。 “以后多练练,不管多黑都能找到我嘴巴在哪儿,嗯?” 陆文和忙着脱衣服,喘着粗气敷衍的‘嗯’了两声。 ...... 第二天早上毫无疑问他起不来了床了。 旁边的位置空落落的,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去‘处理人’了。 他一个人坐着突然有一种被忽悠的感觉,不会是因为他帮了陆文和,所以昨天晚上才那么热情的以身相许,当做报答吧? 来不及他多想,李炔进门伺候他穿衣服,顺便把小皇弟要见他的消息传达过来。 “之前没消息说要过来,怎么这么突然?” 李炔说不知道,是今日一早来的消息,已经在城中茶楼等着了。 “殿下一直没醒,也不敢进来打扰。” 江北书应了一声,没多说,洗漱后直接赶过去。 留了话让陆文和不用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先用膳。 看那样子不像是吃过饭才去审人的。 他那位小皇弟见面就是一副焦灼的样子。 “皇兄你知不知道今日朝堂上有人参你,说你勾结前朝官员,还拿出了证据!” 江北书坐下没有表现的过于惊讶,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父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事情发生了就要查,就看他们拿出来的证据硬不硬了,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他想说不担心,总有这么一天,想了想还是别明目张胆了,“父王还没有找我问话,对比而言还是比较相信我这边的。” “我前脚刚接了军队里的差事,紧接着就有人参我,谁都会怀疑是不是有预谋的污蔑,也不用太担心,我所有的往来都是合规的,不怕查。” 二皇弟小手拍了拍桌子,担忧道:“万一他们造假故意污蔑你呢?” 江北书回答:“案件难防,躲不过去的,往来的书信我也都保留着,到时候便递上去以证清白。” 每个人的信上都有独有的印章,最近陆文和应该没有动他印章,假信件一查就查出来。 第54章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朝堂上的事情的?有人特意告诉你了?” “谁会告诉我这些东西,我偷听来的,一个个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哪个不是耳听八方,朝堂上的事情用不了半个时辰,全模全样的后宫就知道了。” 江北书让人添了碗筷,打算先垫两口再回去。 说来他这个皇弟也不是亲的,生母死的早才被过继到如今皇后名下,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对他这个皇兄很是恭敬。 江北书看得出来他心思不像表面这么单纯,对他好只是因为信任和手足情。 他自己为了博一个好名声,有些事情‘肮脏’的手段使不得,背地里都是他这个皇弟主动揽过去。 宁可自己被皇帝厌恶也要维护他的名声。 说实话,他这个皇弟比他更适合做太子,有城府,够心狠。 不像他,被架在这个位置上,什么也做不了。 江蘅问他最近怎么样,没见他皇嫂出来过? “难不成真的跟外面传闻的一样?好歹也是太子妃,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这么对人家吧。” 他反驳:“我没把他怎么样,京城的王公贵妇哪个是他小门小户出身能应付的过来的,不如这样在家安全,他有自己的好友,不会出事的。” 江蘅还不知道他这位‘嫂嫂’正干着什么事呢。 “回去之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算知道有人动我也别插手,完事先保全自己,把自己摘干净。”他自己内宅的事情不多说,严肃这让他学会明哲保身。 “我一个闲散人能有什么事,都知道我不正经,谁会没事招惹我这个疯子。” 江北书冷了脸,想起宫里那位道:“怎么没事,贵妃的孩子可能都不用等到明年,今年年底就要出生了,只要立长的规矩还在,管你是疯是傻,都是挡了她的路。”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下去,目的让他长个心眼就够了。 江蘅回去的时候依旧担心,“就算这次查不出问题,那还有下一次,你就由着他们给你泼脏水吗?” 江北书心想当然不会,在给陆文和和江蘅铺路的过程中,这些蛀虫当然应该铲除掉。 另一边,陆文和的状态相当怪异,他让人给曹允留了一口气,让所有人都出去后靠近了去看他脸上有趣的表情。 脸上的皮肉被割开后重新结痂,刀口的切面硬挺,脸上的的表情都被迫凝固住,停留在一张惊恐的表情上。 眼睛还能睁开,嘴里哼着不知道说的什么,应该是骂他的话。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放他出去也活不了了,继续求饶无济于事。 陆文和蹲下身子,黑暗中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眼神里是令人惊悚的兴奋。 前一日还被吓的害怕,今天已经适应,而且变态到觉得兴奋,曹允意识到当初自己欺负的根本就不是个心理正常的人。 片刻后是他鬼魅的声音传过来。 “你是在想以后的你家人会怎样替你报仇吗?” 曹允愤恨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陆文和嘲讽的笑了,提着他的头问道:“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吗?还以为还在你那个能一手遮天的徐州?”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搬出了江北书的身份来压他。 “昨天给你用刑的时候,来找我的那位大人还记得吗?他是当朝太子,你现在还觉得你们家能拿我怎么样吗,嗯?” 曹允这种人,脑子里没有纲朝历法的概念,从小学会的就是以权谋私,凭借势力打压,他只有用同样的方法才会让他感同身受。 “我现在很感谢你让我学到拿势力压人有多自在,背靠太子,将你掳来的是平阳侯,身后支持的是当朝贵妃,请问你们家,惹得起哪位?” 手底下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气的,处理尸体的事情上不需要他动手,只需要在一边看着确认埋的是这个就行。 陆文和心里惦记着还要回去陪江北书用餐,这次让人加快了速度,不像昨天花了那么多时间。 从地牢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江北书出去了,“殿下留了话,说让您先用膳,不用等他。” 本来有些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平淡。 江北书的公事他从来没有问过,今天就是克制不住想打听有什么事情。 “殿下出去是为了见二皇子,有要事要谈。其余的就要问李公公了。” 李炔? 陆文和犹豫了一下,之前他们两个见面算不上熟悉,成婚后只会在江北书办公的时候陪着,平日里两个人依旧没有过多接触。 如今想来,说不定是为了让他避免尴尬做的。 当初李炔私自想打发他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虽然没说什么重话,但言语里委婉的羞辱他们这种文人最能听的出来。 听说最后殿下叫到跟前质问过,没有重罚,但是类似革职一样消失了几天。 说来当初他不肯接受离开,可不是因为什么深情,单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觉得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所以才骗李炔说要告别,实则请求让自己留下。 当初他扑过去的画面都还记得清楚,不知道有没有骗到江北书。 如今的利用中,多出了什么东西,让他拿捏不准。 回去的路上陆文和让人等些时候传膳,一是还想再等等,二是刚血肉模糊的看了一场,没胃口,想着和江北书一起能好点。 李炔平日都是跟在身边处理公务的,问他好比当着面问殿下,不,还不如直接问江北书呢。 一句话里拐了十七八个弯,猜起来费脑子。 在水塘边上喂了没多久的鱼,江北书就回来了,一眼看见他,招呼过去拉着手进屋。 解决了心头的一件事陆文和看上去心情不错,想问的问题没在饭桌上问出口,吃饭的时候打听公事有点扫兴。 等东西都撤走,眼看着江北书又要出门,他才敢把人喊住。 “殿下最近很忙吗?” 江北书停住,收回要迈出去的一只脚,一时间也惊讶陆文和会关心他的事情。 他如实回答:“有点,校阅的事情本就繁琐,最近朝廷上还出了事情,我需要准备点东西。” 面对陆文和罕见的关心,基本上能说的他都不会保留。 朝廷?不会是因为他给的联系名单的原因吧! “那...严重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陆文和神色有些焦灼,开始担心江北书会被牵连过重,难不成查案的都是一群废物不成,勾结的事情是真是假看不出来吗! 第51章 江北书没把事情说严重,“这种事情也不光是发生在我身上,手握重权的都经历过,有司那边调查也有经验,这种简单的诬陷不会冤枉人。” “要担心的是背后还有没有推手。”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之前也没有人这么针对过我,平日来往的人都少之又少,不知道会拉拢到什么人作伪证。” 陆文和垂着眼不敢看他,小声的担忧,“那殿下你需不需要人证,我给你担保,作伪证把脏水泼回去。” 江北书听着笑出声,“不错啊,这么快就学了一手,你如果做的了官,一定会玩的一把好手段。” 陆文和颤了颤眼眉,紧张的试探:“你不厌恶这种?” 他刚才说的可不是什么值得表扬的话,算计人的能有什么好。 江北书却说:“为什么要讨厌,你以为官场上的手段多高明多正义,都是各自为主,一样龌龊,不过是赢的一方为正,为人做事太干净融不进去,别人也会觉得你清高,孤身一人,慢慢就没有你这个人了。” 他今天要进皇宫一趟,去汇报近几日的公务情况,也是去查探皇帝那边的态度。 “你不用担心,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陆文和摇头,他想说自己没这么想,又觉得他跟这件事情有直接联系,心虚的再也说不出任何。 江北书离开后他什么心思也没了,身后跟着的人陪着他站在门口伫立许久。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拨人围观了。 回去的那段路他慢慢一个人走了很久,无意识的迈步,心里想的都是江北书的事情。 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紧握的手心里打开后全是汗,被风一吹凉意通过掌心传达到更深处。 他不想一个人独守空房,平日里看书的劲头也没了,找了个离门口近的地方等着。 下午徐州家里那边来信,是直接送到他原先住的地方,搬过来之后原来的房子空着,又不能没人守着,江北书就替他选了个人过去,主要就是方便他联系家里。 不至于有什么消息他不能及时知道。 他的家书向来简短,没问候两句就开始说家中的事情,之前都是诉苦,现在不会了。 信上问他有没有时间回去一趟,家里的弟弟要成婚,需要他回去帮忙操办,前面还有几分客气,后面成了他身为兄长的职责所在,一点也没关心会不会影响他科举的事情。 第55章 陆文和家中还有个庶出的弟弟,早年两个人关系不上不下,现在有了宠爱之后生出刁钻的性子,找过他几次麻烦。 那个时候他没搭理,就这么过去了,重新想起来心里开始厌烦见面。 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回得去。 想要拒绝的决心在看到第二封信的时候产生了动摇,说他母亲病重,又被曹式打压,让他回去想想办法。 他心中一惊,当初周平卓说一切都解决好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陆文和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心里留了个念想打算继续等人回来。 江北书这一去就被扣了一夜,也不见传来什么消息,陆文和空等的着急却没有办法,只会越发懊恼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要他去承担。 江北书自己也没想到当天就会罚他,不过不是因为勾结前朝官员,而是说他处事不周让人钻了空子,坏了皇室的名声。 他跪在皇帝面前无心辩解,就是想找个由头处罚,‘坏了名声’这种事情都要拿到明面上来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最后罚的不轻不重,挨了十板子腰臀上受了点伤。 那日罚晚皇宫的门都关了,别说他出不去,连个传递消息的人都没有,只能留宿。 太医让他保险起见卧床休息,结果又是天不亮就被喊过去查问校阅的事情。 这反复移动,刚结痂的伤口崩开重新流血,汇报后确定下最后的日子才让离开,走之前背后的衣服已经能隐约看出血迹,细心的话不难发现,但他那位父王熟视无睹啊,他都要揣测自己这样,皇帝内心是不是开心的,为了惹他心爱的贵妃高兴。 他本来就腰疼,挨了板子直接走不了几步路,需要人搀扶着才能上马车。 “殿下不如在宫中养好伤再回去吧,这里的伤药齐全,外面比不过。” “您实在放心不下,我就回去通传一声,不让陆公子担心。” 江北书上了马车疼出一身冷汗,偏偏还不敢完全坐下,趴着有失颜面,摆手让李炔出去。 “有通传的那功夫不如回去,见不到人总归是不安心。”他还想借着伤装装可怜呢。 幸好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他被侍从挡住,不大能看出身上的不对劲。 回来的匆忙也没人告诉陆文和,他接到消息慌张跑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配饰乱成一团。 见他走路不好以为腿伤着了,上去要露腰抱他。 急的江北书连忙说等等,“我是腰伤。” 说着就松开了扶了一路的仆从,踉跄的扑到陆文和身上。抱着不肯撒手,让其他人都回去。 进了内院陆文和再也装不出冷静,连伪装也不做了,一只手被拉过去搭在肩膀上,搂着肩膀都快把他架起来,走路都不用出力。 “你这是怎么弄的,伤成这样?” 陆文和语气里带着急迫,平日里的殿下都不喊了,就差直呼他名字质问了。 江北书心里美滋滋的,大半个身子摊在陆文和身上,张口说自己没事,“这是刚被打,前几天看着肯定严重,到床上躺两天就好了。” “你如果不信,等回房我撩起来给你看看。” 除了有几板子大的重,其他地方顶多算肿着,他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细皮嫩肉不经打所以才表现得严重。 他注意到陆文和眼里的疲惫,问他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让你担心了,当时抽不开身,没法派人给你带消息,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没想到陆文和很诚实的“嗯”了一声。 以前可都是会嘴硬不承认的,这次怕是真的把人吓到了。 “我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不会拿我怎么样,怕我死在里面?” 陆文和着急看他的伤,正小心翼翼的揭开他的衣服,人在他身后看不见什么表情。 不过一说话颤抖的声音暴露无遗,“也怕你受罚。” 江北书趴在床上拍拍他的手,“真没事,明天肿的就消下去了。” 这一转身才发现陆文和眼里含着泪,努力不掉下来,怕滴到他伤口上感染。 没想到真把人弄哭了,伤口赤裸裸的摆着编谎都编不出,哄不了干脆想拉着他睡觉算了,反正外面天已经黑了。 陆文和挣开他的手,“先别睡,你晚饭还没吃,我端过来你吃两口再睡?” 他思考时短暂犹豫了一下,结果陆文和觉得他同意了立马跑了出去。 动作迅速生怕耽误一点,床边带起一阵风,被枕边压住的两张纸飘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信封上陆文和的名字。 看着想家书,他私心想拿过来看,抓在手里心里博弈了一番还是放了回去。 随便看他的东西万一被发现的多不好,还是等人回来亲自问吧,说不定现在信任他了愿意告诉他呢。 陆文和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端了几样清单的饭菜放在床边上,递出去的筷子迅速收回,“还是我喂你吧,趴着不方便。” “你家里来信了?”江北书借机问。 陆文和看上去很平静的样子,没有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 “都是一些琐事,不用管。” 他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被陆文和照顾着才愿意吃两口,腰后的伤口痛的发烫。 说要躺下的是他,这会疼的睡不着的也是他。 “你家里真的没事?” 黑暗中陆文和默默叹了口气,“他们想让我回去,这个节点上怎么可能...” 江北书撑起身子凑到他面前问:“你已经回绝了?” “还没有,明天就写信说不回去。” “...你是因为要这层身份?” 陆文和沉默了,如果没有‘太子妃’的头衔,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他大概真的会忍着回去一趟。 “不全是...”还有很多其他原因,明明对那个家没有感情,还要承担振兴他的重任,回去看见那一堆人也是烦。 “你可以先不当太子妃,出了这个府的门,在外面你还是陆文和,你嫁给我的时候是用的别人的身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回去。”总归还是自己限制了他。 现在之前没怎么出门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出个远门都不会惹人猜疑。 徐州离这儿算不上很远,若是回去不被绊住,不出半月就能回来。 “考虑的怎么样?还是让你贴身的两个人跟着,有什么问题能有帮手。” 陆文和想了一会儿,觉得说的还挺有道理,伸手托着他的头放回原位,“那也要等你伤好。” 江北书问:“心疼我?” 陆文和回答的干脆:“心疼你。”不是敷衍,不是愧疚。 “成婚前你找我那次,是不是想让我应下当时定的婚约,这样就不会用你来顶替了?” 他当初也是因为害怕见面会说要分开的事情才躲着不见。 陆文和摸黑勾上了他的小拇指,小声道:“我现在不后悔了,真的不后悔。” 第52章 他也有点撩拨技能在身上,陆文和心脏跳动的声音他都听到了。 感情发生微妙变化之后,睡觉前的小动作多了起来,白天还会正经的稍作遮掩,晚上在黑暗中没了阻碍肆意试探。 江北书只让他照顾了两天,能下床走路就催着陆文和回去。 “我又不着急殿下总是催我做什么?” 他顶着还有青紫痕迹的腰伤在院子里简单活动,也不是催他,想让他早去早回。 “不是说家中母亲病重,要回去处理家事,怎么不着急了。” 就算是卧床这几天他公务也没停,都是被陆文和规定了时间,定量完成,自然也早就为他回家做好了准备。 “现在出发,回来时候刚好赶得上去考试,你看了那么久的书不想试试?” 陆文和给他披衣服的手一顿,眼神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声音一下子颤抖起来:“你都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打算?” 江北书一脸平静,“成婚那天晚上就有这个想法了,后来见你看书那么刻苦,我都觉得不该浪费,更何况是你,一定也不甘心吧?” 陆文和低下头露出落寞的神情,摩挲着手指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安。 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参加,那曾经是他前半生的梦想和目标,同时也依旧是现在的,只不过被人断了去路,才犹犹豫豫放不下也拿不起。 “万一宫里那位知道了...”揭发他怎么办。 “她肯定会知道。”江北书很确定的说,“把你当旗子来用动向肯定要掌握,但是不会揭发你的。” 刚想问为什么,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 当初可是他们说的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没有背叛江北书这件事,把他一个男人送上太子妃的座位,这种奇耻大辱也不能让皇帝知道,牵连出来就算她能自保,也不会安然无恙。 “等你早点回来,还能有时间做做准备。” 陆文和猛地抱上来,胳膊避开手上的地方,他像是不敢太用力,一直克制着自己的身体,轻轻抱了几秒立刻松开。 第56章 后撤出来后他看见了陆文和微红的眼眶,心里涌上不舍,叮嘱他出门在外有空闲的时候给他写写信,“有什么突发状况记得告诉我,好去帮你。” 陆文和带着鼻腔问他:“怎么帮,你那么忙,后天还要带伤去军营里。” “而且私自离京可是重罪,那可不是挨板子就能解决的。” 江北书:“听上去也有道理,万一我被废了,荣华富贵可全都没了。” “我不是担心这些,之前的贫苦日子又不是没体验过,我是怕你连命也丢了。” 陆文和说着就有些着急,他如果再不正经一点,真的要动怒了。 送人离开前,他再三保证不会冲动行事,一切都先以自己为主,这才把人哄好了肯上马车。 “我会跟你联系的,但是殿下如果有一点离京的消息,就什么也不说了。” 陆文和通过车窗伸出脑袋再三叮嘱他,要挟都带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冲动的。” 他下午的时候已经答应下来,条件就是多配备了两个随行的护卫,两个人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安排陆文和走的时候是在半夜,趁着夜色上路少很多眼线。 马车的影子刚从时限内消失立马变了脸色。 笑意消失,开始做出下一步打算。 只要上面还有人压着他们,就永远不可能会安全。 后天去军营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李炔回首弓着身子便问:“殿下觉得利益和感情,人们会倾向于选择哪个?” 江北书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想问什么直接说。” “殿下既然知道陆公子在外与平阳侯有联系,为什么还要把人放出去,这不是又给了私下见面的机会吗?” “哼!我不给他们就联系不上了?”不管陆文和选什么,反正他选要人,要他那颗心。 相反,站在陆文和的处境下,他会希望陆文和选择利益至上,自己不可能待在这里一辈子,想让人在他离开后过的好一点,只能尽快把他送到权利高位。 时间长了,高处不胜寒,自会想起知心人。 “您这次的跟投就是被人算计,这次去军营,不做防备?” 江北书手背在后面摸着自己的腰,上面还有陆文和临走前刚给他上好的药,心中泛起涟漪道了句:“不防。” 他觉得这次陆文和不会再害他! 李炔担心的事情不无道理,当天夜里刚离开京城不远就被一人追了上来。 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还未靠近就被随行的护卫拦下不让靠近。 四下无人直接冲他喊:“这位小公子,我家主人有东西要给你,您收过去看看?” 陆文和不想搭理,不耐烦地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觉得眼熟,这不是跟在周平卓身边的那个小厮吗! 阴魂不散,觉得自己被恶心的东西缠上了。 他怒视着盯了那人很久,故意把人凉着不收下东西。 怎么敢这么有恃无恐的把密谋书送过来,上次单独见面也就罢了,这次他身边还有人跟着,这是要定这群人都听自己的不敢造次? 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让他烦躁,不可避免的在心里和江北书对他的作为对比起来。 把人凉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示意将东西拿了过来。看也不看直接丢在小桌上。 行驶出一段距离后对着外面说:“以后再遇见这种人不用停下,执意要拦车就压过去。” 本来分开后就心情不好,那封信的出现又是在提醒他过往的污点。 心里配得感作祟觉得无言面对江北书了。 陆文和面对桌子上的东西不想去触碰,无力的靠在软垫上叹气。 “公子累的话要不要停下休息?” 他们是夜里赶路,也是时候找个地方那个停下来让人休息。 陆文和让他们自行安排,车厢内预备了软榻,让他可以躺下睡得舒舒服服。 那封信摆在明面上太碍眼,拿垃圾一样团成团,丢在一边。 手掌被里面一个硬硬的东西硌到,他诧异之中把东西撕开,里面赤裸裸的放着一枚兵符。 惊得他手一抖,下意识丢出去。 这东西太危险,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偏偏让他做的就是把它放到江北书身边,只是把东西带到他身边,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做。 在愤恨的驱使下,他将那封信撕的稀巴烂,无比清醒的认定他绝对不会做这件事情,鱼死网破就鱼死网破吧。 江北书对他的好,替他做的打算,每一步都是让他迈向更好的未来,甚至从始至终都给了他能力范围之内最大的尊重。 以前是他心盲眼盲,觉得对他的那些好是在施舍羞辱他。 如果朝廷的党权争夺都是这么肮脏、腐朽的,不进也罢。 他情绪起伏太大,呼吸变得急促,克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到手底下的碎片一点点重新收集,这是他的污点,同样也是他们见不得人的证据。 这一晚陆文和怎么也睡不着,心绪烦乱看不到未来,即便熄了烛火,周围没有一点动静打扰也还是睡不着。 坐起身去拿江北书送给他的‘小夜灯’,小小的灯框里面镶嵌着一颗夜明珠,发出冷白的亮光。 就抱着东西这么坐了一会儿,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不知道殿下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像他一样无眠。 习惯了两个人挨在一起睡觉后,孤身一人反而觉得冷清不自在了。 那盏小灯雕刻的精致,小小一个可以双手捂住藏在掌心里,躲进被子里抱着睡。 困意上来又突然惊醒,重新点了灯火要给江北书写信。 侍女劝诫他:“公子,天已经黑了,只用烛火伤眼睛。” 陆文和没理:“很快就好,就写几句话。” 他要告诉殿下小心应对后日的校阅,委婉提醒会有人害他,心虚的没敢细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写完才意识到怎么把信传回去?出门时他没问,用人力吗? “公子给我吧,后面的行车上有王府专用的鸟鸢。随行的侍从都是确保您安全的,不会随意离开,若是到了徐州公子觉得惹眼,他们可以躲在暗处。” 陆文和听完明白的点点头。 后面几日他一切顺利,书信的往来上也绝对没有断过,雷打不动的每隔两天便写一封。 从回信中也了解到殿下那边的校阅已经结束,说不过三日的功夫,没把他累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进了徐州后他逐渐着急,想快点把事情解决返回。 这次回来主要是看望他母亲,至于那位二弟的婚事,他不打算管。 只会浪费他的时间。 家境本就算不上好,住的宅子也偏僻,到家的时候连个迎接的都没有。 反而是往里面搬东西的时候那位二弟闻着味儿凑过来。 “大哥出门一趟风光了不少啊,带回来这么多好东西。”他眼睛一直盯在那名贵的木头箱子上,恨不得盯出个洞看看里面是什么。 眼睛一转落回他身上,一眼看上他腰间佩戴的玉佩,身手要抢被他及时躲开。 “大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好东西,怎么没想过分给弟弟一个?” 陆文和皱眉,一脸不悦:“不用想了,没有一件是给你的。” 第53章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在外发达了要不管一家老小不成?” 陆文和心里一阵恶心。 “老小两个字你占哪个?有在这里说闲话的功夫不如去处理自己的婚事,还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指望别人?” 他已经打听过了,这位二弟娶的不是个正经人,虽然出身官宦,但风评不好,家中的父亲并不是身居高位,却出手阔绰,单靠做官的俸禄,不像是能担负得起的。 万一有什么不正当的勾当,联姻后怕是会连累全家。 这件事情怕是他说的也没用,都已经经过他父亲的同意,那肯定是做出了一致的选择,都想急功近利的借机向上爬。 陆文和先去看了他母亲,病重昏迷的人或许能感受到亲人的到来,他刚小心地坐在床边,母亲就睁开了眼。 看见他好好的,一句话也没有多问,“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把身上的担子看的那么重,这个家里,没什么好留念的,你懂吗?” 陆文和含着泪点头,眼泪滴落到他母亲伸过来的手背上。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母亲不想再让这个家拖累他,必要的时候,该舍弃就舍弃了吧。 陆文和突然萌生出要把他母亲带走的念头,他深知江北书不会不管他,也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张嘴就要脱口而出他最近的经历。 “不用逼着自己告诉我这些,你有自己的苦衷,能平平安安过得舒心就够了,我看的出来,现在被人照顾的很好。” 第57章 她的儿子,从头到脚都换了一副模样,那些配饰不是她们这种门第用得起的,脸上看着比在徐州的时候气色好,光看也知道没受什么苦。 他这边没说上几句话,父亲那边便传人过来喊他过去问话。 不知道是不是见识到了权力的滥用,心里有了底气支撑,不再像之前那么谨小慎微。 见面的时候他父亲还挂着一张慈父的脸,在听到他对二弟娶妻的看法后变了脸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揣摩你的父亲心术不正!” 陆文和面对他的震怒态度如旧,反而有些烦躁他的拙劣遮掩。 “父亲您的心思如何已经不需要我来揣测,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过来都能说的头头是道,您现在愤怒的是我忤逆的行为,还是面子被拆穿后的恼羞成怒?” “您让我回来处理二弟结婚的事务觉得觉得合适吗?”在外来说,他还是未婚的状态,连谈婚论嫁的打算都没有,把他推出来主持婚姻大事实在说不过去,更像是让他出来背负骂名的。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他父亲已经到了面前,“啪”的一声,动作干脆的打了他一巴掌。 “哼!你出去一趟,本事不大,脾气涨了不少,从前就是死你也不会说出这种忤逆不孝的话...”他说着还要动手。 书房门猛地被踹开,只一瞬间,刀已经架在他父亲脖子上,是府里跟这个那两个护卫。 拿刀的手一点也不抖,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不像活人,杀个人在他们眼里跟杀鸡一样随意。 他父亲吓的不敢乱动,却还能冲着他儿子喊叫。 “你胆子大了,敢让人对你父亲动手,还不快让他们退下!!” 陆文和偏头闭上眼,叹息一声,无奈推开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却没让人离开。 “不管怎么样,这门亲事不能成,您自己留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等,等等!”陆父喊他,刚上前一步又被面前的两个人逼退回来。 此时他终于软下脸来,动作着急中带着不知所措:“已经没办法拒绝了。” 陆文和看着他问:“什么意思,还没去下聘怎么拒绝不了?” 他父亲心虚的低头,陆文和立刻让人撤出去在外面等着。 房门关闭的一瞬间应声开口质问:“你参与进去了?都干了什么!!” 回想起这件事,陆父已经瘫软到椅子上,同他说了参与官职买卖的事情,“里面还有几桩命案是我们家替他遮掩的,这其中的关系断不开了。” 陆文和握紧了拳头,一瞬间生出了要砍人的念头。 “你什么时候搭上关系的。”他们家一直是被人看不起的落魄门第,如果没有人从中搭线,谁会看得上他们。 “没多久,大概刚联系半个月左右,是曹氏主动提出来要帮忙,我们家怎么得罪得起,当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啊。” 他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很是犹豫,既没有很后悔做这件事情,也没有搭上权贵的喜悦,整个人很恍惚,那是一种为未来陌生的无措感。 陆文和被气笑:“你跟一个害死你女儿的人家来往?还觉得他给的机会是恩赐?” 真的是疯了,妻女在他眼里都不算命,那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陆父眼睛一亮站起来反驳,“他们也付出代价了,说已经把曹允押送到京城处置,还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 陆文和看着他父亲这张脸泄了气,脑海中划过一瞬间的念头,这个就这么烂了吧,他不想管了。 “父亲,以后您想死不要拉上全家,一句话的事,您告诉我一声绝对替您安排妥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出手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担待不起。” 陆父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种话,他那个谨小慎微的儿子什么时候敢这么跟他叫板。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想跟这个家断了关系保全自己是吧,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陆文和没什么好怕的,软的不行来硬的,“今日我也已经忤逆了父亲,不肖子孙的名声我担得起,宗族长老只要同意,以后我不会踏进这里半步。” “你敢!我就不信没了宗族的担保,你参加得了科举,你的仕途道路可全要被自己毁了。” 陆文和好像听到了笑话,轻笑出声:“父亲还知道我要考试吗?你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我的以后。” 他没心思继续掰扯下去,可能自己就是没有那个仕途路,弃就弃了吧。 更何况,他现在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这一大家子,他的身后还有江北书在,无论如何不能再拖累他了。 “今天我就会向上禀明,被宗族除名一切罪名在我,不会坏了您现在仅有的名声,二弟的婚事我不会掺和,父亲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出门的时候,他父亲还想扑过来抓他,被死死关在门内。 “等天黑再放出来。”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他把要求除名的文书递了上去。 这样直白的表明目的他们当然不会允许陆文和离开,只有让他们知道他这个人能给家族带来祸害才会舍弃他这颗旗子。 所以他在文书上写了自己做出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没有提及贵妃和平阳侯的名字,简短的与后宫私下交易一笔带过,后面直接表明曹允是他杀的,以后曹氏问责,可全部由他这个“外人”来承担。 他父亲不会戳穿他的借口,那样只会让他死的更快,做了那么足够判死罪连累家族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捅上去。 果然,回应来的比他想象中要快。 这件事情他当天晚上跟母亲讲过,没有一句指责。 陆文和清楚的知道,母亲的心愿了了,以后的日子不会再被拖累,也就解脱了。 第二天一早,他母亲咽了气,陆文和安静的坐在床边守了一夜,从天黑到天亮感受着身边人呼吸渐弱,见过清晨照进来的一束光后,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一下子没了力气垂落。 他母亲身体的温度由温转凉的时候,陆父拿着他这他被除名的词证进来。 粗粗看了一眼床上病死的人,没有任何表示,十几年的夫妻,到头来一丝情感反馈都得不到。 “一切如你的愿了,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还有葬礼没办...”他麻木的开口,自己还要守灵,结束后绝不多待。 不等他说完:“我跟你母亲已经和离了,看他可怜才收留至此,丧事不需要在这儿做。” 和离?陆文和心里一个劲的打颤,母亲什么也没告诉他,怪不得他要跟家里断个干净母亲什么也没说,反而放松了,原来是这样,都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巴不得逃离。 说是好心收留,他母亲娘家早没了,又病弱到起不了身,要把人赶出去只能丢到大街上不管死活,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不想做,是不敢做,宠妾灭妻被人逼死,要受尽千夫所指。 他哑着嗓子问:“那个女人当上主母了?多久了?” 父亲没有回答,他无力再问。 江北书来之前给的那些好东西此时展现出作用,手里不缺钱了,他直接在外置办了一处房产。 让人收拾了东西,带回来的一件不落全部带走。 那日他回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迎接,到了走的时候全都站出来看他的落魄。 他带着母亲的尸身出门的时候,他父亲一把拉住他警告道:“出去以后,不该透露的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 “现在怕死了?放心有这一大家子陪着你,黄泉路上不缺伴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文和说话的声音不低,没有刻意压制,落到了他那个弟弟耳朵里,眼神犀利变得谨慎。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预料到他的下场,心中生出了诡异的狂喜。 “好好享受你来之不易嫡出长公子的位置吧。” 上马车的时候他脚步都是虚浮的,多亏他身边的侍女扶了一把才没跌下去。 “公子您一个人撑得住吗?” 陆文和想说自己没事,但是他太累了,累到这句话他都说不出口。 “这件事情需不需要让殿下知道?” 第54章 “不行,他不能离京,让他知道只是徒增烦恼,不要多嘴。”殿下两个字像是让他保持清醒的一根弦,稍微提到都能让他恢复短暂的精神。 “等到了住处,我会妥善告诉他。” 外面的人没了动静,很是听他的话不再多嘴。 办丧事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找人抬棺,还要选葬地,但他第一件事情还是跟江北书报平安。 做完这件事情,他可以空出心思对付其他。 陆家那边看出他要大操大办的架势,派人来劝说过,“人都死了何必还要让活着的人难堪呢。” 陆文和只听进去了这一句话便把人赶了出去,放了话以后不用上门来,这家的人全都不见。 第58章 他在灵堂跪了三天,没想过那一家子能说出什么好话,也没想到连母亲的葬礼都要说一嘴。 真正出殡那天天气不好,本就情绪低落,阴沉的天气更加压的他喘不过气。 路上有人认出他,小声讨论这是怎么回事,大多数是不明真相的人,事后会有什么样的传言可想而知。 陆文和身着丧服,几日的操劳下身影单薄,周围漫天洒落着纸钱,把他的身影遮盖的若隐若现,从远处看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这是江北书躲在人群中看到的场景,尽管再心疼也没有靠近。 “殿下需不需要过去?” 他摇头,“让他自己处理吧,没告诉我就是不想让我插手。” 陆文和从自己面前路过的时候,他脸上每一处表情都看的真切。 离的那么近,陆文和什么也感受不到,连抬头看路的力气都没有,眼神空洞的跟着前面的人走。 信里陆文和对他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让他不要轻易离京,怕他身上再多出罪名。 但他这次出来是奉旨出来办事,两地又离的那么近,怎么忍得住不来见他一面。 江北书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 他保持着距离,一直跟着,在外穿了便服,不会被人认出来,只要小心一点就行,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万一撑不住了能立刻到他身边去。 埋葬的地方不远,但是路不好走,下葬的时候刚好下起雨来。 冰凉的雨水落到脸上,陆文和也像感觉不到似的没什么反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口管材被土一点点掩埋,他母亲躺在里面,外面只竖了一块牌子,简短的叙述了她的一生。 结束后他说话顿顿的,让抬棺的人先行离开,自己一个人在墓碑前站了好久,孤零零的一抹白色的身影,让人觉得破碎。 江北书私下偷偷看着,一心想着过去陪在身边,觉得陆文和不应该这么孤单,起码身边还有自己。 或许是他看着陆文和的眼神太直白,他有意识的朝自己这边看过来,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哽咽的喊了一声“殿下”,再也忍不住哭着冲他跑来。 泥土混合了雨水变的湿滑,又是下坡路,他稍不注意险些滑倒,整洁的丧服上染了泥水也不在乎,在触碰到他伸出来的手的那一刻,陆文和跪倒在他面前,不管不顾的抱着他的腰身低声咽呜。 这是陆文和第二次在自己面前失态,平日里那么一个重礼节的人,此刻手上沾了泥泞也要紧紧抱着他。 “殿下,我以后只剩你了...” 江北书回抱住他,说了声“好”。 怀里的人立马没了动静,低头一看已经晕了过去,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气。 他知道陆文和现在的住处在哪儿,已经让人提前准备好了汤药和补品,除了刚开始他自己淋的雨,回去的路上没让他再受半点风寒。 江北书陪在他床边,详细的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现在跟家里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跟着的婢女回答的“是”。 “文书上已经写明,但是这样,殿下当初想让陆公子参加科考的事情怕是也不成了。” 江北书点头,看着床上的人道:“他知道,肯定也是想清楚了才做的决定。” 他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等来陆文和苏醒的迹象,身上没有发烧,可能是这几天太操劳,累的昏睡过去了。 想说话的人说不着,不想见的反倒找上门来。 侍卫押送上来的人,长的和陆文和有几分相似,但是经不住细看,感觉哪儿都不舒服。 陆文和读书这么多年,身上有书卷气,虽然家境不好,但彬彬有礼也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眼前这个“弟弟”看着就不那么正经了。 他之前跟陆文和关系“不一般”,但是还真没怎么见过他这个庶出的弟弟,翻人院墙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当初陆文和身边的人不多,买这宅子的时候只考虑有个能落脚的地方,没打算旧居,所以没有安排那么多人手。 眼看着从正门进不来,绕道后面找个了矮墙翻进来的。 可行刚好碰到他来了这里,四处都有了人手,被抓个正着。 人被送进来的时候他手刚拿开,跟陆文和的亲密的触碰没有让他看见,怕吵到人休息,让人把他带去前堂。 他这个二弟胆量倒是还可以,看见这种场面没被吓哆嗦,还敢抬眼看他。 周围的人一口一个‘殿下’喊着,就算猜不出他的身份也能知道来头不小,可就是这样也没有胆怯的模样,跟陆文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相差太大。 嫡长子在外谨小慎微的做人,庶出的儿子被家里宠着长大,两个人性格上的偏差足够看出平时是怎么区别对待的。 “费尽心思来这有什么目的。” 跪在地上的人愣了两秒,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眉头一紧,反问道:“你跟我哥是什么关系?” 他这句话说出口让江北书感到惊讶,不是说他这个弟弟没脑子吗?怎么心思这么细腻,只见了他们两个一面就能察觉出不对劲。 “你现在有资格问问题吗?”他阴沉下脸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陆文和是我哥,我来找他还需要理由吗!” 江北书把刚拿到手的那份文书甩到他面前,“再不说实话今晚就剁了你,不管你是哪家的。” 地上的人打了个冷颤,明白以他表现出来的架势,地位绝对不低,说不定真的敢剁了他。 此刻才开始低头,规规矩矩的趴在那里,“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攀上了什么人,回来以后身上整个人都变了,身上穿戴了那么多贵重物品不说,还那么...有底气,我就想来看看...没想到跟大人您是这么交易。” 他说着,江北书居然隐约看到他露出了笑意,那是抓到别人的弱点后奸笑,恶心的心思一眼就能看出。 江北书冷言道:“那你现在知道了,然后呢,想做什么,出去大肆宣扬?” 他仰着脸得意,“当然...额,不,当然不会。” 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后瞬间收敛。 想要造谣可不会只造谣陆文和一个人,面前这位大人也要跟着遭殃,自己的命还在人家手上。 他眼神一斜,更加细致的去观察江北书身上能彰显身份的配饰,越看越觉得身份不简单。 周围人对待他的态度,说恭敬的拿他当皇帝供着也不为过。 对比之后,他开始不满足现在得到的地位,他现在得到的不过是区区一个嫡出的身份,其他的根本没什么变化,权利地位还不如他大哥卖身来得快,心中滋生出的嫉妒促使他起了别的心思。 “大人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毁坏您名声的。” 江北书皱眉生出一种错觉,他感受到陆文和这个二弟突然间转变了态度,言语中透露着一种讨好,更让他生厌恶心。 考虑到这次皇帝派他出来的目的,背后已经牵扯到陆家,要不要现在就地解决了眼前这个人,反正陆文和都断绝关系了,他最为顾忌的亲人关系已经没了,秉公办事应该不过分吧。 江北书的犹豫落到外人眼里,被解读成‘有好感’的意味,毕竟他哥都可以靠着脸上位,他为什么不可以。 “我大哥这个人,木讷、古板,有时候可能伺候不舒服大人,您如果喜欢这种,我可以找个更好的伺候大人您。”或者他自己也可以。 江北书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心思,听了这话心里跟被塞了臭水沟的烂泥一样恶心,一口气堵在胸口坚定了他想一刀了结他的打算。 他摆手让人拖下去处置了,那人还敢扭捏着身子往前爬,被两边的侍卫拖回去摁住。 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传来叮叮哐哐一阵摔东西的声音,下一秒出现的是陆文和惨白的脸上带着怒火。横冲直闯的冲进来,身后追赶的人拦都拦不住。 微凉的夜晚下,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外衫还在侍女手上没来得及披上。 陆文和不管不顾的冲到他弟弟面前,甩手干脆的给了两巴掌,气没消抬脚踹到他胸膛上,把人踢倒在地,自己也没站稳摔倒。 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扑过去掐着脖子泄愤。 嘴里怒骂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的人你也敢抢!” “小娘养出来的贱人,心思动到谁的头上了,你也配!” 第55章 江北书眼都看愣了,从来没想过陆文和还有这样一面。 争斗的情况愈演愈烈,陆文和已经被惹急了眼,嘴上骂了两句之后专注动手。 下面那个被打的就惨了,本来就被两边的侍卫按压着,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嘴里喊着“大人救命”,每喊一次,落到身上的拳头就重上几分。 他怕陆文和把身子气坏了,接过衣服裹到陆文和身上,顺便把人包住拉开了距离。 “还不快把人带下去关押起来!” 第59章 陆文和被他抱住之后情绪逐渐平复,手指上抓出血痕,刚被擦干净的手又脏了。 江北书一直环抱着他,嘴里安慰他没事,感受到他气息变得平稳,人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文和?文和你别吓我,怎么了?” 陆文和猛地喘了口气,不敢回头看他,双手捂着脸在地上痛哭。 江北书见他这样,一下子慌了神,绕到他面前解释:“他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听的,没有人能替代你,我都没放在心上,你要相信我。” 怀里的哭声渐停,陆文和红着一双眼不敢抬头,抽泣的问他:“殿下应该没见过这幅鬼样子,很丑吧。” 什么样子?痛哭流涕?还是歇斯底里的发疯? 他向来被层层礼节束缚,今日这样动手的事情应该是第一次。 房间里的人已经识相的退出去,空留他们两个蹲坐在大厅中央。 “你觉得我会嫌弃你失态的模样?” 陆文和抬头没说话,但是眼神中表达的是这个问题。 江北书看着他迷茫的眼神,托着他的脸额头抵上去,低声轻轻地笑:“你是为了我才这么生气的,我为什么要嫌弃。” “还是说你觉得我只喜欢你这张脸,还是喜欢你正人君子的样子?真那么肤浅的话,你当初在王府杀人的时候就被赶出去了。” 听到这些话,陆文和心里有了底,没那么担惊受怕觉得江北书会不要他了。 他那个蠢弟弟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提,想怎么处置绝不多问。 在地上跪了这么久,手脚冻的冰凉,身上裹了衣服也不管用。 江北书带着他回了房,在就准备好的暖身的汤重新热了一遍让他喝下去。 里面放了安神的药材,刚喂下去没多久人就迷糊了。 看见陆文和这样,他有种干了坏事的没被发现的窃喜。 这里的条件不比王府,夜里要冷上几分,江北书是贴着陆文和躺下的,共同盖了一张被子。 这样紧挨着,旁边的人跟个热源似的暖烘烘的睡的舒服。 奔波了一天他也累了,躺下没多久来了睡意,结果还没进入梦乡,身边的人猛地有了动作,大手一捞把他勾过去抱在怀里,睡梦中也不安的蹭了蹭。 江北书被箍的难受,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推他,再紧要喘不过气了。 “文和...你抱的松一点儿...”他这话说的声音小,既想让他有点意识把自己松开,又不敢大声把人吵醒,怎么做都矛盾。 心想要不要狠狠心蹬他一脚。 在他推着手,稍微远离了一点距离后,在后背上紧紧抱着的那双手一松,随之而来的是陆文和的惊醒。 “殿下!” “啊?我在呢。” 陆文和又喊了他一声,双手准确无误的摸上了他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里满是惊慌。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重新被拉回,陆文和急迫的问他:“殿下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答应过我不会离京的,你这样...” “我不是私下出来的,有正事要办,不用这么担心。”江北书拉下他的手握住,“你的担忧在信里说的够多了,怎么可能故意反着你做事。” 陆文和犹豫着不肯完全相信,非要问个明白。 他便把派他出来的文书拿出来给他看,“宫里最近出了大事,牵扯出一堆贪污受贿的朝臣,下面受牵连的不少,就让我出来跟着处理,说是历练。” 这话虽然不假,但他听着都觉得不是个正经理由,贪污受贿自有谏院的人,哪里用得着太子亲自查证,这不是挑拨人心,让人觉得他心怀不轨吗! 陆文和只看了一遍,略微带上了怒火质问,“这上面让你去的是台州不是这里,你还是因为我的事情被耽误了。” 眼看他又要懊恼自己,江北书把东西拿回来不让他看了,免得再找出不对的地方。 “就算现在不来这里,以后也还是要找过来,来的路上台州那边已经有了消息,官员之间本就存在勾结,更别说两地离的这么近,相互牵扯,这里早晚也要过来。” 陆文和还没忘记兵符的事情,心里只会更加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是什么样的,忧虑不减半分,“可是你不按照上面的来,这就是个把柄啊...我害怕,害怕那么多人盯着你要害你。” 江北书看着他这么为自己担忧,只觉得就算被人害也值了。 反正怎么解释,看他那个样子都不会善罢甘休,怎么让他睡觉都是个问题。 挠着头想了会一会儿,觉得两个人分开也有一段时间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文和?”江北书喊了一声,替他抹了泪。 陆文和抬头的瞬间被强吻着扑倒在床上。 明明周围已经没有光亮,他却依旧能看见江北书那双漆黑的眼眸。 眼里带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已经动作熟练地去解自己的衣服。 陆文和被亲了一口,脑袋还是懵的,身体自觉的跟着他的动作做出回应。 两个人衣服脱了一半,肌肤相亲大半天,身上都已经沾染了彼此的味道了,陆文和才反应过来。 “殿下!”他隐忍着嗓音叫江北书。 “嗯?怎么了?” 陆文和难以启齿,“我们...哎呀,这个时候怎么能想这种事情。” 江北书轻“呵”,手往下面探,“怎么不能想?你都多久没见我了,一点心思也没有?” 陆文和蜷缩着身子,抓住他往下探的那只手,难受的“哼”了几声。 “陆公子,嘴上说着那么正直的话,身体反应很诚实嘛,真的不想继续?” 衣服底下的两只手揉捻了半晌,最后还是放他自由。 江北书幽幽的笑:“以后都能像现在这样诚实该多好。” 他的这句话只是自己顺着欲望随口说的,没想过陆文和能回应。 没想到他在只能听见两个人肌肤触碰声音的黑暗中,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声“嗯”。 江北书听完瞬间不淡定了,两个人身体紧贴着,耳边不知道听到的是谁的心跳声,不过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陆文和在他耳边呼出一口温热的气,惹得他身体一抖,随后听到:“殿下,你很兴奋?” 江北书红着脸:“闭嘴。”现在开始清醒看不清楚脸,不然真的要颜面尽失。 陆文和后续没有说话,一味地贴近他的胸膛,不断试探怎么刺激他。 他被撩拨的受不了,抬手打了对方一巴掌,也不知道打哪儿了,用的力气不大,能听见响声。 “正经点!”他假装严肃,实际是自己受不了。 陆文和挨了打没生气,动作默默变得温柔。 最后陆文和睡没睡着他不知道,反正自己老实了。 昏过去之前很安心,陆文和现在孑然一身除了自己没了牵挂,不用怕他一觉醒来跑了。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偏头一看陆文和坐在身边,身上穿了好衣服,看样子已经早就起床了。 脸上没有了昨天的疲惫,只不过还是紧皱着眉。 江北书把东西从他手里拿开,“你在这里还有事情吗?” 陆文和摇头。 “那陪我一起去台州吧。”再过两天官府就要开始抓人了,陆府那一大家子,毕竟是陆文和从小生活过的亲人,处决还是避开比较好。 昨天他说到贪污受贿这件事情的时候,陆文和心里已经明白,家里那群人是躲不过去了,说心里没有一点触动是假的,但是也没有让他觉得多难过,一家子烂人实在不值当。 唯一能让他感到愧疚的,是深陷其中还不知情的人。 世道如此,谁也没有办法。 陆文和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跟他一起走,顺便提了一嘴他那个还被关着的二弟。 “你想怎么处置?” 陆文和眼都没抬:“随便,如果昨天晚上不是被拦着,早就打死他了。” 他昨天那么愤怒全是发自内心的,他就是吃醋那又怎么样。 在听到他弟弟那些话的时候,心底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杀了他。 他感受到唯一能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被侵占,所以再也无法忍受发了疯。 “殿下我知道你的顾虑,我娘出殡那天,我就没有家了,更别说什么血海深仇,你现在,只顾好你自己,你好了,我也能好好地。” 江北书低下眼不敢去回应陆文和热切的眼神,尽可能让自己的笑不那么苦的点头,“我会的。” 陆文和摸上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问他:“如果以后我们两个走散了,我还能找到你吗?” 江北书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眼神里带着不该有的担忧、恐惧,这句话也问的不明不白,但还是坚定回答:“能找到,你等着我,我会找到你的。” 第56章 当天下午江北书就收拾好了东西,陆文和要跟在他身边,只能又换回太子妃的身份,女装成了个问题。 第60章 陆文和说他回来的时候没带衣服,外面卖的应该没有他的尺码。 江北书:“我带了。” “你出来查案带这种衣服做什么,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来找我?” 他叹息一声,装作难受:“哎呦,许久不见只能睹物思人,你就没带个我送你的东西?” 陆文和想起他路上老是抱着个灯睡觉,脸一红,面子上依旧嘴硬:“没有。” “真狠心。” 陆文和在里面换衣服,他端坐在妆镜前摆弄那些脂粉盒子,听见里面问他:“你这次来,没有其他帮手吗?就你自己?” “还有一位监察御史,之前在检察院见过一面,是个公正的人。” “该调查的都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这次过去是去敲定人员名单,其他我不会插手。” 他已经很努力的避免被卷进前朝的争斗,只是哪儿那么容易脱身。 陆文和那个弟弟还不能死在自己这里,到时候抄家少个人没法解释,又不能就这么放出去让他胡说八道,打算喂了哑药,行刑当天直接送去刑场。 去台州的路上江北书跟他说了他那个家必定受牵连的事,陆文和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因为他为难。 “以后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只管做,什么也不用考虑,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江北书反倒没有他这么洒脱,真要深究的话,还真的是因为他才把陆文和一家牵扯进来的:“如果那天嫁过来的不是你的话,你家不会受人蛊惑走到这一步。” “殿下怎么能这么想?”陆文和低着眉,脸上表情严肃,“没有你也还会有其他,现在贵妃能利用我,利用我家对付你,以后也会用同样的方法用我对付其他人,我爹他自己做不出正确的选择,早晚有这么一天,跟你有什么关系。” “殿下。”他喊了江北书一声,眼神中透露着野心,“想要夺回你的位子,心软可不行。” 他第一次杀人的底气是江北书给的,现在终于成长到能把这句话还回去了。 看着他眼神里的欲望,相视一笑,从此以后身外的关系纠葛,全的不会放在眼里。 抵达台州的时候已经是夜里,那位监察御史一直能够等着他的到来没有离开。 见面的时候看见陆文和在他身边,汇报的嘴张开又合上。 “不用顾虑,他是我夫人,以后都不用回避他,继续说。” 陆文和本来离开的脚都踏出去一步,又被硬生生的掰回来,旁边早就提前多备了一把椅子,紧挨着江北书坐下。 他只用负责听,不用说话就不会暴露。 虽说被允许在现场‘旁听’,陆文和还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说到他们家的时候,这次江北书没有任何迟疑,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审批过去。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听到最后已经没了重要信息,陆文和的眼睛时不时往他这边偷瞄。 目光总是从上到下打量后落到他的腰上,担心的眼神很明显。 终于坚持到把人送走,陆文和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扶着。 前一夜两个人过火,虽然最后是睡到中午,但是也架不住下午乘了半天的车,现在又坐上这么久。 江北书最后有几次想要斜靠着休息会,结果刚碰到椅子后面就重新坐好,还要维护皇家的体面,只能硬撑到现在。 感觉身后被人扶着,江北书闭着眼放松,“你看出来了。” 陆文和应声,唯独没说以后改改。 “刚才那位大人认识了吗?” 陆文和扶着她点头:“认识了,不过我认识他有什么用?”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陆文和:“清正廉明、公正无私,他点出来的这群人里没有一个是错怪的,出行还这么朴素,是个好官,年纪看着也不小了,还能保持为官做宰的初心,挺难得的。” 不过他最关心的...“是你这边的人吗?” 江北书:“你刚才还说他公正无私,怎么会站队呢。” 说完腰后就被捏了一把。 “我说的是他对百姓,做官站队才能活可是你说的话。多有才能的人也要选个好主子啊。” 江北书想了想回答:“现在还算是。” 陆文和听了担忧:“什么意思,以后拿捏不住他会变心?” “哪有从一而终的同盟,都是利益一致才走到一条路上,我如果赢了就还是他的好主子,输了,他已经能做天下人的好官。” 他扣住身后的那只手放在手里暖了暖,“回去睡觉了,明天再带你见几个人,你也多榜上几个大树,以后好乘凉。” “你这棵树还不够大?”陆文和问。 江北书回答:“不够,我想让你站得越高越好。” 一路上陆文和再也没开口,安静的庭廊下只剩他头上珠串相碰的声音。 晚上他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一声叹息,陆文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只想站在你身边就够了。” 江北书闭着眼,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 陆文和骂了他一句“骗子”,背过身子决定今晚不抱着他睡。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病了。 谁知道两个人中间那么一点小缝就能把人冻着。 江北书第二天起来就感到一阵头疼脑热,晕乎乎的看向陆文和,发现他端着碗药仰头灌了下去。 “你喝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最近有点头疼,夜里睡不好。” 难怪看他脸色不好,一张白脸搭配黑眼圈。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外面看见了会怎么说吗?”他笑的不怀好意。 陆文和摸着他的脑袋,烫手,又摸了摸身上,更汤,要不要加点剂量,真怕这样下去把他脑袋烧坏了。 “怎么说?” “说你这么累,是不是晚上出去偷人了。” 他现在脑子犯迷糊,又只有两个人,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陆文和却跟没听到这句戏弄的话一样,严肃的给他喂药。 嘴是硬的,手是抖的,说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你冷了不知道往里凑凑吗?” 江北书艰难地咽了一口苦药,哑着嗓子说:“你都背过去了,哪儿有脸往上贴啊。” 汤勺在药碗里狠狠戳了一下,接着就听见陆文和阴沉的声音:“原来你没睡着啊。” 江北书哑口,怎么说都是错,干脆继续装聋,再也不敢嫌弃药苦了。 他如今这样,也见不了人,干脆推脱到了下午。 “今日非见不可吗?不能多休息几天?” 少半天已经是他接受的最大限度,再往后推,他害怕时间不够,他想给陆文和搭造的人际势力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能保他性命的人物是必须拉拢的,在京城见面要找人揣测,现在出来了才有机会,只能在这几天全部做完。 江北书安慰他:“风寒感冒都是小病,不碍事。”反正病不死人,忍忍就过去了。 “殿下以前也没这么容易得病,怎么出来以后稍不注意就病了...”陆文和心里压着对他的猜疑,他近几天睡不好也是因为总是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梦境里他唯一能认出来的就是江北书的那张脸。 刚开始他只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所以夜里时常梦到。 到现在,闭上眼就是江北书那张没有生机的脸。 如今看到他身子骨一点点变弱,那张脸和自己梦里的逐渐趋近,他越发恐慌。 江北书自己干了那碗药,要吐不吐憋的脸更红。 陆文和冷脸往他嘴里塞了几个蜜饯,送到嘴边的时候指尖用了力,手指直接送到了嘴里,措不及防被江北书无意舔了一下。 他克制的把手收回,眼底墨色更重。 看着江北书放松的姿态,应该是没发觉自己身体的变化,还以为是不小心染上的风寒。 让他多注意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不如他亲自看着点。 下午江北书带着他把该见的人一个不落过了一遍,陆文和知道这是在给他扩充背景,但是自己真的需要这些吗? “就算是见面又能怎么样,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他这辈子是做不了官了,想不出来以后会因为什么见面,反而给他一种‘托孤’的感觉。 没想到江北书突然来了一句:“你跟平阳侯还有联系吗?” 陆文和一下子紧张,感觉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去被重新撕开一道口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的用手捂着。 他不太淡定的回答:“没有。” 江北书问他最近要不要试试重新联系联系。 “为什么?”敌对关系,见一面他都嫌恶心,巴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江北书居然让他主动找人。 “当然是有好处啊,我行动不便,对你仕途上的事情没办法插手,他们可以,就算给不了官做,让你能名正言顺的考试轻轻松松啊。” 第61章 陆文和不想接触那两个人,“他们为什么要帮我?” 江北书咳了两声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别人都知道卖主求荣,你也卖我不就得了。” 陆文和怒视瞪他,挡开他的手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第57章 陆文和死活不同意他的提议,提到这件事情就要恼火好半天。 江北书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也说了只是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真的要陷害。 陆文和冷着一张脸,“不管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做。” “有原因吗?我不信你只是单纯不想看见他们。” “我是不想拿你去冒险,哪怕有一丁点冒险的成分我都不会去做,况且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什么话到了他们嘴里假的也变成真的,到时候你真被定罪了让我怎么办,跟我和离,然后用自己的身份活着?” 江北书感到一阵寒颤,心底被他的话激起一阵恐慌,他在最初的打算确实是这样,可是陆文和是怎么知道的,从哪儿看出来的? 他站在陆文和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要怎么解释? “说话啊,你反驳我啊!我宁愿你现在指着鼻子骂我一顿,说我胡说八道,好过得到这种沉默。” 陆文和气的想转身就走,江北书终于反应过来把人拉回来。 “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的?”来到这里之后,除了见面第一天,陆文和的心思越来越深沉,直到现在爆发,他才发现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陆文和想挣开他的手,表情焦虑的想离开,刚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现在一句话也不肯开口了。 江北书叹了口气,慢着性子问他:“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要跟你和离了?这话我从来没说过。” “没说过不代表没想过。”他怄着气,谈到婚事就要反驳。 “这几天你替我打算了这么多,怎么没给自己做谋划?” 江北书说:“怎么没?你认识的那些人,不都是我拉拢的,以前身边可是一个能联系的官员都没有,现在勾结了一堆,对外的名声都不要了才换来的势力,到你嘴里就变成我一心求死了。” 陆文和低着头不听他这一套。 “我就是觉得你想死,还想死在我手里,没有理由!” 他越说反而把自己说生气了,好几天不和他讲话,白天见面能躲着就躲,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要不是晚上陆文和还抱着他睡觉,真的像感情破裂一样。 见他这么抵触,江北书没法再开口,直到快要离开台州回京的前一天,才肯安安静静的坐下来。 “消气了?” 陆文和回答:“气消了我也不去。”但是再这么僵下去没什么好处,他就是太担惊受怕了。 江北书觉得他不乐意就算了,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以后再想办法就是。 “明天就要回去,还有没有想做的事情?”他其实是想问问还要不要回去见见那一大家子最后一面,都被关在徐州的大牢里,以后处决也是在那边,回京之后可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陆文和说不用:“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没人来看过。”所以自己也用不着去看他们。 “好不容易这么自由,一点心愿也没有吗?” 陆文和看着他,嘴角挂着苦笑:“不想让你回去算吗?”有一点说的没错,在这里确实自由。 他刚想说或许也已多待些日子,李炔步伐略带慌张的走进来,看了一眼在场的陆文和,没有避讳的直接道出:“殿下,皇后娘娘崩了,陛下召您回京...” 江北书听见没有多震惊,他那位母亲早就重病,想过熬不过今年,没想到这么快。 而且也死的蹊跷,偏偏是他不在京城,京中势力最弱的时候去世,很难不让人觉得是谋害。 可惜陆文和刚说完不想走,就不得不离开了。 相比于他的淡定,陆文和表现的比他要忧虑,“回去以后殿下要进宫吗?” 江北书勾了勾他的手,“要去,但是这次你跟我一起,还担心吗?” 陆文和身体放松下来,“我又不是带刀侍卫,去了出事只会多一具尸体,该担心还是要担心。” 这消息来得急,但是他们真正什么时候动身宫里管不着,也不知道。 只相差一晚上的时间,江北书考虑不想夜里赶路,休息不好陆文和又要给他灌药,还是按照原定的时间离开。 陆文和还不知道他跟皇后的关系如何,还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他尽孝。 “我跟皇后的关系,还不如你和你父亲呢,你们以前还是有感情的,我从出生就只是个巩固她权利地位的工具而已。” 陆文和不会安慰人,一个劲的模仿他的样子拍背。 “不用觉得我可怜,小时候被繁琐的礼数压着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所以没觉得多难过,后来有了反抗的念头就遇到了你,更开心了。” “倒是你,被压抑了很久吧。”甚至在和他成婚之后都没有多高兴过,直到现在才卸下身上的担子。 陆文和被他的话勾起之前的回忆,很难想象不久之前他还想联合外人把江北书拖垮,现在生个病都要担惊受怕上好半天。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压抑自己了。” 陆文和动作自然地靠近,在鼻息喷洒在他脖子上,印上微凉的唇。 在他耳边轻声说,“以后还想光明正大的做这种事情,殿下愿意吗?” “你说呢?是我先拐的你。” 相视一笑之后,他们在院子里享受最后的清闲时光,没有外人在那些亲昵的小动作再也不用有所顾虑。 不过到了晚上陆文和没这么淡定了。 他都已经脱了衣服躺好了打算抱着人睡觉,陆文和精神十足的检查明天出发的行李。 从外面乱七八糟买来的丹药瓶瓶罐罐一桌子,江北书趴在床上不敢睁眼看,不会都是给他准备的吧。 “我身体还没弱到变成个药罐子,真的要准备这么多吗?” 陆文和抽空看了他一眼,手里拿着礼品单子还要给他把被子裹上。 光裹着有什么用,他体温低,产不了热,指望他暖被窝吗? “别看了,七八日的行程出不了什么问题,外面伺候的那群人又不是傻子,会准备好的。” 陆文和在床边上被他拉着,走不了干脆坐下,“我是觉得这次回去要应对的事情不会简单,又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想做准备都没办法...” 所以焦虑的干脆什么都准备了。 “别人不知道,贵妃的心思很好猜,这段时间应该要忙她封后的事情,等她真的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就要腾出手除掉我了。” 他说完感觉身边的温度都降了几度,陆文和生气了。 “而且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就算过继到贵妃名下又能如何,娶妻的事情已经闹出不快,到时候面和心不和,比不上自己亲生的。” “那就没有人能与他制衡吗?” 江北书回答:“以前有过,现在...呵!在盛宠面前,什么都是徒劳。” 陆文和眼神空洞的盯着地板,手里揉搓的纸张,突然大了胆子对他说:“如果贵妃的依仗全都是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话...唔!” 江北书手快的握住他的嘴,没有责怪,只是惊奇他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件事情自己在心里想想可以,以后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去做,皇宫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也不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不用着我们动手。” 陆文和拉下他的手问都有谁。 “很多,有跟她一起的势力必定有相反的,后宫里的皇子那么多,谁都不愿意再多一个竞争对手,好了别想了,回去的路上让你想个明白。” 江北书强硬的把人拉上来拔了衣服往被子里塞。 既然不让他问宫里面的事情,那问问江北书他自己的想法总可以吧。 “殿下?” 江北书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你有想过造反吗?” “?!什么?”还不如说要毒害皇嗣呢。 陆文和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们想废了你,那为什么不在这之前你自己掌权独揽大局?” 江北书好奇的问他,“你出来一趟这是都学到了什么,怎么这么大胆了。” “无牵无挂就剩你了,现在连你都要保不住,当然什么事情都敢做,真要学到什么也是跟你学的,都是你给的野心。” 既然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就是说明不是没有这个想法。 江北书让他好好躺下,在耳边极小声的密谋:“其实我父王这些年的事情外界早有传言,舆论这方面倒是不用费心,朝中重臣和宗室站队各执一半,只是禁军那边不好操作。”他没有军权啊。 太子手上的权利向来被严加看管,在有传位的意图之前绝对不会多出一分。 “所以殿下缺人?” 第62章 江北书回了句“当然”。 说到底拼的还是两边打架谁能赢,早年他父王处理政务还算上心,所以朝廷上一直稳定,现在渐渐有了昏庸的言论,偏向自己这边的人多了起来,皇后身亡就说明贵妃坐不住了,再不动手,权力的天平真的要彻底倒向自己这边。 “我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也不知道能调动多少人, “有什么?” 短时间内解释不清楚,他干脆把平阳侯准备拿来陷害江北书的兵符拿了出来。 第58章 江北书问他这是哪儿来的。 陆文和如实回答,只是说到是要陷害他的时候,声音里没有底气。 “那你为什么没动手?他们能给你的更多。” 陆文和:“如果是刚成婚的时候让我做的话,殿下你现在已经在牢里了,后来想跟你好好过日子,肯定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这东西虽然在他手里待了一段时间,但是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他不知道。 而且毕竟是敌人送来的东西,刚开始他还觉得这是假的,后面想到放假的来陷害也没用。 “等回京我会派人去查证,不是说要好好过日子吗,睡觉?” 陆文和:“睡觉。” 回去的路上需要日夜兼备,这么一折腾江北书还真就不舒服了,身体一晃就头疼,身体像灌了铅一样重,提不起精神。 说到底也不是生病,治都没法治。 刚开始他还忍着,后面的行程中脸色太差才被看出来。 有了之前的教训,陆文和是不敢让他冻着,白天晚上照顾的都细心,没想到还是这样。 “要不要把速度降下来,你好好缓一会儿。”陆文和开着车窗,把他揽过去透气。 白天的气温正适合吹风,头脑能清醒一点。 江北书说不用,“就剩这近几天的路程了,等到了好好休息就是。” 陆文和想说回去以后还有那个时间吗?看着他憔悴的脸最后把话咽了回去。 江北书难受这一路,想过好多原因,想到最后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一步步印证陆文和当时的担心。 回想起前几日他说的真有心陷害的话,自己应该已经在牢里受刑了。 所以如果不是这次他偏向自己的选择,他是不是应该走到了最后一步... 只是躲得过人祸,躲不过命数,他就是个活不长的命。 所以死前说什么也要给陆文和争取个好日子。 回京后两个人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即刻被召进宫中。 江北书担心两个人分开后陆文和的身份不好遮掩,谁想他对扮女相这件事情逐渐得心应手,歪着头对自己比了个“嘘”的动作。 “我少说话,会没事的。” 外面的人也都以为他性子冷淡不善与人交往,到时候冷着脸往那儿一坐,应该不会有人过去找不快。 他自己则是直接被皇上叫了过去,连灵堂都没来得及踏入。 一进书房门就察觉里面的气氛不对劲,黎贵妃身着素衣站在里面,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面对他的时候是一脸的挑衅,转过头去看着皇上挂上了伤心忧愁。 她现在身子已经显怀,大着肚子转桌素净在皇上面前逛来逛去,适合以为昭然若揭。 江北书被恶心的偏过头去不看,这书房算是让这个女人出入自由了。 上面他父亲的脸色不太好,嘴上夸他这件事情办的漂亮,实则已经起了疑心,觉得他最近势头太大。 可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他自己主动揽下来的,都是被迫塞到手里的,如今倒成了他心怀不轨。 一旁的黎贵妃适时插话:“殿下这次做的事情可是得到了不少朝臣的赞誉,夸赞殿下秉公执法,就算是之前认识的‘旧人’也绝不徇私枉法,殿下这公正的清誉在外面传的人人皆知,给皇家的颜面添了不少光彩。” 座位上的人阴沉着嗓音问他:“是吗?太子什么时候,跟朝中官员有旧识?我这个做父亲的居然不知道,看来是这段日子忽略了太子...” 江北书自从进来之后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让他站起来的打算。 他在下面低头道:“儿臣不敢,父皇日理万机勤于朝政,自然不必为了这种小事增添烦恼。” 挑拨离间的目的已经达到,黎贵妃借口他们二人谈论政务,自己不应在此,借口离开。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书房里的气压骤降,一叠文书重重砸在他面前,上面清楚地记录了前段时间他都跟谁见面,什么时候,多长时间,只多不少,甚至多出了他压根没联系过的人。 他自然不能去质问这名册是怎么来的,只解释说:“贪污受贿,买卖官职背后牵扯关系众多,想要从中查清自然要和相关人员会谈理清,若是稀里糊涂冤枉了人,我朝律法岂不成了摆设。” 当初把人喊过去见面都是有正经理由的,就算真当面对质也问不出什么。 至于那些他不认识的老货色,能直接当面拆穿,届时这册子就废了。 “这么说是我冤枉了你,不该对你有所怀疑?” 江北书趴在地上,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脸上很不耐烦。 “儿臣不敢,请父王明鉴。” 皇上手拍着桌子,撑手几次想站起来,犹豫几下后放弃,“哼!等你母亲的事情结束,滚回你的府邸反省,无召不得出。” 他虽不甘心,却只能应下,没想过会这么快就做出行动。 如果真的等到安葬结束,他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从阴冷的书房出来,站在太阳底下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身上的寒意被尽数驱散。 江北书以为贵妃会等在外面看他的笑话,结果出来已经没了踪迹。 外面等候的李炔快步上前,说贵妃问了陆文和的位置,应该是过去找人了。 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好谈的,见面定是要针锋相对。 “过去看看。”江北书来不及思考他现在的处境,要先赶过去看陆文和的情况,可别被人欺负了。 另一边陆文和见了黎贵妃就没给过一个好脸,江北书顾着皇帝不会撕破脸,但是他们之间是做过见不得人的交易的,彼此用不着伪装。 “陆公子这是打算好好做太子妃了?听说平阳侯交代给你的事情还是一点进展也有,是日子相处久了生出感情甘愿屈服人下,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跟江北书挑明了曾经受人指使要陷害他的事情,贵妃还在试探他的忠心。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平阳侯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恰逢我出门,眼下刚回来便进了宫,实在是没有时间处理。” 他连府邸的门都没进,哪儿有机会把东西放到府邸里。 黎贵妃对他的疑虑不会完全打消,但是现在江北书身边的人只有他一个,也不会轻易放弃:“皇上那边已经下了旨意,等皇后的丧事一完你的殿下也要被软禁在府邸中,到时候那是你最大的机会。” 软禁?为什么?他一颗心紧张的揪起来。 殿下犯了什么错?不,应该是他们又泼了什么脏水。 陆文和尽量平稳着声音:“娘娘可别听错了消息,太子殿下刚帮助陛下除去贪污受贿之人,事情办的漂亮正是立功的机会,怎么会被软禁?” 黎贵妃鄙夷的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倒是紧张。” “我现在是他的身边人,如果殿下犯错,难保不会牵连到我,怎么能不关心。” “放心吧,如果出事连累了你,本宫也能将你保下,不过这件事情说到底也还多亏了你们家,原本没有太子的行踪,可惜心中放不下你,你们见面那次被你的家人看见,消息就传过来了,这次及时让眼线跟上,查到了他和别人见面的把柄。” 陆文和心中难以接受,他的无心之举居然变成了害江北书的机会,为什么他都那么小心了还是给他带来灾祸。 他手遮掩在衣袖底下握的发紧,指甲陷入掌心掐出血痕,他努力强忍着,仔细看的话身体都得不成样子,已经没办法开口说话,内心被愧疚填满,快要将自己溺死在里面。 耳边嗡鸣的听不清黎贵妃还在说什么,在听到他名字之后耳朵里终于能进去话。 “说起你的家人,斩首的事情已经被我拦下,事情办得好可保你一家不死,若是办不好,只能公事公办了。” 陆文和张了张嘴,哼了两声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心里带着怨恨问她:“我们家能走到今天,娘娘的功劳不小,若是没有一开始的引诱,没蹚进这浑水,现在应该只会更好。” 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这种表面功夫,能领情才怪。 “哦?听上去这是在责怪我了。” 陆文和不想回答,门外响起江北书的声音,替他请罪遮掩。 “娘娘为何生气?他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娘娘?” 第63章 他们讨论的话题戛然而止,不再多言,黎贵妃换回和善的面容,细声说他是听错了,没有得罪的地方,寻常聊天罢了。 江北书既然过来,贵妃就待不下去了,该说的话都交代清楚了片刻也不犹豫转身离开。 贵妃的身影刚消失,陆文和惊慌失措的就要扑过来,“殿下!殿下!陛下罚你了?刚才她说陛下要软禁你是不是真的,真的是我害了你吗。” 江北书抱着他,把他的身形稳住,“和你没有关系,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要牵连也是我牵连你。” 陆文和下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江蘅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皇嫂这是真心担忧皇兄的处境,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陆文和听到陌生的动静,下意识躲在江北书身后整理仪容,他这位皇弟未与自己见过,身份还要遮掩。 江北书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不用担心,“他都知道。” 第59章 陆文和跟江蘅点头,原本就不认识,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北书问他贵妃都说了什么,“身体抖成这样,她威胁你了?” 陆文和:“没有。”拿家人当做筹码,确实算不上威胁。 当着外人的面,他的情绪很快收敛起来。 江北书捏着他的手,不满贵妃多嘴,“你不用听她胡说八道,等不到软禁我的那一天。” 陆文和听他在皇宫里还敢这么不遮掩的讨论谋逆的事情,上前让他小点声。 江蘅冒头亲切地喊了他一声皇嫂,看出他的担忧提议到里面去说。 “嫂嫂你不用怕,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耳目,全都被调到外围了,这里只有自己人,可以讨论。” 陆文和猜到他说的不用等到那一天是什么意思,看来是打算借着皇后安葬这个机会逼宫。 他在一旁听着心里惴惴不安,时间太仓促,各方面筹备都不完善,万一出了疏漏,江北书就活不了了。 在面对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萌生了退意。 江蘅还在自信的侃侃而谈,落在他眼里成了让迫不及待让江北书送死,看过去的眼神不自觉的带上不悦。 他不想再听那些假大空的话,越听心里越觉得空落落的焦躁,江北书这时却突然提出过几天让江蘅把他带出去。 “什么!”陆文和紧张起来,“为什么要把我送出去。” “兵符是平阳侯给你的,我的人或者其他人去查证都会暴露,只能让你去。” 江北书其实有意想把陆文和支开,毕竟这是件没有胜算的事。 无论出于何种私心,他都没办法拖着陆文和一起去死。 陆文和听闻没有立刻拒绝,他当然不想走,可殿下说的是事实,而且方才贵妃那番话给他留下阴影,如果坚持留下来,是不是还会连累殿下。 最后他不情愿的点头应下,“什么时候出去?如果我不在这儿,有人来见,殿下该怎么应对。” 江蘅插话:“嫂嫂别担心,我已经找好人做替代,保证看不出来。” 说着就看见门外进来一人,穿着宫女的衣服,低着头弯着身子,身形上看确实与他相似。 靠近了才看清楚长的什么样子。 一张七八分相似的脸勾起他庶弟勾引江北书的事情,盯着他的那张脸心情复杂。 江北书自从那人进来后就没看过一眼,背对着身子,头都不转。 在看到他落寞的神情后瞪了江蘅一眼。 陆文和低声问他:“殿下不看一眼吗?确实像。” 江北书把他的头掰回来面向自己,“替身而已,何必这么在意。” “是是是,她只是与嫂嫂长的像而已,其余的根本没法比。”江蘅让人匆匆露了个脸赶紧打发下去,这个时候惹得两个人生出嫌隙他就罪过大了。 陆文和心里难受,却也不是什么道理都不知道,摆明了刚才那人是代替他进来受苦的,说不准还要丢了性命,而且她刚刚跪在地上谨慎小心的样子,跟他那个弟弟根本不是一个心思。 江北书跟他说,出去的事情不易过早,就算是他带着兵符查证,时间太早也会有消息传到贵妃耳朵里,难免起疑心,所以时间定在了陵园入葬前三、四天。 “可是万一情况不对,这个时间根本没有重新准备的机会,殿下我们...” 他想说他们两个人能不能好好地,离开也好,留在这里也罢,就算是死也能在一起珍惜这段时光。 “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二弟你可以回去了。”江北书把江蘅打发走,离开前还在他耳边小声说:“好好哄哄嫂嫂。” 寝室中空无一人之后,陆文和猛地从背后抱住他,心跳的极快,放在身前的手也是凉的。 江北书知道他这是在害怕,早在台州庭院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他这种不安的来源,但是当时他不敢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他不是人?说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那样陆文和只会更疯。 “跟我讲讲你都梦见了什么?”他想知道陆文和到底记起来多少,从前他只是固执己见的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从来没有想过真相会这么出现在他眼前来印证他虚无缥缈的想法。 在他第一次谈起的时候,除了震惊以外还有一种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得意。 之前他对待感情上的事情不敏感,现在想提前听听陆文和是什么感受。 陆文和不愿回忆,红着眼眶苦笑:“还能有什么,能看清楚的每个画面都是你离世的样子,不敢闭眼,也不敢继续往下想。” “可能是在梦里被人利用、不重视,所以落得那么个下场吧。” 陆文和眼里含泪,看他的眼神真切道:“殿下我不会的,以后再也不会做出任何背叛你的事情。” 他坦言当初向平阳侯泄密的事情,“那次之后我真的再也没有背叛过你。” 江北书自然相信他,“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再说我也没因为那件事情受到多大惩罚。”挨了几板子而已,还换来当时陆文和的怜爱,怎么能责怪呢。 “说来也是个笑话,那日是我想让你逼宫,现在想要反悔的也是我自己,我害怕自己也会跟梦里的人一样,做错了选择,最后失去你。” “害怕谋反不成功害你性命,又害怕成功后自己越来越配不上你,届时你会成为陛下,而我,连长公子的身份都没有,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被替代,就像刚才那女子一样,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总有更适合殿下的。” 如果成功,迂腐思想根深蒂固的朝臣不会允许他的存在。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江北书身边,哪怕浮游片刻也好,还能留下一段光辉。 江北书亲吻着他掌心里掐出的痕迹道:“不会有人比你更合适,你不是都梦见了吗,无论利用还是背叛,最后还是会选择你,回到你身边。” 陆文和向来不愿意拿他的这张脸去和梦境中的人去重叠,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是我?”那些利用和无视,都是他做出来的? 江北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年少无知谁不犯错,你错过,我也错过,当初那么强硬的把你绑在身边早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谈什么配不配的上。”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人的存在,自己现在还是个虚无缥缈的小魂儿,要说亏钱利用,他也不少。 江北书说:“等到你成熟了,我也成熟了,自然就分不开了。” 陆文和不松手:“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来世吗?我如果不记得你了怎么办。” 江北书说话间也染上哭腔,觉得好丢脸。 “不会忘记的。”怎么会忘呢,这可是他陪了三世的人,刻骨铭心。 互诉心肠恐怕是最有用的沟通方式,等待分别的日子里只要有空闲时间陆文和都要缠上来,不分场合,就算是在灵台前,再也不顾什么气节、礼数,顶多不会放肆到让人看见,私下更甚。 一直到离开前的几日,他主动召见了那名代替他的女子。 只是平静的交代了他不在的时候如何照顾好江北书,太过亲密的事情不需要她来做,在外人面前不到万不得已不需要靠的多近,其他的添衣饮食,直接详细列张单子出来,明明他也只是离开三、五天的时间。 终究是不放心,郑重交代她只需要把替身的任务做好,其他不用多想。 那女子回答:“我明白”,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哪怕此刻让她去死,拿刀的手都不会抖一下。 “太子妃不用担心,奴婢知道这是一场交易,殿下安排的很周全,买我这条命足够了,不会有二心。” 陆文和最后一次跟她见面,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扮相,这么看上去真的像极了,如果不是了解的人,根本分辨不出,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她眼神里的淡漠太强,视死如归什么也不在乎了。 估计以前自己刚婚嫁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的状态。 第64章 现在心里有人了,看人的眼神才有了感情。 江北书告诉他不用担心最后几天贵妃会来,“她忙着守在我父亲身边,抽不开身。” “一个月以前见面定罪那次我看他已经病重站不起来了,这一个月过去,就算是慢性毒牙也足够发作了。” 贵妃也是想趁着皇后的丧事趁乱了解了皇帝,一举两得刚好夺权。 江蘅那边最近接二连三遇到毒害,被他心细躲了过去了。 他受罚的圣旨已经下达,剩下挡在前面的就是江蘅,贵妃自然要想办法解决。 这边陆文和换上江蘅准备的官服,身份是二皇子的门客,第一次穿的这么正经,当真有了面若玉冠的样子。 江北书看他的眼神带着侵略,“以前什么衣服都看着你穿过,这样的还是第一次,不知道往下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陆文和头抵在他身上,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殿下...无论成败,我都回来找你。” 第60章 出宫的路上并不顺利,本就戒严,江蘅又是个权利地位一样也没有的落魄皇子,两个小小的侍卫都敢给脸色。 这一路上穿过的宫门,他经历了无数次下车搜查,连身上都没有放过。 经过最后一道宫门,其中一人在他马车上检查,陆文和站在一边等待,被旁边一道视线盯的不悦。 那人见他皱眉,脾气上来有意挑衅,“这位公子看着眼生,之前没见过二皇子身边有这么个俊朗的门客。” 陆文和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挂着疏离的笑:“宫门当值辛苦,有记不住眼生的人也是常态。”看门狗不需要抬头看人,更不需要这么话多。 他这次出来一切从简,车上根本没有东西,搜查的也快,上马车的时候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小侍卫语气不屑的和同伴讥讽。 “太子早年沉迷男色,好不容易成了婚,结果二皇子又沾染上这种癖好,正事不做,净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别瞎说了,文书都看过了,没有问题。” “那些东西都是拿出来哄人用的,你还真信,有哪个门客像他这样白净的,不是操劳就是四处奔波,这种面相的,就算有正经的心思也没那个命。” “上梁不正下梁歪...” 陆文和本不愿意多惹是非,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开了车窗,眼里染上杀意阴恻恻的看了那人一眼,记住他的面相,总会有机会好好教教他怎么说话。 身边的小厮轻轻扯了他衣袖,才把目光收回。 离开前江蘅告诉他,探查清楚之后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就算能把兵调出他也不会指挥,要把东西交到顾指挥使那里,那个人他之前被安排见过。 难怪当时江北书那么执着让他认识那么多人,在就在台州的时候就打算好了。 在外界赢的人早已等候,他远远看着身形就觉得熟悉,靠近了发现是李炔。 “怎么是你?”李炔在这,那江北书身边就没人了。 李炔一路引领他到了临时落脚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解释道:“都是殿下安排的,留我的命换忠心。” “陆公子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除了您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情。” 当初虽说是按照皇后的旨意想打发掉陆文和,但其中也有他自己的私心,所以陆文和在殿下面前翻脸不肯离开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对殿下的敲打没有不满。 后面表明忠心后,无论是听到谋反的这种大罪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外传保全自己。 现在江北书也说到做到,把他送出来自保,当然也不是白出来的。 李炔问他当初为什么答应的好好地,说拿了赏赐就走,结果要见最后一面当场反水。 他可不信当时陆文和能有多爱。 陆文和也没藏着掖着,坦言道:“没办法当初有野心,不想就这么随便被人打发回去。” “现在呢?” 他本想脱口而出想让江北书赢,可是之后呢,自己该何去何从,屈居后宫吗? “能光明正大的和他站在一起吧...” 李炔在他耳边幽幽道:“那就把兵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啊,等逼宫成功,你就是功臣,谁还敢说您不配。” 陆文和眼神中闪过厉色,“谁让你说这些的。” “我的主子只有一个,还能是谁。”李炔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地图,是宫中的布局标注了禁军把守的位置。 “您把兵权交到顾指挥使手里,他记的不是您的恩,也不是殿下的,是二皇子的,以后会效忠难说啊,不如留在您手里。” 陆文和心里划过一丝心动,片刻后又强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事关他的性命,我不会领兵,不能这么儿戏。” 李炔:“顾指挥使又能有多大本事,他也是刚被提拔上来,论经验也没强到哪儿去,而且...殿下说信你,想来不是一点不会。” 从宫中往王府里搬的那些书都登记在册由他过目的,里面也有不少是兵书,怎么说曾经也是世家大族,就算后来落寞,也不至于什么没学过这些。 “如果陆公子您实在不放心,大可以让顾指挥使辅佐,保证您能掌权就好,殿下当初让这些人来见面,不是让您认识他们,是让他们知道您的存在,不会不给面子。” 陆文和看着身上这身官服,思绪翻涌,最后认同了这番话。 当天他换了衣服去军营探查虚实,东西确信之后私下与顾指挥使碰面。 行动的时间,策略商议的一切顺利,不过在谁指挥的问题上多问了一嘴。 “由您领兵这是二殿下的意思?” 陆文和不满的横了他一眼,郑重道:“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顾指挥使要不要进宫亲自核实?” 那人连忙低头道了两声“不敢”。 他的不满不是因为顾指挥使想争权,而是张口闭口都是江蘅,提拔他的人明明是江北书,还没怎么样已经惦记上别人了。 横竖都要在今明两天行动,陆文和直接让人在他这里留下,派人带去客房。 李炔在一旁道:“正常,他如果觉得殿下不会成功,自然要给自己找好下一个辅佐人选。” “更何况...公子您说出来之后找顾指挥使是二皇子交代的,恐怕两个人私下早有沟通。” “那江蘅他...”会不会也有害江北书的心思,见面那几次看着两个人感情不错,不像会害人的样子。 李炔也说不准,皇宫里是个人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手足相残更是算得上正常。 “各自有打算是肯定的,会不会害殿下就不一定了,但是二皇子从小和殿下感情不错,好就好在即便有二心,也不会要了殿下的性命。” 曾经过的都不好的时候,两个相互扶持过,不至于这点情面也不留。 皇后落葬就在两天后,他去调兵也需要时间,带着顾指挥使准备在今夜行动。 趁着月色正浓,陆文和备好车马在门外等着下人去喊顾指挥使,结果人还没等到,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个疯子往他身上扑。 事情发生太快众人没有准备,他被掐着脖子跌落回庭院中。 陆文和翻身把人踢开,还没站稳对方已经抽出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同时那道光也照到了他脸上。 陆文和震惊之余认出了对面的人,那是他应该被关在牢里的二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仅仅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冰冷的匕首已经插入腹中,只进了一寸,剩下的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对面的人感觉自己成功了,嘴里兴奋的哼哼着得意忘形松了手。 陆文和感受着身上的疼痛,狠心把匕首拔出来,长手一挥把人拉到面前,抓着他的头面向自己,眼神决绝中只闪过片刻不忍,用他拿来杀自己的匕首,插进他早就无法发出声音的脖子上,轻轻划过人就倒了下去。 下人已经紧急把院门关上,闹出的动静不大,外面还是有人循声找了过来。 顾指挥使看见这些,开了一道门缝问外面的官兵什么事。 “押送的犯人一时没注意让他跑了,敢问大人有没有见到。” 顾指挥使道了声没有,“既然是犯人,也应该往城里跑隐藏躲避,哪有往郊外跑的道理,那么容易暴露。” 陆文和没管外面的事情如何,低头面对着地上那张熟悉的脸,看着他呼吸抽搐,直视他眼里的恨,等着他咽了气。 脖子上的刀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涌血,喷洒出的第一滴鲜血还挂在陆文和脸上,从温热变的微凉。 心中谈不上喜悦,觉得有些惊吓过后的茫然,所以愣愣的看了他很久。 有没有不忍呢,陆文和觉得没有,可是手掌是颤抖的。 他就用颤抖的手,摸上自己面无表情的脸,慢慢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面前,却是第一次自己动手。 第65章 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李炔担惊受怕的喊了他两声,前面几句他没听见,后面麻木的做出回应,扔了手里的刀,随口道:“随便埋了吧。” 手上和腹部的伤口都不深,陆文和连房间都没回,站在原地简单的做了包扎。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深刻意识到跟在江北书身边长见识的重要性,他那个蠢弟弟是有杀他的心,没杀他的能力,捅人都不知道往哪儿捅。 在见识到把人活刮之后,他再见到尸体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也知道杀人该往哪儿下手。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宫里来了消息。 李炔在宫里这么多年,还当过皇后的眼线,不得不说手里还是有门路的,起码传递消息很灵通。 不过听完脸色不太好。 陆文和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忙问怎么了。 李炔走到他身边,声音不算低,刻意瞒着顾指挥使。 “宫里来消息说,贵妃出事了,太医院的人都被喊了过去,估计是有其他人出手,孩子是保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牵扯上殿下。” 陆文和听着心慌到手脚冰凉,深知谋害皇嗣的罪名一旦扣上一切都晚了。 他白着一张脸让李炔给宫里回消息,“今晚就行动吧。” 第61章 陆文和没有那么多时间,前去军营顾不上什么会不会暴露身份,能遇上平阳侯手底下的人更好,宫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没有那个功夫来核对他身份,身边还有个武将出身,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简单。 就在准备启程回去的时候,顾指挥使突然牵了另外一匹马过来,想让他换上。 “陆公子您要领兵,又要赶时间,骑匹快马是最好的选择,与寻常性格温凉的马匹确实有所不同,不过我想您为了殿下能克服。” 陆文和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缰绳,在他手里还不老实,更不用想被他这种不擅长的人骑在身下会是什么场景。 可他说的话令人心动,自己动作不快的话,后面的人还要被自己拖着,这样时间上的消耗他等不起。 翻身下马之后,陆文和愤然从他手里接过缰绳。 顾指挥使的心思不难懂,不过是想让他低头,把兵权交出去。 陆文和偏不。 腰腹上的伤口在他的上下动作之间隐隐有裂开的趋势,手上被匕首划出的伤口与把握在手里的缰绳嵌合,每次挥动都是在把刚愈合的皮肉摩擦开。 李炔唤人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叮嘱没用有阵痛麻醉效果的伤药,紧绷着一根弦不愿松懈,身上的疼痛只会让他更加清醒。 那战马在他身下暂时还算听话。 陆文和居高临下鄙夷的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对下面需要仰头看他的顾指挥使道:“现在如何?” 顾指挥使寥寥一笑,后退拉开距离上了自己的马,做出了“请”的动作。 一声马嘶之后,众人纷纷上马,陆文和凭借平日里骑马的经验,刚开始还速度不快还能驾驭,后面着急难免加快了速度,行踪所至扬起一片尘土。 顾指挥使一直在他身侧紧紧跟着,也不说话,目光总是无意识的落到他的身上,被人盯的心烦意乱。 就是这片刻分神的功夫,身下的马突然不受控制,前行的速度又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他的身子已经被甩下去,滚落到砾石中。 头上被磕到,鲜血沿着额头滴落下来。 在他摔下马之后,随行的队伍也相应停下,等候他的命令。 原本躁动不已的战马已经被安抚,陆文和却迟迟站不起身。 眼前除了猩红的血色,还不断浮现出他他曾将梦到过无数次的画面,但是不再局限于最后的落幕场景。 脑海里的那根弦翁命作响,他捂着头努力接受着想起来的所有记忆,即便胀痛的临近昏厥,还是觉得不够,任何一处小细节他都不想放过。 曾经他从江北书那儿得不到的答案,如今全部知晓,难怪从第一次见面就非他不可的样子,之后也是百般善待,能为了自己做损坏皇家颜面的事,现在全都明白了。 陆文和此刻趴在地上眼眶猩红,泪水滑到鼻尖滴落,混合着脸上的血融进土里。 他这么狼狈的模样,身边无一人上前询问帮助,离自己最近的更是等着看他的笑话。 顾指挥使连马都没下,停在他面前装模做样的关心,“陆公子还站得起来了吗?这摔得可不轻,也怪末将考虑不周,陆公子没上过战场,不会骑这种性子烈的战马,看这路程才到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皇宫啊。” 陆文和脑袋里还被繁多的记忆充斥隐隐作痛,听见他的话,隐忍之下手上暴起青筋,如果不是留着他的威严还有用,现在就像一刀砍了拉到。 他一手撑着地站起身,周身气质像是变了一个人,面上的温和中裹挟着杀气,只一眼便让人看着心颤。 没上过战场吗?他当见过的场面可比这个小小的指挥使大的多。 如今一想时间是挺久远了,但是还不至于手生到连个畜生驾驭不了。 说到底也是看人下菜的东西,身上嗜血如命的气质出来,立刻变得乖顺,缰绳重新握在手里,那马连动都不敢动。 顾指挥使对他现在的模样感到诧异,渐渐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暂时收起他那不甘的心思。 陆文和寻人拿了件合适的甲胄穿在身上,腹部渗出的血迹被盖住,武器没有多余,只得到一张不算好的弓,在手里颠了两下,也够用了。 自从他收敛起身上的书卷气,把阴狠的一面肆无忌惮的释放,一路上再也没有人敢造次。 进到京城里面的时候已经有大乱的迹象,陆文和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攻破皇城,与他们原先的商议并不相同。 顾指挥使跟在身边已经看直了眼,没想过他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为何作战如此雷厉风行,比他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在他还在震惊之际,陆文和已经准确找到那天他出宫的时候出言讥讽的侍卫,借着周围火势的亮光,他也认出了自己,连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口,已经被他扭断了脖子。 宫里的情况不像他们预料的那样戒备森严,包括宫门的看守也把守不严。 闯进来的时候,宫内已经起了斗争,两拨人打的火热,通往皇帝居所的路上死伤无数。 陆文和带着人马疾驰而去,分不出敌我那就不分,凡是上前阻拦的杀过去便是。 养心殿的方向远远看去已经起火,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见江蘅双手各提着两个人的头发,从背后失火的宫殿走出来,嘴角还挂着嗜血的笑。 旁边还有两个侍卫冲上去要‘救驾’,被陆文和不紧不慢的搭弓拉箭射杀。 身边的动静引起江蘅的注意,对视一眼把手里抓着头发还在挣扎的贵妇松开。 再也没了以前雍容华贵的样子,狼狈的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行逃离。 因为皇后丧而极尽素雅的宫殿此刻更像是在欢送一代君王的落幕,即便是在深夜,周围的一切也被火光照的通红,分不清是光还是血液染出来的,每个人的眼里都流露出掠夺权力的疯狂。 江蘅衣袍上的血不知道是谁的,反正不是他自己的。 陆文和看着这一切没有本分怜悯,都是他们自找的,殿堂前没有他想找的人,转身便要前去东宫。 江蘅却突然喊了他一声,陆文和转头看见的是他举刀的画面,皇帝重病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惊恐的看着刀剑落下,准确无误的插进心脏。 江蘅低下身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剑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喷涌,溅到脸上。 他淡定的从怀里取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擦拭脸上的血,结果刚擦了几下,帕子已经被手上的血浸透,发现擦不干净后轻笑一声,随手丢了。 手里的剑重新指向黎贵妃,对他说:“这位是留给你的,依附皇兄的朝臣中出了叛徒,要谋逆的事情败露,你当时刚离开,皇兄就被她关押起来,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里,你可以试试怎么拷问出来。” 听到这里陆文和瞬间不淡定,从他离开到现在,想做什么做不出来。 黎贵妃本来以为江蘅在这种情况下谋反,再不济两边也是同归于尽,现在出来陆文和这么个人杀了进来,临死前连个垫背的都拉不上,怎么可能甘心。 她已经不敢认眼前的陆文和,哪次见面在自己面前不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什么时候这么张扬过。 陆文和看着蹲坐在地上,头发缭乱面无血色的人,明明害怕的身体在发抖,看向他的眼神还是带着鄙视,觉得他这样一个低贱的人怎么能爬到自己头上。 陆文和没有心情跟她讨论什么身份地位,只想知道江北书现在哪儿。 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贵妃如同疯狗一样冲着他大喊:“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他在哪儿,怎么?才相处了多久,这么无可救药的喜欢他。” 第66章 “你这个贱人敢这么背叛我,我也应该让你损失点什么,就让你心心念念的太子陪我一起死吧!”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咯咯’笑了起来,“算算时间他应该还没死,不过等你把这皇宫里的角落挨个翻找过去,那肯定身体都凉透了。” 陆文和一颗心被他的话刺激的高悬,江北书人还没找到,他必须克制着自己保持理智。 一瞬间转眼看向她身边蜷缩起来的小女官,能跟在身边尽心伺候这么多年,总会知道点什么。 陆文和单手把人拎出来,黎贵妃还想上前提前动手把人弄死,被他一脚踹飞出去,身子滚落半米后停下。 那女官被擒住后勃颈不敢动弹,看着她效忠的娘娘要先对她动手,心凉了大半。 闭着眼睛不敢看陆文和凶狠的眼睛。 结果自己只是被安安稳稳的放到地上,身上被丢了块令牌。 随后是陆文和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立刻放你出去,保你不死。” 那女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宫外的方向,又猛地被黎贵妃一声‘贱人’吼回神。 “你敢说出来,我让你家里人一个也活不了。” 陆文和看着这两位的态度,肯定这个女官知道江北书在哪儿,有用的人留一个就够了,随地取了一柄长剑,站在还在呕血的贵妃面前,下手干脆砍了她的头。 脸上挂着血,回头变了表情笑的如同鬼魅,“现在她不能把你家人怎么样了,但是我能!” 第62章 陆文和说到做到,问了具体位置就把人放了。 女官还沉浸在身边疯狂杀人的氛围中,双手紧张的攥紧胸前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感激他的不杀之恩,走了两步又回来告诉他,“当时背叛殿下的官员应该是工部尚书夏楼还有礼部侍郎戚飞,其他我不知道...” 陆文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在王府见过地牢的入口的隐蔽模样,又得到了详细的位置,找到入口不难,只是进去的时候陆文和怕了。 他害怕看到的还是那张熟悉的、没有生机的脸。 也有一时间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不知道自己该拿哪种身份。 越往里走,在安静的环境中他的脚步越发清晰,细听之下还有另一道声音。 意识到里面还有其他人在,陆文和举着火把一下子急促的寻找起来。 路过一处拐角,刚好看到了那个人身影的一角,手里拿着火石正准备放火把这里烧了,里面的路上已经被他撒满了油,通往最深处的牢房。 陆文和发泄着心里的怒火抬脚把人踢飞出去,手里的东西洒落一地,眼看事情暴露,嘴里含着血也要爬起来往关押着江北书的牢房里冲。 那小太监边跑边从怀里掏出刀子,作势要同归于尽。 陆文和熄了火把,三两步就赶上去,大手抓着脑袋往墙上砸,两下就没了动静。 安静之后他听见里面传来两声细微的咳嗽声,牢门年久失修,轻轻一拉就开了。 角落处缩着一团黑漆漆的人影,背对着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眼睛在会黑暗适应后,陆文和渐渐能看清东西,只是触碰到身上的衣服料子,就敢断定这是他的殿下。 陆文和在一瞬间红了眼,因为他看到了江北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除了脸上稍微好点,脖子以下要么是划开的伤口,要么是被绳索勒出的红肿痕迹。 身上还被铁链锁着,嘴里被塞了块布系到脑后。 他手抖的解不开绳子,心慌的无法自制,托着江北书的头到嘴边用牙去撕咬。 身上的紧固被一一解下,江北书终于睁开了眼,他本来以为自己在这里一睡,再醒来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隐约听见动静的时候也真以为是有人在送他上路的,没想到等到的是陆文和。 看着他穿盔甲的样子,以前的记忆被勾起,以前他不懂感情,现在明白了只会在此基础上不点叠加,看着这张和记忆力完全重合的脸,积攒了那么多年的情绪开始反扑。 身体脱水已经流不出眼泪,表现出来的是抽泣的咽呜。 江北书很难想象,那么文绉绉的一个人,是怎么满身血腥来到这里的。 陆文和想把他带出去,却无处下手,无论扶哪儿都会对殿下造成伤害。 他心里生出恨意,想到那位女官告诉他的两个背叛的朝臣,如果不是他们,江北书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不会受到这么多伤害。 等这件事情了结,一个都不会放过。 狠狠念了那两个人的名字后,忽而发觉有些熟悉,这不正是他当初送出去名单里的两个人。 他刚才的愤怒现在全部转变成利刃刺向自己。 内心被悔恨和疼痛淹没,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是江北书的手勾了上来,有气无力的放在他手掌心上。 江北书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惜连喘口气都困难,更别提开口。 这么难过做什么,他还没死呢,自己这一身伤看着吓人,但是还没有致命的,把他关在这里只是想耗死他,不然也不会再有人想要放火烧死他。 陆文和脱了他那一身硌人的盔甲,小心的将他抱起来朝外面走。 江北书很想夸夸他,说他怎么这么厉害,能自己领兵攻进来,以前见到杀人还害怕,现在能肆无忌惮的挥刀了。 还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那动作实在不像新手,而且他怎么感觉,和纪褚的招式那么像...? 这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江北书躺在他怀里努力抬眼去看,结果两滴泪掉下来。 陆文和竟然哭了,脚下步子飞快,嘴里还念叨着‘没事、对不起’之类的,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越到后面他说的越大声,有意不让自己闭眼。 陆文和哭喊着说都是他的错,当初一时鬼迷心窍跟那群烂人做交易,不然他也不会受伤,说以后一定能护好他,再也不会不忠。 “殿下你信我,一定会没事的。” 他当然相信,只是失血过多没有那个力气。 外面的战事已经趋于平息,胜败一定从此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皇宫里唯一没有被波及到的也就是太医院了,没人对那里感兴趣,凡是躲在里面的都活了下来,跑出去的就不知道了。 陆文和满手血随便抓了个人,按到他身边让人医治。 太医搭了脉,只说他身体损耗太大导致的昏迷,之后细心修养后能醒过来。 "但是殿下本身底子坏了,以后再怎么悉心照顾恐怕..."活不长久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好不容易熬过战乱,不能因为一句话交代在这里。 陆文和听完没有想象中发怒,他早就预料过了不是吗。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所有打斗的痕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皇帝已死,江山也该易主,至于谁坐上去引起口角争斗。 按理说江北书太子的身份还没有被废除,理应继承位置,可是他迟迟没有苏醒,又传出身体亏损严重活不了多长时间的言论,推举一个短命的皇帝上位,不如让给更可靠的人。 陆文和衣不解带的守在江北书身边,那些传闻他自然听到了。 所以江蘅来看望的时候他的态度是带着敌意的,好脸不给,也不让他靠近。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江蘅跟他表明,“有皇兄在,我绝对不会觊觎这个位子。” 这些话陆文和根本听不进去,等到江北书走了,所有的东西照样全部都是他的。 江北书身边有这样的恶犬守着,江蘅最后无功而返,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宫中上下。 连皇帝都要换人了,朝中官员自然要清理一遍。 江蘅自然知道不能乱杀,即便有些曾经站在对立面,但本身是个有用之人应该留着,他这么想,陆文和可不会。 他唯一在乎的人都这么风雨飘摇,时刻都能消散似的,心中只想着有仇报仇有冤的报冤。 江北书不是没醒过,只是太医开的药多是让他安神修养的,白天喝了坚持不了多久便睡过去。 陆文和趁着白天的功夫肆无忌惮的报复曾经背叛过江北书的人。 江北书现在是准新皇,陆文和现在手里的权力很大,偏偏江蘅碍于他那层隐藏的身份不好开口劝阻,唯一能管住他的人现在躺在床上。 在京城中出现第二起灭门惨案后,江蘅为了帮他遮掩,安了个罪名在那人身上,这才平息了满城的风言风语。 江蘅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夜晚陆文和回来的路上把人拦住,他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来得及处理。 陆文和着急去见江北书,被阻拦后一脸不悦,冷着脸对他说:“你想劝我收手的话大可不必费功夫了。”最后这段日子,他注定收不了手。 江蘅没说让他收手的事情,问他这样做开心了吗? 陆文和想了想,当然没有,就算把那些人都杀了又能怎么样,他心爱的人能回来吗? 第67章 可是什么都不做他也忍不了,凭什么其他人过的好好的,他的殿下要平白遭受这些,所以他恨,恨到不能停手。 江蘅问:“之前就听皇兄提起你想入朝为官,那就没想过皇兄想让你待在一个干净的环境里?再这样报复下去,前朝不稳,皇兄好不容易换来的王朝就完了。” 陆文和一脸淡漠,完了就完了,以后的事情和他们还有什么关系吗? 他反问了一句:“现在就干净了吗?就算刚开始所有人都谨小慎微的办事,你能保证以后都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江蘅听见陆文和嗤笑一声,“朝堂从来都不是干干净的地方,一池子温水养不出好鱼,你希望到时候站在台下的是一个个脑袋里没有计谋的蠢货?” “都是要为你的江山出谋划策的人,不是一个坑一个坑站着养萝卜的地方。” 陆文和几句‘你的江山’让他听得云里雾里,一向忌惮自己流露出任何想争夺位置的态度,怎么现在他亲自说出口了... “晚上殿下精神会足点,同我说了很多话,皇帝的位置留给你了,过几天我带他离开,你就当做我们两个都死了吧。” 他想要报复的人已经报付过了,江北书也接受了他把之前的事情都记起来的事实。 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会怨恨我吗?纠缠你这么久。” 第63章 江北书知道在自己这条命走到头的时候,陆文和肯定还会像以前一样殉情,反正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等死,占着位子不说,对谁都是阻碍。 还不如两个人和和美美的出去,珍惜以后的短短几个天的日子。 陆文和每天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味道重的就算洗过澡也盖不住,他还没蠢到不知道在外都干了什么。 白天趁他昏睡出去杀人,晚上回来陪他两天,这日子过的也够忙的。 江北书挪了挪位置,让他躺下和自己说说话,别老跟罚站似的。 “今天又是哪家?” 陆文和脱衣服的身形一顿,平静的回答:“一个小侍郎。” 江北书问:“解气了?” “没有,他临死前还咒你。” “咒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的他的命。” 陆文和被他这样一问,隐隐作笑:“那个人不认识我,只知道我是你身边的人,知道曾经出卖过你,当然以为我是你派去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在乎那些外在的名声。 江北书白天睡多了,晚上精神头足,加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结痂,痒的厉害,更躺不好。 床边备好了清凉的药膏,但是背后的他自己碰不到,被陆文和伺候惯了还不愿意让别人插手。 现在空下来可以指使他干活了。 以前上药的时候不像今天这么精神,现在他趴着身子,侧头无意间看见他若隐若现的胸膛下面怎么缠了一圈白布,当即伸手摸上去。 “你受伤了?” 江北书在地牢里的时候,头部受过伤,导致他现在眼睛不太好,光线暗的时候容易看清东西,不然同床这几天早该发现的。 陆文和把他的手拿开,不是很在意。 “不是今天的,是那天逼宫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在徐州的二弟突然被押送来了京城,一时不注意被他伤到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当时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应该是想利用他那个弟弟威胁自己,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了结,这种小事他就没说,尸体都埋了翻不出新花样。 “那一会儿我也给你抹抹?” 陆文和说不用,他眼睛还没好全,黑了天火光又暗,少干这些精细活。 “好不好的也不差这几天了。”他人都快没了还在乎眼睛? 这话刚说出口,江北书就后悔了,他感觉到身后的人失落的气息。 等了很久才等到他重新开口,“等下辈子还会这么简单就能遇到吗?我该怎么找你,怎么把人认出来?” “这么回忆下来,殿下性格变了许多,比起之前...欢快不少。”其实他想说‘有人味’了,以前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不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时候心里还总憋着事。 现在都学会哄人了。 “以后不会变了,让你调教成现在这个样子足够了。” 陆文和问他还有没有其他没完成的事情,前几天还收到了李炔的消息,“可能不太了解皇宫里的情况,说你如果还需要的话,他还想在你身边伺候,我替你回绝了,给了银子地产,让他过好自己的日子。” 江北书闭着眼去摸他的伤口,回了句“挺好”。 想了想也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了,江北书让他躺下,想知道他把事情都想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陆文和回答:“不是什么好感受,以前苦的日子比好日子多,就算想起来也是想死的念头叠加在一起...当时如果不是心存一定要去救你的念头,摔的那一下可能就起不来了。” “从那段回忆里逃离出来之后,就开始庆幸这次没做出那么多无可挽救的事情,没让这段关系走到那种地步。” 可能都是天意吧,这次他前半辈子性格软弱,所以也更容易动情沦陷。 “那你当时能领兵打进来,是凭着之前领兵打过仗的缘故?” 提到之前,陆文和神色不太舒服,随口说了一句:“忘了。” 本来都要染上困意的江北书抬起头,半眯着眼看他,忘了?怎么可能?不都说第一次是很宝贵的吗? 陆文和轻轻把他的头按回去,熄了烛火让他睡觉,“明天我们一早就离开,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江北书想了想:“上山吧,看看日出,还没跟你一起见过刚升起的太阳。”他刚来的时候是在那里,现在要走了,上山走走也好。 陆文和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半晌犹豫着问了一嘴,“是打算在那里...离开吗?” 死这个字他说不出口,还有就是江北书说的,他只是暂时离开,现在本质上还算不上是个人,谈不上死亡。 江北书弱弱“嗯”了一声。 陆文和接话说上去之前给自己准备一瓶毒药,还无所谓的说要药效快的,生怕赶不上和他一起。 虽然早就做好了陆文和要跟他一起走的准备,被他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开始担心的心悸,把这么严肃的一件事情没说的风轻云淡,也就只有他这个人了。 出宫前的东西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们两个一去不回,只带了几件随身穿的衣服。 只是他看见陆文和不舍的整理着他之前送的小玩意,规规矩矩的摆满了个小盒子。 江北书问:“要带着吗?” 陆文和摇了摇头,“一并埋到墓里吧。” 他们两个人是假死脱身,陆文和头上还带着太子妃的头衔,死后两个人要埋在一起。 江北书因为牌位上不能写他的名字好一阵苦恼。 陆文和劝他:“都摆出去给别人看的,我们自己知道是谁就行。”就算换个名字,难道真正成婚的就不是他了吗。 最后江北书决定,摆一块,放棺材里一块。 陆文和看着那块还没写上他名字牌位,眼底暗流涌动,拿到江北书面前说:“能不能也亲自给我写一次。” 江北书:“?” 陆文和脸红的不自然,解释道:“你之前亲手写过一个...” 他这才想起当时“悼念亡夫”的事情,陆文和连这件事情都记得?想起来的未免太多了。 “我那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拿出去让外面刻字才自己写的,又不好看。” 陆文和坚决:“这次也不适合让下人去做,他们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冒然把名字拿过去也是突兀,还是你亲自来吧,好看难看我都不在乎。” 江北书的字早就大有长进,谈不上难看这一说,就是想看看陆文华这副争风吃醋的样子,看看能编出什么理由。 朱笔落下的那一刻,他突然间意识到,两个人能遇到这么多次,那陆文和也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你除了想起之前的事情,还有没有其他的记忆?” 陆文和满意的拿到了自己的牌位,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没有,能记起来的都是跟你有关的。” 现在想想,能清晰在脑海里会意起来的,都是跟江北书接触之后记忆,遇见之前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渐渐淡化。 这样一来,江北书算是有了一定的把握,觉得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 离宫之前,他配合着江蘅演了一出戏,躺在病床上让重臣亲眼看着他逝去,闭眼前交代好皇帝的位置就传给江蘅,不允许有任何异议。 他演完,随后就是太子妃殉情的传言。 只是谣言传出来的时候,江北书已经舒舒服服的上了马车,躺在陆文和怀里出了宫门,一下子有好几门丧事要做,他那位皇弟有的忙了。 第68章 陆文和在山脚下找了个小院,两个人舒心的过了两天安稳日子,直到一天夜里他有了预感,伸手推了推旁边的人。 陆文和这几日醒多睡少,即便是晚上没有任何亮光他也是睁着眼睛熬时间,江北书有动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但是不想面对这一天的到来。 被江北书喊了两声之后才有所动作,床边刚燃起的烛火烧的噼啪作响,屋子里是安静的穿衣声。 “夜里山上冷,多穿几件。” 说着就往他身上披了件大裘。 “现在去的话,会不会太早了。”江北书坐着等他收拾。 陆文和眼神直愣愣的看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时间。 “不会,我们慢慢走。” 他下地的时候腿是软的,要被搀扶着才能走路,被陆文和半搂着,也没觉得多冷。 前半段他还能自己坚持走,后面是被陆文和背上去的,耳边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跟自己这幅羸弱的样子形成对比。 这么个好好的人,要被自己拖下去了... 到达山顶的时候,陆文和偏着头轻声喊了他,江北书只剩一丁点力气回了声“嗯”。 陆文和抱着他坐好,然后听见丢了个什么东西出去。 耳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陆文和拍了拍他的手让他看天。 江北书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努力仰着头看陆文和,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声‘对不起’。 “下次见面,我一定不会是短命鬼了。” 一定能,好好陪他过完一辈子。 第64章 行李落地的这一刻,江北书疲惫的身体终于得到一丝放松。 得到这副正常的身体这么久,旅途风景看了不少,要找的人一点踪迹也没有。 他有心在社交平台上上传了自己沿途的经历,一方面是要通过提高知名度找人,另一方面也是暴露自己的行踪,双向找人效果更好。 结果遇到最大的问题是,他说不出要找的人名字叫什么。 之前遇到的因为身份不同,名字也五花八门,他还不知道在正常世界会叫什么。 下面评论区里有人提醒:长什么样子总有照片吧。 被人提醒道这个份上,隔天就花了一千块钱让人根据他的描述画了张素描。 江北书把这张图片挂了上去,承诺提供线索的人有报酬,后台私信一堆几乎全是来骗钱的。 那也没办法,在不确定消息真假之前,他都要一个个试过去,大山沟里都去过了,不差这种小地方的民宿。 现在约见的这个人已经连续给他发了半年的消息,他挨个摸过来才发现居然这么久了,还真有人能这样锲而不舍,不过从第一条消息翻看下来,每一条提供的地点都不一样。 放在江北书眼里,百分之八十是个骗子,不过回复的消息都发出去了,如果被骗就当是散散心了。 他找的这家民宿人少,可能是旅游淡季的原因,但是景色并不属于旺季,窗外刚好是一片花海,这个时候拍照最好看,偏偏没什么人。 民宿老板告诉他那是私人场地,不会随便放人进去,“我碰巧跟花圃的主人认识,你想去看的话我帮你联系,他心情好的话应该不会收你钱。” 江北书笑着道谢说好,找人受挫那么久,心里积压了情绪,能出去散心放松心情最好,而且还有机会免费。 联系的人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在明天,现在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到处逛逛。 手机上还有那人传来的信息,说他画像上的人名叫秦召川,之前在这个小城镇见过,还发了他一张照片,只有模糊的背影,身形倒是挺相似的。 这大概是支撑他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民宿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看着应该在这里生活了挺长一段时间,江北书拿着画像想提前打听打听这个叫秦召川的消息。 阿姨看了一眼没有立刻说不认识,只说眼熟,肯定在这见过。 “这城镇上这么多人,您真的能记得住?” “诶~丑人肯定记不住,长得好看的本身就没几个,肯定错不了。” 江北书眼睛噌的亮起来,“那他现在在这里吗?家在哪儿?” 阿姨尴尬了两声,摇头说不知道,“在这儿见过是不假,是不是住这儿不知道。” “你大老远跑来这里就是为了他?什么关系啊?” 江北书回避的说了声:“现在还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他也不好意思跟阿姨说。 他现在还没摸清楚这个社会对同性之间的感情的看待如何,网络上好像接受度比较高,现实中难免落人口舌。 现在民宿里没什么人,阿姨可能也是爱聊天又闷了很久,拉着他想打听消息。 “哎呀你就放心吧,这里的人没那么死板,来来往往那么多来旅游的,什么人没见过,男男女女都没什么好稀奇的,日子要自己过得舒服。” 江北书听着点头,但是对于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坚持‘没关系’。 阿姨说以后有关系了记得告诉她一声,好事一桩沾沾喜气。 说着还给了他一样周围游玩的攻略,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让他照着在周围逛逛,说不定有缘能碰上。 刚出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民宿阿姨给他发来消息,说自己之前看的那个花圃,同意让他进去看。 想着也是免费的,拐了个弯折返回去。 路上江北书给联系他的人发了消息,本来以为是个骗他的,现在看来是希望最大的一个,不管有没有找到人都是一条线索,他承诺的报酬要给。 问是线下见面还是直接转账,上次他发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没指望这次能多快有答复。 结果看见消息刚发出去,已经是已读的状态。 对面马上回了个:不需要。 江北书趁着人还在线赶紧问:能告诉我他人现在在哪儿吗? 又是长时间的不回复,明明都看见了。 就在他等的想关了手机的时候,手上传来震动。 【他对你很重要吗?】 江北书:重要。 不重要的话至于劳神费力找这么久,还不停的砸钱。 【为什么?你们都没见过面,了解都谈不上。】 江北书:谁说我不了解的。 越聊越觉得对面不对劲,不要钱的时候还以为是遇到好心人了,怎么开始问他这么私密的感情问题。 江北书:你的照片是在哪儿拍的?我想到现场看看。 【没有这个地方了,拆掉了。】 那这照片得多久远了,怪不得那么糊呢。 江北书:“能告诉我人在哪儿了吗?” 【那么久没见,万一他变了你怎么确定还能接受他?】 江北书盯着手机上的字,阴沉的脸又黑了几度。 深吸一口气,转身发过去一条语音:“这么关心我的态度,我要找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 【下线】 呵!这是被拆穿跑了? 江北书握手机的越来越紧,他费心费力找了这么多年,现在能见面了开始躲着不见了。 消息发了半年多,那就是早就知道他的行踪了,居然一个字也不透露,真够可以的。 心里气的咬牙切齿,在大街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变了?性格?长相? 他人还没见到,对方什么情况根本就不知道,全靠猜。 秦召川是吧,等见面了有他好受的。 抬头一看已经到了花圃的入口,门口看门的大爷只看了一眼就开门让他进去。 怎么都跟认识他似得,就算民宿阿姨说了他能进去,这大爷问都不问就知道是自己? 江北书散心的念头一下子烟消云散,这还看什么,来了这里随处都有人监视着一样,这种不适感几乎要把人逼疯。 他心心念念的人躲在暗处不见他,自己的一举一动反而全部落在秦召川眼里,真是让人不爽。 江北书站在入口不往里走,眯眼笑着问那位大爷,“您认识我?” 看门大爷都要回自己的小房间继续消遣了,被他这样突然谈话动作有些慌张。 “哦!不认识不认识,我收到消息说下午有个人要进来,长得秀气白净,来这里的只有你了。” 大爷催促着让他进去随便看,江北书象征性的往里走了两步,停在大爷待的小房子旁边,眼睛往里一瞥就看见自己的照片正贴在电脑上,而且不是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拍的。 看照片上的环境,应该是在他家附近拍到的。 连他家在哪儿都摸清楚了,动作比他快不少啊,看他焦头烂额的找人很高兴吗! 看到这些,江北书扭头就走,大爷追喊着问不进去看看吗,“现在是景色最好的时候,又是私人的,其他人想看还没机会呢。” 第69章 江北书头都没回:“不去了,这么难得的机会留给别人去吧,我赶时间,今天晚上就要走了,着急回去收拾行李。” 笑话,进去之后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吗?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变态了,这就是他嘴里说的不一样吗? 要离开的话他已经放出去了,至于他肯不肯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是他的决定。 江北书带着一脸怒气返回民宿,阿姨在门口等着,亲切地问他怎么了。 “被心上人背叛了,我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阿姨定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喃喃:“不可能啊,秦总不是这种人啊...” “小江你是不是看错了,天底下有很多误会的事情,要不要再去确认一下。” 江北书躲在楼梯拐角处冲下面喊:“不用了阿姨,找了这么多年我累了,机票都订好了,今晚上就走,您放心,房费不会让您退。” 阿姨细心地问他打算几点离开,吃不吃晚饭。 他看了一眼机票,说了声十点,为了做戏做全套,顺手真把票买上了。 “那你收拾好行李,下午好好休息,晚上吃了再走,夜里赶飞机太累,多睡一会。” 江北书没回应,开了房门叮铃哐啷收拾东西,本来东西就少,带了一个箱子还没装满。 他把东西收拾好累出一身汗,发泄一样踢了一脚,扭头去洗澡。 窗帘拉上之后房间里透不进光,跟晚上没有区别,没有光线的干扰倒头就睡。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突然惊醒,发觉房间里安静的出奇,门口的方向透过一道光线,自己当时没关门吗?装行李的时候为了把动静传出去确实开了门,但是记得洗澡的时候关了呀! 江北书在黑暗中眨了眨眼,适应黑暗之后,眼中终于能看出各处的景象,最让他胆寒的是床边慕然坐着一个人的身影。 恐惧之后,他猜到这个人应该是谁,准备出其不意把人抓住。 第65章 他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就在被子底下动了动手指的功夫,床边上的人像是有感应一样,站起来就往外跑。 合着不关门是为了他逃跑。 江北书掀了被子想去抓人,结果连个衣角都没摸到。 脚下踩空,裹着被子滚落到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前面的人连个停顿都没有。 他一瘸一拐追出门的时候,人影刚好消失在楼梯口,追是追不上了,江北书干脆喊了一声。 “秦召川!今天你敢跑以后就再也不用露面了!” 下楼的脚步声果然停止,他扶着墙往那边赶,慢慢看见了停在楼梯拐角露出的脑袋。 戴着一顶帽子遮着脸,怯生生站在原地,跟小学生罚站一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才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样子。 惊讶之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要搀扶。 江北书心里还有气,动作躲了一下,摘了他脸上的口罩和帽子去确认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秦召川下意识去躲避,被他扭着下巴掰回来。 他这张脸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眼角处多了处疤,不深,不像是新添的。 江北书看他的眼神里还是生气的,秦召川一双想扶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你现在怕什么?躲了那么久还没躲够?” 既然都还记得之前的事情,他干脆不废那么多话,自己从有能力开始就在找他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心里支撑的全是之前的承诺,想跟他能有个好结局,秦召川倒好,躲在这里清闲,脸上的疤也算不上毁容,至于那么不想见人吗? 他转身打算回房间,脚腕还疼着,不想站着说话。 秦召川从身后一把把他抱起来,犹豫了半天才敢给自己辩解,“我不是有意要躲着你,真的还是有事情没做完,从见到你的那天就一直在为见面做准备,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算合适?等我七老八十快死的时候搞黄昏恋吗!” 秦召川抱他的手一紧,感觉到疼,江北书一巴掌拍在他胸前。 “疼了!”顺势喊了一声。 楼下的阿姨听到动静,问他怎么了。 没等他开口秦召川替他回复了说没事。 “那个阿姨跟你是什么关系?” 秦召川把他放到床上坐好,地上的被子收起来堆在角落里,开了窗帘去给他找药。 背着身子说:“没什么关系,我只是雇佣她来看着多照顾你。”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一定会住这个民宿?万一住别的呢。” 秦召川托着他的脚,手上抹了红花油开始揉。 “住哪儿都一样。”除非住到乡下去,这里大大小小的产业几乎都是他名下的,只要来了这里,江北书到哪儿都离不开自己的视线。 江北书听闻用在他手里的那只脚蹬了一下,秦召川身上硬邦邦的,反而把自己弄疼了。 “难怪呢,怪不得不要我的钱,你现在发达了也看不上我这三瓜俩枣。” 秦召川握住他的脚,着急往前一拉,脸上真诚:“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见面,你真介意的话,明天我就去财产公证,都转到你名下,但是你要先把今天晚上的机票取消掉...” 江北书突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不仅没答应还赌气说不退,“吃完晚饭我就走,等你想好什么时候能见面了再见吧。” “哦,不对,你不是随时都能见到我吗,偷拍、监视,是不是把我航班信息都调查清楚了?想我的时候对着照片表达思念吧,反正也起码大半年了,你有经验。” “不不不,我...我脑袋里有问题,想解决好再去见你,没有要看着你受苦的意思。” 江北书惊愕的捂着嘴,下一秒就要慌张的哭出来,连他出了什么问题都不敢问,万一是绝症怎么办,他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健康稳定的身体,秦召川不能出事啊。 “你...你怎么了?是绝症?” 秦召川几乎是跪在他面前,抱着他安慰,“不是...总之我自己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死不了就行,江北书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那你没准备好为什么让我过来见面,而且你不是第一次给我发消息,每天都有。” 秦召川轻皱眉头,表情中带着一丝烦躁,“那...不是我。” 江北书:“?什么意思。” “我以前没机会问你,如果陪你经历这一切的不是同一个人,那最后你会选谁?” 这个问题他曾经真的想过,但是还没得到结果,已经知道出自同一个人,后面当然不会去想这些事情。 “这对现在不重要啊。” 秦召川异常认真的回答:“重要。” “他们性格不一样,和你在一起的经历也不一样,所以我想知道你喜欢的到底是哪个?” 江北书不明白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 “你之前的生存环境不一样,性格当然也不同,谁能保证一个人一辈子都是一成不变的,而且。喜欢一个人也不是因为一件事情喜欢的,难道你对我就是一见钟情了?” 还是不是当初一见面就龇牙咧嘴的咬了他一口。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日久生情,水到渠成的结果,不是一朝一夕能促成的。 “总之少了哪一段都不行。” 秦召川有些落寞的样子,低头回答:“我知道了。” “你把机票退了,今天晚上不住这儿了,我带你去家里。” 江北书:“我...” 秦召川:“我知道错了,绝对不躲着你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原谅我一次吧。” 本来就是吓唬他的,这都认错了,他实在没办法拒绝这种‘示弱’的姿态。 行李都收拾好了,搬走都搬的容易。 他脚上的扭伤刚开始还看着不严重,现在有了要肿起来的架势。 秦召川在外面给他搬行李,他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惬意的摇晃,等着秦召川回来扶他上车。 身边有阿姨陪着,把做好的晚饭装进打包盒里,让他带回去吃。 江北书有些不好意思,在楼上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说,还被事无巨细的知道了,面子上有些出丑,别扭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阿姨说话。 “我就知道你这事能成,你愿意花这么多时间找秦总,他也愿意为了你花心思,误会解除了能好好过日子。” 他嘴里含着从柜台上拿的薄荷糖,清凉感直冲天灵盖,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总感觉他还是有事情瞒着我。” “慢慢来嘛,你不是说很久没见了,总会有隔阂,重逢后第一次见面,关系能这么亲密的也不多,说明你们感情还是挺深的,不要因为一些小事情走散了。” 再分开是不至于,江北书随意附和着应了两声,准备起身。 阿姨却拉着他的手凑近了轻声细语的安慰他,“年轻有为的人承受的压力大,精神上有点问题很正常,他之前有点喜怒无常,你见到别被吓到。” 第70章 阿姨说的还怪吓人的,刚才还说秦召川肯为他花心思,现在就开始把缺点暴露出来,给他打预防针了。 再喜怒无常还能打他不成。 目前他可还没有跟自己动过手的记录。 他站起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一大袋吃的,秦召川自然地接过去,单手抱着他的腰,力道大的他双腿不用着地。 从民宿出发到他住的地方路程不是很远,但是路上堵车,花了半个小时才到。 “你住郊区啊。”江北书看着周围荒无人烟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秦召川这种资产很多的人会住的地方。 不过环境确实不错,周围有个环山公园,旁边围着湖中心种了一圈樱花树,现在开的正旺。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起码清净。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刚开始手上拮据,其实也没过过苦日子,但是也没多富贵,攒下来的第一笔积蓄当做找秦召川的筹码了。 “你这些年一直忙着赚钱?”就没花时间找过他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难免带着质问。 “刚开始的就找过,但是天底下这么大,仅凭我一张嘴问,根本没人肯帮我留意,后面有了资本之后才陆陆续续有了你的消息。”那个时候江北书已经小有名气,他第一时间就去他所在的地方找人,结果见到的时候又因为精神上的问题退缩。 之后一直时刻关注他的动向,江北书的踪迹很好查,他去了哪儿自己就跟到哪儿,直到自己的消息被回复。 他一边逃避,又克制不住的靠近,这次见面是他预料之外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好准备,自己身体的问题没有解决,因为紧张和激动,跟江北书的对话也漏洞百出,所有的布置都是临时的,所以当露出马脚被抓包的时候,除了一瞬间的紧张,他很快就接受了。 知道今天晚上江北书就要离开的消息,他真的忍不住了。 房间里日常能用到的东西都有准备,连睡衣都是江北书合适的尺码。 他连箱子都不用打开,必需品都有。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不是说没打算近期跟我见面吗?” “只是没有见面的打算,东西一直都有准备,更齐全的东西在二楼,你现在脚不好,先讲究一下,需要什么我去帮你拿。” 几分钟的相处时间,足够把刚开始的生疏抹除。 秦召川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江北书熟练的在客厅里把阿姨给的饭菜拆了,他下午睡多了晚上精神足,想找秦召川聊聊他之前都经历了什么,心里默认就该他是要跟自己睡在一起的。 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他饭都吃完了,还不见人过来。 卧室也没人,他在楼下喊了一声,秦召川从楼上露面。 “你上去干什么?” “今天晚上你自己睡。” 第66章 刚见面就分房?他刚刚才感觉没有生疏,现在立刻打脸。 江北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的回了房间。 倒在床上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本着阿姨交代的包容原则,江北书决定给他点时间和空间静一静。 自己也刚好有时间处理一下账号上的内容,起码那条类似“悬赏”的内容可以撤下来了,回复了几条大家最近比较关心的问题,表示人已经找到了,需要处理一些事情,等解决完会重新开始更新。 把手上剩余的工作处理完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卧室的房门没关,外面静悄悄的,环境安静到让他心底有些发凉,客厅里传来时钟摆动的声音。 江北书里外把灯全关了,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有了睡意。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他刚关上不久的房门被缓缓打开。 床边出现的赫然是秦召川的身影,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床上的人,眼神里带着侵占的欲望,动作上却极其小心。 掀起他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小心翼翼的缓慢靠近,最后紧紧贴在他身后。 手臂跟藤蔓一样缠在腰上,越收越紧。 秦召川体温高,没过多久就让他热得不行,意识朦胧间伸手去推身边的人,伸出去的时候反被握住收不回来。 来回挣扎了几次他也清醒了,睁眼看清秦召川的脸松了口气,一脚蹬开被子散热。 一边让他自己睡,一边半夜又爬他的床,不知道是拧巴,还是真的有神经病。 江北书喊了两声他的名字,“你松松手,贴着太热了。” 秦召川压根就没睡,在他第一次动作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故意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折腾。 听见说热也不肯撒手,反而去解他身上的衣服扣子。 江北书顿时清醒了,一巴掌拍在他那只手上,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流氓了。 “想干什么?不是要保持矜持不跟我睡吗。” 秦召川把头埋在他颈肩,呼吸的余温喷洒在上面,还过来调情的蹭他。 “不想矜持了,我们那么久没见,何必死心眼的那么疏远。”这话不像是说给他听的,也不像说给他自己的。 说完他一下来到自己面前,脸红的不像样,两个人眼神对上之后,他还害羞的闪躲。 仿佛刚刚说荤话,扒衣服的不是他一样。 反正他今天睡得够多了,被这么撩拨勾引,谁还睡得着。 “你脸红什么,以前又不是没做过,经验全忘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秦召川立刻变了脸色,隐忍中带着不满,怄气的开始动手。 结果动作真的生疏不少。 江北书忍不住笑出声,问他这么怎么,慌慌张张手还在抖。 两个人的衣服各脱了一半,他仅剩的上衣挂在手臂上,伸手揽着秦召川的头凑上去引导。 秦召川感受到嘴唇上的温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仅片刻之后反守为攻。 分开的时候秦召川喘着气小声在他耳边说:“我就是第一次,以前没跟我做过,他们都有,就我没有。” “什么?” 什么他们? 秦召川不说话了,伏在他身上汲取情欲满足自己的欲望。 江北书抓着胸前那颗脑袋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秦召川眼里被疼出泪花,面对他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一点也不生气。 身下踢了他一脚,“解释解释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现在还没到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那些话听的真真切切。 秦召川轻笑一声:“我说的没错啊,你跟他们两个,没名分的亲近过,有名分的也亲近过,偏偏只有我没那个机会,明明跟你第一次成亲的人是我...” 第一次成亲?他这些话...“你是...谢疾?” 他惊喜的抬眸:“是啊,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错了,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既然冠上了那个名字,同样回忆起来的是他曾经做过的那些蠢事。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难道不比那个没名没分的家伙强?” 怎么一个个都嫉妒第一世纪褚的身份,要不是刚开始他感觉不到疼痛,那下场是最惨的好吧。 而且纪褚才是唯一一个没有名分的人,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争什么。 关系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还谈什么原不原谅。 江北书道:“当然可以给你机会,但是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他得先弄明白,当初说的脑子有问题是不是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用现在的话来说,应该叫人格分裂吧。 “你问。” “你这样对自身有没有影响?” 他摇头,解释还说记忆都是互通的,除了对待自己的事情上有分歧,其他的事情相互懒得吵。 “没看过医生?” 谢疾回答:“看过,治疗没什么效果,后来觉得这个样子也没有做出危害行为,现在放缓治疗进度了。” “那你随时都这样人格跳来跳去?”还是在脑子里吵架,谁赢了谁出来? “没有很随意,多数时候是和平的融合状态,会像现在这样是因为那几个太懦弱,见面这不敢那不敢,我忍不下去了...” “当初决定给你发消息的人也是我,你看到的那张照片就是我拍的,当时差点就能见面了...”结果被人顶替下来,还落荒而逃。 谢疾把这幅身体的情况解释的清清楚楚,之前不敢见面也是害怕这个样子会吓到他,其他的都没问题,不用担心。 “现在可以了吗?” 他还保持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势,隐忍着解释了一堆。 江北书想想觉得也合理,谢疾当初就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少爷脾气,自然不会考虑那么多只想着来见他。 何况自己离开之前还故意气他,属于心里疙瘩最深的。 他两手一摊,笑着躺好。 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他们意识互通的话,谢疾醒着的话,那其他人... 突然有种被围观的尴尬。 第71章 想到这一点之后,他还是觉得要带他去好好治治,万一各个攀比起来,他可受不了。 第二天他带着一身痕迹起床之后,身边的人又不对劲了。 眼神愧疚的盯着他看,一声不吭。 那眼神不像是谢疾会表现出来的。 站在已经摆满菜的餐桌前,动作拘谨。 江北书盯着眼前这一幕缓了好久,在他面前会做饭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这么站着干什么,我又没罚你。” 面前的人顺从的“嗯”了一声,坐在靠近他的位置上。 江北书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当初纪褚为了权力一次次放过害他的人,导致见到的最后一面是他的死期,心里的愧疚不言而喻。 就算后面再怎么悔恨,在他的视角下自己都是不知情的。 所以见面这么拘谨。 “之后的事情你都看到了。”江北书问的是后面几个世界的经历。 纪褚点头:“看到了。” 然后呢,就没有什么感悟?不会觉得不甘心嫉妒吗? 还是说只有别人羡慕嫉妒他的份儿? “你现在这样过的开心最重要,之前的事情...”都可以不提了,他也不敢有什么想法,还能这样陪在他身边已经三生有幸,也没资格再去请求什么。 “你既然知道之前的事情可以不提了,还这么小心谨慎做什么,不会不要你的。” 纪褚确实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但毕竟刚开始他也是有利用的心思,谁也怪不上谁,难不成他觉得自己当时没真心喜欢过他? 他想告诉纪褚自己当时不是只为利用,却被纪褚的一碗汤打断。 纪褚说他都明白,虽然看这些回忆的时候也是嫉妒的咬牙切齿,可终究明白他喜欢的始终都是完整的自己。 之前就在照顾他的事情上得心应手,现在没有任何顾虑,就差亲手把饭喂到嘴里了。 “你最近几天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事的话他要联系联系医生带他去看看。 根据周围人的反应来看,他手里要打理的产业应该不少,回头要打听打听手上有几栋办公楼。 江北书之前就没经历过苦日子,要么自己有钱,要么刚开始就傍上大款老公。 纪褚说公司里有人打理,最近都陪着他。 “那去趟医院吧,见见你的心理医生。”他想看看医生会怎么说,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纪褚没有太大的抵触,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去哪儿做什么都无所谓。 市中心医院里,他看着对面医生面前摆放的按小时计算的费用,两、三个小时下去,要一两个月才能赚的回来。 更别说这不是一次就能好的。 果然健康才是最好的省钱方式。 真是不枉费这位医生姓金啊。 金大夫以前没见过他,刚坐下就眼巴巴的等着身边的人介绍。 纪褚眼睛一直放在他身上,什么话也不说。 江北书出于礼节,象征性的笑了笑,自己开口解释:“金医生您好,我是他爱人,这次过来了解了解他的情况。” 大夫面色和蔼的回应他,把近几年的诊治记录拿给他看。 “他最近的情况还稳定吗?” 江北书犹豫了一下:“还...可以。” “如果情况稳定的话,我建议您可以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再来复查,我之前问过,这归根到底这是属于感情上的问题,既然您已经回到他身边了,我想会有帮助的。” 自己能痊愈?江北书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个性很鲜明。 金医生看出他的不信任,改为规劝,“你可以把这段时间当成另一种体验,能有不同性格的男朋友也挺难得的。” 他要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托关系走后门进来的。 而且他不应该来看心理医生,早知道直接带去精神科多好。 从医院出来之后,纪褚在车上问他是不想见到他们之前的样吗? “也不是。”他自始至终觉得都是同一个人,相处起来没什么负担,但是面对不同的人格聊不同的经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时间久了或许还涉及端水的问题,而且他很害他自己会喜欢这个性格多一点那个少一点。 “我是害怕万一哪一天做不带公平对待,反而自己心里会愧疚。”那个医生说的也没错,能见大他之前的状态确实有不一样的体验,短期还好,长期的话...还是不要了。 纪褚拉着他的手安慰:“不用担心,见到你之后这些都是暂时的,之前心愿未了,都觉得对你有亏欠,所以才一个个犟着,只是想再见到你说说话而已。” 他这句话一出,江北书瞬间愧疚了。 早知道他就不这么着急带他来医院了。 “昨天晚上是谢疾,今天是你,那明天是陆文和?” 纪褚垂眸低下头:“他应该...没什么心愿了,最后在一起很美好不,你想见到他吗?” 江北书最后还是觉得顺其自然吧,如果陆文和想的话,他随时都在。 “那现在能好好陪陪我了吗?” “当然可以。” 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也没有其他安排,江北书被带着去看了秦召川名下的产业,有一部分已经整理出来,想转到他的名下,被他严词拒绝。 “不用你自己打理,我给你当免费的劳动力。” 第67章 到最后江北书还是没签字,赶时间拉着纪褚在外面玩了两天,算是补补之前见少离多的日子。 第三天的时候秦召川恢复了正常,不过心眼子也回来了,当初他没签上的那份文件一直放在书房桌子上,还是显眼的位置,进去一次就被看到了。 夜里趁着他睡觉,被拿着手按了手印。 既然已经这样了,还能还回去不成。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周之后,秦召川觉得自己没问题了,才从楼上搬下。 江北书在床上靠着看他收拾东西,“你早这样多好,我都没介意,你还怕成那样。”到头来还不是分了个寂寞。 白天粘着晚上爬床。 事情真的如同纪褚说的那样,基本上见过他一面后没在短时间内出现过。 他日子过的安心了之后还是想到处走走,以前被束缚太多,现在好不容易能享受生活,自然在一个地方待不住。 而且手里还平白无故有钱了,当时说不要的时候很坚决,现在花起来很果断,就算打脸也没人敢笑他。 江北书奔波这些年身边几乎没有朋友,秦召川身边当然更没有,就算他不这么忙,也不是个会主动交友的性子。 后来跟着秦召川出入的场合多了,看着性格不错的多少都会联系联系。 不过最让他惊讶的,是在一场婚礼上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以前的朋友一模一样的脸。 头纱被撩起来的时候,露出的是一张极其不耐烦的脸。 江北书站在前排,用胳膊肘去碰秦召川问他:“像不像啊。” 怎么长了一张跟唐一回一模一样的脸。 秦召川心思不在婚礼上,敷衍的嗯了两声,专心给他挡风。 户外婚礼就这这么个缺点,看老天爷的脸色。 主持人刚上台还没说一句话,上面的新娘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男方竖了个中指,摘了头上塞到对面脸上转身就跑。 哇,逃婚啊,好像确实符合她的性子。 “怎么回事,你带我来之前没说还有这种场合。”周围乱糟糟的吵成一片,人都跑了,婚礼自然举行不下去,秦召川搂着他往外走,不让人挤着。 “商业联姻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不过通常因为面子,答应下来的事情不会反悔,我也是第一次遇见。”秦召川跟他解释。 “那肯定是男方这边用的手段惹人生气了,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大怨气,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秦召川诧异:“你认识吗?这么赌定就因为一张脸?” “还有刚才她逃婚。”就冲着她那张脸,江北书也想认识一下。 “你熟不熟?” 秦召川干脆回答:“不熟,她一个女的我更不怎么接触。” 江北书表情一下子无聊起来。 “你想认识的话,我联系看看。”秦召川想着在这里他有几个能说话的朋友没有任何坏处,反而能安定些日子。 之前放他一个人出去旅游,他总是不能安心,往往是他前脚刚走,隔天自己就找过去了,后来演变成了江北书要去哪儿会提前跟他说,他挤出时间也要陪着。 不知道是不是控制欲增强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没什么原因,我怕你自己一个人出意外。”他要眼看着才能安心,在家就不会有这种担忧。 秦召川解释是这么久以来积攒下来的担惊受怕引起的,一句话把他堵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好了好了,只要不干涉我的计划就行。”他也没想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大部分是徒步看看风景,谁出来旅游会往山沟里钻,况且前几年他钻够了,就差没被拐卖。 第72章 秦召川刚开始答应的好好地,后面连他在大马路上走路都觉得有危险,说万一遇到技术不好的司机怎么办。 江北书不知道他又看了哪些“意外小视频”,对他都产生被害妄想症了。 路都不让走,更别说出门,总之就是他不在身边就有危险。 “有你陪着就没有这些意外了?” 秦召川给他收拾刚取回来的快递,表情认真的说:“避免不了我也能跟你一起死,这样也能安心。”反正不想再忍受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了。 江北书忍不住翻白眼,叹了口气暗中打算把他的那些视频软件删删,“你一个总裁日理万机,不要光盯着结合全国意外总和到一起的事情放到我身上。” 秦召川回答“不能”,“看的越多,心里记住了就能尽可能的避免。” “明天要带你去体检,你的证件放哪儿了,我替你守着。” 他从随身带着的包里翻出来递过去,“不是刚过了半年吗?怎么又要去?” 或许都不到半年,感觉也就四、五个月的时间,次数多到感觉可以办卡了。 秦召川却说:“这样安全。” 江北书拗不过他,以为这样能让他多一分安心,想着不费什么事情做就做吧。 没想到之后的体检项目一次比一次多。 最后终于忍不住爆发。 秦召川在他面前就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他单方面输出对面一个下跪加道歉,跟打在棉花上一样。 费再多口舌都没用,所以他白天直接自己收拾了东西离家出走了——散心去。 江北书离开是临时起意,自己都没有打算计划,秦召川自然来不及阻止。 等查到他的航班信息,早就在另一个城市落地了。 刚落地的时候他就单方面解除了秦召川对他信息的所有知情权,之前出来为了让他省心,身份信息全被秦召川拿过去了,订酒店这种事情还能被他看见的话,不出一天自己就能被抓回去。 等他过了两天把周围玩了个遍,想买的东西都是用的自己的卡,安全的追踪不到。 平时攒钱的作用在此刻就体现出来。 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钱花的安心,不过开始怀疑当初秦召川给他那笔财产是不是就是想知道他的消费记录,好掌控行踪。 等秦召川从繁忙的事务中抽出身赶过来,他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前往下一个地点。 秦召川给他打过无数次电话,他就接了一次,告诉他不用找,等玩够了自己会回去。 秦召川在电话里跟他道歉,祈求他不要丢下他一个人,说的可怜兮兮。 江北书不可避免的心软,但是回忆起自己被按着做胃镜的痛苦,良心上的愧疚转眼就没了,还觉得秦召川倒欠他很多。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过两天就回去了,还给你带了礼物,多关心你。”他拍了照片发送过去,当然,图片背景上的场景是他身处上一个城市的,绝对不会透露现在的位置半点。 没等到秦召川回过来的消息,他提前关了手机,不看不看,眼不见心为静。 就这样玩了大半个月你追我赶的游戏,他终于收心要回去。 回去之前还特意做了报备,告诉秦召川自己要回去了,现在在晋州,离得不远半天飞机就能到。 他定的是下午的飞机,晚上到家,收拾了大半天的东西,零零散散买的小东西装满了两个大行李箱。 算着到了该走的时间,门铃突然响了。 江北书以为是客房来催,但是他还没到时间啊。 开门的瞬间一个高大的人影猛地挤了进来,反脚把门踹的关上,他被抱着一下子撞在墙上。 他人脸还没看清,已经通过身上的气味辨认出来。 秦召川身上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过来,身上还带着凉意。 江北书拍了拍他的背,想让他松开。 结果那双手只会越收越紧,耳边是他急促的呼吸声。 江北书感受到他强烈的不安,内心被愧疚填满,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真的过火了。 想着秦召川这次总要跟他发脾气了,结果是一句话也不说,那些狠话就在嘴边上,却要忍着不说出口。 压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做了大半夜,后半夜跪在床边认错求原谅。 他眼底还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近几个月没休息好的缘故,怎么还有精力做这档子事。 江北书扶着腰喘着气,连说他的力气都没有,摆手让他上来说话,跪着像什么样子。 秦召川看懂了也不为所动,坚持跪到天亮,让他以后能别这样了,就算不想见他,他不来找就是,“别让我不知道你在哪儿。” 他看着灯光下那张疲惫的脸,良久之后说了声好,之后完全没有了意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秦召川还跪着,他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秦召川这样感觉自己像个残暴的奴隶主一样,白天要给自己的产业打工,晚上稍有不顺还要被罚跪。 最后江北书警告他,以后再这样,下次一个月不回家。 经过这次事件,江北书其实不太敢再这么吓唬他,平时真的生气了就嘴上厉害点,秦召川也在努力改变心态,两个人各退一步,小日子过的舒服不少。 过了段时间秦召川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歪门邪道,给他抱了只小狗崽回家,“以后你养着他,就不会离开家太久。” 江北书问:“这是要用孩子绑住娘的理论?可惜我生不了孩子,所以拿条狗来当小孩?” “我调了只乖的,不会烦到你,也轻松。” 这他很认同,真领回来个小孩,害怕的就是自己了。 秦召川给他挑的是只白色的小型犬,品种他不知道,也没兴趣,听话可爱就够了。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此,可能狗也会被养的娇气吧,后面鼻嘎大点的小狗事不少,每天不顾风吹雨打都要出去遛弯。 赶上雨天,穿着小雨衣也要出门。 江北书打着伞牵着狗在雨里散步,被人看见了都是一样的眼光,催着地上的小东西赶紧尿:“没想到我这么丢脸是因为你,都快成附近的异类了。” 还没等回去雨就大了起来,小狗崽被雨水砸的不行,躲到他两腿中间避雨,倒是不笨,可水都快没过脚腕了,他一手打伞一手抱狗要淌水回家。 秦召川冒雨来接他,衣服都湿透了。 过来二话不说把他背起来,他鞋底子高,里面袜子还没湿透,秦召川顺手脱了拎在手里。 “怎么下这么大雨还要出来。” 江北书用腿夹了他一下,愤怒道:“你还说,还不都是你挑的好狗,不出来就在门口哼哼唧唧叫,我能怎么办。” “以后它叫就让它叫去,放它在外面狠狠淋一场雨就有记性了。” 都不用下次,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已经在他手里瑟瑟发抖了,以后这样的心思再也不敢有了。 回去的路上秦召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除了嘈杂的雨声,现在这样还挺美好的。 江北书环抱他的脖子,在脸侧亲了一口说:“秦召川,我爱你。” “我这辈子也不会说什么情话,顶多就是这句了。” 秦召川在前面‘嗯’了一声说知道:“我也爱你。” 他们经历了太多,命中注定要走到一起,相互搀扶成长起来的两棵树,树根早就纠缠着越扎越深,埋藏在彼此的身体里。 永远都不会分开。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