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公开》 第1章 《被迫公开》作者:夏眠夜【cp完结+番外】 简介: 宋知昭x沈时闻 爱情应该是个很纯粹的东西。 可宋知昭和沈时闻遮遮掩掩的谈了六年。 在大学毕业两年后,一次家庭聚会上,他们的‘地下恋情’疑似暴露。 证据是那枚情侣对戒。 但是宋知昭强行狡辩,说这是好兄弟多年的见证。沈时闻配合隐瞒,说这是路边买奶茶送的。 可惜纸包不住火。 宋知昭:我妹跟我说喜欢你,你去跟她约会,遮掩一下。 沈时闻:老婆,我觉得我做不到。 …… 沈时闻:我妈让我去相亲,你会不会吃醋啊? 宋知昭:老婆,我觉得我还是直接喝醋吧。 —— 竹马,互攻,小甜文。 总结:爱会让我们勇敢的面对生活。 第1章 沈时闻推开‘知音画室’那扇门时,宋知昭正执笔泼墨,潦草地临摹梵高的星空。 那只棱骨分明的手紧攥着画笔,专心致志的在画架上勾勒绘制,哪怕察觉到有人进来也未转头。 沈时闻没敢出声,站在门口关好那扇门,打量着那个难以捉摸的后脑勺。再视线一转,猛然看到了幅冲击视野的、灰暗的半成品画作,顿时心中暗道不妙。 他虽然不懂印象派画作的抽象与深奥,可是他知道宋知昭一向爱那如海潮般朦胧的月,但人今日却偏生将那轮弯月涂抹至漆黑。 他还曾听宋知昭说过,画家们常常会凭意识添加色调,或明或暗,仅出于人一时的心情阴晴。 沈时闻看着那漆黑的弯月,如同在诙谐般控诉他的‘罪行’,令他顿时如芒在背。他脑中飞快运转,想着该如何哄这个在七夕佳节被自己丢下一整天的男朋友。 这件事确实是沈时闻的错。 他半个月前去隔壁城市帮一位搞音乐的朋友做歌,原本预计七夕前能够完工,所以提前订好了昨日的高铁,想着正好可以陪宋知昭过个情人节。 结果他前天晚上跟朋友们开怀畅饮,第二日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硬生生地错过了那趟高铁。 等他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想要再买一张当天的票时,却发现连绿皮火车的票都空了,更别提这高铁票了。 沈时闻当时在无奈之下只好订了今日唯一一趟还有空座的高铁,并且提心吊胆地给宋知昭打了个电话,说明了其中原委。 宋知昭在听到他是因为喝多了酒才误了高铁后,整个人瞬间沉默下来,直接撂下一句‘你别回来了’就挂掉了电话。 沈时闻叫苦不迭,他知道宋知昭不是在意这一个七夕情人节,毕竟他们在一起六年,各种节日早就过了个遍。人生气的点在于他偷摸在外面没死命地喝酒,胡乱糟蹋自己的身子。 他前些年因为贪凉得了胃炎,时常痛到满床打滚,在夜里冷汗直流。 那时候宋知昭带他寻遍了玉江市的胃科疾病名医,都说胃炎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注意饮食,按时吃药进行调理就好了。直至有一位老中医说小米粥健脾养胃,可以时常喝点,但是切忌过量。 宋知昭便将那个中医的话铭记于心,自从那日回家之后,就进了厨房为沈时闻熬粥煲汤,养了整整两年才将他那脆弱的玻璃胃养得个七八分好。 可他却趁着宋知昭不在,冰啤和凉酒当水一样往嘴里灌,这不纯属给自己作死。 所以也不怪宋知昭会气到挂了他的电话,这换谁不都得当场发飙,然后再痛骂这不听话的男朋友两句? 看着对他爱答不理的宋知昭,沈时闻提心吊胆地走到人身后,如同个缩头乌龟般轻声道:“阿昭,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宋知昭拿着画笔的手微顿了一下,原本想要说教人的话语尽数卡在喉间。他无奈地叹口气,转过身来问道:“你那天晚上喝了多少?” 沈时闻不敢欺瞒他,摸了把自己脑袋支吾着回答:“我记不清了。” 宋知昭瞥他一眼没再多言,只不动声色地将画笔‘啪’的一声扔到旁侧桌上,拿起一方手帕开始细细擦拭起手上的颜料。 此时正是八月盛夏,宋知昭穿着简洁的短袖t恤,露出的小臂上隐现暴起青筋。 沈时闻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察觉到人强烈压制的怒意,连忙讨好地贴过去,从裤兜里摸出个精致的小盒子。 “老婆,快看我给你准备的七夕礼物!” 宋知昭一眼也没瞧那礼物,咬着牙狠了狠心,屈指照人额头弹了一记。 这一声闷响还动静不小,沈时闻当即捂住自己脑袋,夸张地‘哎呦’起来,嘴上胡乱叫着痛:“好痛啊,你舍得怎么家暴我呢?我那温柔漂亮、善解人意的老婆去哪了?你快从他身上下来!” 看着抱着脑袋满地跳脚的人,原本神色严肃的宋知昭终于绷不住了,唇边扬起了浅淡的笑意。 他伸出擦拭干净的手,替沈时闻揉了揉额头道:“好了,别装了,我根本没用多大力。给你个小小的惩罚而已,下次可不许再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沈时闻趁机抱住宋知昭手臂,频频点头承诺着:“知道了嘛老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宋知昭满意于他诚恳的认错态度,捏起人下颌碰了下唇瓣,赏他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沈时闻见人恢复了往日的笑颜,这才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宋知昭这个人,旁人都说他是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绅士。 可只有沈时闻知道,温润如玉不过是人的表象,宋知昭一向很有自己的原则,而且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别看人平日里一向温柔和善,可是一旦生起气来,沈时闻也会束手无策,只会左一句‘老婆’,右一句‘宝贝’的哄着,直到宋知昭自己软下心里,不再责怪他。 “对了老婆,快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沈时闻再度将那个礼物递到宋知昭面前,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宋知昭只瞥了眼那小盒子就知道里面装了个什么玩意,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戴,戒指太明显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万一让我爸妈他们看到,肯定会开始猜疑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你知道的,我还不想公开。” 沈时闻听到这话,目光倏忽间就黯淡下去,略微尴尬地将戴着另一半戒指的手藏到身后,笑得格外勉强:“对哈,我给忘了。” 其实沈时闻怎么可能会忘? 他们在一起六年,这六年里宋知昭处处藏着掖着,就是生怕被父母发现他们二人的关系。 没办法,宋知昭出身于书香门第世家,他认为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们难免会心中迂腐,觉得结婚生子才是正道,同性相爱乃是天理难容之事。 所以以防被家人发现之后强行拆散他们这对野鸳鸯,宋知昭便一直哄着沈时闻。 让他忍个三年五载,忍到这个社会思想开放,忍到他们的父母们年岁渐长,再无心理睬他们的婚嫁之事。 可每当想到这些年一直在给宋知昭做地下情夫,沈时闻就有点牙根痒痒,情绪也愈发低落。 他举着那个戒指盒的手臂缓缓垂下,想将这个精心准备许久的礼物藏起来。 宋知昭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失落,寻思着这个教训确实是给得太狠了,连忙轻笑一嗓摸着人手腕顺走了盒子。 “你干嘛?送出来的礼物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吗?” “啊?什么?” 沈时闻一时间没琢磨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人打开戒指盒,再自顾自的将那枚定制款素戒戴到左手中指上。 宋知昭举起手,美滋滋地看着那枚在灯光下泛着细闪光泽的戒指,小巧的戒身还若隐若现着他最喜欢的月亮暗纹。 他满意地点点头,昂首骄傲道:“不愧是我老婆,这品位还真是好极了。” 沈时闻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宋知昭刚才是故意说那些话给他添堵的,目的就是为了惩罚他前天晚上偷摸喝酒之事。 “耳濡目染嘛。”沈时闻盯着人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被夸得笑颜逐开,“跟你这么多年,你的喜好我不都了如指掌吗?” 宋知昭用手肘轻捅了他一下,笑骂道:“嘴贫!是不是下了高铁特意赶回家取的?就为了哄我别生气是吧。” 沈时闻没想到这都被他预料到了,竖起大拇指嘿嘿一笑道:“神机妙算啊宋大画家,这都被你猜到了?要不赶明儿你别画画了,我陪你出去摆摊算命吧,定会被人称为当代神算子!” “一边子去,我还不了解你了?”宋知昭睨他一眼,待欣赏够了戒指才收回手继续道:“你的礼物在家放着呢,我猜你一定会喜欢的。” 沈时闻倒是不在乎什么礼物,只是半个月未见,着实有些心痒难耐。此时画室里又只有他们二人,就色。心渐起,想要跟人亲昵一番。 第2章 这样想着,沈时闻习惯性的从后面搂住宋知昭,咬着人耳朵吐了两口热气,嗓音也逐渐变得富有磁性:“阿昭,你把你自己送给我不就好了吗?你知道的,我在这世上最想要的就只有你。” 宋知昭被那股灼热气息吹得脖颈稍缩了一下,察觉到人意图后,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唇角处勾弯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他拍着人手臂,温声哄道:“我不早就是你的了吗?六年前就是了。” 听到这话,沈时闻喉间一紧,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荡至很多年前。 那是在他们十八岁之前的青葱岁月,是一段青春懵懂时彼此相伴的过往。 也是他们尚且未在一起之前的故事。 第2章 因为宋知昭与沈时闻父亲们是至交的缘故,所以他们跟许多故事的初始桥段一样,是自幼相识的竹马,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从幼儿园到小学,他们皆形影不离,是老师和同学们公认的一对好兄弟。 但是在临上初中之前,宋知昭参加了省内的中小学生美术大赛。 在这场比赛过后,宋知昭意外地被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初中部破格录取,以至于那三年的初中生涯里,他未能与沈时闻时刻相伴在一起。 要说宋知昭的绘画天赋,那确实是惊人的。再加上他打从五岁起就跟随师付言诚先生学习,其参赛作品在一众参赛选手里可谓是脱颖而出,直接获得全省第一的好成绩。 沈时闻起初听说宋知昭的初中与自己不同校时,还跟家里人闹了好一阵。 明明都是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了,还哭闹着跟父母撒泼打滚。直言如果不跟宋知昭读同一所中学,那他就要辍学,就要整日里蹲在师大附中初中部的校门前,眼巴巴地等待人放学。 沈时闻的那双父母当时对他软硬皆施,都没能让人放弃这份倔强,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态度愈发强硬。 而就在他们无计可施之时,宋知昭前来救了场。 宋知昭那时将尚未长开的粉嫩团子脸绷得紧紧的,严肃命令在地上耍小性子的沈时闻站起来,还警告般说道:“闻哥,你要是再这么任性,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沈时闻听到这句威胁力十足的话后,立马止住了哭闹,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耷拉着脑袋委屈道:“好阿昭,你可不能这样。我这不是不想跟你分开嘛。” 宋知昭自然知晓他那点小心思,可是如今木已成舟,他只能拉着人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哥哥,反正我们两个学校离得也不远,到时候,我们就还是一起上下学!” “真的吗?那太好了!” 沈时闻的眼眸倏忽一亮,激动之下,竟是抱住宋知昭‘吧唧’亲了一口人脸颊。 宋知昭当场就被亲蒙圈了,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随后在父母们调侃的笑声中不知不觉红了脸颊。 他偷瞄着处于兴奋与激动之中的沈时闻,点了点头嘟哝道;“真的,闻哥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可话虽如此,万事皆有变故。 因为在学校内无人陪伴的缘故,在某些机缘巧合下,宋知昭先后结识了顾初和与贺云景两位好友。 要说顾初和这个人也算与他们两家颇有渊源,二人成为朋友沈时闻并无异议,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竹马,目前还跟沈时闻同校。 至于贺云景这个人,宋知昭起初打算将这件事瞒着,生怕沈时闻在得知此事后会不高兴。 结果却偏偏事与愿违。 在一日放学后,贺云景突然走到了宋知昭的身边,与他自然而然地勾肩搭背,贴得那叫一个亲密。 而这一幕,不偏不倚被前来接人放学的沈时闻看到了。 沈时闻唇间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他带着怒意走上前来,一把将贺云景的手臂挥开,厉声呵斥道:“拿开你的脏手,他是我的。” 可偏生贺云景也不是什么软弱性子,在听到这不善的口吻后,嗤笑道:“你谁啊?从哪蹦出来的?知昭怎么就是你的了?你打过标记了?我怎么没看到!” 这一连串问题从他嘴里蹦出来后,沈时闻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阴沉。宋知昭心里也咯噔一下,当即暗道不妙。 就在沈时闻将拳头攥紧,想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时,宋知昭眼疾手快地搂住他手臂,连声安慰道:“闻哥别生气,他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名叫贺云景。” “朋友?”沈时闻偏头看向他,眼底的寒意勉强褪去,他又追问道:“什么朋友?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这一连三问,问得宋知昭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他琢磨着言辞,思考该怎么跟他闻哥解释时,沈时闻以为他是不想说,干脆甩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宋知昭这下彻底傻了眼,怔愣一秒后直接不假思索地直接追了上去,讨好般握着人的手腕哄道:“闻哥,气大伤身啊,我说还不行嘛。” 沈时闻这才停住脚步,微抬下颌示意人细细道来。 宋知昭只好老老实实地开口:“他是我们班的同学,跟我一样都是美术生,一开始我俩也不熟。不过之前有一次在食堂,有个高年级的人管我要饭卡,是他站出来帮我解了围,所以我跟他才——” “有人欺负你?”沈时闻当即抓住了重点,抓住他的肩膀急切问道:“你怎么没告诉过我?那群混蛋玩意有没有伤到过你?” “没有没有。”宋知昭连忙摇头,“自从贺同学帮过我之后,就没再遇到过那些人了。听说他们是因为经常欺负同学,被学校开除了。” “那就好。”沈时闻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心中难免有些后怕。 也是从那日起,沈时闻更是在放学后跟宋知昭跟得紧,还时常问东问西的,生怕人再遇到类似的校园霸凌事件。 好在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年。 在要上高中前夕,沈时闻果断放弃了出国深造学习音乐的机会,执意考进了宋知昭所在的师大附中高中部。 他一方面是为了时刻关注宋知昭有没有受到欺负,另一方面是要时刻提防着贺云景那小子再跟自家竹马举止亲密。 他还暗自发誓,一定要让宋知昭的十米之内,都无法被那位姓贺的靠近。 只是在分班结果出来那一日,沈时闻就觉得犹如遭晴天霹雳,感觉天都塌了。 虽然他们都是艺术生,但是由于他是音乐生,宋知昭是美术生的缘故,所以他们二人并不同班。 相反,与宋知昭同为美术生的贺云景却跟人在同一个班级,并且成为了他的同桌。 沈时闻在得知这件事后,平日里爱扯皮的嘴闭上了,连那张爱笑的脸都瞬间垮了下去,独自一人生起了闷气。 甚至在最初时,贺云景还特意跑到他面前炫耀,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乐得开怀,嘴不饶人地挑衅道:“哎呦,我们闻哥怎么不乐了呢?是天生就不爱笑吗?” 沈时闻本就烦躁,听到人这番蓄意挑衅更是怒火中烧,眯起眼眸命令他滚蛋。 贺云景见人连跟自己斗嘴的心情就没了,更是凑到人面前得寸进尺说:“往哪滚啊?我只能往知昭的身边滚,毕竟回到教室我就要坐在他身边了啊!” 沈时闻本就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听到人在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后,更是满腔怒火蹭蹭往上翻涌。 他一把攥住贺云景的衣领,将人顺势抵到墙壁上,牙咬切齿地骂道:“姓贺的,你别自找不痛快。你不会真以为,我打了你,阿昭就会怪我吧?你做梦!他只会心疼我的拳头会不会痛!” 贺云景被他勒得脖间一阵闷痛,正要开口回怼两句,就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虽说长相英俊,但看起来就不像个善茬。还摁得手指关节发出声脆响,大有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贺云景看到他后霎时瞳孔骤缩,胆怯地瑟缩了一下。 他认识那个人,名叫林书昀,是个玩说唱的天才。年方十五岁,就已经获得了玉江市地下八英里的冠军。 即便如今新高一刚开学不久,师大附中的学生们也都知道,林书昀在校外认识不少社会人士,都是跟他一起玩说唱的朋友。而且那群人各个都纹着大花臂,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极其不好惹。 所以人人都说,见到林书昀最好绕道走,千万不能惹到他。 林书昀瞥了眼被抵到墙边的贺云景,昂着下巴问道:“怎么了时闻,这是要收拾哪个小瘪犊子?怎么不叫上你兄弟我?” 贺云景眼见着人步步逼近,紧张到吞咽下口水,带着求助目光向沈时闻看去。 沈时闻这才松了手臂,将贺云景甩到一旁,沉声道:“没事了书昀,这小子跟阿昭做了同桌,所以跑过来想要跟我炫耀一下子。不过,现在已经被我制服了。” 说完,他就拉着林书昀离开了那片地方,徒留贺云景一个人在原地胆战心惊。 第3章 好在自从那日过后,贺云景仿佛吃到了教训,再也没敢跟宋知昭勾肩搭背过,甚至在看到沈时闻后,也直接扭头就走。 少了碍眼的人,沈时闻瞬间觉得高中生活变得清静了许多。 他时常在午休和课间时跑到美术教室里,或是与宋知昭嬉笑打闹,或是安静地看着宋知昭作画。 尤其在午休那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会不吵也不闹,只是单纯的陪伴在宋知昭身边,看人在素白的纸上勾勒出线条,或是泼洒出色彩。 在高二上学期一个明媚的午后,沈时闻照例来到美术教室里,坐在宋知昭旁侧的椅子上,看着人画教室正中央的那个石膏像。 不知是不是秋乏的缘故,他今日格外困倦,手臂强撑着脑袋支在桌上,没多久就眼皮子不停打架,头一歪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宋知昭虽在作画,可是也时刻观察沈时闻的一举一动。就在人趴下去睡着的那个瞬间,以为人是身体不适,连忙扭过头来向他看去。 结果这一看可不得了。 午后暖阳穿透枝叶罅隙,落洒在沈时闻的脸颊和深栗色发顶之上,浅渡的那层浅淡金边,如同耀眼的光泽撩拨着宋知昭的心弦。 宋知昭原本勾勒着石膏像线条的手一顿,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想要触碰沈时闻那张如雕刻得完美艺术般的脸庞。可就在即将抚摸到的那一刻,他猛然回过神来,匆忙收回了手臂。 他觉得自己心莫名其妙跳得很快,这种感觉他似乎从未有过。 于是在心血来潮之下,宋知昭悄无声息地换了张新画纸,给睡在他身边的沈时闻画了个素描像。 第3章 沈时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个校服外套,上面有着熟悉的、属于宋知昭的香气,让他不由想要贪婪地深吸几口。 结果还没等他闻够,就一睁眼对视上宋知昭那复杂的神情。 未等人开口,沈时闻抢先一步凑到他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道:“汪汪,我是属狗的,就喜欢闻属于阿昭的味道。” 宋知昭心绪骤然混乱不已,他执笔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忙偏转过头去。 他没说话,佯装在整理手边的绘画工具,可向来规矩且有序的他,竟然把画笔放错了位置。 沈时闻将这一细节看在眼底,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侧过身来,伸出手臂去勾画架上那幅被人刻意遮掩住的素描画。哪怕宋知昭反应再快,想要迅速的将其遮掩,他也看到了那张属于自己的画像。 沈时闻又惊又喜,起身将那幅画取下来,端在手中欣赏了许久,心跳也随之加速。 他忍不住偷瞄了宋知昭好几眼,发现人似乎过于拘谨,甚至还有些不敢看他后,清了下嗓子,故意调笑着问道:“阿昭,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如同沈时闻意料之中的那样,宋知昭依然没有说话,可是耳尖却在明显泛红。 说实话,当时在发现这件事后,沈时闻心中是窃喜的。 因为早在初中时,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对宋知昭的心意不一般。毕竟他从不觉得朋友之间,会存在什么强烈的占有欲。 林书昀也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可是当他看到人跟其他朋友在一起时,从来都不会觉得心中不爽。 相反,每当看到宋知昭身边出现贺云景或者其他人,甚至是顾初和在其侧时,都会心中烦闷,想要将人圈禁在自己身边,谁也不许靠近。 沈时闻起初还因为这件事苦恼了好一阵,他怕宋知昭与自己心意不相通,怕人在得知自己的心思后会远离自己。 可是现在好了,他觉得宋知昭也喜欢自己,他觉得他们是两情相悦。 虽说宋知昭那一日没有给予任何回复,可沈时闻还是如同吃到了蜜饯一般,心中被甜蜜包裹着。 自打那之后,沈时闻就总是拿宋知昭没完没了的打趣儿,甚至还在并肩而行时,故意伸手搂人腰间。 偶尔路过校园角落时,沈时闻还会指着那三两对偷偷早恋的学生们,问宋知昭他们是不是也很像那些热恋期的小情侣。 宋知昭起初还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作答,被沈时闻钓得那叫一个束手无策。 后来待熟悉了人的套路,也反手搂回去,抬掌遮挡住人视线,并且温柔地道了声:“非礼勿视,不要总盯着他们看。” 沈时闻便将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里,一边盯着人眼眸,一边试探性地在人指尖上落个浅淡的吻。 宋知昭唇角的笑意凝固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心跳也好似经历了一阵兵荒马乱般剧烈加快。 他其实有点怕。他怕沈时闻对他仅仅只是玩玩而已,只是在察觉到了自己的那份心思后,才故意想要逗玩自己。 所以这个淡而不易察觉的吻,宋知昭只佯装不知道,抽回了手后,拉着人离开了那片校园的角落。 这样暧昧不清的局势一直持续到高三,他们的关系依然毫无进展。看着宋知昭还是表面镇定淡然的模样,沈时闻更心急了。 眼看高中学习生涯即将结束,他们也要分别去准备参加联考了,到时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宋知昭万一看上了别的‘男狐狸精’,回来后不跟他好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一点,沈时闻就心中烦闷不安,整整两节课都趴在桌子上,别提老师们讲的文化课了,就连课间他都不想动弹。 而就在沈时闻趴在自己班级的桌上,心里急得团团转之时,门口处却突然出现了宋知昭的身影。 “呦,知昭,来找你男朋友?” 这话是林书昀故意说的,他其实早就看出了这两个人互相喜欢,但是却不明白俩人为何到现在都没确定关系。他说这话,自然是为了帮他多年的兄弟一把。 “什么男朋友?”宋知昭一愣,在意识到人言外之意后,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我跟时闻不是那种关系,你不要乱说!” 林书瞄眼向这里张望的沈时闻,倚在班级门口痞里痞气地笑着:“是吗?那我怎么感觉,你对他好得就跟对自己的老婆一样呢?” 这句话倒是让宋知昭彻底哑口无言了,犹豫许久也不知该怎样为自己辩解,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我们真没有。” 林书昀闻言,饶有兴味地抱臂看着他,正要再开口之际,肩膀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 他扭头看眼那拳头的主人,果真不出他所料,正是前来护着自家竹马的沈时闻。 林书昀冲好兄弟使了个颜色,意味深长道:“时闻,你就这么护着他啊?” “那当然了。”沈时闻自然会意,走到宋知昭身边将人圈搂在怀中,用巴不得满走廊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看阿昭像不像我老婆?我应不应该护着?” “像啊!”林书昀喜笑颜开地应和着,还冲身后的同班同学们打了个手势,“你们说,他俩看上去像不像天生一对?” 学音乐的女生本就稍微多些,各个也都是人精。在听到林书昀这么说后,纷纷开始笑着起哄,更有甚至让他们现场‘亲一个’。 林书昀满意于她们的上道,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宋知昭,故作随意般扬声说道:“知昭,要不你俩真亲一个给她们看看?我们班这群小姑娘,私下里好像还真挺喜欢看俩男人搞来搞去的。” 他话音刚落,教室里叫嚷着‘亲一个’的声音就更大了,更有甚者开始带头鼓起掌来,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们。 宋知昭一动也没动,他属实是被这样的阵仗弄懵了。 他不过就是因为发现沈时闻两堂课的课间都没来找他,所以才来看眼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结果怎么就要当众献出初吻了? 沈时闻见他一言不发,心里难免有些焦急,当即心下一横,将宋知昭搂得更紧。 宋知昭猛然对视上沈时闻的双眸,从人眼中读到了渴求与试探。他只觉得喉间发干,周遭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也都被放空。 也许是胸膛处挨得太近的缘故,在这一瞬间里,他仿佛只能听到他与沈时闻的心跳声。 那是剧烈的、如擂鼓般怦然的心动。 见宋知昭久久未出一言,沈时闻心中急切,探身就试图亲过去。 宋知昭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将沈时闻推拒开,只留下一句‘别闹了’,就转身狼狈地逃离开了那间教室。 林书昀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看着沈时闻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立马开始解围:“瞧瞧,这事怪我!是我突然让你俩来这么一下,把他给吓到了。看来我这弟妹挺容易害羞的啊,你以后可不能再心急了啊。” 沈时闻平日里的幽默风趣和伶牙俐齿都没了,他看着宋知昭逃离的方向,人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他甚至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只是轻声‘嗯’了一嗓,就扭头走进教室,重新坐回到自己座位上,整个人看起来失落至极。 第4章 而逃离现场的宋知昭,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走了很久,最后躲在空无一人的墙角处,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即便走了一路,他那颗心依然突突乱跳得厉害。 他满脑子都是沈时闻方才搂着自己要索吻的模样,心尖处的痒意更让他逐渐迷失了自我。 宋知昭觉得,他原本就暗生的情愫,现在似乎有些难以自控了。 后来宋知昭在美术联考时,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被玉江市美术学院提前录取。而沈时闻也在音乐联考时因为出色的演奏表现和天生的绝对音感,获得了全省第二的好名次,顺利进入与玉江美院仅有一街之隔的玉江音乐学院。 而那段怦然心动的情愫,也环绕了宋知昭和沈时闻整个高中。 在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林书昀组了个饭局,将高中三年相识的友人们都聚在了一起,美其名曰是举办一场校友毕业聚会。 因为大家都早已成年,所以在这场饭局里,林书昀点了几箱啤酒。他觉得啤酒的酒精浓度不高,可以给大家助兴,又不会让人轻易喝醉。 饭局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沈时闻就故意走到了林书昀身边,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开始跟他扯皮说笑。 林书昀当时以为他真的醉了,连忙摁住他酒杯,试图劝他不要再饮,结果却被人悄无声息地拍了拍手背。 他意识到了什么,将视线稍微一转,果真看到不远处一直窥视着沈时闻的宋知昭。 沈时闻唇边难掩得逞的笑意,开始故意装醉,胡言乱语地说道:“书昀,我决定了。等上了大学之后,一定要找个漂亮的女朋友,然后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以弥补我青春弥留的遗憾!” 林书昀没料到他开口就是如此炸裂的言语,心中一惊后反弹性地向宋知昭看去。 人似乎也是将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时正抿紧嘴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然后拿起桌上原本未动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林书昀有点担忧,怕他兄弟将老婆气跑了,有些急切地问道:“兄弟,你这是搞什么?你就不怕他一气之下直接跑了?” “没事,他不会跑的。”沈时闻压低声音,相当自信地说着:“他只会一气之下撕了那张温柔的面具,然后把我带走而已。” 林书昀听得一头雾水,他看着沈时闻眼底闪过的一抹狡黠,突然觉得搞不懂自己的这位兄弟了。 不过既然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林书昀也确实不好多问,只得继续陪着沈时闻,听人在自己身旁‘耍酒疯’。 第4章 那场聚会的最后,宋知昭拉着顾初和不知喝了多少,反正等沈时闻再度走到他身边时,整个人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顾初和眼见沈时闻走过来,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同他点头示意一下后就连忙起身给人腾了地方。 沈时闻居高临下地望着宋知昭,看人抱着酒瓶子不肯撒手。待周围人都陆陆续续走散后,才无奈地揉着他头顶轻笑道:“阿昭,回家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知昭这才抬起头 ,眸中蒙上一层了迷离。 可他依旧一动也未动,只安静坐在原处。明明已经醉得意识不清了,却还是没耍也没闹。 沈时闻试探性地伸出手臂,想要将人拉起来,可是还未触碰到宋知昭的手腕,就被人一把拍开了。 “走开,别碰我!” 宋知昭的力道不小,沈时闻手背上瞬间浮现起了明显的红痕。 沈时闻抽搐了一下嘴角,突然有些懊恼方才放任人喝这么多酒。现在好了,这小醉鬼恐怕根本不好带走。 不过与人相处十数年,沈时闻自认为想要将人轻松拿捏还是手到擒来的。所以他果断后退了半步,选择了以退为进。 他故意引诱般说道:“那我可走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吧,我要去找我未来的女朋友了。” 听到这句刺耳的‘女朋友’,似是点燃了宋知昭心中那团早已深种的占有欲。他‘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沈时闻的手臂,顺势将人往怀中一拉就紧紧圈抱在怀中,动作间甚至还带着些许粗暴。 沈时闻这才发现宋知昭的力气原来这般大,尤其在醉后,还带着点莽劲儿。 他刚要开口,就感觉到宋知昭将头埋进了他的肩窝里,还用鼻尖轻蹭着他的脖颈。 这动作太过于亲昵,似是想要亲吻上去。沈时闻被蹭得浑身酥麻,在暧昧气息不断腾升间,愈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闻哥,你不要走。” 沈时闻的耳畔响起了宋知昭近乎哀求般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又可怜。 “你别不要我。” 这两句话彻底拿捏住了沈时闻,他哭笑不得,拍着宋知昭手臂安抚着说:“我不走。但是现在很晚了,隔壁有家酒店,哥带你去开个房休息——” “好,我们去开房。”宋知昭压根没听人把话说完,只自顾自点头道:“闻哥,我想要你。” 沈时闻哪能听不出人言外之意?只是他现在被宋知昭又蹭又抱的,着实快要当场擦枪走火了。所以只得应和着人的话,轻哄着:“好,我的小祖宗,都听你的。” 宋知昭听到满意的答复,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臂。 可醉酒状态下的他根本难以控制住虚飘步伐,直接摇摇欲坠地向沈时闻身上倒去。 沈时闻自是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唇边浮现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不过好在前往酒店的这一路宋知昭都乖得很,进了房间之后,他隐约间嗅到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熏香,随后就彻底的意识不清了。 沈时闻将人放到酒店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帮他脱下鞋子拉好被子,还将空调调整到适宜的温度。 待将这一切做好后,他才拿起手机,准备给宋知昭叫个醒酒药的外卖。 可谁知他刚站到床边,宋知昭就忽然掀开了被子,将他整个人拦腰抱起,后仰面地摔到了床上。 “嘶。” 沈时闻被勒得腰侧肋骨生疼,他忍不住皱着眉直抽气,却还是将声音放得轻柔,关切问道:“阿昭,你怎么了?” 宋知昭却一言不发,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眸里,逐渐露出了迫切的情欲。 当时的房间内仅仅开了两盏壁灯,在灯光昏暗下,宋知昭其实有点分不清自己处于梦境还是现实。 但也只有借着这股酒劲,他才能将清醒时不敢宣之于口说的话一股脑说出。 “沈时闻,你不许找女朋友,你只能是我的。” 他的声音被酒气熏染出沙哑的醉意,取代了往日的温柔,更带有一种具有强烈压迫感的命令口吻。 “闻哥,我喜欢你。沈时闻,我喜欢你。” 沈时闻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在听到这两句话后,心中的喜悦更是难以言表。 他不由暗道:都说酒后吐真言,看来果真如此。 眼见着身下人没有丝毫回应,宋知昭也来了点脾气。他借着酒劲,伸出手胡乱摩挲着沈时闻英俊的面容,又壮着胆俯下身去,在人唇间落下一个轻吻。 这个吻轻极了,轻到宋知昭怀疑自己根本没碰上。他不太甘心,想要再亲上一回,结果还没等落吻,就被沈时闻扣住了后脖颈,唇瓣相贴间获得了一个深吻。 就着这个缠绵的吻,宋知昭那双手也开始变得不太安分。他扯拽着沈时闻身上的衣物,还将手掌顺延人腰腹一路滑下。 惊觉到人手掌要探向的部位,沈时闻慌乱地攥住那只不规矩的手。可在抬眸对视上宋知昭双目的那一刻里,他恍惚间读懂了人的意思。 沈时闻咬紧牙关,心下一横,还是松开了那道禁锢。 算了,反正宋知昭是他喜欢的人,被喜欢的人上一次又怎么了? 而且真男人才不在乎这种事,他们来日方长,大不了以后再睡回去。 沈时闻给自己简单的做了个心理工作,随后眼睛一闭,决定任由宋知昭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再有动静,他半睁开一只眼想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却发现宋知昭头枕在他的胸膛上,疑似是熟睡了过去。 沈时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眸,轻声呼唤着怀中人:“阿昭,阿昭?” 宋知昭正睡得香甜,压根没给予他任何回应。这下倒是把沈时闻气得不轻,对准人屁股拍了一巴掌。 “什么意思啊小祖宗?哥就这么没有魅力吗,你居然能睡过去?” 睡梦中的宋知昭似是察觉到些许痛意,微蹙了一下眉头,低声呢喃了句:“别闹。” 沈时闻将这两个字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越想越来气,却又不舍得真把宋知昭折腾醒,只好轻拍下人脸颊,咬牙切齿道:“小混蛋你记住,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下次你就乖乖躺下面去吧!” 宋知昭许是被他拍得不太舒服,在沈时闻身上哼唧着翻了一圈,重新倒回到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搂着被子继续与周公相会去了。 第5章 沈时闻侧耳倾听,听到人依旧均匀的呼吸声后,才试图起身继续给人订药,防止他第二日起来头昏欲裂。 结果他起身距离床面不过几寸的距离,就被一只手臂揽住腰身,重新带回了床上。 沈时闻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手臂的主人是谁,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一条腿搭在了腿上,可谓是被宋知昭彻彻底底搂在了怀中。 这下沈时闻彻底动弹不得、也不敢再动弹了,只得任由宋知昭把他当成个人形抱枕,稀里糊涂地睡了一夜…… 窗外旭日驱散了薄雾,投映进房间大床上,正巧打在沈时闻的脸颊上。 他被晃得双眸微动,不情不愿地从梦中转醒。结果刚睁开眼,就看着与他近在咫尺的宋知昭,整个人瞬间清醒,心也开始突突乱跳。 他伸出手,抚摸着宋知昭的脸颊,目光中流露出眷恋与爱慕。 宋知昭就是被这细微动静吵醒的。 他偏下头试图躲掉抚摸着脸颊的手,困意尚且未消,他不愿意睁眼,甚至全然忘记思索自己究竟身处于何地,旁侧为何会有人。 他只是胡乱摸索两下怀中的人,待发觉这人浑身硬邦邦的之后,猛然睁开双眼,不偏不倚对视上沈时闻那意味深长的双眸。 宋知昭难得的失态了,他连忙松开手臂,整个人僵硬地坐起身来。 昨晚酒喝得不少,这猛然一起身,顿感头昏欲裂。他抚住额角,嗓音有些沙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 沈时闻对于这一质问很不满意,却仍是眉尾半挑着打趣儿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怎么,阿昭想要谁睡在你身边啊?” 宋知昭被人问得一时哑言,昨夜之事他记不太清了,只是隐约间感觉到唇上那抹柔软的触碰感,除此之外……哦对,还有在最后合眼之前,他好像确实闻到了属于沈时闻的气息。 宋知昭此时只感觉一言难尽,有种想撒腿就跑的冲动。 他严重怀疑自己昨夜做了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可是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又似乎很是整整齐齐。 沈时闻察觉到人要逃跑的意图,手臂撑起上半身斜倚在床头边,故意露出胸膛前的大片肌肤,故作虚弱地问道:“宋知昭,你是不是睡了我还不想负责?” 宋知昭想要逃离的动作瞬间停滞了,他慌乱地转过身来,待视线落到人身上的那一刻,喉间止不住地吞咽着。 不得不承认,沈时闻现在这个模样极具诱惑力,若不是他定力尚且算好的,怕是会忍不住‘再次’将人吃干抹净。 宋知昭不知该如何作答,整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沈时闻不由在心里一阵暗笑,随后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人到自己身边来。 本着‘不能做渣男,要对睡过的人’负责这一思想,宋知昭听话地挪步到他身侧,结果刚站到床边,就被沈时闻一把搂住了腰身。 沈时闻用脸颊蹭着他的腰窝,黏黏糊糊地说道:“阿昭,我的清白被你夺了,你要对我负责。” 宋知昭一时间有些迷茫了,他也是个男人,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他怎么可能没有印象和感觉? 他严重怀疑人在骗自己,可又不敢拆穿,毕竟沈时闻可是他喜欢了多年的人啊。 他只能干巴巴地问道:“我该怎么对你负责?” 沈时闻见计谋得逞,仰起头来看着宋知昭的眼眸,诚恳道:“阿昭,我也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 这句话说出后,时间好似都被凝固住了。 那份被刻意掩埋的悸动终于流淌出心河,荡起阵阵涟漪。 宋知昭的脑中只余一片空白,似是被欣喜冲昏了头脑。过了许久,他唇瓣才轻颤了一下,点着头道了声:“好。” 后来,还是过了很久之后,宋知昭才知道那一晚原来是自己先酒后表白的。 再后来,他也知道了,原来沈时闻早就喜欢他了,他们一直都是两情相悦。 第5章 宋知昭和沈时闻两个人,从十八岁谈到如今的二十四岁,这一谈就是六年。 因为宋知昭怕家里人不同意的缘故,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遮遮掩掩的跟沈时闻谈恋爱。 除了顾初和与林书昀两位至交好友外,可谓是无一人知晓。真正意义上的做到了瞒天过海,而且这一瞒就是六年。 但是最近,沈时闻不想瞒了。 在知音画室明亮的灯光之下,宋知昭正欣赏把玩着那枚戒指。 沈时闻看他抿唇笑得灿然,心里也甜滋滋的,正想凑上前去讨个香吻,再哄着老婆陪自己出去吃个烛光晚餐。却不料视线一转,在角落垃圾桶里看到了抹碍眼的红色。 “贺云景来过了?” 他眉头瞬间聚拢,语调也变得酸溜溜的,毫不掩饰浓烈的醋意。 宋知昭略显局促地将手放下来,偏转了视线不敢与人相对,在稍微犹豫片刻后,还是如实答道:“是,他上午来的。” 沈时闻到底还是没舍得对短暂分离了半个月的男朋友发脾气,只是阖眸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怒意强行压制。 可即便他再想装作视而不见,眼睛也忍不住向那角落里瞄去。他终是忍无可忍,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到垃圾桶旁,将那束红艳艳的玫瑰花拎了起来。 宋知昭不明所以,目光紧紧追随着人,疑惑问道:“你要干嘛?” 盯着手中的玫瑰花,沈时闻已经想象到了贺云景是怎样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然后骚包的拿着它们来到画室,在跟宋知昭谈笑风生后,将这束玩意递给了他。 想到这里,沈时闻内心翻涌的怒火就愈发强烈,他瞬间好气全无,言语间也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干什么,我要把这个碍眼的东西丢出去。” 丢出去,统统丢出去。 这束玫瑰花也好,送花的那个人也罢,都能丢多远就丢多远! 一提到这个贺云景,沈时闻就气得要命。 早在上初中时,贺云景就没少跑到他面前跟宋知昭故作亲切,那场面属实是碍眼。 起初因为人替宋知昭解过围的缘故,所以沈时闻就强行忍耐了。可是却没想到这家伙惯会得寸进尺,竟然追着宋知昭的步伐进了同一所高中。 刚上高中不久的时候,因为沈时闻的威胁和林书昀的出现,贺云景曾消停过三年,也没再整什么幺蛾子。 可是沈时闻万万没想到,人竟然也考进了玉江美院,还成为了宋知昭自幼恩师——付言诚先生的学生? 这下好了,那贺云景不仅距离宋知昭很近,还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两人的关系只会比从前更亲近! 沈时闻还试图安慰过自己,认为贺云景只是将宋知昭当友人,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是在刚上大学不久,他跟宋知昭谈恋爱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发现那狗东西看自家老婆的眼神不对劲。 后来更是胆大妄为,竟敢时常对着宋知昭无事献殷勤,不是今天送奶茶,就是明天邀请一起看电影。虽然这些都被宋知昭一一回拒,可他还是气得肝连着肾一起疼。 有几次沈时闻实在是气不过了,便大晚上将宋知昭从美院叫出来,拉到附近的那家酒店快活一晚上。 无论位置在上还是在下,他都会特意在宋知昭脖颈上落下点不太明显的痕迹——毕竟如果印子留得太深了,宋知昭是会悄咪咪生气的。 好在后来宋知昭不知为何,在刚上大二时提出了要跟他在校外租一间公寓同居,这才让沈时闻烦躁不安的心逐渐沉静了下来。 但是今天沈时闻看到那束花的时候,他就又开始无法淡定了。 不是,哪有人这么不要脸的,居然在七夕送别人的男朋友玫瑰花?什么意思,是当他这个正牌老公死了吗! 沈时闻敢确定,如果姓贺的那个混蛋现在站在他面前,他必定给人一顿毒打,警告他不要再觊觎别人的男人。 可惜那家伙连个人影都没有,他满腔的怒火根本无处发泄。 沈时闻眉峰轻蹙,独自生着闷气,顺势将那束玫瑰挨个花枝拿出来,再把花瓣撕个粉碎。 宋知昭生怕那玫瑰枝上有残余的花刺,连忙走上前来,握住人手腕安抚道:“老婆别生气了,再伤到你的手。” 听到人在关心自己,沈时闻心中有一抹暗爽,但是又故作满脸不高兴地把花枝重新丢回到垃圾桶里,嘴里嘟哝着:“真碍眼。” 宋知昭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耍小性子,强忍着笑意继续哄道:“是,你说得对,人跟花都一样碍眼。我这去把这个花丢了好不好?” 沈时闻这才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但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人呢?你能不能以后不要跟那个姓贺的狗东西再来往了?我看着心里不舒服。” 其实何止是不舒服,他简直是能喝下两坛子老陈醋! 要不是顾及着宋知昭的颜面,他非得邦邦给那贺云景两拳,将人打出玉江市。 第6章 这话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可能会以为沈时闻在无理取闹,可是宋知昭与他心意相通,自然知道人只是又醋意大发了。 本着逗玩人的心思,宋知昭佯装沉思了一阵,然后斟酌着开口:“你这要求难免有些苛刻了。” “什么?”沈时闻没想到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谁苛刻?我怎么苛刻了?” 宋知昭不用看都知道人现在必然气得不轻,肯定是在摩拳擦掌、咬牙切齿。 但是他存了要逗玩沈时闻的心思,自然不会轻易改口,便又道:“你知道的,我们都是付老师的学生,是同门的师兄弟。当初毕业时老师特意叮嘱过,让我们日后要在事业上互相帮助,所以肯定少不了往来。” 无论身处于任何行业,尊师重道都应放在首位,这是一个人成名的关键。 宋知昭能够年纪轻轻就在圈中有如今的成就和地位,具有天赋和能力是一回事,师从名家且不忘本更是关键。 否则纵使一个人能耐再高,但却不尊敬师长,或行背刺之事,那就只有臭名昭著,人人对其避之不及。 沈时闻知道付言诚老先生是宋知昭的恩师,对他从幼时就进行悉心教导,更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毫无保留的传承给他。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在宋知昭刚从玉江美院毕业时,付言诚老先生就为其举办了一场毕业晚会。 那场晚会中,请来的都是美术界行业的翘楚,甚至还有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目的也格外简单,就是希望这群人能够看在他付言诚的薄面上,日后可以对宋知昭帮衬一二,方便他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圈内混得风生水起。 要说付言诚老先生也是一代风云人物,乃是玉江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院长。如今已年过六旬,正是该颐养天年之时。 可惜他曾经识人不清,收过一些忘恩负义之辈,以至于身边的关门弟子就只剩下了宋知昭一人。 不过这对付言诚老先生而言,也是一件幸事。 他用大半人生看遍世间的人情冷暖,在几经背叛、心灰意冷之后,遇到了年方五岁的宋知昭。 他其实原本并不想收宋知昭为徒,可是奈何人不仅乖巧懂事,还天赋异禀,犹如被老天爷赏了这口饭。 付言诚虽心有忌惮,但却不忍明珠被埋没,所以干脆咬紧牙关,决定再赌一次,收了宋知昭为关门弟子,并且将毕生所学尽数教给了他。 好在付言诚老先生这一回赌对了。 宋知昭不仅术业有成,还不忘恩师。这些年来,无论是获得何等奖项,都会郑重提及并且感谢自己的恩师,就连刚毕业那年举办人生首次画展时,都诚邀了付言诚老先生前来坐镇。 这等孝心与不忘本的美好品德,时常被圈内人赞不绝口。 可是宋知昭是付老先生的关门弟子,那贺云景算什么呢? 他是玉江美院的学生,也可以算是付言诚先生的学生。但若说关系的远近亲疏,其实也不过尔尔。 那老先生还是看他与宋知昭是友人的份上,才对人多加指导一二。至于其他的?可不见得先生对他有什么有待。 沈时闻想到这里,就打从心底不赞成宋知昭那句‘同门师兄弟’,他不满道:““什么师兄弟?你是付老先生唯一的关门弟子,他算什么?他算是沾了你的光!” 宋知昭偷瞄打量着他,看人气得险些跳脚,忍不住暗自发笑。 这笑声没遮掩住,被沈时闻听了个清楚,他眯起眼眸,一把握住宋知昭的手腕,将人抵在墙边,故作凶狠地威胁道:“你还敢笑!知不知道你老公我在生气?信不信我现在就狠狠的罚你?” 宋知昭挣了下手腕,发现难以挣脱后,不经意地挑了挑眉,一副不甚相信的模样。 “这可是我的画室,你想怎么乱来?” 谁知他话音刚落,沈时闻就直接覆身而来。 唇瓣相贴,沈时闻用尖锐的齿啃咬着宋知昭的唇肉,带着不由分说的侵略意味,将占有欲表现得淋漓尽致。 将人圈进方寸之内,沈时闻用那一寸寸的吮吻,将宋知昭亲得气息变至滚烫,使人本能地用身体贴蹭着他,似是想要索取更多。 沈时闻察觉到人的小动作,心中暗自得意,更将人吻得腿都在发软,彻底占据了主导地位。 往日的温柔被尽数驱散,如同在失控地宣泄着不满,强势得有些过分。 可就算这个吻是沈时闻布下的天罗地网,宋知昭也自愿深陷其中,沦为爱的俘虏。 毕竟,在名为爱的战场之上,宋知昭早就心甘情愿的败得溃不成军。 第6章 二人正吻得快要情动之时,画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宋知昭猛然回过神来,推了把将压在墙壁上胡乱摸索的沈时闻,声音也变得急切:“先别闹,回家再说。” 沈时闻正跟人亲得热火朝天,显然是不愿意放手。宋知昭也看出了他的企图,直接二话没说,将人推拒到了旁侧。 沈时闻意犹未尽地盯着人被亲得通红泛肿的嘴唇,心里获得了强烈的满足感。 不知为何,每当他在宋知昭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印痕之后,就会格外兴奋。 如同是给人打了烙印一样,让他能够真切感受到,宋知昭是独属于属于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宋知昭见沈时闻还盯着自己没动弹,生怕人是在不高兴,连忙轻吻了下他脸颊轻哄道:“对不起老婆,忘提前跟你说了。我今天约了三个学生,你先回家,我一会儿了解下他们的大致情况就回去。” “学生?”沈时闻抓住了重点,狐疑地看他一眼,“什么学生,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宋知昭迅速整理好身上衣物,一边前去开门,一边言简意赅地答道:“老师介绍过来的,说是今年准高一的美术生,想让我带他们试试。” 沈时闻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宋知昭的背影。在确认自己所听非虚后,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音调。 “不是吧阿昭,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带学生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宋知昭正要开门的手一顿,随后长叹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我确实不愿意。可是没办法,师命难违啊。” 宋知昭确实不愿做什么美术老师。 否则以他的能力,早在刚毕业时,就可以留校任职。 起初沈时闻还不知道其中缘由,只当他是因为全家老小皆献身于教育行业,所以想要特立独行。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他才从宋知昭口中得知,原来是因为人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像他的家人那般,被学生们牵绊一生,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教育事业。 他想要可以随心所欲地作画,画他的所思所想,画他见过的百态人生。 但是现在,宋知昭却要因为付老先生的嘱托,开始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了。 沈时闻心里有股莫名的气,他抬起手想要抓住前去开门的宋知昭,可是却发现人已经到达了门口,他再也没有了阻拦的机会。 但是他不甘心,还是攥紧拳头后扬声质问道:“宋知昭,你尊师重道、深明大义,无时无刻不想你的恩师、想那所谓的情分。可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一想?你还记得刚毕业时,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宋知昭神色微微一怔,又很快释然开来。 他站在门前,与那群学生不过一门之隔的距离。他自然也知道这三位学生,都算是天赋极佳的人,未来或许会不可限量。 他们带着希望而来,如同当初年幼时的他一样。所以,他又怎忍看着他们失望而归? 要不是付言诚老先生着实是年岁已高,精力大不如从前,必定会亲自教导,而不是劳烦他这唯一的关门弟子。 “我当然记得,我想要的是能够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宋知昭唇边弯起浅淡的笑容,可在笑意里,似乎又饱含着一抹无奈。 他又说:“可是时闻,自由是我想要的,却又是最幼稚的。人只要活着,就会被生活的琐碎束缚着,永远也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说完这话,他没再给沈时闻多言的机会,直接打开了画室的门,将门外三个学生请进了室内。 而沈时闻望着与他相隔不过十米远的宋知昭,恍惚间才意识到,随着时光荏苒,人早已不再是当年无忧无虑、可以随心所欲的少年了。 那三个学生先后走进画室,跟宋知昭规规矩矩打了声招呼,恭敬地称呼他为‘宋老师’。 宋知昭面露温和笑意,招手示意他们三人坐到窗边的沙发上,打算简单了解一下这三名学生的基本情况。 沈时闻站在不远处,看着跟那三个学生谈笑甚欢的宋知昭,心口却如同被巨石堵塞住一样,久久难以平复。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是在替宋知昭惋惜。以后人也要为自己的学生们付出自己的心血,稍有不慎,还会像付老先生那般,遭受到关门弟子的背叛。 第7章 想到这里,沈时闻就感觉画室里闷闷的。明明开了空调,却还是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没再打扰宋知昭,转身推门离开了画室,独自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宋知昭虽说是在跟学生们畅谈,可是余光也时不时瞄向沈时闻,待发现人走后,难免有些不知所措,偏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宋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说这话的男生叫田宇昊,看上去阳光开朗又样貌俊朗,此时正笑得意味深长。 打从刚进这个画室那一刻起,他就注意到了那个身形颀长且五官精致的男人,可是他们小宋老师既然没有介绍,他自然也就不好多问。 “没什么。”宋知昭回过神来,稍微沉思了一下,问道:“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田宇昊咧嘴一笑:“问完我们的基础情况了,现在让我们说自己的目标院校。” 宋知昭点了点头,将视线转移到他左边那个看起来安静而又内敛的男孩身上,温声问道:“梓清是吧?我记得你刚才说,你的目标院校是我的母校玉江美院?” 张梓清紧张地绞了下手指,低声说道:“是的老师。” 宋知昭见他如此拘谨,眉头稍蹙了一下,抬手拍了把他肩膀,鼓励道:“你别紧张,自信一点。付老先生跟我说过,你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你的很多天赋,是大部分人奋斗数十年都难以拥有的。” 张梓清听到被人肯定的言语,眼睛里闪过一抹细微的光亮,随后又抿着唇垂下了头。 他倒不是自卑,而是天生不善言辞。 就像是老天赏赐给他一个旁人都羡慕不已的艺术细胞,却剥夺了他的巧舌如簧。 不过倒也无伤大雅,艺术家嘛,也无需用嘴来作画。 “老师老师。”见张梓清又一言不发,田宇昊连忙举起手试图插话,“我也想考玉江美院!梓清考哪,我就要考哪!” “你闭嘴吧,吵死了。” 这声呵斥来自于坐在田宇昊右边的那位男孩,他名为唐昱,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高冷的姿态,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 在斥令田宇昊噤声后,他没理睬对他怒目而瞪的人,转而彬彬有礼地对宋知昭道:“宋老师,我们三个人的目标院校都是一样的。” “谁跟你一样?”田宇昊脸色大变,曲起手肘就试图向他腰侧捅去,“你很烦哎!能不能别总缠着我和梓清?” 唐昱熟练地侧身躲过,面不改色呼唤着坐在另一头的张梓清:“梓清,你能不能管管他?” “我。”张梓清慌乱地摇着头,红着脸颊吞吞吐吐道:“不、你俩别……吵。” 看着这三个孩子间异样的氛围,宋知昭眉尾微挑了一下——他这三个学生,恐怕有点关系匪浅啊? “好了,在画室里要注意安静,不要打闹。” 宋知昭不动声色地出声‘拦架’,又继续说道:“以你们三人的能力,想要进玉江美院都不是难事。只要未来三年里不懈怠、不放弃,那就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他说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正好刚过晚上七点。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们后天带几幅完整的作品过来,我来仔细看一下你们的功底。” 听到宋知昭这么说,三个学生纷纷站起身来,在跟他礼貌道别后一齐离开了画室。 关好知音画室的门后,宋知昭匆忙向家赶去。 他记得前段时间沈时闻看到了一家新开的餐厅,说想要去尝试一下。现在的时间尚且不算晚,正好可以跟人来一顿烛光晚餐。 就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顺便思索着该如何哄刚才一言不发就离开的人。 结果刚到家楼下,他就听到有人在胡乱弹着吉他,还大声唱着跑调的歌。 宋知昭心中霎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一抬头就看到他家那户的窗户正开着,窗边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知昭咬紧了后牙槽,头皮一阵发麻。他严重怀疑隔壁的邻居们都去过七夕了,否则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等魔音穿耳的折磨? 他和沈时闻的这个二室居的家在三楼,虽说因为沈时闻搞音乐的缘故,整个家都安装了质量极好的隔音板,可是只要那窗户一打开,隔音板就彻底失了效果。 其实如果沈时闻正常唱歌或者弹吉他的话,那对邻居们来而言,说是一场免费的演唱会都不足为过。 可是沈时闻今天压根就没好好唱,跑调就算了,还故意扯着嗓门制造噪音。 “……真是太过分了。” 宋知昭低声念叨了一句,快步走进楼道里,直接一步三台阶,恨不得直接冲进家门,将那个扰民家伙的嘴狠狠堵上。 可当他打开家门之后,入眼就是让他更头大的场面。 这客厅像是被大型犬拆了家一样,凌乱得不堪入目。包装盒跟琴包横躺在地上,茶几和沙发上还有些不知哪里来的纸屑。 宋知昭只觉得一口气直接涌上心头,那份温柔瞬间不复存在了。 “沈时闻!你给我过来!” 他高声喊了一句,随后果断放弃了带人出去享受烛光晚餐的计划。 他决定在收拾完这个混乱的屋子后,再好好收拾一顿这个二十四岁了,还‘调皮捣蛋’的男朋友。 第7章 沈时闻在听到宋知昭喊了声自己全名后,弹吉他的手停顿片刻,随后又佯装没听见,继续拨扫着琴弦,还故意扯着脖子弄出更大的噪音。 在客厅里收拾那摊凌乱物件的宋知昭终于忍无可忍,捎起被人随意丢弃到沙发的那个腰带,交叠后紧攥在手中,直接奔向阳台而去。 “你没完了是吧?” 他用腰带抽打了下门框,恐吓般呵斥了一嗓。 沈时闻听到声响转过头来,待看到人手中提着的腰带后,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放下吉他站起身来。 他看着宋知昭手臂上因过度隐忍而暴起的青筋,收敛起那副慵懒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阿昭,你这是要干什么?这、这可是家暴啊!” 他一双眼在宋知昭俊美脸蛋和那根震慑力十足的腰带上来回流转,不争气地吞咽了两下口水。 宋知昭看到沈时闻那怂到快要缩脖的德行,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但他还是故意板着个脸,走到人身旁后顺手关紧了窗户。 沈时闻视线随着人手中的腰带来回移挪,直至看到那扇紧闭的窗户后,不由暗自叫苦。 完了完了,他们家可是做了隔音板的。今天他就算是被自家老婆打死,旁边的邻居们恐怕也听不到半点吧! 想到这一点,他有些后怕地向后挪蹭了两下身子,试图给自己找一条逃生通道。 可宋知昭哪里会给他机会?直接长臂一伸,将人圈在了阳台的小角落里。 “你、你要干嘛?” 沈时闻的后背紧贴在窗户上,这种想要又逃不掉的感觉,当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宋知昭却偏偏一言不发,抬起沈时闻的下颌,用那皮质的腰带在人脸颊上来回摩挲。 沈时闻看着他唇边那抹暧昧不清的笑容,即便清楚人应该不舍得对自己动手,可还是没由来地胆战心惊。 他干脆闭紧了眼眸,言语也不过脑子,直接脱出而出一句;“你不能这样!且不说你这是家暴行为,是错误的处理事情方法。而且你以后可是要被那几个学生称为‘老师’的人,万一他们中间有个爱调皮捣蛋的,你还能揍他们不成?你、你这是犯法!” “我不揍他们,我直接回家关门打狗。” 宋知昭笑意盈盈却不达心,凑近了人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他又意有所指地说:“而且,还是那种爱拆家捣蛋的坏狗。” 沈时闻呼吸一滞,浑身都因为这股热气开始忍不住的发烫。 他半睁开一只眼睛,对上宋知昭此时深难见底的眼眸,霎时沦陷其中,恨不得直接把人搂紧怀中亲吻一顿。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老婆现在笑里藏着刀,他根本不敢惹。 沈时闻试图转移话题,一低头恰巧看到刚才弹的那把吉他,正是人送给他的七夕礼物。 “那个,老婆啊。”他指了下吉他,讨好地冲人笑着,“这个吉他是martin的限量款吧?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你是不是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宋知昭压根不吃这套,攥握住他的手腕,全然不在意地说道:“为了能让我的男朋友高兴,无论费多少功夫我都心甘情愿。可是我这男朋友居然拿着它一顿乱弹,还故意开着窗户唱跑调的歌来扰民。你说,该不该收拾一顿?” 沈时闻试图摇头,但脸颊被宋知昭掌控着,只能开始装傻充愣。 “跑调了吗?我不觉得啊!可能是那首歌我不太熟悉,所以没掌握好音准吧。” 宋知昭见他‘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眯起眼眸冷哼一声道:“拥有绝对音感、而且当年省考第二的人会掌握不好音准?你想骗谁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第8章 说完,他不给沈时闻再为自己辩驳的机会,直接用腰带绕住人的手腕,一路拖拽着向还没收拾利索的沙发走去。 “喜欢扰民是吧?”宋知昭将沈时闻摔进沙发里,俯身压了上去,“那你一会儿可得好好叫,最好要让隔壁的邻居们都听到。这七夕佳节、良辰美景的,也得给他们助助兴不是吗?” 沈时闻被摔得龇牙咧嘴,听到人这番话后更是叫苦不迭。 不是,他那温柔的大美人老婆去哪了?怎么半个月不见,就黑化成这样了呢! 他除了在外面喝了一堆酒,并且回家后故意将屋子弄乱,还制造了点噪音外……也没干别的啊! 似是看出沈时闻在偷偷不服气,宋知昭捏起他下巴,直接一个粗暴的吻落了下来。 这个吻落得猝不及防,沈时闻口中不受控地发出三两声呜咽,而这恰到好处的声音也彻底点燃了宋知昭的欲火。 他在人唇肉上反复啃咬着,掌间抚摸人身躯的力道也在逐渐加重。 唇齿交融的吻没能持续太久,宋知昭又将唇瓣向下移挪,拿捏着些许分寸,在人脖颈处又舔又咬。 酥麻感瞬间蔓延,沈时闻止不住地开始浑身发颤,头脑也一阵放空,只能仰躺在不算宽敞的沙发里,任由人的掌心顺沿他腰身不断下移。 可就在情欲被点燃的临门一脚时,沈时闻忽而急促地喘息了一声,随后连忙抓住了宋知昭那只胡乱作祟的手。 “你等等,我有事要问你。” 宋知昭被迫停下,眉头稍蹙着,显然是对被人打断而略微不满。 他伸手堵住了沈时闻的嘴,声音因沾染欲望而变得沙哑且富有磁性:“老婆乖,先别问,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沈时闻时常被他这声音迷得忘乎所以,现在也是一样。他体内瞬间气血翻涌,恨不得立马被人吃干抹净。 而且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也着实太近了,近到沈时闻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着,嗅闻着宋知昭身上的气息,欲望似潮水般翻涌,让他双目也逐渐变得迷离。 眼见人乖乖闭了嘴,宋知昭这才满意地松了手。一边继续在人身上煽风点火,一边去勾茶几抽屉里那盒安全套。 …… 但是很快,沈时闻就不干了,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宋知昭今日藏着股狠劲儿,似是在故意惩罚他。 直至被折腾得实在遭受不住了,沈时闻才开口求饶道:“小祖宗,我错了,你快别欺负我了。” 宋知昭没理他,反而继续埋头苦‘干’。 沈时闻眼尾泛着红,气得人咬着人肩膀闷声骂了句:“宋知昭你个禽兽……!” 被骂了句禽兽的宋知昭眉头微微一挑,稍作停顿后更加不依不饶起来。他甚至还故意浅尝即止般地驰骋着,引得沈时闻声音愈发含糊不清。 …… 最后在温存之时,沈时闻或许是因为白天赶高铁太过辛劳的缘故,低声呢喃着骂了宋知昭两句‘混蛋’后,就直接昏睡在了他的怀中。 如水的月光打进房间里,洒在沈时闻那未着寸缕的胸膛上。 宋知昭为人盖好一层薄被,坐在沙发旁侧,伸手抚摸沈时闻的眉眼,又顺延着向下划到人唇间,最后望着人的睡颜定了神。 高中时的那个午后,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当时那道暖阳照在沈时闻睡颜上,他只回首一瞥,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心跳怦然。 也是在那一刻里,宋知昭才意识到自己对沈时闻的感情,还鬼使神差的给人画了第一幅素描像。 而那幅画至今还被沈时闻珍藏着,甚至请了专业的裱画师将其封存,时不时地拿出来欣赏一番。 宋知昭后来自然也为人画了许多不同类型的画像,可是沈时闻永远都偏爱最初的那一幅。 他说,这是他们青春懵懂时最青涩的爱意,也是一生都值得回味的年华。 想着过去的点滴,宋知昭唇边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他觉得人生最大的幸事不过如此,自己喜欢的人也深爱着自己,两个人能够相爱相守,能够相伴到老。 第8章 画家的灵感时常来得突然,就比如现在,宋知昭突然很想画一幅朦胧月色下的爱人。 他轻手轻脚地站起身,将屋内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借着皎洁月光走到窗边,悄无声息地支起了画架。 他望着沙发上睡得香甜的沈时闻,唇边的笑容格外温柔。 将所有复杂的情绪驱逐出脑海,宋知昭抬起手臂用画笔抚过纸面,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艺术创作之中。 沈时闻再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他翻了个身,微眯开半只眼,正好看到坐在画架前执笔而绘的人。 客厅内没开灯,光线又太暗,他看不清宋知昭画上的内容,以为人又在勾勒着天边那轮孤寂的月。 他看着认真作画的人,恍惚间又想起了今日晚间,在画室里看到的那道背影。 宋知昭的那个背影,有着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想要扛起一份责任的坚决。也有明知前路是个未知数,却必须要义无反顾踏上去无奈。 或许旁人看到这样的宋知昭,会道他不负恩师期许,道他将来定会桃李满天下。可沈时闻只关心他是不是迫不得已,担心他将来是否会后悔这一决定。 似乎是察觉到沙发上的动静,宋知昭转过头来,正巧对上沈时闻的目光,他含笑柔声道:“你睡醒了?” “嗯,刚才实在是太困了。”沈时闻搂着那薄被翻了个身,本着他们之间无需遮遮掩掩的原则,直接了当地问道:“那三个学生,你不会是真的打算都收了吧?” 这问题倒是在宋知昭预料之中,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答应的老师。” “为什么?”沈时闻不解于人的这句话。 宋知昭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那只笔,望着窗外正当空的皓月,脸上浮现出云淡风轻的浅笑。 “老师如今年事已高,而那三个孩子又都是可塑之才。我啊,只是不忍看他们成为沧海遗珠罢了。” ——那简直太可惜了。 “那你呢?你怎么办?”沈时闻坐起身来,目光中满是焦急,“你当初不是最不想带学生吗?” 宋知昭朝他瞥了一眼,眼底依旧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他用指尖轻重不一地敲着旁侧放置颜料的桌面,声音忽而变得沉静而又有力:“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艺术需要被传承。” 沈时闻听到这话,心头猛然一紧,下意识的噤了声。 他纵使有千言万语,面对宋知昭这样的一句话,也终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望着清辉之下坐得笔直的宋知昭,人分明在与他相隔不过三五米的距离,可却显得是那般孤寂。 心仿佛被沉重巨石堵塞,压得他难以喘息。 沈时闻又想起几个小时前,在画室里看到的那幅宋知昭临摹的星空。 多年来的耳濡目染,让他并非不懂那副画真正含义。那是在默不作声地表达一种无畏的疯狂,是在挣扎于命运、在不甘于现状。 可无论宋知昭再如何追求于自由,他身为一代大家付言诚的关门弟子,就要扛起传承艺术的责任,就要继续培养无数的接班人。 这便是那句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算了,不想那些了。” 沈时闻受不住这略显沉重的氛围,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他将薄被围在腰间,赤。裸着胸膛走到宋知昭身边,想要瞧瞧那幅画作。 果然不出他所料,人又在画自己。 沈时闻将手搭在宋知昭肩头,得意地扬起嘴角:“阿昭,画了我这么多年,你怎么也画不腻啊?” 宋知昭抬眼看了看自己的那幅画,分明还是个半成品,人怎么就看出来了? 他故作冷漠地拿起画笔,继续在纸上勾勒着线条。 “我这连五官还没画呢,你怎么确定就是你了?而且你说得对,我早就把你画腻了。所以我决定过两天找一个新男模,天天把他请到画室里,当着你的面画他。” 沈时闻明知人在故意气自己,可还是忍不住醋意大发。 他施力捏着宋知昭的肩膀,凶狠地威胁道:“你敢?要是让我发现了,我非得当着他的面把你狠干一顿,然后再把他打出去!” 宋知昭闻着空气中飘荡起来的浓郁醋味,抿唇强忍着笑意。 沈时闻见他一声不吭,更是来了脾气,一把夺过人手中的画笔,气急败坏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要做睡了我就跑的渣男!” 宋知昭被人抢了笔也不恼,只握住他的手柔声哄道:“我若是想跑,六年前就跑了,哪能等到今日?而且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也只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小情话让沈时闻险些脸颊滚烫,他盯着宋知昭头顶的发旋,暗想人怎么也学会了这些‘花言巧语’,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第9章 见一向口齿伶俐的人骤然哑言,宋知昭在心中沾沾自喜。 某些短视频里说得果真没错,甜言蜜语这种东西,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听。 不过与那些渣男不同,他对沈时闻的心意天地可鉴,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行了,你别画了。” 沈时闻将坐在原地没动弹的宋知昭拉了起来,拽着人就要往卧室走去。 宋知昭亦步亦趋跟在人身后,压低嗓音问道:“干嘛?刚才没喂饱你,还想再来一次?” 沈时闻停下脚步,回头鄙夷地望他一眼,抬起下颌向人示意:“你看眼表,都几点了?赶紧陪我睡觉。这半个月没抱着你,我都睡不安稳。” 一股甜蜜的幸福感瞬间融化在宋知昭心头,他弯起眼眸,任由沈时闻搂着他的腰走进了卧室。 “既然老婆都这么说了,那幅画就明日再说,今晚我负责做你的专属抱枕。” “好啊,明天我陪着你画。” 沈时闻满意地亲口他唇瓣,眼底也开始藏不住的浮现出困意。 他属实是有些太累了,为了能赶在七夕之前回来,他进行了连续半个月的高强度工作。再加上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高铁,刚才又跟宋知昭做了一次,现在精力和体力上都有些不济。 抱着人躺在床上后,沈时闻几乎是一秒入睡。宋知昭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有些心疼地抚摸了下人略显憔悴的脸颊,随后也阖眸渐入梦乡。 窗外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室内的他们相拥而眠。 —— 又过了两日,三位学生纷纷如约带着画来到知音画室。宋知昭皆细观一番,发现他们擅长的皆所有不同。 不过也确实都如付言诚老先生说的那般,都是天生的艺术家们。 田宇昊是最后一个来到画室的,他带着三幅画推门而入后,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画架旁的沈时闻。 沈时闻就算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他也并未转头,只是自顾自地欣赏着画架上那副尚未完成的画作。 田宇昊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眸中止不住地流露出几抹好奇。 他其实上次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人虽说看上去有几分慵懒,却难掩骨子里的那抹矜贵。这种气质浑然似是天成,犹如哪家的富二代少爷,又或者是其他的艺术工作者。 而田宇昊会注意到他的另一点原因是,他觉得这个男人看上去与他们宋老师格外般配,二人站在一起那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但是本着要懂礼貌的好教养,田宇昊没有多看,转回了视线将画恭敬地递到宋知昭手中,还不忘笑着解释道:“宋老师好,我家里今天有点事,所以我来晚了。” “没事。”宋知昭全然不在意这点小事,接过那三幅画后开始挨个细细品鉴。 画室内霎时一片寂静,田宇昊又是个嘴闲不住的人,忍不住凑到了宋知昭身侧,悄声问道:“老师,师娘他也懂画吗?” 这声‘师娘’听得宋知昭霎时怔愣,本能性地回首向沈时闻看去,结果在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后,连忙转过头来轻咳了一嗓。 “小田同学,你可不要乱说。这里哪有什么师娘啊?你可不要乱叫。” 田宇昊看着他们宋老师瞬间红得都快要滴血的耳朵,觉得人越是解释越是在欲盖弥彰。 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然后故作神秘地与人附耳道:“老师放心,我都懂!我保证不会回家跟爸妈们乱讲,也不会告诉另外两个人的。” 宋知昭听到这话,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他倒是不怕被那些家长们知晓,只是这群孩子毕竟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万一将来耳濡目染,也学着他跟同性谈恋爱了可怎么办? 虽然他并不觉得同性相爱有什么错处,但毕竟当今社会还不认可此事。万一他日被他们的父母亲人们知晓,怕是要过上一番苦日子。 “你还真是个人精啊?”宋知昭故意挑着眉,伸手点了下人额头,“小孩子能懂什么?可不许乱想。” “拜托老师,我可是高中生了!哪有像我这么大了,还不懂搞对象那些事的?”田宇昊不满地撇了撇嘴,显然是对宋知昭看轻自己而稍有不满。 可他这声反驳的音量有些偏高,引来了沈时闻打量的视线。他赶忙闭紧嘴巴,将那份八卦的心稍微收了收。 但他很快就又忍不住了,特意压低了声音,同宋知昭又窃窃私语起来:“而且老师我跟你说,上次我就发现了,师娘看你的眼神里,爱意根本就藏不住!” 听到人这么说,宋知昭偏转过头去,不偏不倚同沈时闻四目相对。 沈时闻对他眨了眨眼,随后咧着嘴露出个粲然的笑容。 田宇昊将他们的这个对视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摆出一副‘磕到了’的神情,在一旁抿住唇乐了起来。 “所以我没说错吧?那位大哥哥就是我们的师娘!” 他故意抬高了嗓音,似是特意说给沈时闻听的。 “你小子说得对,我就是你们宋老师的男朋友。”沈时闻也笑着同他隔空应答了起来,“不过呢,我是被他偷偷养着、还不能公开的那种男朋友。” 这句话一出倒是让田宇昊傻了眼,他看了眼沈时闻,又扭过头来看了看宋知昭,过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老师,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渣男……” 第9章 被二人一唱一和冠上了‘渣男’名号的宋知昭深觉冤枉,他支吾半天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可惜半响都从嘴里吐不出一个字。 百口莫辩是什么意思,宋知昭现在终于深有体会了。 他只好横了眼还要再继续造谣的沈时闻,用眼神警告人不许再胡言乱语。 原本还沾沾自喜的沈时闻在不幸与他这目光相对后,立马轻拍了下自己嘴巴,识趣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可正义感十足的田宇昊没察觉到异常,依旧振振有词地对宋知昭说道:“宋老师,我看师娘长得与您很是般配,您怎么就不肯承认他呢?要我说,您——” “宇昊。” 宋知昭淡然一笑,打断了他尚且未说完的话。 “怎么了老师?”田宇昊不明所以,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然大难临头了。 倒是与宋知昭朝夕相处多年的沈时闻,在听到人这声极其冷淡的声音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在心里替那小高中生默默哀悼。 果不其然,宋知昭微微弯起红润的薄唇,不动声色地将那三幅画递回到田宇昊手中,又不紧不慢道:“你的这些画虽然笔触细腻,但是稍微欠缺了点灵性,有点刻意临摹的感觉。所以我打算明日带你去松北新区的湿地公园里写生,看看你的自主创作能力。” 田宇昊瞬间眸中一亮,满怀期待地频频点头:“好啊老师!要是能跟您一起去写生,那我简直太开心了!” 看着尚且对人充满感激、还不知劫数已至的小孩子,沈时闻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嫩娃子果真是还太年轻了,尚且没看透他们宋老师表面温柔的美人面下,可是藏了一副黑心肠。 “但是。”宋知昭话锋一转,收敛起笑容严肃道:“写生要赶早不赶晚,尤其那个湿地公园离我们市区还有点远。所以明天早上,你五点半就要准时来到画室,并且记得带上所有你觉得自己会用得上的绘画工具。” “啊?不是吧老师,五点半?我上学都没起这么早过!” 听到这个约定时间,田宇昊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宋知昭,在意识到人未在同他说笑后,急得差点跺脚。 要知道他今年刚中考结束,又正是贪睡爱玩的年纪,这个假期他巴不得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醒来后就开始大玩特玩,恨不得将未来高中三年将要丢失的娱乐时光都补个完整。 “早吗?”宋知昭挑眉瞥他一眼,“我不觉得。” 田宇昊欲哭无泪,连忙抓住人的衣角,满脸都是哀求:“老师,您行行好,我们换个时间吧。” 宋知昭仍是无动于衷,拨开他的手沉下脸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同你们三人说的话你可还记着?我说过以你们的能力考上玉江美院不是难事,可是能够成功的前提,是今后三年都不能懈怠和放弃。怎么,你是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眼见人将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田宇昊就知道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但他仍然有一点点的不情愿,拿小眼神偷偷瞄着沈时闻所在的方向,试图让这个方才与他统一战线的师娘能开口替他说句好话。 可他那位‘好’师娘,在注意到他祈求般的视线后,立马扬声道:“你可别看我,我都得听你们老师的,在家那可是一点家庭地位都没有。要我说,小宋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你就明天早上准时过来吧!” 田宇昊求助无门后,只能听从师命,拿着那三幅画唉声叹气地离开了画室。 第10章 他现在心里那叫一个悔啊,甚至懊恼自己刚才不应该多言。怎么能为了那所谓的师娘,就‘指责’自己的老师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得回家准备好第二日需要的绘画工具,开始勉为其难地期待那场写生之旅了。 好在这第二日的晨起写生让田宇昊收获颇丰。 经过宋老师一天的亲自指导后,他只觉得这样的早起就算再经历十次、百次,他也心甘情愿。 宋知昭不仅准确指出了他在绘画创作过程中存在的问题,还引导他通过细致观察来发现从未注意过的细微之处。 在宋知昭的提点下,田宇昊的那幅写生画作,可谓是将每一处细节都加以精心润色。仅仅一日之内,他绘画水平就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当然,用宋知昭的话说,也是因为这孩子悟性颇高,是个有天赋的好苗子。 时间在夏风吹拂中点滴流逝,转眼就到了八月末,玉江市的天也开始明显转凉。 宋知昭带那三位学生差不多一周多的时间,也将他们的底子摸了个清楚。 因今日各高中都开学的缘故,所以那三个孩子都没来。宋知昭便临时兴起,自己在画室里摆好了画架,想要随意来上一幅。 可谁知坐在椅子上还没画上五分钟,知音画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宋知昭以为是沈时闻,便头也不回地柔声问道:“你今天不是要跟书昀他们做歌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屋的人闻言脚下步伐一顿,随后轻咳了一嗓。 “知昭,是我。” 宋知昭听到这不属于自家男朋友的声音,猛然转过头来,恰巧对上了贺云景那饱含深情的目光。 他放下手中的画笔,眼底淡漠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声音说:“原来是你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云景正要上前一步的脚步停滞了,他略显尴尬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原本想要询问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间。 其实早在七夕那日,他就见到了这样冷漠得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宋知昭。 那时候他满心欢喜地拿着玫瑰想要约人出去共度佳节,结果却不仅被人直接扔了花,连他本人也被毫不留情的驱逐出了画室。 他还记得宋知昭在将他撵出去之前,眯起眼眸警告他一句:“你要是再敢这样,就别怪我不顾当年的恩情。” 贺云景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宋知昭是陌生的。 与他多年相识的那个温柔谦逊、恭敬有礼的宋知昭不同,人身上散发出的疏离气息,让他根本无法亲近。 但有些男人就是犯贱,那越是带刺的玫瑰,对他们来说就越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此时的贺云景就是这类人。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带着那一贯的笑容,走到宋知昭身边温声问道:“听说你收了三个学生,而且前段时间,你还带一名学生去湿地公园写生了?” 宋知昭不知人从哪听得的这个消息,警惕地反问了一句:“怎么,这件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这接二连三的冷言冷语如同锋利刀刃,刀刀割在贺云景的心上,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可他终究也只能深吸一口气,面上勉强挂着笑容,继续试探性的开口:“知昭,我没有别的意思。今日前来,我只是想问问你今后是否打算继续带学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开一间更大的画室,专门用来教学。以你我的能力,和如今在美术界的名声,将来定会桃李满天下。” “我不愿意。”宋知昭回复得干脆利落,“我只是在帮老师一个小忙而已。而且你应该知道的,我本人更喜欢作画,而不是从事于教学工作。” 他说完就又拿起了画笔,自始至终没有再分给贺云景一个眼神。 贺云景其实何尝不知人的志向?所以他最初听闻此事也很是好奇,觉得这消息应当是谣传。 可是他在上门拜访过付言诚老先生后,才知道这件事竟然是真的,而且宋知昭如今还对那三位学生很是上心。 于是他心里又惊又喜,短暂思索后,觉得这或许是老天给予的机会,一个能让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可是——” 贺云景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知音画师的门就被再次推开了。 来者正是沈时闻。 沈时闻如同没看到贺云景这个大活人一样,径直走到宋知昭身后,伸出手臂弯腰将人圈抱在了怀中。 宋知昭哪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干脆也就一动不动的任由人抱着,甚至偏头当着外人的面亲吻了一下沈时闻的唇角。 沈时闻捏着他的下颌又回了好几个浅吻,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眼看着二人在面前肆无忌惮地恩爱着,贺云景霎时僵直了身子,怔愣在原地嘴里半天都蹦不出来一句话。 沈时闻明显感觉到人的震惊,故意将下巴搭上宋知昭的肩头,亲昵地唤了人一声:“宝宝。” 这称呼对于他们二人来说着实罕见,宋知昭乍然听到,忍不住挑了下眉头。 贺云景更是沉不住气了,直截了当地质问道:“你们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沈时闻这才回了头,佯装刚看到他一般打趣儿说着:“呦,这还有个大活人呢?你瞧我,这满眼睛里都是我老婆,根本看不到你的存在。” 贺云景攥紧了拳头极力隐忍着,他知道自己不是沈时闻的对手,更何况人家俩人是正了八经的恋爱关系,他本身就没有资格动怒。 强忍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声音颤抖地挤出一句:“沈时闻,你别太过分了。” “我怎么就过分了?” 沈时闻也来了气,噌的一下从宋知昭身上起来,抬手推搡了他一把。 “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应该早就知道吗?怎么,贺大画家做小三做上瘾了是吧,都这么明示你了你还不走?等着我拿颜料给你泼出去呢?” 宋知昭听着这一连串的话,打从心底佩服他家男朋友的怼人能力,不过也着实不太赞成他那最后一句。 这吵架归吵架的,为什么要拿他的颜料撒气啊?不理智,非常的不理智! 贺云景被推得脚下踉跄了一下,瞬间气得脖颈涨红,就连面上都带着愠怒。 可即便再心有怨气,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他现在终究是不占理了。 以前他们二人没有挑明过关系,所以无论他再怎么纠缠于宋知昭,都可以说是不知者无罪。可现在他们已经将关系公开了摆明在他面前,他要是再敢不识趣的往上凑,那可真就是给自己作死——这种事要是在圈内传言出去,那他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但即便如此,贺云景还是有点不服气,他试图再跟沈时闻吵嘴两句,以平复心中多年的不甘。 可惜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宋知昭冷漠地下了逐客令。 “你出去。以后我的画室,你若没事就不必来了。” 这下贺云景彻底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他只能干瞪眼看了宋知昭好几下,然后再灰头土脸地离开,给那对恩爱的情侣们腾出双人空间。 直至贺云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画室里,沈时闻才继续回身搂着宋知昭,笑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老婆,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付老先生让你们二人师兄弟互相帮助吗?怎么今天,你亲自把他撵走了?” 宋知昭将掌心搭在他手臂上,平日里温和的声音在此时却显得掷地有声。 “因为对我而言,你最重要。并且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与你相比。” 第10章 又过了小半个月,中秋将至,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按照家中往年的规矩,宋知昭和沈时闻必是要回家和父母们过节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前些年因为他们父母们年事渐高的缘故,所以特意在松北新区购置了两处相邻的房产,想着日后颐养天年时还可以继续与友人相伴。 只不过这新区距离南安区着实偏远,哪怕是他们自行开车,也得花费至少四十多分钟的时间。 但是好在今日他们避开了高峰期,这一路上也没堵车,路程还算顺畅。 到了家楼下,他们兵分两路,沈时闻去地下车库里停车,宋知昭则是先提着孝敬父母们的小礼物独自上了楼。 直至站在自家门口,宋知昭一摸裤兜才发现早上走得太匆忙,竟是忘带了新家的钥匙,无奈之下只好摁了门铃。 大概等了半分钟,他才隐约间听到门内有急切的脚步声。等再抬头时,门就被打开了。 来者穿着简约但不失优雅的淡粉色连衣裙,有着与宋知昭极其相似的容貌,但是那双眼眸却更加清澈明亮,仿佛总有星辰闪烁。 她就是宋知昭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宋初瑶。 宋初瑶今年二十岁,在玉江师范大学的教育科学学院读大二,日后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第11章 可在外面雷厉风行的她,却从小就是个兄控。无论在外面性格何等刚毅,待回到家后在宋知昭身边,永远都是那个爱粘着哥哥不挪步的乖巧妹妹。 这也是他们家多年来都家庭和睦的关键。 宋知昭刚想开口跟人打声招呼,宋初瑶就直接送上来一个热情的拥抱,整个人也扑进了他的怀中。 “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要想死你啦!” 宋知昭将手中拎着的礼盒放在玄关旁的架子上,抬掌轻拍着闯入他怀中的妹妹,体贴地伸手替人理了下额前发丝,眉眼弯弯尽是柔和。 他故意捏把宋初瑶白皙的脸颊,专挑着人爱听的话说道:“瑶瑶,怎么每次见到你,哥哥都感觉你变得更漂亮了呢?” 宋初瑶满意于她哥的吹捧,得意地扬起下颌,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笑意:“不愧是我哥哥,就是嘴甜,比外面的那群臭男人们会说话多了!” 宋知昭眯起眼眸,觉得她话中有话,甚至严重怀疑是哪个不长眼的野小子伤害了他这唯一的亲妹妹。 想到这他就拳头发痒,当即冷下脸来追问道:“怎么,有哪家臭小子欺负你了?” “怎么会,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宋初瑶连连摆手,生怕她哥误会一二,急忙解释道:“不过是平日里我在学生会跟一些男生接触久了,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情商,半点好听的话都不会说,所以才有感而发而已!” 宋知昭这才勉强放下心来,方才冷若冰霜的眼眸也逐渐融化。 “原来是这样。”他轻拍两下宋初瑶的肩膀,松了口气后温声嘱咐着:“以后你若是谈了恋爱,遇到的那小子如果敢对你不好,就尽管告诉我,到时候我带上你时闻哥一起去收拾他。” 宋初瑶听人提及沈时闻,唇边漾起了甜美弧度,就连眉眼间都沾满笑意。 宋知昭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尤其在注意到人脸颊处明显泛起的红晕时,心底腾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宋初瑶低垂着眼眸,抱住他的手臂撒起娇来:“哥哥如果怕我将来被别家男孩子欺负了,不如就帮我追求一下时闻哥哥怎么样?” 宋知昭心中警铃大作,不可思议地问道:“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跟他谈恋爱?” “当然!”宋初瑶点着头,唇角处笑意愈发浓郁,“时闻哥哥长得帅,性格又好,要是我能跟这样阳光开朗、英俊潇洒的人谈恋爱,那可是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不行。”宋知昭心乱如麻,嘴也快过了脑子,当即就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宋初瑶没想到她哥居然会反应这么大,便生了些许好奇的心思。她严重怀疑那位表面上光风霁月的邻家哥哥,背地里还有另外一副面孔。 于是本着八卦的心理,她拉住宋知昭的衣角,噘着嘴不满问道:“为什么啊哥哥?我们两家都知根知底的,你又是他的挚友,他什么品行你肯定再清楚不过了吧!” 眼见着人都将话问到这地步了,宋知昭也确实找不出旁的借口,只好咬紧牙关,心下一横,决定开始造谣自己的男朋友。 “就因为太清楚,所以才不行。”他将胳膊从宋初瑶手中抽出来,板着脸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你别看他这些年表面上没有谈过一个女朋友,但背地里玩得可花着呢。据我所知,这几年里被他辜负过的女孩子根本不在少数。” 宋初瑶明显神色一愣,对于这样的话显然是不愿意相信的。 虽说她与沈时闻这些年甚少再见面,可毕竟他们也算相识了二十年,怎么能相信人会变成那样的渣男呢? 她仍有些不死心地问道:“真的吗?时闻哥哥竟然是那样的人?难道这些年来都是我看错他了?” 宋知昭在心里默默向沈时闻道歉,但是嘴上还是说得诚恳:“对,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蒙骗了,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瑶瑶,你也不要再想着跟他谈恋爱这件事了,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宋初瑶见她哥说得如此真诚,自然是选择了相信。 她脸蛋上那份羞涩之意已然不复存在,反而生出了几抹愠怒。 她气到原地跺了下脚,再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口中连声叫嚷着:“可恶!这算什么邻家哥哥?不过就是个混蛋大渣男而已!” 宋知昭生怕这话会被旁人听到,尤其是那位被他造谣的男朋友。 他眼疾手快捂住宋初瑶的嘴,低声哄道:“嘘,你可小点声吧。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四处宣扬了。” “呦,你们兄妹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熟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宋知昭没想到说人坏话会被逮个正着。他颇为心虚地转过身来,与刚从楼道中走出来的沈时闻对视了一眼。 沈时闻的唇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站在门口却不进屋的兄妹二人,故意朝宋初瑶眨了下眼睛。 “小瑶瑶,我们是不是有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了?” 宋初瑶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是个渣男这件事,干脆忘记了对着人那张帅脸犯花痴,冷哼一声扭头跑进了屋里。 沈时闻走上前来,搂着宋知昭肩膀,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谁、谁知道呢。”宋知昭有意避开他的视线,回答得支支吾吾,“可能女孩子大了都有心事吧,管她呢。” 沈时闻看他尽力遮掩的样子,强忍住笑意附和着:“我觉得吧,老婆说得都对。” 宋知昭见他没有再追问,这才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 但是他现在还是心虚得很,甚至忘记了纠正沈时闻在家门口对自己的称呼问题,还任由人搂着他进了家门。 殊不知,沈时闻方才将他们宋家兄妹的对话听了个完整,甚至连宋知昭是怎么编排他的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沈时闻并不急,有些事,他可以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再慢慢‘算账’。 宋知昭和沈时闻走进家门没过多久,刚跟两家父母们打了几声招呼,沈时闻的兄长沈时澈就带着新婚刚满三月的妻子也回到了家中。 沈时澈比沈时闻年长三岁,如今是玉江歌剧院的首席钢琴演奏家。 而他的妻子名为杨心玥,二人在大学相识,毕业后又一起通过努力进入到歌剧院,可谓是一对志同道合的夫妻。 他们的爱情故事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磕磕绊绊,从相识、相知、相爱,到最后步入到婚姻的殿堂,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所以在他们的朋友圈子内,人人都羡慕他们的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甚至有不少人大赞他们是一对佳偶天成的璧人。 而沈家父母对于自家大儿子能够与心爱之人成婚之事,更是眉开眼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毕竟他们当年的爱情之路经历过曲折与坎坷,所以平生夙愿,也不过是希望孩子们都能够幸福美满。 夕阳余晖即将落尽,菜肴也逐渐摆满了餐桌。 今晚的菜品由两家父亲们亲自掌勺,注定会是大饱口福的一餐。 待最后一道菜装盘上桌后,两家人也纷纷落座。客厅的音箱里播放着高雅的钢琴曲,他们举杯欢笑,热闹的氛围充斥着家中的每一个角落。 因为过中秋佳节的缘故,沈时闻的父亲沈承谦特意回到隔壁家中,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直言要给大家开开眼界,品尝一下这等绝世佳酿。 宋知昭的父亲宋泓也附和着表示会赏他这个面子,今夜一定会痛饮三杯。 第11章 听到这句‘痛饮三杯’,沈承谦心都在滴血。 他一把护住自己的那个酒瓶,生怕宋泓糟蹋了他的好酒。 “这可不行,我这瓶酒可是珍藏了很多年的,要是被你这老小子直接仰头闷下去三杯,那岂不是白白的喝糟蹋了?” “酒不就是用来喝的吗?”宋泓指指点点地反驳他事多,还扭头跟人家老婆告状,“嫂子,你看他这抠门样!” 姜敏一听这话,立即摆出大嫂的风范。 她‘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碗筷,伸手夺走沈承谦的那瓶好酒放到了宋泓面前,敞亮而又大方地说道:“拿去,小宋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这一整瓶都归你了!反正我们家都是我说了算,而且他那个破酒柜里的这些玩意还多得是。” 宋泓忙高呼一声“嫂子大气”,然后立马将酒瓶推到了自己老婆面前,冲人使眼色道:“玉婉,老规矩,我们藏起来。等下次我们两个人共享烛光晚餐的时候,再拿出来尝尝。” “都听老公的。” 林玉婉抿唇笑得温婉,自是会陪着自家丈夫玩闹,便假意将酒瓶拿起,想要收进旁侧的柜子里。 眼见着那瓶好酒就要消失在了餐桌上,盯着那瓶酒馋了许久的沈时闻急到差点站起身来。 “别啊婉姨,我还想尝尝那瓶酒呢。”他眼巴巴地看着敞开的柜子,撇着嘴一副委屈样,“我爸他藏了好久,一直都不肯给我喝。婉姨您行行好,要不今日就启开,给我尝上一杯吧。” 第12章 正在一旁专心给他剥虾的宋知昭听到这句话后,眉头瞬间蹙起,也顾不上周围都是他们的家人,直接拿起筷子轻敲了一下他手背。 “你喝什么喝?忘记你自己是什么情况了吗?” 宋知昭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地向他们投去,面目表情也一个比一个丰富。 可宋知昭却没意识到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剥好的虾扔进沈时闻盘中,没好气地说道:“赶紧吃你的饭。有我在,你别想碰一滴那玩意,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胃疼起来有多折腾人吗?” 沈时闻被呵斥得默默抿紧嘴巴,将那点不服气的小情绪通通咽进肚子里。 他自然知道宋知昭不是嫌照顾生病的他麻烦,而是在单纯的心疼他。可即便心知肚明,他还是馋那瓶在家中酒柜里珍藏了多年的佳酿。 心痒难耐之下,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手又蠢蠢欲动地向宋知昭伸去,晃着人的大腿苦苦哀求了起来:“哎呦,好阿昭!大过节的,你就让我喝一口嘛!” 宋知昭才不吃沈时闻这套,直接冷下脸,拨开他的手还顺便睨了他一眼,沉声威胁了一句:“你试试看?” 这下沈时闻彻底无计可施了,只好乖乖噤了声,拿起筷子将人剥好的虾塞入口中,一边狠狠咀嚼着,一边在心底暗骂宋知昭的‘大男子主义’。 殊不知他俩这自认为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和对话,早已让他们的一众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宋初瑶最为夸张,原本夹着那油焖猪蹄的手一抖,竟是哐当一声又掉回盘中。 她高举着手臂悬在半空中,视线在宋知昭和沈时闻身上来回打转,突然重新启动了消失多年的第六感。 ——不是,她哥跟这混蛋渣男是什么情况?怎么隐约间有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啊! 林玉婉最先回过神来,将那瓶酒重新放到桌上,顺手合上了那已经拉开的柜门。 她捋了捋额前碎发,笑得端庄得体,跟坐在自己身侧的闺蜜开起了玩笑:“敏敏,我刚才好像恍惚了一下。” 姜敏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林玉婉侧身附在人耳畔,用并不怎么低的声音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俩孩子,跟你和沈哥平日里相处的样子有点像呢?” “是啊。” 姜敏其实也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附和着点了点头,唇边愈发难掩笑意。 “而且要我说,他们兄弟俩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小闻这孩子越大越爱敷衍我说的话,简直就像是叛逆期延迟到来了一样。但是只要小昭出面管管他,他就立马又变成乖乖仔了。” 姜敏这番玩笑话一出口,满桌人都纷纷乐得合不拢嘴。 但只有宋知昭是例外,他拿着筷子的手明显一颤,神色也显得不再那么自然。 宋初瑶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宋知昭和沈时闻身上来回打转,在注意到她哥的异常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随后,她就眼尖地发现他们中指上都戴了一枚款式极其相似的素戒。 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宋初瑶心头,她严重怀疑她哥跟那沈渣男肯定有一腿,而且这柜门还要堵不住了。 哦,不对,或许不能称呼沈时闻为渣男了。因为说不定人总换女朋友这件事,就是她哥用来诓骗她的,目的就是防止她会夺其所爱。 想到这里,宋初瑶就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了,同时也偷偷生起闷气。 她哥可真是的,谈恋爱这种事情居然还要瞒着她?就算直接告诉她又怎么样,她又不是真的喜欢沈时闻,只是单纯喜欢他那张帅脸而已啊! 宋初瑶再仔细思索一番,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大胆猜测是宋知昭怕家中人会反对,或者阻拦他们,所以才不得不选择隐瞒。 但是当年时代讲究的是恋爱自由,虽说他们是两个男人,可俗话说得好,俗话说——美男帅哥可是绝配啊! 一向聪慧机敏的宋初瑶在心里盘算了个大概,亮丽的眼眸也忽而一转,当即计从心来,决定好好坑哥、哦不对,帮哥一回。 她没再管刚才那只没夹起来的油焖猪蹄,反而给自己倒了杯果汁,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敏姨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时闻哥有点像是个妻管严呢?” “瑶瑶说得对,还真挺像的。” 宋泓抢先接过了话,主要是他好不容易逮到了能嘲笑兄弟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于是他手指一伸,指着沈承谦就开始打趣儿:“承谦,这么多年来,如果嫂子不允许你做什么事,你也是时闻这幅模样。虽然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但表面上还是好脾气地应着!” 沈时闻听到这话,险些被那口虾呛到。 他慌里慌张地瞄了宋知昭一眼,试图让他的‘岳父大人’高抬贵手,不要再胡言乱语。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宋知昭一个警告般的眼神制止了。 而沈承谦更没想到宋泓居然借机调侃到了他身上,那原本开怀大笑的嘴瞬间合上,他偏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姜敏一眼,似是在偷看人脸色。 谁料姜敏的目光压根没分给他半点,反而正唇角上扬地盯着对面那俩孩子。 沈承谦这才放宽心,隔着那俩姐妹花狠瞪了宋泓一眼:“你别瞎说啊,我对小敏那是真的千依百顺,绝对没有不服气的时候!” 宋泓坦然接纳了人这不痛不痒的一瞪,大手一挥继续添油加醋:“是是是,你说得都对!你肯定没有在酒后跟我抱怨过嫂子管你管得太严这类事!” 原本并不打算掺和这对老哥俩日常吵嘴的姜敏,在闻听这句话后,立马一记眼刀向沈承谦投去:“沈承谦,还有这种事?你可是真行啊!” “不是,小敏,没有的事!” 沈承谦被揭了老底,这下彻底急了。他试图跟自家老婆解释,可是又觉得百口难辩,最终只得将怨气撒到兄弟身上,愤恨地吼了句:“宋泓!你找揍吧你!” 宋泓挪着椅子躲到林玉婉身后,不甘示弱地叫嚣起来:“你什么意思?当着孩子们的面呢,你这当父亲的怎么能带头打架呢!” “你有本事别躲你老婆身后啊!”沈承谦撸起袖子,假意要站起身来大干一场,“你过来,咱俩今天一定要堂堂正正的一决高下!” 听到这句当今小学生都不会再用的宣战言语,宋初瑶颇感无语,偷摸在心里吐槽这老哥俩简直幼稚至极。 但是她现在可不想听这俩幼稚的老男人打嘴仗,‘坑哥’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于是她轻咳一声,提高了嗓音问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哥哥手上的那枚戒指,好像跟时闻哥手上的那款是一对吗?” 此言一出,餐桌众人的视线再度齐刷刷地向宋知昭和沈时闻投去,不过这一次,是在观察他们手上的那对情侣戒指。 被亲妹妹一语道破天机,宋知昭顿时如坐针毡,很想逃离现场。 可理智告诉他一定不能慌,否则就是在不打自招。所以即便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表面上仍装得云淡风轻。 他将筷子放在桌上,装作从容不迫的模样晃悠两下戒指,镇定自若地扯谎道:“宋初瑶,你可学点好吧。这个戒指,不过是我跟你时闻哥作为好兄弟多年的见证。” 第12章 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宋初瑶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她不由在心中暗忖起来:你这个坏哥哥,你这个骗子!枉我多年来对你一片兄妹情深,居然到这时候了还想蒙我?呵!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今日我宋初瑶非得替你把这个柜门踹开! 但与此同时,宋初瑶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那就是她哥跟沈时闻之所以这样躲躲藏藏的,是因为还对彼此爱得不够深。 因为爱得不够深,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才不会告知旁人。 彼时的她尚且未有过情感经历,自然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不明白宋知昭的爱是谨慎的,每行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会行差踏错。 她只知道要有‘仇’必报,今日定然要让她哥尝尝被坑的滋味。 宋初瑶自动屏蔽掉宋知昭警告般的目光,继续拆台道:“你少骗人了,谁家好兄弟会戴情侣戒指啊?时闻哥哥你自己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时闻没料到人居然会问到他头上,原本打算旁观看热闹的心情瞬间消散了。 他心里挺纠结的,因为他确实挺想公开他们二人的恋爱关系。 但是今日可是阖家团圆的中秋佳节,万一他点头承认后,真的会引起一场家庭风波,到时候他又该如何应对? 沈时闻现在的脑袋里还没有想好对策,所以在这等关键时候,他决定顺着宋知昭的话继续说下去。 “你哥说的话当然是真的!而且这戒指可是我们在路边买奶茶的时候,人家店主亲自送的!” 第13章 宋知昭在听到他这番认为很巧妙的回答后,强忍着骂他蠢货的冲动,拿手肘并不是很明显地捅了他两下。 “什么奶茶店还送戒指?” 原本沉默不语,并不打算掺和此事的沈时澈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因为他实在是觉得这二人撒的这个谎太荒谬了。 “这是真的啊!”沈时闻理不直气也壮,瞪着眼睛跟他哥进行辩驳,“那天正好是七夕,所以奶茶店搞活动来的,买两杯季节新款送一对戒指!” 宋初瑶又抓住了其中关键,冲着宋知昭得意地扬起下颌,抬高嗓音质问道:“哦?你俩七夕一起出去过节啦?拜托啊哥哥,谁家好兄弟会一起出去过情人节啊!” 宋知昭合了下眼眸,突然感觉身心俱疲。 他将拳头攥紧又松开,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莫要将慌乱表现得太明显。 他现在有些苦恼,想不明白曾经对他唯命是从的好妹妹,怎么突然就要将他往火堆里推呢? 宋知昭恍惚间又想起方才刚回家时,站在门口与宋初瑶的那番对话。 人在提及沈时闻时脸颊骤然浮现的红晕,还有眼底里闪烁的光泽,仿佛就是她喜欢沈时闻的铁证。 自家妹妹喜欢自己的男朋友,并且现在疑似黑化了想要坑害自己,这样的局面究竟要怎么打破啊? 在这一瞬间里,宋知昭确实是有点无助了。 他抿紧了唇,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化解此次危机,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就在场面一度僵持之际,林玉婉拿起桌上那瓶好酒,红唇轻启:“哎呀,小哥俩就是关系好而已,你们可别逗他们了。对了,要不这瓶酒今天就启开吧?我也挺想尝尝的!” “好啊好啊。”宋泓也附和着站起身来,接过林玉婉手中的酒瓶,又道了声:“佳节配佳酿,这才是一家人团聚的标配啊!” 听到这夫妻二人这般说,众人的目光也都重新被那瓶酒吸引,默契地忘记了那对‘奶茶店送的戒指’。 而宋初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转移掉话题,再也插不上半句话。 繁星延满漆黑的天宇,皎皎圆月正当空。 几杯美酒下肚,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趁着微醺醉意赏月畅谈。 趁着大家侃侃而谈、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宋知昭悄然离席,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虚掩上房门后,他取下左手中指上那枚戒指,静坐在床边试图将思绪放空,以平复方才在餐桌上的惊慌失措。 说实话,宋知昭到现在都有些惊魂未定。 如若不是他那双父母没有深究细查,就按照宋初瑶的那种盘问方式,他与沈时闻的恋情必然会在今夜暴露。 其实他也知道隐瞒不是长久之计,他甚至无数次都告诫自己要勇敢一回,要大胆地站出来承认心中所爱。 可当宋知昭根本就做不到,也不敢做。 只因为他爱沈时闻,不敢冒一切会失去他的风险。 他怕被父母亲人们阻拦,怕看到他们脸上或厌恶、或失望的神情,也害怕他们用冷言冷语讥讽他,或是用强迫性的手段拆散他与沈时闻。 每当想到这里,宋知昭都倍感疲惫。 所以他每次都索性不再多思多虑,只用‘现在还不是时候’来欺骗自己,得过且过的熬了六个春秋。 正在沉思之际,房间门被骤然推开,宋知昭这才回过神来。结果刚一仰头,就对上了沈时闻关切的目光。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沈时闻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满脸急切地问道:“阿昭,你没事吧?” 其实早在餐桌上,他就注意到了宋知昭的低落情绪。但那时他不方便多问,只能缄默不言,想着等一会儿回到屋里,再好好询问一番。 但是他没想到,就在两家人赏月闲聊之际,宋知昭竟连他最爱的月都不赏了,直接独自离场。 这难免让沈时闻坐立难安,心也愈发的慌乱。 他知道宋知昭的心思,无非是不想让家人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担心被发现后会不好收场。 可他心中也一直有个疑问:如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们不得不在家人面前公开恋爱关系,那到时候宋知昭究竟会怎么做呢?是会选择抛弃他,还是选择与他一起勇敢的面对结果? 但是这些话沈时闻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到宋知昭故作轻松地冲他淡然一笑,然后还举起那戒指在他面前轻晃了两下。 “我没事。” 宋知昭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只是没想到,我妹妹她竟然会那么眼尖,连这是一对情侣戒指都发现了。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我们的关系还没有被发现。” 沈时闻听到人说的这番话,搭在他肩头的手轻颤着攥紧,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你就这么害怕被发现吗?”他明知故问地说道。 “那不然呢?这个问题你都问过很多次了。”宋知昭挑眉看着他,“我们家可是——” 沈时闻深吸一口气,压根不等他将话说完,直接流畅地接了下文:“你们宋家是书香门第世家,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人民教师,就连你妹妹宋初瑶如今都在读本市的师范大学,所以你怕他们会思想迂腐。对吧?” 宋知昭唇边本就是强撑而起的笑意瞬间僵持住了,连举起的手也虚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他望着沈时闻愈发黯淡的双眸,喉间也突然变得干涩。 他很想将人拥抱在怀中,像以前那样再哄上一番,可这回的手臂却似乎不受他控制一般,动一下都格外艰难。 而且不知怎的,宋知昭现在满脑子都是宋初瑶的那句,让他帮忙追求沈时闻。还有今晚在餐桌上时,宋初瑶对他的步步逼问。 他真觉得挺荒谬的,他与宋初瑶的关系一直亲密融洽,多年来他们兄妹二人从未发生过争执。他甚至曾经以为,若将来他能够鼓起勇气,跟家人诉说他与沈时闻的恋爱关系,那宋初瑶一定会无条件的支持他、帮助他。 但是现在局势不妙,因为他好像要跟亲妹妹抢男人了。 沈时闻虽然不知他此时内心复杂的情绪,但是朝夕相处多年,他能看出宋知昭现在思绪混乱,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轻叹一口气,坐在人身旁温声问道:“阿昭,你在想什么?” 宋知昭想要将这等荒谬之事隐瞒,干脆扭过头去,没敢与沈时闻相对视。 “没、没想什么。” 沈时闻眯起眼眸,锐利的目光审视般打量着他,在发现人放下手臂开始紧张地绞玩手指后,低声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宋知昭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着,明显是更心虚了。 沈时闻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臂,步步寸移着攀上宋知昭的腰身,又稍加施力,将人彻底搂入自己怀中。 他咬住人耳垂,故意往里面吐了口热气,嗓音逐渐喑哑低沉:“敢对我撒谎?阿昭,你知不知道你最不会骗人了?” 宋知昭的耳朵最为敏感,尤其被人这么一吹,浑身都忍不住痉挛着轻颤了一下。 他试图将胡作非为的人推开,可手上着实使不出力气,反而被搂得更紧。 无奈之下,他只好乖乖靠在人怀中,咬住下唇,红着眼眶,伪装出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宋知昭知道,只有这样沈时闻才会心软,才会放弃对他的这番诘问。 第13章 果然如宋知昭所料的那般,沈时闻在看到他泛红的眼尾后手臂微松,当即软下心 来不忍心再逼问他。 “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沈时闻捏开他咬唇的利齿,语气也温柔了几许。 宋知昭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就此蒙混过关。 可谁知沈时闻又话锋一转,提高嗓音质问道:“不过你要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跟你妹造谣我?” 宋知昭瞬间抿紧红润薄唇,心中暗自叫苦。他没想到今夜会如此的一波多折,刚在餐桌上应付完家人,现在还要继续忽悠自己的男朋友。 他偏过头来偷瞄着沈时闻的神色,在看到人眯起眼眸审视的目光后,嘴硬地狡辩道:“我没有!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是吗?” 沈时闻明知故问,低下头将细碎的吻落在宋知昭脖颈间,饱含惩罚意义地吮咬了口人颈侧的嫩肉。 “我都听到了小骗子,你跟你妹说我是渣男,还辜负了很多女孩子。” “我肯定没——” 宋知昭还想再替自己辩解一下,可脖颈处传来的那阵刺痛,令他不得不改了口:“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怎么敢偷摸说你的坏话。” 宋知昭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轻。 沈时闻见他还敢嘴硬,圈搂人腰身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收紧,逼得人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喘。 这声喘息让沈时闻瞬间心神荡漾,眼底目光也逐渐晦暗不明。 他鬼使神差地掐住了宋知昭的后脖颈,翻身将人压制在床上,掌心也伸进衣服内抚摸人那腰间的薄肌。 第14章 宋知昭不知道他又抽哪门子色风,双眸倏忽间瞪大,焦急地挣扎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轻声呵斥道:“沈时闻,你别闹,赶紧放开我。” “我不放。” 沈时闻回复得毫不犹豫,炙热的视线在宋知昭身上来回打量,就连摩挲着人腰身的手掌也加重了几分力道。 宋知昭实在承受不住,喉咙不自觉地开始发紧,发出了急促地低吟。 沈时闻掰过他的脸,四目交错之际,唇瓣距离不过咫尺。 他索性将视线下移,从人鼻梁上那颗不慎明显的小痣,转移到人的那口薄唇。 暧昧气息萦绕在空气中,欲望再也不受控制,沈时闻合上眼眸,俯身落了个让人猝不及防的吻。 唇齿交融,很快,空气中传来了耳鬓厮磨的暧昧声。 不过须臾之间,沈时闻就吻得动情,含糊不清地呢喃了句:“我想要你。” 宋知昭被吻到连声呜咽,浑身气血翻涌,但却仍然理智尚存。 他费力别过头去,躲开这个蛮横而又霸道的吻,强行稳住呼吸,嗔怪般瞪了沈时闻一眼:“沈时闻你个混蛋,还真是色胆包天。门都不锁,是想被家人们抓个正着吗?” 沈时闻视线向门口一转,这才注意到房间的门还留着一道狭小的缝隙。 他笑着轻拍了下人泛着红晕的脸颊,诱哄般说道:“这好办,哥哥现在就下去锁门,你乖乖在床上等着。反正我今天非要干你一顿不可,到时候记得小点声叫,可别把他们都引过来了。” 眼见着人麻利地下床去锁门,宋知昭知道横竖是躲不过这一次了。更何况他的欲望也早被勾了起来,现在就只能任由沈时闻胡来。 不过让他乖乖等着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今天非得要叛个逆。 宋知昭拢着自己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坐起身来四处打量着自己卧室,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房间里的那个浴室门上。 他记得这个浴室里还有个足够宽敞的浴缸,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容纳下两个人。 在浴缸里搞点新花样,这种事情他还没跟沈时闻尝试过,但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 就这样想着,宋知昭便悄无声息地下了床,钻进浴室里研究起那个双人浴缸,调节好温度打算在里面放满温热舒适的水。 沈时闻锁好门进到浴室时,就看到宋知昭仰躺在浴缸内,正享受得合上了眼眸。 水汽腾升间,人额间的发丝上滑落一滴水珠,顺延他脸颊坠入水中,形成了一场美男沐浴的视觉盛宴。 沈时闻看到眼前之景,眉头一挑,倚靠在浴室门框旁抱臂调侃道:“呦,阿昭这是觉得在床上和沙发里索然无味了,所以想跟我来点新鲜的?” “你懂不懂——” 宋知昭闻言睁开双眸,刚想转头骂他两句不懂情调,结果却看到沈时闻早已将身上碍事的衣物褪去,露出了那完美的、如同艺术品般的身材。 他将后半句话咽回腹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人身上那线条分明的肌肉,在暖黄色灯光下,更显得诱惑力十足。 他觉得沈时闻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这种时候将那锻炼得极好的身材展现在他面前,故意蛊惑他乱了心神。 “你个骚东西。” 宋知昭咬牙切齿地低声骂着,然后用命令般的口吻说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不赶紧滚进来,等着我请你吗?” 沈时闻心愿得偿,眉眼间露出的笑意都变得狡黠:“好嘞老婆,都听你的。” 他几乎是迅速地走到了宋知昭身边,长腿横迈着踏进浴缸内,溅起了层层水花。 灼热的身躯相贴,他们的呼吸也交织在一起。 沈时闻捏住宋知昭的后脖颈,跟人接了个唇齿相撞的深吻。 他的手指也愈发大胆地在人身上游走,从胸膛抚摸到腰身,从脖颈游走到背脊,直至宋知昭的身躯开始止不住地在他掌心下发颤。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沈时闻将宋知昭在水中翻了个身,迫使人跪在浴缸之内。 失去了支撑点,宋知昭不得不用双手紧攥着浴缸边缘,将身体重心都向前倾移。 …… 可惜这动作太过于犯规,沈时闻今日进攻的架势又太猛烈,宋知昭实在是招架不住,忍不住仰头发出声急促的喘息。 沈时闻趁机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屁股上,还故意捂住他的嘴,假意体贴般哄道:“你可别叫这么大声啊,小心被别人给听到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打得宋知昭浑身轻颤,他费力甩开了人的手,偏过头来红着眼尾瞪他,意有所指地骂道:“沈时闻,你他妈有本事别一听我叫就兴奋啊?” 沈时闻难得听人爆了句粗口,知道这是将人欺负狠了。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兴致勃勃,唇边的笑容也越浓郁。 他甚至伸手拽住宋知昭的头发向后一扯,唇瓣贴紧人耳侧威胁道:“我还能更兴奋,要试试吗老婆?” 宋知昭被扯得头皮刺痛,眯起眼眸口中轻‘嘶’了一声。 可惜他现在着实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挣扎,只能在嘴上不甘示弱:“叫什么老婆?谁允许你叫了?赶紧叫老公。” 沈时闻听到这话后稍微停顿片刻,发出声饶有兴味的轻笑。 他没说话,只是掐攥宋知昭腰身的手掌稍微施加了些力道,将人腰身压得更低…… 水雾缭绕,满室旖旎,夜尚且漫长。 第二日沈时闻醒来时,发现房间内没拉窗帘。 和煦的秋日铺洒进卧室里,不似夏日般耀眼刺目,反而带来些浓淡适宜的暖意。 他半睁开一只眼,看到宋知昭窝在他怀中睡得正香时,不由唇边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然后收紧手臂将人圈搂得更紧了。 昨夜在浴室里的战况属实是有些激烈。 待沈时闻将宋知昭擦拭干净抱回到床上后,拿起床边的手机摁亮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毫无节制的把人折腾到了后半夜。 他当时格外心虚地回头看了宋知昭一眼,发现人早已累得熟睡了过去。 他不由在心底松了口气,又美滋滋地钻回到被窝里,搂着宋知昭去周公面前约会去了。 似是察觉到旁侧人醒了,宋知昭微蹙了下眉心,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正巧对上沈时闻饱含笑意的双眸。 他刚想探头给人个早安吻,腰间酸痛感就瞬间蔓延,似是在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一切。 他要亲吻人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随即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翻了个身,只留给沈时闻一个生着闷气的后脑勺。 沈时闻哭笑不得,撑起上半身主动送上了两个吻,揉着人腰身明知故问道:“怎么了?不就是昨晚稍微久了点嘛,但我看你不也是挺舒服的?” “行。”宋知昭剜瞪他一眼,嗓音也变得沙哑,“下次我也折腾你五个小时,保证让你好好舒服一通。到时候,你可别跟我求饶!” “昨晚哪有那么久?明明还不到四个半小时。”沈时闻虽然嘴上不满反驳着,但手底下给人揉腰的动作却更卖力了。 宋知昭眯起眼眸,伸手拍把腰间的那只手,质问道:“你不满意?” 沈时闻顿感手背一痛,连忙摇着头改口:“没有!我这是夸你威猛持久,我根本就没法跟你比!” 宋知昭懒得跟他计较,只当人是在真心夸他,俯趴下去嘟哝了句:“这还差不多。” 第14章 许是昨晚太过于劳累,又或者是沈时闻的按摩手法太好,不多时,宋知昭就再度浅眠了过去。 沈时闻盯着宋知昭的睡颜,听着人均匀的呼吸声,眼角眉梢都荡起笑意。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更是饱含着深情。 他生怕将人弄醒,便停下了为人揉腰的动作,只将手臂虚搭在人腰间,静静望着怀中的男朋友。 可他越看越难掩心中爱意,竟是又不受控制地俯身在人脸颊上亲吻了两下。 “你干嘛?” 宋知昭半睁一只眼,眼底满是疲倦。他推了两下腰间的手臂,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别停,继续给我揉。” “你可真行啊,拿我当技师使唤呢是吧?”沈时闻哭笑不得,可他虽然嘴上在抱怨,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敢耽搁。 “你不服?”宋知昭没好气地剜瞪他一眼,“是哪个混蛋玩意给我弄成这样的?” “我,是我,就是我这个混蛋玩意干的。”沈时闻噙着笑应和着,听到这话还有些得意,又嬉皮笑脸地说道:“所以伺候你,我心甘情愿。” 看在沈时闻话说得好听的份上,宋知昭这才勉为其难的原谅了他。 他索性没再多言,只是安静趴在床上。哪怕察觉到沈时闻给他揉腰的手不太老实,也没多吭一声,任由人在他身上胡乱揩油。 主要是他着实腰痛得的厉害,所以不想跟人计较罢了。 沈时闻又揉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宋初瑶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第15章 “哥,你醒了吗?爸妈喊你出来吃早饭!” 宋知昭这才意识到现在是在父母家里,他吓得一个激灵,猛然坐起身来,却没成想牵扯到酸痛的腰。 “嘶。”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捂着侧腰险些痛到龇牙咧嘴。 沈时闻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心疼地说道:“你慢点啊。” “嘘。”宋知昭连忙命他噤声,然后清了下嗓子扭头冲着门外扬声道:“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出来。” 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宋初瑶没听到沈时闻那道关切的声音,她又叩门问道:“对了哥,沈叔叔说时闻哥哥昨晚一直没回家,他是在你屋里吗?” 宋知昭那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身都不由自主的绷紧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沈时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在这时沈时闻脑袋足够灵光,他轻拍着宋知昭的手以作安抚,冲门外喊了句:“我在啊瑶瑶!昨晚我实在是太困了,所以就直接在你哥屋里睡下了。” 门外的宋初瑶在听到这话后,唇边不经意间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连目光都变得格外狡黠。 可她并没有拆穿某些事情,只是又屈指轻叩下紧锁的门催促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两个也快些出来吧,早饭都快做好了!” 沈时闻一边下地捡起昨晚丢在地上的衣物,一边隔着门回应她:“知道了,我跟你哥这就出来!” 待他们二人穿戴洗漱完毕,走出卧室坐到餐桌旁时,林玉婉正好端着盘蔬菜沙拉从厨房出来。 沈时闻见状连忙起身,走到人身边接过那盘沙拉,嘴甜地说道:“哎呦婉姨,这沙拉一看就好吃,您这手艺真是愈发精湛了!对了,厨房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吗?我来帮您拿吧。” 林玉婉听到夸赞,唇角上扬间笑得温柔:“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怪招人喜欢的。快坐下吃饭吧,厨房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 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宋初瑶美目一转,趁机插话:“妈咪,你要是这么喜欢时闻哥哥,不由就让他进我们家的门怎么样?” 此言一出,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了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去。 宋知昭的神色最是复杂,他目若寒霜,望着宋初瑶欲言又止,攥紧拳头强忍着冲动。 宋泓原本还默不作声地喝着茶,在听到这句话后,拿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将那热茶泼洒出来。 他强装镇定的将茶杯放下,难得的威严起来:“瑶瑶,你才多大啊就想这种事,可不许再胡说了。而且,万一人家小闻有喜欢的人呢?你说这种话,不是让人家为难嘛。” 宋初瑶被父亲训了一番,也就没再吭声,可她的目光却始终都在宋知昭和沈时闻的身上来回打转。 在无意间与宋知昭相对视时,还笑眯眯地冲他歪了下头。 宋知昭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压低了声音问道:“瑶瑶,你这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啊哥哥。”宋初瑶满脸无辜,还凑到他耳畔故作神秘地说了句:“哥哥一会儿有时间吗?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宋知昭心头,可当着父母的面,他也不好多问,只得点头应道:“好,吃完饭你来我屋里吧。” 宋初瑶心愿得偿,面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好呀,都听哥哥的!” 这一顿早饭,宋知昭吃得那叫一个索然无味。 他对着面前的早餐挑挑拣拣,最后竟愣是没吃下几口。 他心里烦躁不安,直觉告诉他,一会儿宋初瑶要跟他说的事情,会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当宋知昭味同嚼蜡般将盘中的早餐尽数吃下后,宋初瑶早已先他一步去了卧室。 他深知自己是逃不掉这一劫了,只好硬着头皮回到了自己房间,还顺手关紧了房门,防止被旁人偷听到他们兄妹间的秘密对话。 待将房间门紧闭后,宋知昭才转过身来,看向坐在书桌旁的宋初瑶。 此时的宋初瑶正仔细端详着桌面上那张合照,那是一张他与沈时闻在高中时的、尚且还是好兄弟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的沈时闻将手臂搭在了他肩头,比起如今成为恋人后的亲密,更多了些纯粹的友情感。 哪怕是意识到了宋知昭的到来,宋初瑶也没转头。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片,只留给她哥一个难以捉摸的背影。 宋知昭实在是受不了空气中这份令人压抑的寂静感,他轻咳一嗓,故作淡定地问道:“瑶瑶,你究竟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连爸妈都瞒着,只能跟我一个人说?” 宋初瑶见人开口询问,这才转过身来,将视线从那个照片上转移到他身上,神色严肃地问道:“哥,我喜欢沈时闻,你可以帮帮我吗?” 宋知昭几乎是反弹性地躲避了她的目光,心中也逐渐发虚,紧张到眼神飘忽不定。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他佯装听不明白宋初瑶的这句话,抬手抚摸着自己鼻尖,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喜欢他?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是说,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啊?” 宋初瑶眉眼间仿佛藏了些许心事,笑容也变得愈发羞涩。 她脸颊上浮现起一层红晕,忸怩地答道:“我其实已经喜欢时闻哥哥很久了。他长得那么帅,又是我从小就相识的邻家哥哥,我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宋知昭穿透人的双眼,试图从其中读到玩笑的意思。 可是他发现宋初瑶虽然害羞,但是却神色坚定,还有着必胜的决心。 对于彼时的宋知昭而言,宋初瑶是二十年来都被家人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难免少了点人情世故,也根本藏不住那点心思。 所以他认为,宋初瑶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宋知昭头皮发麻,试图再劝说人一番:“他可是个渣男,你究竟在喜欢他什么啊?” “这种事情,哥哥就不用担心了。” 宋初瑶早就想到了她哥会说这句话,不过现在她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她走到宋知昭身边,仰起头满脸真诚地说道:“我可是你的妹妹,他总不能对自己好兄弟的妹妹也那样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知昭觉得人将那句‘好兄弟’咬得特别重。 但是他现在无暇顾及其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让宋初瑶打消这个念头。 他又急切道:“可就算他是因为我的面子而跟你在一起了,那他对你也不是真的喜欢啊!” “我不管。”宋初瑶噘起嘴,抱住宋知昭的胳膊就开始摇晃着撒起娇来,“哥哥,你就帮帮我嘛,我是真的喜欢时闻哥哥!” 宋知昭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喉咙处细微颤抖了两下,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 “哥哥!” 眼见着宋知昭没有给予回应,宋初瑶又焦急地追问道:“你可是我的哥哥啊,怎么会不帮我呢?” 宋知昭瞬间感觉胸口似乎压了一颗千斤重的巨石,让他难耐到无法喘息。 他盯着宋初瑶那张满怀期待的脸,最终还是将拒绝的话语吞咽了下去。 “一定要是他吗?” 他有些疲惫的合了下眼眸,有气无力地询问着。 宋初瑶郑重点头,回复得毫不犹豫:“对,一定要是他。” 宋知昭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抿了抿唇,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其实哥哥还有很多别的兄弟,他们……他们也都很好。” “不。”宋初瑶倔强地摇了摇头,语气间充满了恳切,“哥哥,我只要他。” 第15章 从松北新区回家的路上,沈时闻就察觉出了宋知昭的异常。 人骤然变得沉默寡言就算了,连他说的话都仿佛置若罔闻,没有给予他半点回应。 沈时闻心知肚明,宋知昭如今这般神情恍惚,一定是跟那场兄妹间的秘密谈话脱不了关系。 可他当时不是旁观者,所以根本不清楚他们兄妹二人究竟在房间里谈了些什么。 “阿昭,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时闻握着方向盘,几经犹豫后,还是轻声询问了一句。 宋知昭听到人关切的呼唤和询问,才将飘荡至很远的思绪拉扯回来。 他欲言又止地瞥了沈时闻一眼,似乎想要跟人说些什么。可在无意间与人目光相对后,更加觉得难以启齿。 他抿唇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话虽如此,可沈时闻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说谎。 毕竟人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哪怕再嘴上说着无碍,也只是在逞强而已。 沈时闻还想再进一步逼问,但当他看到宋知昭面上那疲惫的愁容时,就实在不忍开口了,只得将满腹的疑问尽数吞下。 宋知昭现在确实挺身心俱疲的。 身体上的疲惫来源于前一夜情事上的放纵,心里的疲惫来源于宋初瑶说的那番话。 第16章 其实早在昨晚,他就预料到自己要跟亲妹妹抢男人这种荒谬事了。但他当时心里想得理直气壮,认为沈时闻是他的男朋友,他们彼此相爱了多年,宋初瑶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 可当他看着宋初瑶那双干净剔透、充满期待的目光时,就莫名其妙地哑然了,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更何况那时候,宋初瑶偏偏还不依不饶,一下又一下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般恳求道:“哥哥,求你了嘛。我真的很喜欢时闻哥哥,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宋知昭在最后近乎是麻木般地点了下头,颤抖着唇瓣道了声:“好。” 只是他当时深陷在迷惘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宋初瑶在听到他这句话时,明显怔愣了一瞬。 短暂的沉默过后,宋初瑶又很快弯起唇角,嘴甜地冲人说道:“谢谢哥哥,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咯!那我可就静候哥哥的好消息了,哎呀,好期待跟时闻哥哥的第一次约会啊!” 看着宋初瑶这幅春心萌动的愉悦样,宋知昭只觉得刺眼。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因过度用力紧攥而轻颤。他在极力的隐忍着,生 怕自己会表现得太过明显,从而被宋初瑶看出端倪。 其实现在对宋知昭而言,是否被家人知道已经不甚重要了,他主要是怕伤到自己亲妹妹的心。 可是宋知昭何尝不觉得无助和委屈呢? 他也扪心自问,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兄长,所以就一定要考虑宋初瑶的心情和感受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确实怕宋初瑶在得知真相后会难过,在发现这场暗恋只能无疾而终后会伤心。 可他是沈时闻的男朋友啊,他们在一起六年,早已视彼此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今自己的男朋友被亲妹妹觊觎就算了,难道还要因为妹妹的这一句喜欢,他就要忍痛割爱,将恋人拱手相让? 他自然不会那样做。 可是在那种时候,他确实需要深思熟虑,所以有很多话无法宋初瑶明言,也就没有告诉她自己与沈时闻的真实关系。 但在回家的这一路上,宋知昭心中隐约有了个计划。 他打算劝说沈时闻,让人跟宋初瑶假意约会一次,然后故意表现得很敷衍,以此让宋初瑶主动放弃这个念想。 他甚至还认为,沈时闻还可以再过分地做出几个女孩子们都讨厌的行为,比如当面看别的美女,或者有意无意的聊点小黄天,再或者直接用肢体行为来降低好感度…… 虽然听起来确实荒唐了点,但宋知昭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肯定行得通,既能让宋初瑶知难而退,也能暂时规避必公开的风险。 只是这就需要辛苦一下沈时闻了,他必须要伪装出渣男的样子。 宋知昭甚至还开始脑补起那种时刻的沈时闻,想想都觉得好笑至极。 他眉宇间逐渐漾起了笑意,让时刻关注他的沈时闻心头一颤,生怕人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阿昭,你没事吧?” 等红路灯的间隙里,沈时闻小心谨慎地问了一句。 “没事啊。”宋知昭声音中都带了些许愉悦,他冲人眨了下眼,柔声说道:“老婆,回家后我要跟你说个事,虽然这件事听起来荒谬了点,但是还真挺有趣的。” 沈时闻看着突然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宋知昭,迷茫到摸不清头脑。 他觉得宋知昭话中有话,而且笑得也有点不怀好意。 “你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 沈时闻这话问得不太自信,他严重怀疑宋知昭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宋知昭侧过身来上下打量着他,装模作样的沉思来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眸抚摸着下巴,故意逗他道:“你还真别说,你这长相、这身材,还有晚上那股子鲁莽劲儿,说不定还真能买个好价钱呢。” “咳咳!” 沈时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抽动了两下唇角,没好气地睨了宋知昭一眼。要不是他还惦记着交通安全,非得给人来上几个轻飘飘的拳头小惩大诫。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卖自己男朋友的!” 见将人逗得狠了,宋知昭连忙改口:“开个玩笑而已嘛,我哪里舍得。” “谁知道你了?”沈时闻试图得寸进尺,满嘴说着胡话,“说不定哪天我们家道中落了,你被生活所迫,不得已就要把我卖出去了呢?像我这么帅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吧?不过时候你得顾念我们夫妻一场,帮我选个年轻漂亮的富婆,千万不要亏待了我啊!” 原本因为宋初瑶喜欢沈时闻这件事,宋知昭就醋意满盈的,现在又听人这么胡诌八扯一通,更是酸得咬牙切齿。 他干脆冷哼一声,将脑袋一扭,只留给沈时闻一个生闷气的后脑勺。 沈时闻挑眉看着他,明知故问道:“怎么了?这是,生气了?” 正吃着百年陈醋的宋知昭不大乐意搭理他,这回连冷哼都省了,直接对着车窗外翻了个白眼。 “哎哟,瞧你小心眼的。” 沈时闻倒是乐得嘴都合不拢,他还伸手推搡了一下人大腿,随口调笑道:“我们哪能那么惨啊?你可是美术界年轻一代的翘楚,就凭你的画技,我这辈子都能靠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啊!所以说,你不就是我的富婆吗?” “我哪养得起你?”宋知昭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指着前路说:“好好开车,要不然等你小命没了,可就这辈子都没机会搞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了。” 沈时闻早就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醋味,不过他见宋知昭现在心情转好,就存了好好逗他一笑的心思。 他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低声嘟哝了一句:“你可真不讲理,明明一开始说能把我卖个好价钱的是你啊。” 宋知昭耳朵尖,将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猛然转过头来,瞪着人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沈时闻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居然想把自己老公卖出去。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人人都得道你负心凉薄!” 沈时闻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殊不知竟在无形中令宋知昭再度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宋知昭再没了与人拌嘴的心思,他垂下了头,心绪又变得杂乱无章。 他也觉得沈时闻这句话说得不错,将自己的男朋友推出去的行为,哪怕只是在演戏,也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可他现在又别无他法,只能委屈沈时闻这一次。 宋知昭在心中默默发誓,他必然会用一生的爱来作为弥补,只求沈时闻不要在听到他的计划后生气或者伤心。 看着又开始沉默不语的宋知昭,沈时闻心中也倍感焦急。 他们在一起了六年,这六年间,他与宋知昭之间也算是无话不谈,对于彼此都没有遮掩。 只是这一回,这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宋知昭竟然都将那份心事闭口不言。 在最后那段路程里,沈时闻也感到意乱如麻,整个人沉默了不少。 甚至直到他们回到家中,将房门紧闭后,那份沉寂的气氛都环绕在他们二人身上,久久难散。 “阿昭,你——” “时闻,我想跟你说个事。” 或许是因为心有灵犀,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沈时闻松了口气,脑中紧绷的那根线这才松垮下去:“那你快就说吧,这一路都要急死我了。” 可惜他这口气松早了,因为紧接着,宋知昭就说出了一句让他不可思议的话。 “我妹刚才跟我说,她从小就喜欢你,觉得你是她的理想型,就拜托我帮忙追求你……你能不能,跟她约会一次?” 沈时闻霎时如遇晴天霹雳,浑身也如坠冰窖般动弹不得,就连心口处也忽而如同被撕扯般刺痛了一下。 他目光僵硬,死死盯着宋知昭说这句话的唇,严重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唇瓣蠕动了两下,不确信地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宋知昭没敢与人相对视,声音也变得愈发低弱,“我说,我妹跟我说她喜欢你,所以我想让你去跟她约会,以此来遮掩一下我们的关系。” 沈时闻胸口发闷,顿时心绪大乱,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他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几次都想要挥出去,逼迫宋知昭清醒过来,别再胡言乱语。 但他又哪里舍得动手?这可是他深爱了多年的男朋友啊。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自己所珍爱的男人,竟然会站在他面前,神色淡然地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语。 要不是这些年宋知昭对他的爱意无法遮掩,沈时闻真要怀疑自己是个笑话,怀疑自己的爱是个笑话。 只不过短短几分钟,沈时闻就再没了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反而全身都散发着颓然的气息。 他深深地望了宋知昭一眼,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老婆,我觉得我做不到。” 第17章 第16章 沈时闻的拒绝倒是在宋知昭意料之中。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当,连忙加以解释:“不是,让你跟瑶瑶约会只是做戏而已,到时候你表现得冷漠一点,她自然就会知难而退了。” 沈时闻此时头脑嗡鸣,心绪也极为不佳,根本没心情听宋知昭又说了些什么。 他看着宋知昭那一张一合的红润薄唇,只觉得人那和平日里一样温柔的嗓音,在这一刻里竟显得那般刺耳。 “宋知昭,你够了。” 沈时闻轻呵一嗓,打断了宋知昭喋喋不休的言语。 他一把攥握住人的肩膀,阴沉着脸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 宋知昭不明所以,不知人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你当然是我的男朋友。”他点头说得诚恳,“你也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啊。” “是吗?”沈时闻现在理智渐失,听到这样的情话,也只会自嘲一笑,“怕是你对我的爱,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吧?” 宋知昭闻言顿时错愕,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时闻,提高了嗓音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沈时闻见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心当即凉了大半截,捏攥人肩膀的力度也逐渐加重。 宋知昭察觉到肩膀处的疼痛也无暇顾及,轻微蹙了一下眉头又很快舒展。 他看着沈时闻唇边嘲讽意义十足的笑容,后知后觉地慌乱了起来,又急切说道:“时闻,你可以质疑我的自私、质疑我处理问题的方式不正确,但是你绝对不能质疑我对你的爱啊!” “爱?”沈时闻怒极反笑,额头处青筋暴起,近乎咆哮般吼道:“宋知昭,你是不是想跟我躲躲藏藏一辈子,是不是将来还要看着我跟你妹妹结婚?我问你,爱真有这么大公无私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宋知昭听到这里彻底傻了眼,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沈时闻,待看到人脸上那副受伤的神情后,就知道沈时闻这次是彻底误会了。 他急到直跺脚,连忙拽住沈时闻的手臂,同人急声解释道:“我怎么会真让你跟瑶瑶在一起呢?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宋知昭这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神情样,沈时闻看了很多年,也沾沾自喜了很多年。 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个嘴上时时刻刻都说着爱他的人,竟然会想将他推出去,让他去跟别的女人约会。 沈时闻现在倍感迷惘,甚至有些分不清宋知昭是真的爱他,还是戏演得太好。 想到这里,他嗤笑一嗓,毫不留情地甩开宋知昭的手臂,眼底满是冷漠。 “宋知昭,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你就将我们的关系公开啊。” 沈时闻的这句话一出口,原本还想要极力为自己辩解一番的宋知昭瞬间哑口无言了。 他那双被挥开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唇瓣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每当沈时闻想要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时,宋知昭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确实还没有做好公开关系的准备,顾忌家中人的看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还处于行业内名声的上升期。 他生怕自己与沈时闻的恋情公开后,会有业内人士拿此大做文章,污蔑他多年来辛苦经营维持的好名声。 毕竟同性恋这种事,说好听了是真爱不分性别,可往难听了说,就是老一辈们眼中的伤风败俗,是一种治不好的‘病’。 宋知昭根本没有那个勇气去做赌注。 见人许久没有说话,沈时闻心中更是急躁不安。 他眯起双眸,审视般打量着宋知昭,似是想穿透人的身躯,看清人心中所想。 他心知肚明,既然今天已经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了,那就必然要得到一个结果。 想到这里,沈时闻从宋知昭外衣兜里拿出手机,直接怼到人面前,用命令般的口吻说道:“阿昭,你如果真的爱我,那就现在给宋叔和婉姨他们打电话,明确的告诉他们,我们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开始谈恋爱了。或者你告诉他们,你这辈子只要我一个人。” 这个要求确实过于极端,可在理智全无之下,沈时闻就是想强迫人这一回。 宋知昭接过自己手机,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已被凝固。 他垂头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在细微颤抖,最终又无力垂下。 他咬住唇内软肉,没敢抬头与沈时闻相对视,近乎哀求般恳求了一句:“时闻,你别逼我,我真的做不到。” 沈时闻听到这话后,双目因为情绪失控而开始变得猩红。 他再也无法保持清醒,伸手攥住人胸前衣襟,将宋知昭整个人都抵在墙边,仿佛是想把人彻底圈禁在这方寸之内。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逼你。”沈时闻声音低哑,漆黑的眼眸中划过抹从未有过的偏执,“宋知昭,我要那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你是真的爱我。” 宋知昭的背脊抵在冰冷墙壁上,昨夜过度放纵的腰也因人大力推搡而蔓延起剧烈痛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一压随即皱起。 看着面前这个眸光阴沉的沈时闻,宋知昭只觉得陌生。 他们相处这么多年,沈时闻在他身边一向是个体贴又细致入微的暖男,除了在情事上有些莽撞外,从未在日常生活中对他动过粗。 以至于他时常忘记了,当初在上学时期,沈时闻因为与林书昀交好的缘故,也是个爱惹是生非、犯浑打架的‘坏学生’。 想到这一点,宋知昭就生出几分恐惧感,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他故作镇定地轻喝一嗓,身体也向后微缩了一下,“我看你现在是失控过头了,你还是好好冷静一下吧。” 说完,他抬掌将沈时闻推开,赶在人伸手疑似要家暴他之前,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这一路宋知昭都走的极快,直至走出了小区大门,他才心有余悸的放缓了脚步,无力地坐在了小区门口花坛边的长椅上。 宋知昭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其实他知道,沈时闻哪怕是再生气,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可这或许是人的本能,或者是因为他心虚,所以才会在说完那样一番话后,跑得头也不回。 而且宋知昭觉得,在他方才将家门关上的那一刻,仿佛还听到了沈时闻的呼唤。但他现在无暇顾及那么多,满脑子都是混乱的琐事。 直到将气喘匀了,宋知昭才重新起身,继续迈开脚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此时中秋节小长假刚过,人们又投身于忙碌的工作之中,而现在又正是下午时分,街上行人偏少,来往的三两路人,也都行色匆匆。 秋日的风有些凉,偶然吹在宋知昭的身上,令他打了个寒颤。 他不得不控好外套,抬眼打量着四周,想着要找个咖啡厅或者茶馆坐上一会儿,也好静一下心神。 其实他与沈时闻谈恋爱的这六年,二人一向和睦,从未有过这样的争吵。 以至于事发突然,宋知昭只想逃避,想要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别再做没有意义的争执。 宋知昭觉得沈时闻确实有些太不理智了,居然都开始怀疑他对他那份真挚爱意了。 他对沈时闻的爱意可谓是天地可鉴,绝无半点虚假,如今被人质疑,说实话,宋知昭还真有点不太高兴。 不过他也在心中反复的询问自己,对于宋初瑶的这件事,是否是他真的做错了? “真的是,我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呢?” 宋知昭悄声嘀咕着,他伸手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心中更加烦闷。 他从外衣兜里拿出手机,犹豫不决的想要给宋初瑶打个电话。他想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把他与沈时闻之间的关系告诉她算了,省着他那男朋友再质疑他的爱。 但是一想到他的那个妹妹,宋知昭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宋初瑶对沈时闻的喜欢太突如其来,甚至以往也没有什么前兆。 在他往日的印象中,宋初瑶对于沈时闻的态度,跟对家中那些堂兄弟或者表兄弟们没有什么分别。 所以人突然说的这份喜欢之情,宋知昭不知究竟从何而来。 就在宋知昭思苦想之际,迎面走来了一对年轻情侣。或许是因为这倩男靓女组合太过养眼,所以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女孩看到路边的花店停下来脚步,指着那门口的特价玫瑰,对身旁的男生道:“宝宝,我想要这枝玫瑰花,你买给我好不好?” 男生瞥了一眼特价玫瑰,那花虽然还算红艳,但是花瓣却明显有些发皱,显然是几日前就剩下的。 他拉住那女孩的手,试图将人拽走:“买什么花啊,这又不是什么节日。” 女孩听到这话,立马不高兴的噘起了嘴,还甩开了男生的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18章 “哎,你别走啊!” 男孩这下傻眼了,快步追上前去,将女孩抱进自己怀中,柔声哄道:“小宝,别生气了,那些特价玫瑰都已经不好看了,哪里配得上你?我现在就带你去店里买更好看的好不好?” 女孩的脸上这才重新不满盈盈笑意,她转过身来,重新握上了男孩的手。 “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 男孩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子,宠溺而又无奈地说道:“哎呀,不开心就直说嘛,你说你扭头就跑算什么事啊?可真是急坏我了。” 听到男孩的最后一句话,宋知昭倏忽瞪大双眼,又猛然回首望向家的方向。 他幡然醒悟了,自己如今这‘离家出走’的举动,不就跟这个女孩无疑吗?他不就是因为要逃避现实,所以才抛下沈时闻夺门而出的吗? 这算什么让彼此清醒,分明就是躲避,是他不敢面对现实! ——他这不纯属冷暴力吗? 终于恍然大悟的宋知昭折身打算重返家中,可低头看到自己两手空空后,又觉得这样跟人道歉显得太没有诚意了。 他迅速张望了一下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那家花店。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花店,又精心挑选一束红艳玫瑰。当他抱着芬芳馥郁的花束结账时,唇边不由扬起抹浅淡的笑容。 他想,沈时闻在看到这束花后,一定会原谅他方才犯下的错。 可事实并不像宋知昭想的那般简单。 当他快步走回家后,才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了。 “时闻?时闻你在吗?” 宋知昭连声呼唤了沈时闻好几嗓,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底开始没由来的慌乱起来。 他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换掉,就直接向卧室走去,结果依旧是连个沈时闻的人影都看不到。 不祥的预感涌上宋知昭的心头,他手中那束玫瑰倏忽间掉落在了地上。 可他根本顾不得捡起,连忙从上衣兜里拿出手机,点开屏幕后,却发现没有收到沈时闻发来的一条消息。 他喉间发紧,胸口也处传来阵阵刺痛,如同置身于万丈深渊之中。 看着空荡荡的家,宋知昭迈着沉重步伐,有些木讷地走到沙发旁,整个人近乎是滑落般跌坐了下来。 他心里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可是也知道为时太晚。 是的,宋知昭心知肚明,沈时闻这是对他失望了。 第17章 夜幕降临,明月当空。 南安区一个隐蔽的街道巷尾,那家名为‘secret’的酒吧里,正是灯光诡谲,人影摇曳时。 迷离光影在昏暗而嘈杂的室内来回晃动,舞台周围舞动的人群也各个兴致激昂,夜色浓郁之下,暧昧气息正流淌横生。 吧台里,一个身材修长、五官精巧如画的男人调制着一杯柠檬马天尼。 他将调好的黄色酒液倒进杯中,沾着糖霜擦拭过杯沿,进行了一个漂亮的收尾。 调制完毕后,男人将那盏马天尼杯放到吧台边那位意志消沉的客人面前,含情脉脉的柳叶眼向旁侧不远处一瞥,随后故意伸手勾起那客人的下颌。 “知昭,你这么好看的人就得多笑笑。这么愁眉不展的,我看着都心疼呢。” 宋知昭被人突如其来的撩拨弄得蒙圈,他神色诡异地抬眼看了那男人一眼,毫不留情地拍开了那只手。 “顾初和,你调杯酒把自己调醉了是吧?都开始对着我说上胡话了。” 顾初和听到他这没好气的指责,只是莞尔一笑:“醉不了一点,不过是因为甚少看到你这幅情绪消沉的样子,感觉调戏起来会很有趣罢了。” 顾初和的嗓音一向富有磁性,配上这样调侃意味十足的话语,令宋知昭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宋知昭别扭地向后仰去,试图与人拉扯开一些距离,丝毫不掩饰嫌弃地说道:“我真快受不了你了。自从跟林书昀分手之后,怎么感觉你越变越奇怪啊?好好的高岭之花大美人,现在怎么流里流气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顾初和眸光黯淡了一瞬,随即又很快恢复平常。 他用手指轻戳了两下宋知昭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盯着人问道:“你就别管我了,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 宋知昭端起那杯柠檬马天尼浅酌了两口,柠檬融合了酒精的辣意,显得格外清新爽口。只是这微酸的口感,倒是格外符合他此时的心情。 “我?”待那口酒入腹后,他才随口扯谎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因为最近带学生有点忙,所以一直没时间来看你。正巧今日有空,所以来陪陪你而已嘛。” “是吗?” 顾初和一眼就看出了他在说谎,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擦拭着方才用过的量杯,用着疑似敷衍的语气搪塞道:“那还真是辛苦我们小宋老师了呢,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看看我这个空巢老友。” 宋知昭闻言,嘴角细微抽搐了一下,在心里暗叹顾初和如今阴阳怪气的能耐,也是随了他那个前男友。 “我来陪你,你还不满意了是吧?” 他佯装不悦,剜瞪了人一眼后站起身来,假意要离开此处。 可就在宋知昭刚转过身来,目光随意地向旁侧一瞟时,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正是顾初和的前男友、沈时闻的好兄弟,说唱天才林书昀。 林书昀的唇边悬挂着痞气笑容,身上也被夸张的配饰妆点着,比起往日,更多了几分张扬。 他跟着三两好友坐在距离吧台最近的那一桌,在与宋知昭目光相对时,还特意拿起桌上的酒杯,同人隔空相碰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刚才被顾初和‘调戏’过的缘故,宋知昭顿感背脊一阵发凉,只觉得林书昀看向他的目光饱含深意、或者说有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他倍感心虚,又重新坐回了原处,压低声音向顾初和询问道:“不是,你那前男友怎么在这啊?” “他这几天都在啊。”顾初和无辜地眨了下眼睛,将擦拭好的量杯放回到桌上,“只不过是因为你进来的时候就心事重重的,所以没注意到他而已。” 宋知昭一时哑言,睁大了双眸瞪着他,竟是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是彻底反应过来了,顾初和刚才之所以对他动手动脚的,就是故意想让林书昀看到,以此让人心生醋意,浅浅报复一下当初被分手之事。 “不是吧初和,你竟然忍心这么坑我啊!” 宋知昭内心哭笑不得,痛骂顾初和这蛇蝎美人心思歹毒,竟然给自己的好朋友挖这么大一个坑。 但他现在无暇顾及其他,放到眼前的八卦他不问不快,干脆眼眸微转,悄咪咪地询问道:“不过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和好了?” 顾初和闻言向旁侧偷瞄了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去,装作无事发生般摆弄起手边的酒杯。 他斟酌了下言辞,冷哼一声道:“鬼才会跟他和好呢!谁知道他又犯什么神经病?整天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缠过来,怎么撵都撵不走。” 宋知昭叹了口气,想起自己那个离家出走两天、至今为止还不回他一条消息的男朋友,就忍不住暗骂顾初和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随意敲着酒杯的杯壁,语气酸涩地嘟哝了一句:“这还不好吗?总比某人吵个架就离家出走要好得多吧?” 顾初和瞬间捕捉到了人话中的重点,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挑了挑眉问道:“我就知道你今天来肯定不只是来看我那么简单。说吧,你跟时闻怎么了?” “啊?什么都没有啊,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宋知昭还想装傻充愣,目光飘忽不定的看向四周,差点把‘我在说谎’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他的这些小举动哪里能瞒得过顾初和? 顾初和摇了摇头,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无奈道:“你啊,跟我还有什么可瞒着的呢?我可是你的朋友啊,有些事你不告诉我,还能告诉谁?” 宋知昭觉得人此言有理,毕竟这么多年,顾初和确实是他唯一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了。 就比如跟沈时闻谈恋爱这件事,宋知昭跟所有人都只字未提,却唯独告诉了顾初和。 与人关系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顾初和与林书昀也是一对同性情侣,他们之间还算是有相似之处。 其实今日他前来,确实也是想寻问顾初和他到底该怎么办,如果人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又该如何解决。 但是宋知昭又觉得,亲兄妹喜欢上同一个男人这种事着实荒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叫他如何开得了口啊? 想到这一点,宋知昭开始踌躇不决,欲言又止地望了人一眼。 “你倒是快说啊。”顾初和不知晓人这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焦急于他的支支吾吾。 “我若是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宋知昭抚摸了下自己鼻尖,声音越说越弱。 第19章 “当然不会。”顾初和轻笑一嗓,“当初我跟某个混蛋分手时,不是还跟你买醉过很多次吗?这有什么的。” 宋知昭觉得有道理,这才缓缓开口道:“说起来你可能觉得挺荒谬的。我妹跟我说,她喜欢时闻,是想要跟他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你说什么?”顾初和抬高了嗓音,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说你妹,也就是宋初瑶,她喜欢你的男朋友,沈时闻?” 这样的一句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无异于再次刺痛宋知昭的心。 他咬紧牙关,试图压制住心底的那份痛意,点头道了声:“是。” “这是什么伦理大戏啊!”顾初和话虽这么说,可面上却明显多了几分兴致,他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我冥思苦想了一路,决定让时闻陪我妹假意约会一次。” 宋知昭提到此事时,眼皮都在微颤,心中更是被无尽的苦涩感填满。 “但是时闻在听到我这个决定后,突然就反应特别的大,而且跟失控了一样开始质问我到底爱不爱他——” “不是,你等等。” 顾初和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让你男朋友去跟你妹约会?不是我说,你的问题非常大啊,哪能把自己的男朋友推出去呢?”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宋知昭咬住下唇,强忍住眼眶中的酸意,“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总不能跟瑶瑶说,你喜欢的男人其实是你嫂子吧?”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顾初和被气笑了,觉得宋知昭的脑回路当真是与常人不同,“你就跟初瑶实话实说不就好了?难不成,你真的打算跟沈时闻躲躲藏藏一辈子吗!” “我——” 在听到这声质问后,宋知昭的神色僵滞住了,整个人再度陷入到沉默之中。 “你可真行啊!”顾初和见人不语,全然当做他是在默认,敲着吧台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小祖宗,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吗?如果是沈时闻遇到了这种情况,他让你去跟他妹约会一次,你心里会很好受吗?” 宋知昭被训得头垂得更低,他咬住下唇,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顾初和挺直腰身,拍了下他肩头,语气放至和缓,“你心里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是他了?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肯将你们二人的恋爱关系公开,他本身就很没有安全感,可你如今还试图将他推给你妹妹,他自然会心中不安。”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初和接下来的话,更是直接一语道中真相。 “恐怕沈时闻现在,是在担心你要跟他分手,所以才故意躲着你吧!” 第18章 “分手?” 听到这两个字,宋知昭如遇晴天霹雳般站起身来,他唇瓣颤抖得厉害,眼底也满是慌乱和悲痛。 许是因为他情绪波动太大,脚下稍有踉跄。他只得强撑着稳住身形,掌心紧紧攥着桌角,就连指节都在泛白。 “你是说,时闻他之所以这回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是因为觉得我想要跟他分手?”宋知昭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嗓音,“我怎么会跟他分手,我爱他还来不及!” “我说知昭啊。”顾初和颇为无奈,不解人怎会如此不开窍,“爱一个人可不能光嘴上说说而已,是要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的。” “我对他还不够好吗?好不够贴心吗?”宋知昭唇角向下耷拉着,眉眼间蔓延上几分委屈,“我对他恨不得比对我自己都好,他可是我老婆啊!” 顾初和瞧他还敢摆出这幅委屈样,险些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他与宋知昭相识多年,了解这个人的品行,非得痛骂他两声‘绿茶男’。 不过正因为太过相熟,所以只能恨人是一块木头,居然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爱一个人,不是你对他好,对他体贴就足够的。”顾初和耐下心来,好言好语地劝导着,“你还要给他安全感,让他觉得与你在一起时,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宋知昭在听到这句话后逐渐沉默了。 他彻底听懂了顾初和这段话的真正含义,无非就是在说如今沈时闻之所以会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就是因为太过于缺乏安全感,所以害怕会失去他。 可越明白这一点,宋知昭心里越是焦急和迷茫。 他焦急于沈时闻对他的不信任,对他们这段感情的不自信,也迷茫于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挽回这段出现裂痕的爱。 宋知昭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不自觉地垂下头,愈发有些无助。 看着面前颓然而又情绪低迷的人,顾初和自然是于心不忍。 他跟宋知昭自打初中起就相识,他看惯了宋知昭在人前天之骄子的模样,也欣赏于他在为人处世方面的淡定从容。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因为感情之事坐在他面前满目愁容,总让他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其实顾初和认为,两个人感情的事情,旁人总不好多说什么,到底还是应该他们自己摸索。 可是他现在认识到了宋知昭和沈时闻之间的问题所在,有本着朋友之间理应互帮互助的理念,就不想再放任他们继续错下去。 “知昭。”顾初和在心里琢磨着言辞,委婉地开口,“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你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宋知昭半抬着眼眸,显然是在虚心等待他的下文。 顾初和深吸口气,这才又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琢磨明白了,沈时闻现在不搭理你,就是因为你迟迟不肯公开,还试图让他跟初瑶约会才伤了心。那你不如直接跟家里人坦白算了,反正这都是早晚的事。”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宋知昭觉得自己交友不慎,竟然如此不顾自己死活。“你就不担心我爸听到这件事后,直接把我给活活打死?” 顾初和觉得他纯属在杞人忧天,没好气道:“你个胆小鬼,宋叔就不是那种人。” 宋知昭被他怼得差点再次哑言,不过这次他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我就是不够勇敢怎么了?可是有些事情,我本来就是不敢去赌啊。” 顾初和被人这句话弄得先是一愣,随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抬手拍了把宋知昭的脑袋,苦口婆心道:“我真服了,怎么有人当懦夫还这么理所应当啊?你那个男朋友对你的爱光明正大,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爱你。可是你呢?你总是躲躲藏藏,将那份爱意遮遮掩掩,生怕被旁人察觉。” 顾初和稍作停顿,又一字一句道:“知昭,这不公平,你要学会勇敢的面对啊。” “公平?”宋知昭微微蹙眉,显然是很不理解。 “对。”顾初和神色难得严肃下来,点了点头郑重道:“其实在感情这件事情上,最重要的就是公平二字。” “公平……公平。” 宋知昭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再加上顾初和方才的那一番话,可谓是让他逐渐醍醐灌顶了。 “你说得对。”宋知昭猛然抬起头来,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光要给他安全感,还要保证我们感情的公平性。我想,就算我现在还不敢跟父母说清我们二人的关系,但是也可以明确告诉我妹妹,让她不许再觊觎自己的嫂子。” “不过。”他又话锋一转,唇边扬起一抹笑来,“这件事我可得当着时闻的面说,才能让他看到我认错的诚意。” 顾初和暗叹他孺子可教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嘛,有觉悟。不过追妻路漫漫,身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我就只能祝你前路好运了。” 宋知昭倒是觉得此事并不难,他瞄了眼坐在旁边那桌、视线一个劲儿往他们这边送的林书昀,忽而莞尔一笑。 他向前倾身,凑到顾初和的面前,意味深长道:“我觉得,这件事也不难。你也知道书昀跟时闻的关系,兄弟俩那才叫一个好呢!如果你老婆可以帮我的话——” “你给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还没等宋知昭说完,顾初和就当即变了脸色,佯装不悦道:“你们情侣俩的事,让他瞎掺和什么?而且,我们早就分手了,他现在才不是我老婆,最多算是个前妻!” 宋知昭微挑眉尾,明知故问:“哦?只是前妻呀。” “那不然呢?” 顾初和面上强装着镇定,可手上小动作却不减。不是拿起已经擦拭好的量杯再擦两下,就是拨弄一下切了一半的柠檬。 显然是试图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来遮掩内心的慌乱。 宋知昭冷眼瞧着,轻描淡写地拆穿了:“说实在的,你这护的有点明显了。怎么,是决定好要跟他复合了吗?” 顾初和仿佛被戳中了心事,握着柠檬的手猛然一紧,酸汁迸溅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没再抬头看宋知昭的眼睛,只是拿起旁侧的手巾,擦拭着那微不可见的汁水,慌乱地说道:“你、你管这么多干嘛?赶紧去追你老婆去!” 第20章 宋知昭见他这样,干脆冷哼一声,临走之前留下轻飘飘的两个字:“嘴硬。” 顾初和不服气极了,扔掉那块沾了柠檬汁的手巾,扬声冲着他背影喊道:“你好到哪去了!” 酒吧的音乐声着实有些吵闹,不过这句话还是传入到了宋知昭的耳中。 宋知昭并未多言,只是唇边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既然转身向酒吧门口走去。 林书昀看到他要走,迫不及待站起身来,想要坐到人方才坐的位置上,好跟自己的‘前男友’说上几句小情话。 可在二人擦肩而过之际,宋知昭面色骤然变得冰冷,沉下嗓音警告般说了句:“你这一次,最好不是在玩玩而已。” 林书昀神色一僵,显然是听清了宋知昭的话。 他停下脚步想要反驳两句,可惜宋知昭早已走到了酒吧门口,他只能望到人离去的背影。 站在酒吧门口,隔绝掉里面的喧嚣,宋知昭望着繁华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又仰头看了看群星璀璨的夜空。 刚才看到林书昀,他其实觉得挺意外的。 他跟顾初和满打满算,也是十三年的兄弟了。自然也知道人表面的百折不回下,其实也暗藏着颗敏感而又脆弱的心。 当初林书昀骤然跟顾初和提出分手后,走得是那样决绝而又坚定。 偏生顾初和又家世特殊,身边早已无亲人相伴,唯有宋知昭这个友人。所以那时,他每一次买醉或者落泪,宋知昭都陪在他身边。 宋知昭将顾初和的脆弱看在眼里,也是真替人感到心疼。 只是宋知昭劝不来,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相劝,只能予以陪伴。 他希望顾初和能够终有一日放弃这段感情,寻找一个崭新的开始。 可如今时过境迁,林书昀选择再次回头。宋知昭看着顾初和疑似还要再次走向那未知的深渊,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解。 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可顾初和如今都彻底的痛过、伤过了,为何还没有真的放手呢? 宋知昭其实难以看透,也许是因为感情的事情永远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他现在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兄弟,当务之急是处理与沈时闻的那道感情裂痕。 宋知昭鼓足勇气拿起手机,尝试着拨打沈时闻的电话。 但是这通电话没有拨通,他猜测人可能在做音乐,或者跟他一样,在跟三两好友诉说感情上的坎坷。 不过他现在的心情不再那么慌乱了,他想通了很多事情,也下定决心要勇敢一次——哪怕勇敢后的代价,是会得到家人们的指责。 “人总要勇敢一次嘛。”周围没有旁人,宋知昭在自言自语,“不光是为了所爱之人,也是为了自己。” 第19章 当晚回到家后,宋知昭又给沈时闻打了三通电话,结果毫无例外的都没被接通。 这就让宋知昭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度焦急不安起来,不过这一次,他强行保持着镇定和理智,甚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沈时闻一定是因为太忙了。 他边想边走进浴室,打算洗个澡后早点休息,等明日起来再去沈时闻常在的录音室里碰碰运气。 可当宋知昭洗完澡后面对空荡荡的家时,突然就很是想念沈时闻。 他想念与人同居了整整五年的日子,想念这六年里相恋的甜蜜点滴。 于是在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后,宋知昭又开始睁着双眼望向天花板,久久难以入眠。 其实往日里也有过沈时闻去其他城市帮友人做歌,而不与他同床共眠的经历。可这一次的性质完全不同,以致于宋知昭心中惴惴不安,无法适应身侧无人的夜晚。 因为睡不着的缘故,宋知昭就开始胡乱猜想,想沈时闻如今离家出走、独自在外,是否也会想念他,是否也会因此而彻夜难眠。 于是在这一夜里,宋知昭前半夜辗转反侧,后半夜开始胡思乱想,意料之中的失眠了。 好在到了最后,许是因为实在是精力不济,他终是好不容易的睡着了。但早上还不到七点,黎明的曙光就照射进房间内,直接映到他的脸上。 宋知昭坐起身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略显迷茫地看着窗户方向,定定瞅了一会儿,险些没把自己气得断过气去。 “真服了啊,我怎么昨晚忘了拉窗帘了?” 他不满嘟哝地两声,踉跄着下了地,拽住窗帘一拉到头。 待卧室内恢复至一片昏暗后,他才重新倒回到床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可那手机却偏偏在这时不合时宜的震动了两声。 宋知昭烦得要命,半眯一只眼拿起枕边手机,待看到来电显示人之后,猛然坐起身来,彻底睡意全无了。 ——这来电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恩师,付言诚老先生。 宋知昭连忙接起电话,恭敬地唤了一声:“老师。” “小昭啊,起来了吗?”付言诚老先生和蔼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 虽是旁侧无人,但宋知昭还是立马端坐起来,连连点头应道:“起来了老师,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他以为老师又要给他介绍两个学生,或是要带他出席什么美术界的重要场合。 但付言诚老先生只是朗声一笑,随后同他缓言道:“你今日若是无事,就来家里一趟吧。前几日,也就是中秋那阵子,有人给我送了些糕点。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年纪大了不爱吃这些甜的,你正好拿回去跟小闻吃吧。 ” 付言诚老先生口中所诉的家,也就是他居住了多年的老宅。 学生时代的宋知昭隔三差五地就往先生家中跑,甚至在假期时,还会偶尔宿在付言诚的家中。 所以对于老先生而言,宋知昭早就不仅仅是他的学生了,更是他的孩子。甚至从人上高中那年开始,还专门在家里收拾出一个他爱徒的专属房间。 故而他每次让宋知昭去他家中,都称之为‘回家’。 若是放在往日,宋知昭在闻听此讯后都会不假思索地点头而应。 可他偏生最近因为沈时闻的事情,心里稍微敏感了些,竟是察觉出此事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在中秋前日,他刚携沈时闻一起去看望过自己的这位恩师,那时人也让他带了许多东西回去。尤其是那份‘不爱吃的糕点’,也给他装了好几盒,唯独留下的那盒,说是要留给他师娘的。 但即便宋知昭现在觉得纳闷,也满口答应:“多谢老师,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啊。”付言诚老先生在电话那头乐呵呵地一笑,“小闻跟你一起来不?我让你师娘做些你们俩爱吃的早点。” 听到人提及沈时闻,宋知昭眸光黯淡了一下,苦涩也瞬间蔓延到舌根,让他声音都变得低哑:“他这两天有点忙,所以今天就我自己回去吧。” 付言诚老先生闻言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才温和低说道:“那行,我这就让你师娘给你做早点去了。你可别回来晚了啊,那饭凉了可就不好吃咯。” 宋知昭勉强撑起笑意,麻利地下了地,信誓旦旦道:“放心吧老师,我保证半个小时就到。” 付言诚老先生满意笑道:“那行!我就在家里等你了啊。” “知道了老师。” 挂掉电话后,宋知昭强撑着笑容的唇角瞬间垂下,整个人也更加心事重重。 但他现在没空多思,在迅速的洗漱穿衣完毕后,就拿起钥匙离开了家门。 付言诚老先生的家在玉江美院附近,距离南安区也不算远。 宋知昭如他在电话里承诺的那般,不到半个小时就站在了‘家’门口。 他还未来得及摁门铃,门就被直接推开了。宋知昭一抬头,正巧对上了付言诚老先生那张慈爱的脸。 “老师,我来了。”宋知昭站得笔直,就连笑容都极为得体,可谓是将恭敬展现到了极致。 “快进来吧小昭。” 面对自己这位爱徒,付言诚老先生的脸上总是布满柔和的笑意。他一边招呼着宋知昭进家门,一边亲自从鞋架上拿下人常穿的那双拖鞋。 “算着这时间就是你来了,所以我就站在门口等你了。” 宋知昭闻言,心间流淌出一股暖流,多日来因为沈时闻消失的烦闷感,在这一刻里方才被勉强平复。 “多谢老师了。”他声音里有一丝不会被轻易察觉的哽咽,“不过您下次还是别站在门口等了。现在天气转凉了,您的腿脚又不是很好,小心旧疾复发。” “我哪里不好了?”付言诚老先生听到这话后故作不满,特意来回走了两步,来证明自己的腿脚尚且利索,然后瞪着眼睛嘴硬道:“我这腿脚可是好得很!你可别在这里瞎担心了。” 宋知昭连忙伸手将人搀扶住,生怕他老人家一个不小心跌撞到了哪里,再伤了自己的身子。 “哎呦老师。”宋知昭略带责怪般地耐心劝着,“你可真得注意一下自己身子了。半年前也不知道是谁,走在平地上都能崴了脚,害得师娘担心了好一阵子。” 第21章 付言诚被自己的爱徒调侃,老脸上有点挂不住。 不过他是个温和的人,一向不会生气,反而心知肚明,自己的爱徒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但是有的人,就是年纪越大,越有一颗孩童的心,也就是俗称的‘老小孩’。 付言诚又在宋知昭的搀扶下,原地跳了两下脚,以证明自己身强体壮。 “你瞧我现在能跑能跳的,哪里就需要注意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大手一挥,不准宋知昭再扶他,“都说了上次是一场意外!分明是那个路上有块小石子儿,一不小心绊了我,才让我崴了脚。不过你瞧瞧,我现在不是已经好好的了吗?” 宋知昭看着自己老师如此幼稚,有些哭笑不得:“老师的身体自然好得很,只不过师娘可都告诉我了,那段时间,每当吃药换药的时候,您都对那些药避而远之,恨不得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你师娘那是胡说!”付言诚老先生急声反驳,试图用音量来掩盖事实,“我可从来没有过!我当时可是很积极配合治疗,不然我能好得这么快吗?” “是是是,一定是师娘当时记错了。”宋知昭强忍着笑意附和着,“不过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啊,还是别成天乱蹦乱跳了。” 付言诚老先生明显不满于宋知昭的这句说辞,脖子一扭,就冷哼一声开口反驳:“我才——” “老师,要我说,您就听知昭的话吧。” 结果老先生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宋知昭就听到了一个熟悉且令他眉头紧皱的声音。 宋知昭猛然抬头,目光骤然变得冷冽,直直地像那道声音的主人看去。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贺云景那张让他现在心生厌烦的脸。 贺云景在看到宋知昭后,眸光明显发亮,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起来。 他当着付言诚老先生的面,快走到宋知昭身边,柔声向人询问道:“知昭,我们得有小半个月没见了吧?你最近还好吗?” 宋知昭眼皮微颤,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人话中有话,似是在暗嘲他这两日跟沈时闻之间的那点小矛盾。 如果老师不在旁,他非得回顶一句:“我好不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可是奈何付言诚老先生现在就在旁侧,而且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逼得宋知昭只能将那句话吞咽进肚子里。 于是宋知昭面带着虚伪的假笑,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与贺云景保持着距离,平淡道:“我很好啊,我现在每天不是作画,就是带着那三个孩子,可谓惬意舒心得很,能有什么不好的?” 他言外之意也很明确,那就是让贺云景哪凉快哪待着去。 只要没有他贺云景的打扰,那他宋知昭就会生活幸福,快乐且安逸。 第20章 宋知昭把话说得太客套,听起来他们犹如不甚相熟的路人。 这让贺云景一时间很是尴尬,他唇边勉强挂着笑容,偷瞄了旁侧的老师一眼。 付言诚老先生原本不想掺和这群小年轻们的事情,可眼见着宋知昭面色愈发清冷,贺云景也在跟他用眼神求助,只好出面打圆场。 “好了,我估摸着你们师娘的早点也快做好了,都别站在这说话了。” 听到老师这么说,宋知昭面上才重新扬起了真挚笑容:“老师说得对,正巧我也饿了,我们快去餐桌边等着吧。而且老师您不知道,我已经好久没吃到师娘做的早点了,这一路都在想着师娘的手艺呢!” “你瞧瞧他!”付言诚老先生指着宋知昭,跟贺云景笑骂道,“这小馋鬼,从小就爱吃他师娘做的饭。小时候每次来家的时候,听说是他师娘给他做饭,都乐得根本合不拢嘴,每次不到十分钟就得问我一句,‘师娘什么时候做好啊?我都饿了!’但是那饭如果是我做的,就恨不得撒腿就跑,都不带迟疑一下的。” 宋知昭听闻老师提及旧事,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可是师娘的厨艺就是好啊,能娶到师娘,都是老师您的福气。” 听到人如此夸赞自己的妻子,付言诚老先生骄傲地昂首,面上尽是喜色:“那是,能娶到你师娘这么温柔贤惠的老婆,我这辈子都值了!” 随后他又迅速反应过来,抬手轻拍了宋知昭后背一掌,佯装不悦道:“你小子反了天了是吧,竟然敢嫌弃你老师做饭难吃?我宣布,你以后就只能吃到我做的饭了!” “不要啊老师!”宋知昭一边躲着人巴掌,一边委屈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老师您怎么还生气了呢?要我说,您做的那些饭菜其实也能下咽,就是……” “就是什么?”付言诚老先生瞪他一眼。 宋知昭没敢吭声,可一切也尽在不言中。 贺云景真以为老师心生不悦,借机出声替宋知昭解围:“老师,知昭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 “他就是嘴馋而已。”付言诚老先生打断了贺云景的话,坐到餐桌旁侧的主位上,继续道:“从小他师娘就惯着他,成天变着法子给他做饭。要我说,如果一直都吃我做的饭,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话了!” 意识到自己在不合时宜时开了口,贺云景顿时噤了声,他颇为拘谨地站在旁侧,一时间进退两难。 反观宋知昭,倒真是如同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般,不仅松弛感满满地坐到老师旁侧,还熟练的为人斟茶倒水。 他弯了下唇角,将茶杯推到老师面前,轻笑一声道:“明明是老师当时把我惯成这样的。是您当时说我看上去太瘦了,所以就心疼我,每次来都让师娘给我做一大桌好吃的。” “哎呦你这熊孩子,如今长大了,还惯会顶嘴了是吧?”付言诚虽然嘴上埋怨着,可却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 “冤枉啊老师。”宋知昭故作委屈地撇了下嘴,“我哪里敢顶撞您老人家啊,明明就是您自己心疼我还不肯承认。” 宋知昭的声音越说越弱,正巧他师娘陈妤惠端着盘热气腾腾的水晶虾饺从厨房走出来,听到了他这段疑似委屈至极的话语。 师娘将那盘水晶虾饺放到宋知昭的手边,没好气地捅了付言诚一下,瞪着他斥责道:“付言诚,你这个坏老头子!人家小昭那么孝顺,你干什么欺负孩子?” “我哪有欺负他。”被自己老婆骂了的付言诚老先生顿时语塞,他想要为自己争辩一番,却在回头对上夫人警告般的眼神后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宋知昭目光自然被那盘晶莹剔透的虾饺吸引过去了,他拿起了摆在桌上的筷子,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付言诚老先生见状,连忙招呼着仍然站在旁侧的贺云景坐下:“云景啊,快坐下来一起吃吧,你之前几次来,都没有尝到你师娘的厨艺,这回你定能大饱口福。” 贺云景听到这话,方才挨着宋知昭坐下,口中连声道着:“谢谢老师,谢谢师娘。” 而在贺云景坐下的那一瞬间,宋知昭拿着筷子的手略微一顿,瞬间觉得那盘虾饺都不太香了。 但是碍于老师的颜面,他不能多言,只能强撑着对人浅笑了一下。 付言诚老先生早就察觉到这二人间的微妙气氛,此时也静默地于旁侧观察着。 其实他大清早给宋知昭打电话,就是因为贺云景昨日跟他诉苦。 贺云景说自打大学毕业后,宋知昭就跟他的关系越来越淡,如今更是近乎形同陌路。可他却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这个师兄,所以特意拜托恩师相助。 付言诚对于贺云景这个学生,其实也算不上多亲近。只是因为人与宋知昭相识得早,还极具天赋,故而才时常多加指点。 贺云景也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圆滑人,大学毕业后,在鱼龙混杂的美术界内,不仅做到了独善其身,还凭借自己的努力小有一番名气,这倒让付言诚颇为欣赏。 不过欣赏归欣赏,人如今竟然跑到自己家中,恨不得声泪俱下地道他关门弟子的‘错处’,这就难免让付言诚老先生心生厌恶。 所以老先生才特意将宋知昭叫回家中,打算静观其变,然后再试图维护一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宋知昭在美术界内的友人不多,若能有三两知心好友相伴,以后的路还能走得更顺畅些。 想到这里,付言诚温声说道:“小昭啊,听云景说,你最近忙得都没空跟他出去聚聚了?” 宋知昭听到这话,心道果然如此。 他今天看到贺云景的那一刻,就知道人定是在老师这里嚼了舌根。 他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后恭敬回复道:“老师您知道的,我这第一次带学生嘛,难免有些不熟练,所以就在他们身上花费的精力多了些,故而也就没什么闲心去陪‘朋友们’了。” 付言诚老先生见他对那三名学生如此上心,打心底是欣慰的,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如今愿意带他们是好事,可是也不能纯粹的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你与云景也算是自幼相识,彼此知根知底的,平日里多走动一些,相互照顾着也是好事。” 第22章 宋知昭一向尊师重道,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着:“是,老师,我都记下了。” 付言诚老先生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苦口婆心道:“小昭,我们行业这个圈子,说大也不大,可是说小它其实也不算小。所以你要明白,多个朋友就是多条路,唯有你们兄弟二人同心协力,日后才能其利断金。” 宋知昭眼皮稍掀,蠕动着唇瓣欲诉说一二,可在他抬头与老师视线相对之后,还是乖巧的选择了闭嘴,甚至还点头道了声“是”。 “这样才对嘛。”付言诚老先生见自己爱徒如此听话懂事,面上不禁浮现出真挚笑意,“你们师兄弟二人,日后也不能随意闹矛盾。老师已经老了,无法一辈子都护着你们,你们定是要相互扶持着才好。” 老师在说完这句话后,秋日暖阳投进窗内,映在他稍显老态的脸庞上,金辉之下,更衬得人那般的慈祥和蔼。 这一顿温馨的‘家庭早餐’结束后,宋知昭表面上虽然虚心听下了这番说教,可心底却对贺云景的芥蒂更深了。 餐后,付言诚老先生直接大手一挥,给自己的两个学生下了逐客令,让他们各回各家,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宋知昭也没跟自己老师客套,先行一步离开了家,可到了楼下单元门口时,却故意放慢了脚步,似是在故意等待着什么。 贺云景刚走出电梯间,就瞧见倚靠在单元门口的宋知昭。人此时面色清冷,连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寒意。 他自是有些心虚,不过也含笑走到人面前,温声道:“知昭,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不然呢?”宋知昭睨他一眼,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轻蔑,“真没想到啊贺云景,如今都用上跟老师告状这种下作手段了。” 贺云景的唇角瞬间僵硬,他略显尴尬的站在原地,转移了视线轻声说了句:“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宋知昭上前一步,拽起贺云景的衣襟,挥起拳头想要给这个混账一下。 可他又担心人扭头带着伤痕去叨扰老师,故而只能愤懑地放下手臂,怒极反笑道:“你装什么傻?今日餐桌上老师对我说的那番话,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贺云景饶是再想装傻充愣,也能听出宋知昭语气中的不耐烦。 他看着面前这个对他横眉冷对的宋知昭,突然发现这个吸引他多年的男人,原来竟还有这样冷漠无情的一面。 不、或许他早在大一那年就应该知道了。 第21章 等待了许久也未得到人的半句回应,宋知昭开始不耐烦了。 他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贺云景压低声音问道:“知昭,我们真的不会有机会吗?” 宋知昭犹如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他轻蔑向人一瞥,扬声质问道:“机会?大一下半学期那年,我到底为什么搬离寝室,你当真心里没数吗?” 贺云景心头猛然一紧,他神色复杂地盯着面前的人,喉间被堵塞到吐不出一个字。 宋知昭看人这幅犹如受了心伤的模样,打从心底觉得好笑。 他倚靠在墙边抱住手臂,不紧不慢地说道:“贺云景,你应该是记得的吧?那次学生会团聚,你假装喝多了,回来的路上拉着我说了很多胡话。我当时不想跟一个醉鬼计较,所以就没有搭理你,可谁知你得寸进尺,竟然试图冲上来强吻我。” 宋知昭在说这些话时,还仔细观察着贺云景的神色,生怕错过一点人的神情变化。 待发觉人明显变得慌乱之后,宋知昭才嗤笑一声,继续道:“好在我当时躲开了,也跑远了,没能让你得逞。不过也就因为这件事,我第二天就搬离了寝室,出去跟时闻同居了。” 听到那个情敌兼人家正牌男友的名字,贺云景自嘲一笑,明知故问道:“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你们就在一起了?” “其实你早就心知肚明了不是吗?” 宋知昭冷笑一声,亲手撕扯掉了人那张虚伪的面皮。 “我早就明里暗里用言语和实际行动证明‘我有男朋友了’,不是吗?时闻的醋意一向不小,尤其在察觉到你对我的感情之后,就总喜欢在床上对着我的脖子乱亲乱啃。有时候他留下的痕迹,即便很轻很淡,也会连续三四天都无法全部褪去。” 宋知昭说到这里,稍作停顿了片刻,又眯起眼眸,目光犀利地扫向贺云景,冷声质问道:“那么明显的痕迹,你当时真的没有注意到吗?” 贺云景听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往事,双拳紧攥地垂在身侧,就连身躯都因疯狂压制妒忌而细微颤抖了起来。 他面上的和善终是绷不住了,忍无可忍地低喝一声:“够了,你不要说了!” 宋知昭本就没想将事情做得太绝,在听到人这声临近崩溃边缘的低吼后,也就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 他主要是觉得没必要,毕竟他们曾经是朋友,而且,贺云景还曾经在危难之时救过他。 宋知昭也明白,贺云景喜欢上他这件事并没有错。 可贺云景的喜欢太执拗,尤其在意识到他已有归属后,仍然执迷不悟,甚至还试图用不尊重他的方式来进行占有。 这就难免会让宋知昭心生芥蒂,想要对人进行躲避或者冷漠相待。 沉默片刻后,宋知昭才在心底叹了口气,厉声警告道:“贺云景,我警告你,你别试图跟我耍什么小心思,我可烦得很。” “烦什么?”贺云景抓住了人话中的重点,再度来了精神,“因为你那个男朋友最近出轨了那件事吗?” 宋知昭眉头紧锁,不可置信地向他看去,“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 贺云景笑得意味深长,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后随意翻了两下,才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送到宋知昭的面前。 “知昭,这照片上的背影到底是谁,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 宋知昭一把夺过人手机,盯紧照片中那个不甚清晰的背影,心头犹如被冷水泼过般,瞬间凉了大半截。 这个背影他怎么会不熟悉?那正是他已经整整三天都没有联系到的沈时闻啊! 同时,宋知昭也敏锐的发现,在这张照片里,沈时闻的旁侧似乎还站着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似是亲密地与他相贴着。 “贺云景,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知昭手脚冰凉,声音也开始发颤。 他一直相信沈时闻对他的爱,所以也坚信人并不会背叛他。 可若是这张照片是真的,那么照片里的另一个主角是谁?同沈时闻到底又是什么关系?这就让他不得不多想了。 看到宋知昭呼吸稍滞,似是在强忍心痛,贺云景这才将所见娓娓道来。 “你说,这是多不巧事啊?昨天下午我去国泰购物中心给我妈买礼物,正好看到你的这位男朋友在电影院门口等人,我当时还以为他在等你,就想上前跟你打个招呼。” 话说一半,贺云景故弄玄虚地停顿住了。 宋知昭心中焦急不安,急切追问道:“然后呢?你能不能别把话说一半啊!” 贺云景故作惋惜地看了宋知昭一眼,这才又缓缓开口:“结果我没想到,当时跟沈时闻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你,而是一个面生的男人。他当时走到沈时闻身边后,还亲昵得与他贴的很近,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匪浅——”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贺云景话还没说完,宋知昭就低吼着命令他噤声。 他将头垂得很低,似是想遮掩住那份难过。但不断发颤的肩膀,还有明显泛红的眼尾,却完全地出卖了他。 看到这样强忍痛意的宋知昭,贺云景终是于心不忍了。 他上前一步,夺回自己的手机后将屏幕摁灭,连带着那张刺眼的照片一起收回到自己外衣兜里。 “知昭,你别难过。” 许是言语太匮乏,如今看到眼角含泪的宋知昭,贺云景想要安慰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地蹦出这么一句话。 他还想要上前一步抱住宋知昭,在人最伤心的时候陪伴他,给予他一些安慰。 可偏偏宋知昭是个要强的人,根本不愿将自己的这份脆弱暴露在人前,所以还没等贺云景触碰到他肩膀,他就反手将人一把推拒开了。 “你和他的事情不用你管,贺云景,你别碰我!” 说完这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贺云景望着宋知昭那集悲伤与决绝与一身的背影,再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贺云景啊贺云景,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即便是将这样的证据摆到人面前,宋知昭也根本不会回头看你一眼,不是吗? 贺云景阖眸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眸底划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恨意。 ——那既然如此,宋知昭,你就别怪我因爱生恨,狠心到想要毁了你。 第23章 宋知昭一路跌跌撞撞地离开老师家所在的小区,在刚出小区正门没几步时,一不小心与一人相撞。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宋知昭没抬头,饱含歉意地朝那人鞠了一躬。 那个人被撞得‘嘶’了一声,刚想开口骂上两句,却在看到宋知昭后猛然握住他的肩膀。 “知昭?”那人又惊又喜,面上也难掩喜悦之色,“真的是你?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们都很久没有再见面了吧!” 宋知昭听到这略感熟悉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才发现这是他在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兼大一那年的室友之一,马骁旭。 “骁旭,是你?”宋知昭略显怔愣,属实是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遇到这位大学室友,“你怎么来这了?你也是来找老师的吗?” 要说这个室友,其实宋知昭对他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只是记得他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是个情商极高、很是友好和善的人。 但是在他的记忆里,人与付言诚老先生的关系并没有那般亲近,平日里也从未听闻二人有所往来。 马骁旭听到他这般询问,先是迟疑了一瞬,随后有些不太自然地点了下头:“是啊,这可不了巧嘛。你是刚从老师家出来吗?老师他……现在方便吗?” 宋知昭此时心烦意乱,根本没注意到人神色上的细微变化。他只当自己这位大学室友也是来孝敬老师的,便转身给人让了路。 “是啊,老师大清早叫我来有点事,不过他现在闲下来了,你正好可以去找他。” 马骁旭闻听此言,便明白宋知昭此时不想与他过多叙旧。 更何况他也早就发觉到了人面有疲惫之色,便与他稍作寒暄后,转身离开了。 但宋知昭如果此时回头,就会发现马骁旭也在回首远望着他的背影,而且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但是宋知昭根本没空理睬这位在大学时交情并不算深的室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贺云景给他看的那张照片,也在绞尽脑汁地想照片里站在沈时闻身边的男人到底是谁。 说实话,宋知昭总觉得那个人似曾相识,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 可是当他仔细回想后,又觉得那人侧脸是如此陌生,或许是沈时闻身边哪位玩音乐的朋友,又或者是人的昔日同窗。 不过宋知昭再如何这般自欺欺人的想着也无济于事,他现在联络不上沈时闻,也不知人究竟在哪里。 他站在道路边的松柏之下,仰望着被九月秋阳点缀过的金灿树梢,心底忽而闪烁过几抹不安。 他在惶恐,他怕沈时闻真的会不再属于他了。 他情愿沈时闻只是故意找一个人伪装成第三者来气他,让他醋意横生,逼出他的全部爱意。 第22章 宋知昭离开老师家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画室。 他没按照原计划去沈时闻常在的那间录音室,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不太冷静。 人一旦不冷静就会犯错,就会冲动、会失态,会用言语会动作伤害到最爱的人。 更何况,宋知昭不想仅凭一张照片就怀疑沈时闻对他爱意的忠诚。他坚信贺云景那张照片是假的,人只是在蓄意挑拨他们二人的感情而已。 但即便如此,宋知昭也心烦意乱。 他在画室里静坐了一会儿也无济于事,干脆起身走到画架旁,拿起画笔打算随意挥洒一幅,以此让自己沉心静气。 他胡乱作着画,用深色调勾勒出一幅破碎了满地的花瓣,正犹如那日他捧回家的那束玫瑰,至今都散落在地,无人问津。 画到一半,宋知昭停下来打量这幅令人感觉到悲伤的画作,心中也倍感压抑。 他执着画笔的手细微颤抖起来,眼角不争气地滑落下一滴清泪。 他咬紧下唇,又开始胡思乱想。想沈时闻是不是真的对他失望至极,所以才不要他了。 就在宋知昭偷摸抹眼泪之际,知音画室的门被推开了。 他连忙放下手中画笔,揩拭掉脸颊上那抹泪,转过身来面带笑意地看向来者。 “您好,请问有什么——” 可待看清来者后,宋知昭询问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同时,他面上那抹本就强撑的温柔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疏离。 这位来者宋知昭自然认识,不仅认识,他们还勉强算是情敌——虽然宋知昭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过。 这人名为赵嘉轩,如今是一个玩摇滚的潮男。他当初在玉江音乐学院遇到了沈时闻后,就对人展开过猛烈的追求,可谓是沈时闻的狂热追求者。 他音乐天赋不算很高,长相也不算极为出众,当初不过是因为家里有点小钱,请遍名师给他指点,才勉强让他挤进玉江音乐学院的大门。 否则就这样一个平庸的人,这辈子都不会跟沈时闻有上任何瓜葛。 沈时闻当初被他烦得避之不及,几次三番明言他已有男友,可赵嘉轩还不肯罢休,非得说可以等他们分手,让人把他当个备胎。 后来沈时闻忍无可忍,便把当时正在上课的宋知昭叫了过来,并且当着赵嘉轩的面亲吻了人一口。 那时赵嘉轩在看到宋知昭后,直接被他那副好皮相惊得自愧不如,但很快他就心生妒忌,到处打探起宋知昭的身份。 在一次蓄意跟踪时,他终于得知宋知昭是玉江美院绘画专业的学生,不仅师从名家,还是个人人赞不绝口的新生代画家。 而且人更因为长相出众、性格温柔,被美院的学生们称为‘天才校草’。 在明白自身与其差距之后,赵嘉轩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不过也正是在那期间,他做出了一首伤感的情歌,因此在网上稍微红火了一阵子。 赵嘉轩在发觉自己小有名气后,整个人自然也就飘了,又打算重新追求起沈时闻。却不想这次他还未行动,就被宋知昭找上门来,警告他‘滚远点’。 也是在那一次,赵嘉轩猜测宋知昭的温柔是假象,不过是人前的伪装。 不过赵嘉轩是个色厉内荏的人,被人家正牌男友这么警告了一番,自然也就不再敢有任何动静了,从此灰溜溜地远离了沈时闻。 如今再次看到赵嘉轩,宋知昭其实有点意外,他上下打量着人,面露不悦地问道:“怎么是你?” “呦,怎么不继续装你那温柔清纯的天才校草人设了?”赵嘉轩昂起下颌,出口便是句阴阳怪气。 宋知昭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道最近简直堪称是水逆,感情不顺就算了,还总接二连三遇到令他厌烦的人。 不过赵嘉轩的这句话,虽然听上去嘲讽意味十足,可用的每一个词分明都是在夸赞他。 宋知昭懒得多想,只当人是在羡慕嫉妒他,唇角稍弯,嗤笑一声故意道:“我跟你有什么可装的?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 赵嘉轩果真被宋知昭这句话气到跳脚,瞪圆了眼指着他骂道:“你少他妈的狂了,时闻他就快不要你了!” 见人气急败坏到破口大骂,宋知昭全然无所谓地倚靠在了桌旁。 他挑了挑眉,眼底里透着轻傲,语气也尽是漫不经心:“他不要我还能要谁?要你吗?我以为你资质平庸,就会很有自知之明,没成想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白日做梦。” 真不怪宋知昭对他进行言语攻击,谁让赵嘉轩命不好,非得赶上他心情不顺畅的时候呢? “你你你!”赵嘉轩那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伸手指着人,气到语无伦次,“你算什么东西,你少在这过度自信了!时闻早就不爱你了,他、他昨天都跟我出去约会了!” “你说什么?”宋知昭眯起眼眸,一道冷冽的目光直直地冲人投去。 赵嘉轩被这道冰刃般的视线吓得瑟缩,但他又迅速调整好状态, 昂着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抬高嗓门,不甘示弱地剜瞪了宋知昭一眼,“你还不知道吧,他昨天下午都主动邀请我去看电影了呢!” 昨天下午……看电影? 宋知昭敏锐地捕捉到人话中的重点,脑海中也在飞快思索着。 难不成,贺云景给他看的那张照片里另一个男人,就是这个他从未放在过眼里的赵嘉轩? 待想到这一点后,宋知昭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既然那个人是赵嘉轩,那他可就能放一百二十个心了。他甚至能猜到沈时闻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气他,因为像赵嘉轩这样的人,肯定会跑过来炫耀。 不过即便如此,宋知昭心里还是醋意满满,他睨了赵嘉轩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邀请的你?那你去了吗。” “我当然去了。”赵嘉轩回复得理直气壮,“我不仅去了,还留下了那两张电影票作为纪念,特意今天拿过来给你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从外衣兜里拿出两张电影票,‘啪’的一声拍在了宋知昭倚靠的那张桌子上。 第24章 宋知昭随意地捻起那两张电影票的一角,抖落两下后定目看了几眼,忽而低声轻笑了一嗓。 “你、你笑什么?”赵嘉轩被他笑得浑身毛骨悚然,忍不住犯怂地后退两步,生怕人给上自己几拳头。 他没法不怕啊,宋知昭高了他将近半头,从体型上看,他就不占一点优势。 “没笑什么啊。”宋知昭的语调意味不明,笑眯眯地盯着那两张电影票,“我只是没想到他现在能耐了,既然敢偷摸跑出去跟别的野男人约会。” 赵嘉轩从他的话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眼眸倏忽一亮,开始添油加醋道:“这件事你怎么能怪时闻呢?明明是你自己抓不住他的心。” “哦?你说我抓不住他的心?”宋知昭抬头瞥了他一眼,饶有兴味地弯起唇角,“那像你这样,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如我的人,将来就能抓住他的心了?” 赵嘉轩闻言当即面色铁青,气得差点把后牙槽给咬碎了。 这是宋知昭今天第二次嘲讽他平庸了,虽说他知道自己与人相比,确实各方面都稍有逊色,但是却从未有人敢将他贬低到这种地步。 “你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吧。” 宋知昭将那两张电影票重新扔回桌上,转身再度拿起旁侧的画笔,又道:“等我把这幅画作完,就去把那个混蛋揪回家。至于他邀请你去电影院的这个账,我会好好跟他算的。” 赵嘉轩被他这番话弄得发懵,颇为不解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都已经不爱你了,就算你追他追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谁跟你说的他不爱我?少在这造谣啊,造谣犯法。”宋知昭压根没扭头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挑起块靛蓝色的颜料,在整幅画边缘随意涂抹勾勒着。 赵嘉轩一向受不了被人轻视,可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甚至还在自欺欺人的想,宋知昭现在只是在故作镇定,实际上心里早已丧失理智。 就这样想着,赵嘉轩连忙伸手指着那两张电影票,扬声质问着:“这不就是证据吗?而且他早上还给我打电话,约我今天晚上去一家酒吧,他说那家酒吧是他朋友开的。他、他这是要带我见他的朋友们!” 宋知昭拿脚趾头都能猜到那家酒吧在哪。 除了顾初和在南安区某个隐秘小巷里开的那家‘secret’,沈时闻还哪里认识什么开酒吧的朋友呢? 想到这里,宋知昭就愈发忍不住想笑。 他从没想到沈时闻竟然有这样幼稚的一面,为了让他主动点过去寻他,居然想到这种找个炮灰‘情敌’故意刺激他的方法。 宋知昭心里有种甜蜜的无奈,这几日的惆怅与焦虑都一扫而空了。 他强忍着笑意,面上仍装出一副清冷样,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他约你去的是哪家酒吧?” “我也不……我才不告诉你!” 赵嘉轩原本想说‘我也不知道’,但他眼看着自己如今扳回一城,还跟沈时闻疑似有戏,自然不能说大实话。 他话锋匆忙一转,叉着腰冷哼一声:“我跟时闻去哪里约会,才不会告诉你呢,省着到时候你再来搅我们的局。我可告诉你啊宋知昭,做人要学会体面!” 宋知昭差点被他这番话逗笑了,要不是他想看看沈时闻到底想耍什么花样,非得当场拆穿某些事情。 “行,你爱说不说。” 宋知昭彻底不再搭理赵嘉轩了,反而专心于笔下的这幅画。 他打算将这幅画稍作修改,到时候作为‘和好礼物’送给沈时闻。 毕竟当时他在花店里精心挑选的那束玫瑰花如今已然枯萎,只有再画一幅,才能弥补那些许的遗憾。 而赵嘉轩则是被宋知昭彻底冷落在了一旁,他看着沉浸于绘画创作中的人,气得跺了下脚,随后转身离开了画室。 在离开画室前,他还不忘回头冲宋知昭喊了声:“宋知昭!体面!” 但宋知昭压根就没搭理他,只是一边作画一边在心中暗道:沈时闻啊沈时闻,你可真是幼稚死了,居然找这么一个没有半点威胁力的人来‘气’我。 第23章 晚八点,宋知昭掐算着时间,哼着小曲关好知音画室的门,悠闲地踏上前往酒吧的路。 他站在路边,刚想挥手叫停一辆出租车,裤兜里的手机就拼命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随意一瞥,果不其然,正是他好友顾初和打来的电话。 宋知昭唇边扬起抹不易被察觉的笑容,在拦下一辆出租车后,顺势接起了电话。 “初和,怎么了?” “知昭,你快点来酒吧,有大事要发生了。” 顾初和那边的背景音乐声鼓点激昂欢快,可他的声音却极为严肃。 宋知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在跟司机报了酒吧的地址后,故作不解道:“能有什么大事啊?怎么,你前妻要跟你求婚了?” 顾初和现在没心情跟他扯皮,他目光紧盯着角落里的那对‘狗男男’,压低了声音说:“沈时闻带了个人来这儿了,我感觉他俩关系有点不一般……知昭,我怀疑你现在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啊。” 宋知昭偏头看着车外的夜景,望向道路两旁的灯火通明,轻笑一声问道:“那个人是不是矮了时闻小半头,长相也挺一般的?” 顾初和明显怔愣了一下,稍作犹豫后点了点头:“是。” 宋知昭唇边的笑意更加浓郁,他曲起手指在自己腿上轻点了两下,又问道:“而且他是不是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但是看起来却没有你前妻潮?” 顾初和狐疑地偷瞄两眼角落里的那个人,忽然有些欲言又止——因为宋知昭说得完全没错,跟这个人全部都能对得上号。 他起初还纳闷,沈时闻怎么‘出轨’还找了这么一个普通至极的家伙。以为人是看腻了家里那朵娇艳貌美的玫瑰,所以随手在路边摘了朵小破野花。 可现在看来,宋知昭似乎也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而且还全然不介意。 这就让顾初和有点摸不清头脑,在片刻沉默后,他沉着嗓音质问道:“宋知昭,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小情侣俩是不是又在我这玩什么新花样呢?这次究竟是绿帽play,还是场景演绎啊?” 宋知昭没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饶有兴趣地反问道:“场景演绎?演绎什么啊。” “上演个你吃醋后,把你老婆摁着一顿乱亲乱啃的爱情动作片?”顾初和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连声警告道:“我告诉你啊宋知昭,我这儿可不是那种三流场所,你可不许乱来啊!” 宋知昭被人这番话直接逗笑了,他眉眼弯起,无奈道:“我是那种人吗?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跟你解释,现在拜托你帮我看住我那不听话的老婆,可别让他被那家伙拐跑了。” 二人谈笑之间,顾初和的视线时不时向沈时闻那处望去,忽而在抬眼一瞥后,唇角笑意僵凝住了。 酒吧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可他如果没看错的话,沈时闻带来的那朵野花,好像刚才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一下他的酒杯。 “我觉得看不住一点。”顾初和打断了宋知昭喋喋不休的话,语气更加严肃了,“知昭,我刚才看到那家伙好像动你老婆的酒杯了,他不会是……往里放东西了吧?” 宋知昭听到这话后呼吸霎时沉重,他眼眸微眯,瞬间冷厉到了极致。 这让一直通过后视镜窥探他的司机紧张得吞咽了两下口水,险些一脚踩在刹车上。 司机现在真有点汗流浃背了,他原本就是想听点年轻人们的小八卦,给自己疲惫的工作寻找一乐子,却不想竟偷听到了这么令人震撼的事情。 宋知昭没注意到司机的异常,他捏攥着手机的手愈发收紧,从喉间一字一句的挤出了五个字。 “他怎么敢的?” 他在强行隐忍着怒意,在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顾初和察觉到他的异常,连忙出言安抚道:“你先别急,我也不能确定。但是你不用担心,书昀现在就在酒吧呢,一会儿我就让他过去偷摸跟着他们。” “好,多谢你们了。” 宋知昭声音低沉,随后匆忙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心里又急又乱,平日里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在此刻也显得格外煎熬…… 赵嘉轩扶着醉意昏沉的沈时闻从酒吧里出来时,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雀跃。 他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般顺利,沈时闻竟然直接将那杯被他掺了些家伙的酒一饮而尽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赵嘉轩特意自作聪明地选了条偏僻小道,打算在后巷里找一家宾馆,直接跟人生米煮成熟饭。 可他没想到,刚踏进那个漆黑街巷里,就迎面走来了一群面色不善的人。 那群人缓步逼近,很快将他们二人围堵在中间,各个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 第25章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赵嘉轩吓得双腿发软,更何况肩膀上还扛着高他半头的沈时闻,整个人都开始摇晃起来。 “不干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这是要带他去干什么啊?” 清冷的质问声从前方更加阴暗的角落处传来,赵嘉轩猛然抬头向声源处望去,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才勉强看清一个懒散倚靠在墙边、手里点燃了支香烟的男人。 赵嘉轩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他哆嗦着唇瓣,警惕地偷瞄着周围这群人,突然很懊悔选择了这条路。 “我、我男朋友喝多了,现在我、我带他……带他回家!”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的缘故,赵嘉轩不仅语无伦次,声音也变得格外颤抖。 “是吗?” 角落里的男人沉声一笑,他将指间那支香烟捻灭,缓步走上前来。 距离足够近了,赵嘉轩才发现这男人的脖颈处似是纹了个蟒蛇图案,虽说长相英俊,可眼底间戾气极重,看上去就是那种不好惹的疯子。 他愈发胆战心惊,试图后退两步寻找条逃跑路线,可就在这时,肩头上猛然被沈时闻用力一压,竟是逼得他当场进退两难。 赵嘉轩有些欲哭无泪,在心里暗骂沈时闻是个累赘,竟害得他在这等危急时刻逃不掉。 眼瞅着没退路了,赵嘉轩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扯谎:“是、是啊!他真的我男朋友!” 那个男人挑眉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指着趴在他肩头的沈时闻,戏谑道:“巧了,我有个兄弟看上你这个男朋友了。只要你把人留下,我就放你走。” 赵嘉轩额角冒出层冷汗,表情也极其不自然。 他拖扶着沈时闻的手微微松懈,想要顺从地将这个‘累赘’交出来,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在即将彻底松手的那一刻,他忽然又有些许不甘,竟是嘴快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一句:“凭什么?你们是有病吗,干什么抢别人的男朋友!” 赵嘉轩话音刚落,迎面就传来一阵拳风。 紧接着他觉得自己脸颊处一阵闷痛,过了大概三四秒,才反应过来是被揍了一拳。 “你干——” 他刚想破口大骂两句,但那男人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又冲他腰腹补上一拳,逼得他哀嚎一声后,直接踉跄两步跌倒在地。 蜷缩在尘土飞扬的肮脏角落里,赵嘉轩拼命揉着脸颊上的伤痕,试图缓解那份钻心的疼痛。 他浑身因为恐惧而住不住地颤抖着,这幅可怜之态,犹如丧家之犬。 而那个男人却没打算放过赵嘉轩,他大步走到人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随后再次抬脚想要补上几下。 “书昀,你下手别太重了,再真闹出人命来。” 就在男人那只脚距离赵嘉轩的脸不到五厘米距离时,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他解救。 这声音有些耳熟,赵嘉轩此时头晕目眩,逆着光勉强看向来者,凭借身形认出了那‘恩人’正是宋知昭。 他想要开口痛骂两嗓,可腹部和脸颊的疼痛都在警告着他,若是再敢胡作非为、不自量力,必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宋知昭没理睬角落里半死不活的赵嘉轩,反而第一时间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沈时闻,满脸关切地问道:“时闻,你还好吗?” 沈时闻听到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男朋友来了。 他现在本就难以站稳,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晃悠着,如今往宋知昭怀里一靠,更是跟没骨头一样拼命往人身上乱蹭。 许是药物的作用,让他理智尽失,在一通乱蹭后,可怜巴巴地在宋知昭耳边低道:“阿昭,我好难受啊,你帮帮我吧。”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太过明显,弄得在场那群大老爷们都纷纷想要回避。 宋知昭也被他这幅骚里骚气的模样弄得欲火中烧,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他也不好将人就地正法。 他只能拍着人腰身,轻声安抚着:“你乖一点,我开好房了,一会儿我们就过去。” 沈时闻听到开房俩字,就犹如听到了什么关键字眼,立马直起身来,拉着人就要离开。 “走,快走,去开房,我忍不了了。” 短短十几个字的一句话,弄得宋知昭瞬间面红耳赤。 还好这巷尾足够黑,没人能看到他这张红透的脸,否则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林书昀距离他们最近,也与他们关系最为亲近,竟是当场毫不留情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宋知昭狠狠剜瞪了他一眼,有点恼羞成怒。 “没笑什么啊。” 林书昀收敛起笑意,无辜地摇了摇头,又伸手指向角落里的赵嘉轩,随口一问道:“我只是想问你,这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理?” 宋知昭这才想起来这个罪魁祸首,转过身来冲仍然蜷缩在墙边的赵嘉轩冷声问道:“你到底在他酒里放了什么?对他的身体有没有害?” 角落里的赵嘉轩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拼命摇着头:“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下了点会让他控制不住想要……那什么的药而已,而且是很少的剂量,绝对不会对人身体有害的!” 他这话说得委婉,主要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宋知昭显然是不信任他,眯起眼眸审视般打量他良久,在反复确认人并未说谎后,才高抬贵手放过了他。 他眉头紧蹙,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臂:“行了,你赶紧走吧,以后离时闻远一点。” 赵嘉轩其实早就想离开了,在听到这句话后,更是如获大赦般逃离了现场。 在离开之前他还不忘扬声保证道:“我走!我这就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了!” 他这句自然是真心话,他是真的不会再去靠近沈时闻了。 经过这么令人心惊胆颤的一晚,他才知道那位看上去温柔且貌美的新生代天才画家,其实根本不是个善茬。 “还有。” 人刚迈开腿还不到三四步的时候,宋知昭再度叫住了他。 赵嘉轩欲哭无泪,但迫于威胁只得停住脚步,回头谨慎地问道:“怎、怎么了?” 宋知昭伸手指了一下他外套兜的位置,轻笑一声后讽刺般开口:“下次再想跟人炫耀之前,记得把电影票的副券撕了,要不然太假了。” 赵嘉轩瞪圆眼,支吾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最后在众人渐起的哄笑声中,灰溜溜的离开了。 他想,他真的倒霉透顶并且丢人到家了! 第24章 打发走了碍眼的赵嘉轩,林书昀的那群弟兄们也就纷纷识趣的散去了,整个巷尾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人。 宋知昭搂紧醉得不省人事、还面色潮红的沈时闻,向林书昀诚恳道:“书昀,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一路跟过来,怕是真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你这就有点见外了啊。”林书昀全然不在意地冲他摆了摆手,“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时闻又是我哥们,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着,一旁浑身燥热的沈时闻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偏过头来,温热气息直接喷洒在了宋知昭的脖颈处,不满地呢喃道:“哎呀,你快别跟他说这些了,你老公我还难受着呢。” 宋知昭被那灼热气息弄得瞬间身躯微颤,他忍无可忍,伸手揪住沈时闻后脖颈,低声呵斥了句:“给我闭嘴,老实待着,别逼我在这儿抽你。” 察觉到人暗藏的怒意,沈时闻果真安静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委屈地耷拉着脑袋。 目睹了他们打情骂俏全过程的林书昀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自己曾经跟顾初和在一起时的点滴,眼底又泛起一份酸意。 可林书昀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强撑着坚强别过头去,笑骂了句:“你俩赶紧滚去酒店该干嘛就干嘛吧,真是腻歪死人了!” 宋知昭心知肚明人是在羡慕嫉妒,故意掰过沈时闻的脑袋,在人唇上实实在在地吻上一口。 “宋知昭,你有病吧!” 林书昀恨不得这巷尾的光线能再暗点,最好暗到他看不清这非礼勿视的一幕。 他气到牙咬切齿,想要骂上两句,又忽而话锋一转道:“你想感谢我是吧?那你就在你‘小姐妹’面前说些好话,争取让我们早日复合吧。” 宋知昭自然知道他所指的‘小姐妹’是谁,很快就回想起当初林书昀跟顾初和提分手这件事。 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一码归一码啊,这件事可免谈。我说林书昀,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怎么冷酷无情跟他提分手的了啊?” 这件事林书昀确实不占理,他彻底哑口无言了。 宋知昭想起这件事就替自己好友来气,当即搂着沈时闻转过身去,只留给人一个冷漠的背影。 在转身之际,他不忘添油加醋地补上一句:“还有,你跟我老婆才是小姊妹。再敢胡言乱语,我就去跟初和告状,让他再一次把你收拾得第二天下不了床!” 第26章 听到这句话的林书昀,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他气急败坏的在空气中打了一通乱拳,忍不住低声咆哮了一句:“我靠,他怎么这种事都告诉你?我不要面子的吗!” 宋知昭没理会他的无能狂怒,带着沈时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林书昀看着他们的背影无语。 林书昀不解,林书昀内心大为受伤。 他严重怀疑宋知昭和顾初和在一起玩久了,被同质化了。要不然这‘姐妹俩’咋一个德行,都用完了就丢? 出了那道漆黑的小巷,原本就贴靠在宋知昭身上的沈时闻更加得寸进尺了起来。 他不仅伸手圈搂住宋知昭腰身,甚至还探头向前凑近,俨然一副在大街上就要求亲的模样。 宋知昭珩觉得自己纵使定力再好,此时也是无需忍耐了。他一把捏住沈时闻主动凑过来的下颌,对准那微张的唇就啃吻了一口。 但这只是简单且带有警示意味的吻。 毕竟这条街虽然地处偏僻,晚间行人也不算多,但总有零星几个人会从此处路过,保不准会被旁人看到。 宋知昭心知肚明这是这是公众场合,可不能太过放纵。 所以在这一草率的吻结束后,他就一路半推半拽着将沈时闻带进了那家他提前预订好房间的酒店里。 酒店房间尚且没开灯,凭借着微弱的月光,气氛也被烘托到暧昧的极致。 沈时闻摸索着将宋知昭圈搂于怀中,许是药效彻底起来了,他整个人变得极其反常,起初只是安静地抱着,后来逐渐开始上手。 他从宋知昭的腰身摸到大腿,再顺延着腿根方向要往上摸索。 这一摸可不得了,宋知昭身躯略微一颤,他强忍着被抚摸出来的冲动,咬牙切齿地扒拉开那只胡乱作祟的手。 “你先别乱摸,回答我几个问题。” 沈时闻虽然浑身燥热,但好在现在仍理智尚存,他果真收回了胡作非为的手,老老实实地站好了问道:“什么问题嘛,你快说。”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杯酒里有问题?” 宋知昭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他不敢想象如果今晚顾初和没有注意到那一幕,或者林书昀不在酒吧里,那么会发生怎样不可挽回的事情。 沈时闻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慌乱,他抿了下唇,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酒吧里灯线那么暗,我怎么可能注意得到。” 跟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宋知昭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在说谎。 他眯起眼眸,威胁般地恐吓道:“沈时闻,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今晚我就让你一个人难受到天亮。” 沈时闻听到这话当场急到跺脚,他又没皮没脸地凑上前去,搂着宋知昭腰身开始假哭哀嚎:“不要啊老婆!你这又软又漂亮的小嘴,怎么忍心说出这么冰冷无情的话呢?这些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我现在真的很难受。” 宋知昭被他嚎得耳畔嗡鸣,哭笑不得地拍了下他手臂,柔声哄道:“好了,你别叫了,乖一点啊。现在要是把嗓子喊破了,一会儿你可就没力气叫了。” 沈时闻立马抬起头来,眸中光泽忽闪,整个人格外兴奋了起来:“那你不再问了?我们可以直接办正事了?” 宋知昭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沈时闻直接半搂半扛地推到酒店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他明显怔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老婆,你确定你今晚要在……上面?” 沈时闻正埋头亲吻他的脸颊,在听到这声质疑后,先是动作一顿,随后撑起上半身,狐疑地凝视着身下人。 他面色复杂,不悦地问道:“阿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不行?”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宋知昭注意到沈时闻眼中的危险神色,拼命摇着头解释道:“这不是你被下药了吗?我又不知道他下的是那种药,所以才随口问问而已……” 他当然知道沈时闻行,而且那可真是太行了。 在沈时闻闹小脾气‘离家出走’之前,他们在家里胡来的那一次,可是险些把他的腰都折腾到废掉。 现在想起那四个半小时,宋知昭还觉得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看到宋知昭这幅慌乱之色,药劲上头的沈时闻愈发不再清醒。 他只当是身下人不情愿,心中生出几分烦躁,动作也愈发粗暴无礼起来。 他先是单手攥住宋知昭手腕,然后胡乱撕扯起人身上衣物,在看到白皙肌肤后,直接俯身埋头啃吻了起来。 宋知昭没想到他会突然间变得这般急躁,彻底慌了神,也不管沈时闻此时能不能听得进去,连声叫喊道:“不行、你别,你不能这样!” 但沈时闻直接自动屏蔽了他的话,只一个劲儿在人脖颈处乱亲乱啃。 宋知昭感觉头脑嗡鸣,除了被撕咬的痛感外,更多的还是恐慌。 他虽然知道沈时闻今晚被下了药,自己如果在下的话,可能会有点难熬。但他生怕人在不甚清醒的情况下,会把他折腾到疼痛难忍。 他其实,真的挺怕疼的。 就这样想着,宋知昭挣扎的幅度更大了,他甚至急得眼尾泛红,在沈时闻的唇要贴合到胸前时终于狠下心来,抬手对人背脊处拍了一掌。 沈时闻疼到闷哼一声,睁着猩红的眼眸瞪着他,显然是满脸不悦。 宋知昭以为人吃了教训,就会将他就此松开,结果却没料到,下一刻就被翻了个身,面朝下的被摁进了枕头里。 “别,闻哥,你别这样!!” 察觉到在扯拽自己裤子的手,宋知昭都被吓出了哭腔,连多年不曾叫的称呼用再度用上了。 可压在他身上的人只是稍微停顿片刻,随后又似乎更加兴奋了。 身上衣物被褪了个七八分,宋知昭也逐渐停止了挣扎,他知道自己今晚注定难逃一‘劫’了。 他开始放平心态,甚至自欺欺人地安慰着自己:没关系的,反正他早晚可以再还回来。 但即便如此,在被炙。热抵住之时,宋知昭还是咬紧自己下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沈时闻也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情愿,皱着眉将他头掰过来,二指捏开那紧闭的唇,俯身吻了下去。 不知用这个别扭的姿势吻了多久,他们的呼吸都渐渐交织在一起,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许是沈时闻亲够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宋知昭,然后掌心下移着,想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妈的。” 宋知昭眼睛通红,喘息得格外厉害,在被那双手捏住腿根时,难得爆了句粗口:“沈时闻,你今晚要是敢不管不顾的,我明天起来一定狠狠地抽死你!” 沈时闻听他骂骂咧咧的,皱着眉对那掌下的臀肉狠掴了一下,而后掐捏住人的后脖颈,低声训斥道:“你还怎么骂人?跟谁学的。” 宋知昭被打得发懵,痛意传来,当场就不乐意了。 他扭动着腰身试图再做一番最后的挣扎,口中控诉道:“你个混蛋,你都快要把我弄死了,还不允许我先骂你两句吗?” 沈时闻又给了不安分的人一巴掌,回应得理直气壮:“我不管,再敢骂我还打你。怎么能不学好呢?” 宋知昭现在被压制得挣扎不开,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忍气吞声,乖乖闭了嘴。 沈时闻见他安静了下来,满意地冲他脸颊上亲了两口,然后继续起方才要做的事。 …… 这一夜太过漫长,爱意横流,风光旖旎。 只是这个亲昵的夜,对于宋知昭而言,也是一种甜蜜且痛苦的煎熬。 在实在撑不住即将合眼之前,宋知昭愤恨地想:就应该把赵嘉轩那个混账东西交给隔壁蛋糕店的程警官处理,这简直太过分了,居然敢下这种破药! 这简直是要他小命! 第25章 酒店窗帘的遮光效果极好,等宋知昭再次醒来时,根本分辨不出现在是白昼还是黑夜。 许是因为昨夜被折腾得太久的缘故,他现在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一样的痛。 他不由在心里暗骂,骂沈时闻是个不顾他死活的混蛋,居然连他的苦苦求饶都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的发狠猛干。 但是很快宋知昭就骂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没像往常那样被沈时闻圈抱在怀中,反而是被一层软被包裹着。 他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强忍着腰间酸痛撑起身来,才发现沈时闻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他。 宋知昭愣了一下,哑着嗓子问道:“现在几点了?你不睡觉干嘛呢?” “已经早上九点多了。”沈时闻神色淡然,声音也很是平静,“我就想看你起来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宋知昭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不解问道:“你要去哪?最近有朋友约你做新歌吗?” 沈时闻没回复他这句话,只是将头转到旁侧,没再分给人一个眼神。 第27章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他沉闷开口,目光中有了几分躲闪的意思,“我没想到那药劲儿会那么大,所以实在没控制住自己。” 沈时闻这话说得太客气,仿佛他们不是互相深爱彼此的恋人,只是一夜纵情的炮友。 宋知昭一时哑言,唇瓣开合了几下,才干巴巴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呢?我又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虽然在此之前他挺想小闹一通的,不过那也只是为了让沈时闻给他揉揉酸痛的腰,再顺便跟人多亲上两口而已。 说白了,就是情侣之间不伤感情的小情趣罢了。 “可你昨晚不是很不情愿吗?”沈时闻低垂着头,言语中颇有自嘲之意,“你既然早就不想要我了,昨晚又为什么赶过来‘救’我呢?” 宋知昭听到这话,头脑一阵嗡鸣,如同被沉重的巨石压顶,浑身都麻木得厉害。 他说不清现在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懊悔间夹杂着慌乱、迷惘,或者说还带着些许的急躁不安。 他顾不得身上的痛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抓住沈时闻的手臂,口中急切道:“谁说我不情愿了?谁说我不要你了?我、我只是有点怕疼而已啊!” 宋知昭手上的力道不轻,似是怕沈时闻就此离去,然后像前两天一样,让他寻不到踪迹。 看着人如此惊慌失措,沈时闻的唇角在不经意间上扬,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但是他又会很快收敛起那份笑容,继续摆出一副落寞的神情。 “是这样吗?我还能信你吗?” 沈时闻嗓音微沉,再度转过头来与宋知昭四目相对。 可待他看到人急到眼眶通红,近乎快要落泪之后,心也被狠揪了一下,便连忙改口道:“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想知道,你真的很害怕我们的关系被家人知道吗?” 宋知昭见沈时闻有松口的架势,立马挪蹭着身子与人凑得更紧,他甚至还试探性伸手圈搂住人的腰身。 他将头紧贴在沈时闻胸膛上,诚恳地说道:“我不怕了,我也知道以前是我错了。” 沈时闻很意外能听到人说出这样一句话,干脆保持缄默,侧耳倾听。 宋知昭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咬了咬下唇,又继续道:“这几天你不在,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我承认曾经的我因为太懦弱、太胆怯,才将我们的关系刻意隐瞒。但现在的我明白了道,畏惧不是借口,我无法跟你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我们终将要光明正大的爱着彼此,所以我早晚都要迈出这一步。” “时闻,我想好了,我不会再继续隐瞒了。我会直接告诉我妹妹,你是她的嫂子,这辈子都不会成为她的男朋友。而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告诉我的父母,我们深爱了彼此很多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至于未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绝对不会再怕了,我保证我会勇敢的面对一切。” 在平静地说完这些话后,宋知昭缓缓抬起头来,与沈时闻十指相扣,脸上写满了真诚。 沈时闻唇瓣微张,属实是惊讶住了。 他没想到只是短短三日未见,宋知昭就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低头看着将他紧紧圈抱的人,在注意到人泛红的眼尾后,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沈时闻突然有点后悔,或许那一天他就不应该在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更不应该对人发来的消息和打来的电话视而不见。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这几日在他悄然失踪后,宋知昭会是怎样的辗转难眠、心慌意乱。 可他又有点暗自庆幸自己做了这个选择,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宋知昭恍然间明白了很多道理。 没错,既然他们彼此相爱,那就该一起勇敢的面对生活、面对所有的未来。 “笨蛋,你总算是想通了。” 沈时闻轻笑一声,声音也恢复至往日的温和,他伸手点了一下宋知昭的额头,语气坚定道:“阿昭,你要明白,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你也要坚信,爱,会让我们勇敢的面对生活。” 听到这样一番富有哲理的话,宋知昭面色微怔,随后又瞬间释然。他忍不住将手臂收得更紧,脑袋也重新贴靠回到沈时闻的胸前。 这种依赖性的姿势宋知昭其实很少做,可现在的沈时闻对他而言就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所以就算是片刻,他也不愿意放手。 沈时闻早就察觉到怀中人的这份不安情绪,他小心翼翼地将人圈搂,主动替人揉起放纵一夜后被弄得酸痛的腰身。 昏暗的房间再次陷入到寂静之中,安静得他们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昭才重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在沈时闻耳边悄然嘟哝了句:“老婆,我错了……” 瞧人这难得示弱的可怜样,沈时闻喉间上下滑动了一下,竟然腾生出一种再度将人压制到身下的冲动。 但这个冲动很快被理智驱散,他轻咳一嗓,略显尴尬地偏过头去,不太敢看这幅模样颇为诱人的宋知昭。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沈时闻说得直截了当,可这句话传入宋知昭的耳中,显然变成了另外一层含义。 宋知昭以为这是一句赤裸裸的暗示,他忍不住身躯躯瑟缩了一下,嗓音也在发颤:“不是吧老婆,你还想要?” 沈时闻用余光瞥他一眼,又佯装从容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很想,你肯定想错了。” 宋知昭满腹狐疑,显然不信沈时闻的这张嘴,但他才懒得讲,干脆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我早就原谅你了啊。”沈时闻眉梢微挑,露出得意之态,“我只是觉得你这副模样怪可爱的,所以想故意逗逗你而已。” 再三确认后的宋知昭终于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就当场表演了一个变脸。他不仅眉目间倏忽清冷下去,就连唇间都蔓延起一抹冷冽笑意。 他缓慢地从沈时闻怀中坐起来,还顺势从人腰间抽出了腰带,对折在掌心后,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好好算一下这两日的账吧。” 沈时闻没想到他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心中暗道不妙。 他自是心知肚明,就他这两日的作死程度,足以让宋知昭给他大卸八块。 毕竟他可不仅主动寻找到赵嘉轩,带人来到了顾初和开的那家酒吧,而且还在此之前邀请人一起去看了场电影——虽然那天刚到电影院他就反悔了,以‘突然有朋友找他做歌’为借口火速逃离了现场。 但是他还颇有心机的将那两张电影票留在了赵嘉轩手中,目的就是为了让宋知昭知晓这件事,从而心急到满世界的寻找他。 宋知昭见他一言不发,耐心也逐渐被耗尽,干脆挥起腰带狠狠抽打了一下床边,这声巨响足以作为警示。 果不其然,沈时闻被吓到双腿发软,反弹性地起身跪在了床上,双手一举开始求饶。 “老婆,我错了啊!你应该是懂我的,我真的单纯就是想气你一下,所以才找了那么一个不重要的工具人而已啊!而且像你这么温柔善良的大美人,肯定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对吧!” 宋知昭冷眼盯着他没吭声,又装模作样抬起握着腰带的手,比划着恐吓了人一下。 可沈时闻却一动也没动跪在原处,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反正他知道宋知昭舍不得真对他下手,不过是在气势上吓唬他而已。 “为什么不躲?”宋知昭明知故问道。 沈时闻昂首下巴,尽显骄傲之态,回复得振振有词:“你才舍不得打我,你爱我还来不及。” 宋知昭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觉得人简直就是恃宠而骄,被他平日里惯到无法无天了。 他觉得这样不行,一定要稍微给沈时闻一点教训,以报这三日被冷落之仇。 第26章 短暂思索后,宋知昭计从心来。 他故意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半点笑模样地质问道:“这件事情能跟以前那些小打小闹混为一谈吗?你这可是要‘婚内’出轨。” 沈时闻没料到宋知昭将事情提升至这种严重的地步,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发慌。 他立马握住人手腕,欲哭无泪道:“老婆,我冤枉啊,我怎么可能做那种混账事呢?你明明知道的啊,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宋知昭属实被这句话哄舒坦了,掌间力道稍微松懈,那条腰带就那么掉落在了床上。 他没再理会那个‘凶器’,只是冷哼一声,巧妙借用了顾初和的那句话:“谁知道你是不是整日里看我看腻了,想尝一下路边某个小破野花的滋味?” 沈时闻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酸味,再视线一转,发现宋知昭那淡然平静的面容上,此时竟隐藏了几道凌厉的锋芒。 ——很明显,宋知昭这是吃醋了,而且这次的醋意还不小。 第28章 沈时闻见状,不由在在心中窃喜,又偷摸勾手将那条腰带丢到床下,待确认自己可以逃过这场根本就不会存在的家暴后,嬉皮笑脸地重新贴靠近宋知昭身侧。 他满眼爱意地望着与他近在咫尺的人,温声说道:“可在我眼里,只能看到你这么一朵花啊。因为其他所有人对我而言,都只是微不足道的陪衬和点缀而已。” 虽说是花言巧语,可对宋知昭来说确实很是受用。 他没再吭声,也没了方才的锋利气势,就连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沈时闻眼见着这招奏效,便又轻车熟路地将人抱于怀中,试探性地问道:“老婆,你快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再睡一觉?” 宋知昭警惕地瞪着他,冷声质问道:“你说的是哪种睡?” 沈时闻连忙举起三根手指头,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睡到一半偷摸顶你,如果我敢的话,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任你处置!” 宋知昭勉为其难信了沈时闻这张不靠谱的嘴,更何况他确实尚有困意,真挺想睡个回笼觉的。 不过他此时此刻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干脆顺势向下一趴,意有所指地说道:“睡不着,我现在浑身都疼。” 沈时闻自然听懂了他的暗示,连忙活动两下手腕,准备给人来了个全身按摩。 他爽朗一笑,挤眉弄眼道:“我懂我懂,我亲爱的老婆大人,您的专属技师来咯!” 宋知昭睨他一眼,忍不住轻声笑骂:“什么专属技师,你这听起来可不像个正规服务啊。还有,你工龄几年?技术能达标吗?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不能给我按满意的话,我绝对要给你个负五星差评。” 沈时闻倍感冤枉,当即摆出一副无辜样,摇着头说道:“怎么会不正规呢?这可是正牌男友专属服务。而且这活我都干六年了,哪次你不都挺满意的?” “谁说的?我明明都是勉强满意而已,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子。”宋知昭虽说嘴上不饶人,可却在阖眸享受着。 沈时闻自是知道人在口是心非,可他却不愿意戳破,只是唇角稍弯,漾起浓郁的笑意。 大概按摩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宋知昭就感觉困意席卷了全身。 他哑着嗓子,在要进入回笼觉的前一刻,呢喃着道了声:“老婆,过来给我抱着睡。”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呢。” 沈时闻自是欣然而应,轻手轻脚地躺在宋知昭身侧,任由人将他圈抱在怀中。 不过瞬息之间,宋知昭的呼吸声就变得平稳而又均匀,显然是进入到了熟睡状态。沈时闻则是睁着那双饱含柔情的眼眸,望着人那略显疲倦的睡颜。 可盯了没多久,他的心就像被狠揪了一下般,狠狠刺痛起来。 不知道宋知昭是否因为这两日太过于身心俱疲的缘故,竟然在睡梦中都眉头稍蹙,似是在冥思苦想着、或者说是在担忧着什么。 沈时闻知晓这件事情与他自己脱不了关系,在心疼人的同时,又满是自责。 可纵有千言万语,这件事都已然翻篇了,他断然不会再提。 于是沈时闻轻叹口气,在宋知昭微皱的眉宇间落下个轻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吻竟然如同奇迹般奏了效,让那蹙紧的眉心就此舒展了。 看到这一幕,沈时闻身心皆得到了意足,弯起的唇角迟迟难以压下。随后,他也闭上眼眸进入了浅眠。 在这个短暂梦境里,他们从未有过争吵,也从未有过分别。 他们就是一对平凡而又幸福的恋人,彼此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跨过漫长的岁月长河,坠入浪漫的缱绻爱河。 直至下午退了房,再回到他们同居数年的家,宋知昭对腰间强烈的酸痛感忍无可忍时,才恍惚间想起自己忘记了些什么——他忘记询问沈时闻是否知晓那杯酒里被下了药这件事。 想到这里,他一把握住沈时闻的手臂,沉声问道:“昨天晚上,你知不知道他往你酒杯里放了东西?” 沈时闻此时正处于终于回家的喜悦中,踢掉鞋子就打算直冲进卧室,然后在他们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狠狠打上几个滚。 天知道他这两天待在录音棚里独自郁闷,晚上只能窝在那半大不大的沙发里睡到底有多痛苦。 现在冷不防被宋知昭这么一问,他还一时间有些茫然,不解问道:“什么酒?还有,谁啊?下了什么药?” 宋知昭眯起眼眸上下打量他一番,总结出的结论是:沈时闻在跟他装傻充愣。 他咬紧后牙槽,语气怪异地说道:“你不会以为,你昨天浑身燥热又难耐,并且无法控制的压着我折腾了一宿,只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吧?” “啊,你说这件事啊!”沈时闻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人所指的是什么。 但是提及这件事,沈时闻就倍感心虚,哪里敢说出所谓的实情? 没错,他自然知道那杯酒被赵嘉轩下了不可言说的东西,而且他还眼睁睁地看到了。只是他当时认定了宋知昭一定会赶过来救他,所以也就将计就计,忍‘痛’喝下了那杯酒,并且喝得一滴不剩。 毕竟俗话说得好,夫妻二人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是在床上干一架解决不了的呢?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干两架! 只是沈时闻没想到,那药的药效来势汹汹,而且在彻底发作之后又过于迅猛,以至于让他昨晚到达了无法自控的地步。 沈时闻抚摸着自己鼻尖,吞吐着不知该如何作答,最终在宋知昭警示的目光下,支吾道:“我怎么能知道?什么药啊,我可不清楚啊!而且是谁给我下的?不对,应该说我昨天晚上跟谁出去喝了?完了完了,老婆,我肯定是失忆了!” 他越说越离谱,到最后直接把宋知昭给气笑了。 宋知昭抬掌照他脸颊轻拍一下,无奈笑道:“得了,少在这儿跟我装了哈。念在你是初犯,这件事我可以勉为其难的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记得好好感谢一下书昀,如果没有你这个好兄弟的话,我恐怕根本来不及在药效发作前找到你。” 沈时闻自然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也确实挺感激林书昀这个兄弟的。 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们玩玩闹闹,彼此之间早已情谊深厚,如果硬要说‘谢’字的话,就难免显得太客套了。 “我自然会感谢他的,这件事你放心。” 沈时闻声音沉稳,其实在心中已有打算。 他记得林书昀所在的厂牌一直缺少个能够随叫随到的混音师,而他这几年在圈里混得也算风生水起,自然结识了不少友人。 而这其中恰巧有一位对混音这方面专研多年、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精通的朋友,他打算哪天带着那位友人去见林书昀,介绍给双方互相认识一下,以此来表达他的感谢。 “那就行,你心里有数就好。” 宋知昭知道沈时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蛮不靠谱的,但其实最懂人情世故这方面的事情。 他索性没再多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发现时间已经临近下午两点。 他这才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一会儿五点还要给那三位学生教课。但是这几天由于跟沈时闻闹小矛盾的缘故,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准备今晚的课程。 “完蛋了,今晚我要给那仨孩子上课,我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宋知昭难得失去了稳重,火急火燎地转身重新穿上鞋,在推门的前一刻,又扭头跟沈时闻说道:“对了老婆,你一会儿来一趟画室,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什么礼物?”沈时闻颇为不解,“今天是什么节日,或者说,是咱俩的什么纪念日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笨蛋。”宋知昭推开家门,轻笑一声道:“当然是送给你的‘重归于好礼物’啊。” 说完这话,宋知昭就如同赶时间一样火速离开了家。而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沈时闻才明白人的话中所指。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摇着头宠溺道:“你才是笨蛋,明明昨晚的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啊。” 第27章 宋知昭一路如同脚底生风般赶到知音画室,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昨日精心绘好的那副画小心谨慎地收好。 起初在绘制这幅画时,由于他心境的影响,导致整体底色偏暗,那图中零落于满地的玫瑰花瓣还有几分浓烈的破碎感。 但是在赵嘉轩突如其来的到访后,他就逐渐心情大好,别出心裁的在原有基础上加以大胆修改,不仅在边缘处用浅色进行调和、提亮,还在那破碎的玫瑰花瓣上巧妙地勾勒出一束香槟色的玫瑰。 众所周知,玫瑰代表着爱情与美好,是天下有情人都会互相赠送的礼物。 而香槟玫瑰的寓意又格外浪漫,是这辈子只钟情于你的明示,也是保持绝对忠诚的宣誓。 宋知昭将这幅画命名为《钟情》,不仅可以简洁明了的直达主题,又可以在送给沈时闻时,让人感受到一份强烈的安全感。 第29章 他满意地欣赏着这幅作品,唇角含笑地点了点头,同时在心中暗道:该找个时间跟宋初瑶说明一切真相了。 待欣赏够了,宋知昭才将那副画收好。他刚打算简单地收拾一下画室时,那扇紧闭的门就被推开了。 他以为是沈时闻,便头也没抬地说了声:“来这么快啊?看来是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要送你什么好东西了?” 来者听到他这句话,刚要张开的嘴瞬间合上,而后拘谨地站在门口没吭声,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 宋知昭见人许久没回应他,抬头向门口随意一瞥,才发现这人根本不是他的男朋友,而是那位‘觊觎’他老婆的妹妹,宋初瑶。 他整理颜料和画笔的手当即一顿,语气略显怪异地问道:“瑶瑶,你怎么来了?” 宋初瑶猜测自己可能来得不是时候,但她今天可是带着重要事情而来的,哪能说走就走? 于是她站在门口没动弹,硬着头皮支吾道:“哥,你现在有什么事吗?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当然,如果你有什么急事的话,那我、我也可以改天再来!” “我没什么事。”宋知昭连忙叫住了她,指着沙发的位置说道:“你先进来坐吧,那三个学生一会儿五点多才来呢。” 宋初瑶自然知道她哥正在带学生这件事情,不过人方才说话的那口吻,欢快中还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显然是说给某位很亲密的人。 至于那个亲密的人是谁,她也早已心中有数了。 意识到某些事情的真相即将被揭露,宋初瑶再没了方才的那抹尴尬。 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步伐轻盈地走进屋内,坐在沙发上后,开门见山道:“哥,前几天中秋的时候,我拜托你做的那件事,现在有结果了吗?” 宋知昭闻言胸口微滞,目光也倏忽间黯淡了下去。 他喉间紧张的滚动了一下,故作漫不经心地回应道:“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也根本无法帮你。” “为什么啊?”宋初瑶噘起了嘴,露出一副不满的神情,“你明明当时都答应我了,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而且就是让你帮我约一次时闻哥哥而已,这并不麻烦吧?” 宋知昭心头逐渐涌上一股烦躁与酸涩交加的情绪,他背过身去,合上双眸静默地深吸几口气。可等他再次睁开那双眼时,平日里那张善于伪装笑意的脸颊,已然没了半分和善。 “怎么不麻烦呢?”他的声音低沉,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你看上的人、你口中的那个时闻哥哥,或许,你应该叫他一声嫂子。” 宋知昭说完这句话后,再度转过身来,看向宋初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警示意味。 宋初瑶险些被他这冷冽的目光吓到撒腿就跑,她欲哭无泪,严重怀疑自己这次玩大了,说不定还会闹得个兄妹反目成仇的下场。 主要是她没想到她哥这么‘重色轻妹’,居然真会因为这件事连自己的妹妹都威胁上了。 好吧,其实也不算什么威胁,只是这眼神着实是可怕了些,让她险些落荒而逃了。 不过好在宋初瑶本就是一场试探,如今得知了真相,打从心底还有几分喜悦。 她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宋知昭身边,弯眸笑得狡黠:“我的好哥哥,你终于承认啦?” “承认什么?”宋知昭明显一愣,没明白人的言外之意。 宋初瑶倚靠在桌子旁,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开始如实道来:“其实我早就猜到你跟时闻、啊不是,你跟嫂子的关系了,或者说,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一些预感,不过一直都没好奇到想要深究过而已。” 宋知昭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显然更迷茫了,他又追问道:“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我跟时闻的关系了?” “是啊。”宋初瑶扬起下颌,满是得意地说道:“其实你可能一直没注意到,你跟嫂子之间有一种总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不同于寻常的兄弟,反而有些难掩的暧昧感。不过之前都是我的推断而已,直到中秋那天,我看到——” 她故意将话说到一半,停顿下来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哥。 倒不是她不想将后半句话说完,主要是她一个姑娘家,对于那种事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可偏生宋知昭没意识到人所言为何,还急切追问道:“你看到什么了?有话就直说行不行?” 宋初瑶装模作样地环顾一下四周,确认画室里再无第三个人时,才不怀好意地笑道:“当然是看到嫂子把你按上床上亲咯,那画面、那场景,简直就叫一个刺激且养眼!” “你赶紧住口!” 宋知昭没想到宋初瑶将话说得这么直白,连忙伸手堵住她的嘴,恨不得让人将这句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宋初瑶胡乱挣扎着,好不容易逃脱开她哥的魔爪后,近乎是逃窜般溜到了桌子的另一头,以确保宋知昭不能伸手够到她。 她冲宋知昭竖起中指,鄙夷道:“你这个坏蛋哥哥,如今还真是变了。刚才明明是你让我有话直说的好不好?现在怎么还倒打一耙?怎么,有老公了不起是吧!” 宋知昭本就是想吓唬她一下,结果现在听到‘你老公’三个字,忍不住眉头蹙起,面色不悦道:“你在胡说什么呢?他明明是你嫂子,也就是我老婆,你可不能在这儿瞎说啊。” “我才没有瞎说呢!”宋初瑶又借机向后挪蹭了两步,双手叉腰,不服气地撇着嘴,“我当时明明都看到了,不过因为非礼勿视,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就是想说,哥哥你怎能这么不争气呢,居然是下面的那一个!” 宋知昭瞬间欲言又止,他想要出言辩解一二,可奈何宋初瑶都眼见为实了,他又能说什么呢? 要怪就怪沈时闻那天非得快他一步,以至于被他妹妹看到了那样的一幕,搞得他现在都无力反驳。 其实这些年来,宋知昭真没有太过于在意床上位置这个问题。因为对他而言,无论上下与否,只要跟的那个人是沈时闻,那就是最幸福快乐的事情。 但如今被自己的亲妹妹这么一调侃,他还真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他想嘴硬地反驳两句,但腰间的酸痛感突然袭来,仿佛在提醒他昨夜发生的一切。 宋知昭顿时咬紧牙关,强忍住想要扶住腰身的手臂,硬是将这份酸痛感硬生生地熬过去了。 他还在心中暗道,一定要找个机会把沈时闻弄到三天下不了床,到时候也让他春风得意一回。 想到这里,宋知昭冲宋初瑶冷哼一声:“你只看到那么一次而已,其实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明明是我在上面的时候多一点——” “不听不听,我不听!”宋初瑶堵住耳朵,不打算听她哥的狡辩,“哥哥你在我心里就是个绝美人妻,时闻哥哥他一定是你的老公!” 宋知昭头顿时大了三圈,他觉得如果打亲妹妹不会触犯到法律问题的话,那他估计现在就已经给宋初瑶来上一顿铁拳教育了。 不过宋知昭身为‘大度且绅士’的男人,才懒得搭理她,只是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就在气势上震慑住了宋初瑶,让人不得不自己捂住了嘴巴。 “我错了哥哥。”宋初瑶识趣地开始改口,“我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像哥哥这种温柔又贤惠的大美人,最适合做别人的老公了。” 宋知昭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觉得宋初瑶这句话不如不说,说出来反而让他的拳头更硬了。 “你可以闭嘴了。”他打算就此止住这个毫无营养的话题,直奔主题地问道:“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不可能单纯是为了约会那件事而来的吧?” 被人一语中的,宋初瑶再看向她哥时,眼底划过一道毫不掩饰的欣赏。 “哥哥说得对。” 她打了个响指,重新走进宋知昭身侧,正色道:“我今日前来,是应大伯的请求,想让你帮忙做一幅画。” 第28章 宋初瑶口中的大伯名为宋渝,是他们父亲的兄长,也是与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 宋渝早些年也曾在一所重点高校教书育人,后来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入到玉江市教育局中,开始在另一阶层为教育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要说宋渝这个人,确实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这些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可以说是老天有眼,终于在前两年让他凭借资历和能力走到了局长的位置。 而提到他们大伯这一家,就不得不提及他们的堂姐,宋娴。 宋娴不仅聪慧机敏,而且还天生丽质,无论走到哪里,她的那副好容貌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她就读于首都师范大学时,就在一次机缘巧合下,通过几条短视频火遍全网,成为了坐拥千万粉丝的大网红。 后来随着她名气上涨,被不少小型电影公司诚邀拍摄了几部网剧,也因此逐渐踏进了娱乐圈。如今在摸爬滚打了几年后,凭借她的高颜值、高情商,成功收获了大量的粉丝,至今为止也算是小有名气。 第30章 可即便他们大伯一家已然步步高升,却仍然不忘着一家人同气连枝这个道理。 不仅宋渝与宋泓两兄弟关系数十年如一日的亲厚,就连宋娴对她的堂弟和堂妹,也没有在成名后端起过半点架子。 所以当宋知昭听闻是大伯的请求时,便压根没有想过要拒绝,反而爽快地问道:“大伯想要我做一幅什么样的画?是打算送人的吗?” “是。” 宋初瑶点了下头,面色稍显凝重。 他们大伯确实是要想向他讨一幅画送人,而且要送的,还是一位市里领导级的大人物。 其实宋家上下都知道,宋知昭一向讲究独善其身,是个不爱攀慕权贵的人。所以这件事情他们全家人都觉得无法开口,只得委托与其最亲近的宋初瑶前来相劝。 而宋初瑶何尝不觉得进退两难呢? 她不愿意让自己兄长违逆自己的初心,却也同样不忍心看到家人们各个都是一幅愁眉苦脸的模样。 宋知昭看她欲言又止,便在心中有了大概,他不愿让宋初瑶为难,直截了当地问道:“瑶瑶,你就直说吧。无论是哪位贵人,只要是大伯开口,我都会全力相帮。” 听到他这么说,宋初瑶才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来,颇为赞赏地看了人一眼,缓缓开口道:“前段时间中秋的时候,有一位市级领导不请自来的去大伯家做客了。其实如果仅是单纯做客倒也无妨,大伯这些年在官海沉浮,对于处理这些事情早就游刃有余了,可偏偏——” 宋初瑶话说至此,宋知昭心中隐约猜测出个大概。 他记得在几个月前,在他们大伯过生日的那天,他曾送给了人一幅亲手绘画的山水图。 那时候宋渝便对那幅画赞不绝口,甚至还当所有人的面将画摆在了家中最显眼的地方,说是要每日欣赏一遍,以此来告诫自己要时刻心如止水,不忘初心。 而宋知昭相送的那副画,是他历经两个月的时间,和沈时闻共同游历了几处祖国的大好河山后,又经过半个月的精心勾勒和修改才得以完成的。 所以那一幅山水图,在用心上就已经胜过市面上的大半,再加上他本身就画技精湛,故而足以让人过目难忘。 果不其然,还未等宋知昭思虑完全,宋初瑶在稍作停顿后再度开口道:“可偏偏那位贵客在看到了你送给大伯的那幅画后连连惊叹不已,急切地询问大伯此画出自于哪位名家之手,直言要亲自上门重金求赏一幅。” “我明白了。” 宋知昭微点下颌,心中已然彻底明白宋初瑶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 “大伯当时一定没有直接说出我的名字对吧?但是迫于其官威,他只得向人承诺,会再去寻找到那位画师,并且讨要一幅好画转送给那位贵客。” “是。”宋初瑶倍感惊讶,没料到竟然被宋知昭全部说中了,“大伯当时的意思的确差不多。他知道你师承付大师,不喜与权贵相交,所以刻意隐藏了你的身份。但是他答应人的那副画……” 宋知昭没理会宋初瑶在最后言语间的吞吐,简洁明了地问道:“大伯什么时候要?” 宋初瑶唇瓣微张,双眸也倏忽间瞪大,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哥,下意识伸手在人面前晃悠了两下。 “你还是我哥吗?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那不然呢?”宋知昭无奈地拨开她那只手,声音平淡而又坚定,“我们跟大伯可是一家人,所以这点小忙我又怎会不帮呢?” 闻听此言,宋初瑶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一直欣赏于宋知昭尊师重道的好品行,如今也逐渐被他的为人处世之风所折服。 就比如,人虽有心中所需要坚守之事,但却不死板、不固执,不会被思想所禁锢,也不会惧日后流言蜚语的纷扰,他有自己的独断,也有足够的勇气。 宋初瑶时常想,宋知昭或许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榜样兄长,她理应一步步向人学习、模仿其处世之风。 等待许久也没听到大伯要送画的具体时间,宋知昭抬眸瞥了宋初瑶一眼,却没成想看到人正站在原地傻乐着。 “你笑什么呢?”他不解问道。 宋初瑶回过神来,连连摆手道:“我没笑什么啊!大伯知道你最近在带学生这件事,所以答应那位贵客两个月之后给他送过去,这时间你是可以的吧哥哥?” “当然可以。” 宋知昭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他甚至觉得两个月时间简直太久了,若是灵感上来了,只需要区区一天的时间。 “对了。”他恍惚间又想起了什么,“这回的画也是娴姐来取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她吧?”宋初瑶摩挲着下颌,胡乱猜测着,“上次大伯过生日的时候,因为他老人家怕你亲自送过去太过于明显,所以特意让堂姐过来取的。依我看,就大伯对你的这种保护程度,我觉得就是娴姐来取没跑了!” 宋知昭心中划过一缕暖流,他认为,能被家人们保护至此,便是这世间最值得感动、最温情的事情。 不过想起上次宋娴来取画时的小插曲,他还是忍不住嘱咐道:“那你可记得告诉娴姐,这次可别再那么全副武装了。上次她打扮成那样,差点被隔壁甜品店的程警官当成是个贼,人家险些派人把我这里给围了。” “隔壁甜品店的?”宋初瑶眼眸倏忽锃亮,显然来了几分兴致,“你是说隔壁那家网红甜品店的阿姨有个警察儿子?那位姨姨长得那么美,她儿子也一定很漂亮吧!” 宋知昭眉宇间轻轻上挑,看她满眼都快冒粉红泡泡的德行,就知道人是花痴病又犯了。 他伸手轻拍了一下她额头,强忍着笑意无奈道:“那你怕是没机会了,因为那位程警官根本不是你口中那位漂亮姨姨的亲儿子,而是人家儿子的男朋友。” 宋初瑶听到这话,上扬的唇角逐渐凝固,笑容也逐渐被欲哭无泪的神情所取代。 她还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嘴角,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恶,为什么现在的帅哥们都内销了?到底还给不给我留活路了!如果再这样下去,那我可就要学我们娴姐,去搞漂亮妹子们了!” “你可得。”宋知昭果断阻止了她这种‘危险’的思想,毫不留情地调侃道:“就你这种看到帅哥就走不动道的小花痴,还是别耽误人家漂亮妹子了哈。” “你什么意思?”宋初瑶被她哥被一语中的,打从心底不服气,她叉着腰理直气壮叫嚷着:“你这就是在欺负人,小心我回家告诉爸爸妈妈,你跟你的竹马哥谈恋爱了!” 宋知昭倒是全然不在意,自从经历了被沈时闻单方面‘冷战三天’这件事,他们对于公开他二人的关系没有那么抗拒了。 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分别?或许对他而言,能够借着宋初瑶的嘴说出去,也算是一件好事。 “哦,那你就去说吧。”宋知昭漫不经心地答复了一句,扭头开始继续收拾画室。 宋初瑶满脸不可置信,看着她哥疑似假装忙碌的背影,问出了道致命问题:“真这么勇的吗哥?那为啥这么多年来,你都没跟家里人吐露过半个字啊?” 宋知昭整理颜料的手微顿了一下,随后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扯谎:“那是因为你嫂子怕这件事说出来之后,他被沈叔活活打死。” 宋初瑶眨巴两下眼眸,显然不信他嘴里吐出来的话。 “我才不信你说的话,肯定是你——” 宋知昭将手中尚未整理完的颜料往桌上一丢,转过身来阴沉着脸佯装生气般地质问道:“宋初瑶,你还有完没完?” 宋初瑶被他哥这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委屈得险些掉眼泪珠子。要知道她这些年来,可都是被一家子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尤其是她这位哥哥,从小到大都对她最好。 “你凶什么嘛,我不说就是了。”她噘着嘴不满地嘟哝着,随后也发起了小脾气,转身就向画室的门外走去。 而在开门的一瞬间,不偏不倚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沈时闻。 第29章 沈时闻也没想到门会被骤然推开,他本能性地向后退了半步,才避免与满面委屈与愠怒的宋初瑶撞个满怀。 他其实早在宋初瑶刚进画室时就来到门口了,他原本想像往常一样直接推门而入,结果却意外听到了他们兄妹二人之间这场关于他的对话。 沈时闻其实挺意外的,他没想到宋知昭会说得那般直白,不再有半分的遮掩。也没料到宋初瑶竟然早在多年之前就所有察觉,不过一直都默默藏于心中,对家人们只字未提。 不过更让倍感他意外的是,宋知昭那位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校花级风云人物的网红堂姐宋娴,竟然也疑似在跟女孩子谈恋爱。 沈时闻觉得自己偷听到的这个事情太美妙了,女孩子和女孩子谈恋爱,那不简直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吗? 第31章 沈时闻现在心里很美,唇边笑意也止不住地上扬。 若是放在往常,宋初瑶一定会对着沈时闻这张带着迷人笑意的俊脸犯花痴。可惜她现在知道了人是她的嫂子,而且她还刚刚被她哥在言语上‘欺负’了一通,心里正憋着一股闷气呢。 眼看着自己差点撞上自家嫂子,她干脆没好气地倒打一耙:“时闻哥你干嘛?走路就不看着点的吗,你差点撞到我!” 沈时闻明显怔愣了一下,他伸手指了下自己,差点被气笑了:“我说瑶瑶大小姐,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啊——” 宋初瑶生怕连沈时闻都吵不过,捂住自己耳朵直跺脚,抬高了嗓音嚷着:“我不听我不听,我可是你小姑子!我已经吵不过你老婆,所以你就让让我吧!” 沈时闻听到这句‘你老婆’,心里就顿时美滋滋的,他大手一挥,决定真男人不跟小姑子计较。 “行,我让着你。不过你今天是来找你哥的?咋还生了这么大的气跑出来了呢?” 沈时闻当然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只能佯装刚到门口,对画室里方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宋初瑶觉得人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即翻了个白眼,半点好脸色也没给他,口中埋怨道:“我说时闻哥,你老婆真的太过分了!你身为他的男人,能不能好好‘管教’他一下啊?” 说完这话,她不待沈时闻再进一步询问,便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沈时闻看着人小受气包一样的背影,从心里忍不住的开始发笑。 但他还是要装作不明所以的模样,在推门进屋后,看着刚将颜料摆放整齐的宋知昭,不解问道:“怎么个情况,瑶瑶这是怎么了?你们兄妹俩是吵架了吗?” “谁跟她吵架了?”宋知昭听到熟悉的声音,头也没转地无奈笑道:“我刚才告诉她你是她嫂子这件事了。不过看她那样子,像是一早就知道了,所以在气我这么久都不肯告诉她而已。” 宋知昭说这话时说得是那样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阐述再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他殊不知,这对于沈时闻而言,正是最大的惊喜。 即便早已偷听到了全程,沈时闻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他长臂一伸,不受控地将宋知昭搂在自己怀中,在人脸颊和脖颈处落下几个细碎的吻。 他一边落吻,还一边止不住地夸赞道:“老婆,你简直就是好男人的典范,居然真的说到做到,告诉瑶瑶这件事了!” 宋知昭被这猝不及防的吻弄得脸上发烫,他怔愣许久才想起要将人推开。 他抚摸着自己明显泛红的脸颊,横了人一眼警告道:“你干嘛?这要是让我的那三个学生看到了,别怪我对你翻脸无情啊。” 沈时闻全然不在意他这句不痛不痒的威胁,只是将头埋进人肩窝里,低声呢喃着:“你才舍不得,你只会对我用情至深。” 相处多年,宋知昭早就知道沈时闻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他刚想狠下心来,将疑似要黏在他肩头的脑袋扒拉开,却不料人先他一步抬起头来。 “不过你就这么告诉她了,不怕她回家后跟宋叔他们说吗?”虽说心里已经知晓了答案,可沈时闻还是忍不住询问个究竟。 宋知昭短暂沉默片刻,随后叹了口气轻声道:“怕自然还是怕的,不过你不是不说了吗?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会跟我一起面对。所以,我应该勇敢一次,就当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听到这番话后的沈时闻,那双深邃眼眸里逐渐漾起灼热的目光。他心中似有万千暖流在滚动,每一股涌起的澎湃波涛,都镌刻着名为‘爱’的浪潮。 他想,人在十几岁就疯狂爱上的那个人,果然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忍不住将宋知昭拥抱得更紧,明明缄默无声,却仿佛诉说了万语千言。 最后还是宋知昭实在被他勒得腰间发痛,才忍不住轻推了他一下。 “差不多得了,你怎么还抱个没完了?” 沈时闻不知他是因为腰疼,只当人是在害羞,所以愈发得寸进尺地收拢了手臂。 “我就抱,我抱我自己老婆怎么了?又不犯法。” 宋知昭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眉头也在沈时闻看不到的地方紧蹙起来。他暗自咬牙切齿,决定待他这次的‘腰伤’痊愈后,也让人好好体验一次这种感觉。 沈时闻见人不再吭声,通过他这些年来对人的了解,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宋知昭心里肯定在盘算着什么坏点子。 但是他才懒得多想,他只想好好享受这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就在享受之际,沈时闻视线向旁侧桌间稍微偏转,正巧看到了一幅被平铺摆放的画。他这才想到刚刚在家中时,宋知昭在临走之前说要送给他一个礼物。 “对了老婆。”沈时闻当即松开手臂,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说要送给我的那个礼物在哪啊?快点给我看看嘛。” “啊对,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宋知昭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这件要紧事。 他转身走到那张桌旁,冲沈时闻勾了下手指。 沈时闻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在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心底最深处仿佛都与画达到了共鸣。 如果说宋知昭曾经作品都是精湛画技与唯美想象的融合,那么这一幅画,应当称之为灵魂与感情的碰撞。 即便那束香槟玫瑰占据了整幅画的大半位置,也最为引人注目,但是周围零落满地的花瓣,仍是让他感受到宋知昭在起初作画时内心的落寞与难过。 他眼底有些发涩,喉间也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想出口询问或是安慰,可最后都化作了沉默。 见沈时闻缄默许久,宋知昭以为人是对这幅画并不喜爱,便轻声问道:“老婆,这个礼物……你是不喜欢吗?” “啊?”听到呼唤,沈时闻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摇了摇头,慌乱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只是刚才一不小心看入迷了,所以才愣了会儿神。” 宋知昭这才松了口气,他唇边扬起温柔笑意,同人解释道:“香槟玫瑰代表着最忠诚的爱情,所以我将这幅画取名为《钟情》,并且把它相送于你——这是我对你永远不会改变的爱意,也是我‘终将要爱你一生’的承诺。” “至于这周围散落满地玫瑰花瓣。” 宋知昭稍作停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时闻一晚,又轻笑道:“这是我们生活的琐碎,也是我们相爱着彼此的最佳点缀。” 宋知昭的声音如同春日里涓涓细流,流淌进沈时闻的心间,带着无法言喻的甜蜜。 沈时闻听得心神恍惚,整个人怔愣在原地,凝望视着宋知昭望了许久。而当他在人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时,才忽然感觉爱情这个最虚无缥缈的东西都得到了具象化。 宋知昭被他愈发灼热的视线烫得浑身不自在,匆忙转移了目光扫向旁侧,明知故问道:“你做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沈时闻眼睛都未眨一下,回答得毫不遮掩:“不做什么,就是突然很想亲你。” 宋知昭闻言轻笑一嗓,抢先勾起他下颌,在那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了一吻。 沈时闻意犹未尽,双臂搭在宋知昭肩头勾住人脖颈,扬起下颌想要索求更多:“不够不够,我还要。老婆,再亲我两口好不好?” 宋知昭刚想来个由浅入深的长吻,忽而又起了些坏心思,他一把捏住沈时闻的后脖颈,沉声威胁道:“你换个称呼,我就考虑多亲你两口。” 沈时闻茫然地看他一眼,不解问道:“换个称呼?那叫你宝贝可以吗?我亲爱的阿昭宝贝,可以再亲我两口吗?” 宋知昭被这接二连三的‘宝贝’叫得头皮发麻,他连忙吻上沈时闻那肉麻至极的嘴,还报复性地在人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沈时闻察觉到些许痛意,兴致更被点燃,直接将宋知昭搂得更紧,恨不得将两张唇永远的贴在一起。 最后还是宋知昭快喘不过气了,沈时闻才勉强松了口。 宋知昭瞪他一眼,在心中暗骂道:学音乐的混蛋玩意,肺活量大就了不起是吧?有本事你去唱男高音啊! 第30章 时光荏苒太匆匆,转眼间已至十月中旬。如今白昼渐短,秋夜的雾霭也愈发深沉,是冬季来临的前兆。 沈时闻依旧日复一日地在录音室、知音画室,还有他们那个家中三点一线的来回往返,他甚至对于接他家小宋老师回家这件事乐此不疲,还有些莫名的自豪感。 这也就让他时常得到宋知昭那三位学生的调侃,说他这个‘师娘’眼里只有他们小宋老师,每次都恨不得无视他们的存在。 沈时闻倒是将这句话当做了夸赞,不仅毫无半分羞愧感,甚至还当着他们仨的面搂上宋知昭的腰,头一歪就要亲上人脸颊。 好在宋知昭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脑袋推开,并且用堪称冷厉的眼神制止了他这一系列的‘误人子弟’行为。 第32章 沈时闻那时还颇为不服气,在那三个学生走后,质问宋知昭是不是不爱他了,还说什么“反正亲一口也不会掉块肉”这类的话。 最后经过他这一通小作小闹,自然是得到了宋知昭身体力行的教育。 他不仅被告诫身为‘师娘’要谨言慎行,不能教坏未来美术界的栋梁,还被警告如果再敢在学生们面前乱来,回家就要乖乖的躺在床上挨收拾。 事后,沈时闻揉着自己发痛的屁股直生闷气,那楚楚可怜之态自然是把宋知昭看得心软,抱着他哄了许久。而沈时闻偏生又很吃宋知昭温声细语诱哄他的这一套,只得勉强应允日后定然不会在学生们面前胡来。 而沈时闻也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近来确实稍有收敛。他现在每日来到画室后,都会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然后窝在里面刷手机视频或者闭目养神地听会儿歌,可谓是要多安分守己就有多安分守己。 可他这一收敛,倒是让平日里靠吃他们狗粮度日的三个学生不淡定了。 尤其是最早发现他们二人疑似恋爱关系的田宇昊,这几日几乎连画画的心思都没了,他那双眼整天就一个劲儿地在宋知昭和沈时闻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试图发现其中端倪。 而今日当他发现明明已经过了往常时间许久,可他们‘师娘’却依旧没有出现在画室时,就更加生出了几分好奇。他干脆连画也不管了,一个劲儿地探头向窗外张望,试图看到人的身影。 许是他动作幅度太大,让宋知昭的目光直接向他投去。 其实宋知昭早就发现他这位学生的反常了,前两日还能做到静观其变、默不作声,但今日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走到田宇昊身旁,屈指轻敲了一下人画架,冷声问道:“田宇昊,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请假回家,等休息好了再过来上我的课。” 这三位学生从未见宋知昭这般严肃过,纷纷停下手中画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被当众点名批评的田宇昊更是羞愧难当,他重新规规矩矩地坐好,头不自觉的下垂,试图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对不起老师,我、我走神了。” 他低声呢喃着,双手也绞在一起,显然是被宋知昭这副威严之态吓到了。 宋知昭没再继续浪费时间,只是又敲了一下田宇昊的画架,警告般说了声:“好好听课,还有,一会儿下课后你留下来。”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又继续起方才色彩进阶知识的讲解。 其实如若放在往常,宋知昭可能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今日他要讲述的课程尤为重要,断然不能任由人继续三心二意下去。 在偌大的美术世界中,色彩是视觉艺术里最基本的元素,最能直观表达画师在作画时的内心情感。而对于学生而言,更是能够探查到他们创作能力与想象能力的最佳方式。 所以宋知昭特意在今晚跟三位学生讲解色彩的进阶知识,目的就是让他们能够深化对色彩的理解,在日后创作中可以运用得更加自如。 而光靠他讲解一番自然也是不够的,尚且身为学生的那三个孩子,还需要通过日积月累的学习与数以千张画作的不断实践,才能够逐渐掌握技巧,日后才能够自行摸索和领悟到色彩运用的精髓,创造出更具有独特创意与深意的艺术作品。 可宋知昭这样的用心良苦,尚且身为新高一学生的田宇昊哪里会懂? 他只知道平日里温柔又平易近人的小宋老师今天凶他了,疑似是跟他们师娘吵架后将气撒在了他身上。 想到这里,田宇昊接下来整堂课都听得心不在焉,不是在胡思乱想,就是头脑放空、仰头望天。这看得宋知昭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做一回严师,抄起尺子对他手掌心狠狠来上几下子。 但宋知昭没有这么做,且不说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不能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问题,更何况他这个学生虽然性格方面开朗外向,却自尊心极重。就比如方才,他不过说了两三句,人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头都不肯抬起来一下。 宋知昭虽然初为人师,但却受家人们熏陶多年,早已学会了因材施教。他在心里默默决定要将田宇昊课后留下,跟人简单闲谈一番,了解一下这孩子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时间随着分秒划过,两个半小时的课程转瞬而逝。 下课后,宋知昭刚想开口让田宇昊留下,却不想人压根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正眼巴巴望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同他讲。 而张梓清和唐昱也一反常态地默契起身,同他道别后一齐离开了画室,仿佛是特意为他们师生二人留出交谈空间一样。 在目送那两个孩子都离开后,宋知昭将视线重新转移到田宇昊身上。 他刚想开口询问一二,却不料人直接抢先一步问道:“老师,您跟师娘……是不是最近正在闹分手呢?要不然他这几天怎会那么安静,而且今晚还没有来呢?” 宋知昭没料到人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先是木然怔愣片刻,随后轻笑一声,彻底恍然大悟了。 “哦?”他忍不住挑了下眉,明知故问道:“所以你今天上课心不在焉的,还总向窗外张望,就是为了看他为什么还不来?” “是啊老师!”田宇昊倒是毫无遮掩,点头答得爽利,“您是不知道,自从上了高中后,我们仨整日里都被学业折磨得苦哈哈的,每天就靠着你们二人的狗粮度日……哎,要我说,您二位是真的甜爆了!尤其是看向彼此的眼神里,仿佛再也容纳不下第三个人!” 宋知昭面上虽然不显,可心底确实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人竟然看得如此透彻,连这种细枝末节都未曾放过。 他一直觉得田宇昊在观察力方面较其他两位学生偏薄弱一些,却不想人原来是从来都没用在正地方。 “所以老师,你跟师娘到底怎么了嘛?” 见宋知昭许久没有言语,田宇昊更怀疑自己的猜测成了真——难道这对‘模范夫夫’真的在吵架闹分手,连他们这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都要不管不顾了吗? 宋知昭看人这一副天塌了的神情,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他伸手轻拍了一下人脑袋,无奈道:“我俩好着呢,你说你这小孩子怎么那么愿意胡思乱想呢?” “哎呦!”田宇昊连忙捂住自己脑袋,装模作样地哼呦两声。不过在听到宋知昭的话后,又瞬间锃亮了双眸,满怀期待地问道:“真的吗老师?所以你跟师娘真的没有闹分手对吗?那他今晚为什么没有来啊!” “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啊。”宋知昭语重心长地同人解释着,“在自己的领域里向顶峰攀登,才是我们这个年纪里应该做的事情。就像你们三个,现在的重点就是要好好学习、好好学画,将来一起考上玉江美院,成为我的骄傲。” 宋知昭的这番话对于十五岁的田宇昊而言或许尚且深奥,不过也真是因为这样的一番话,才让他在日后的三年里日渐拼搏,试图努力成为他们小宋老师的骄傲。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的田宇昊在听闻他们二人感情并没有出现裂痕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抱住宋知昭的手臂,险些热泪盈眶。 “太好了老师,我们的精神食粮还在,那这痛苦的高中生活我们就还能熬!” 田宇昊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真诚,脸上夸张的表情也看得宋知昭唇边止不住扬起了笑意。 宋知昭轻拍了下人肩膀,温声笑道:“你可别太夸张了啊,我也是从高中那时候过来的,哪有这么痛苦?” “老师你不懂啊!”田宇昊唉声叹气,“我们白天上学,晚上还要时不时的来画室,而且周六全天我们还要待在画室,只有周日那天我们能好好玩、啊不是,好好休息一天啊!” 宋知昭听了人的言外之意,这是变着法子说他课上得太多,占用了人玩乐的时间呢。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看着田宇昊笑得意味深长,而后凉飕飕地说了句:“田宇昊,今天的课你没有好好听,所以这周日下午一点你准时过来,老师要给你单独补一节课。” 田宇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没料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他震惊到张大了嘴巴,近乎是哀嚎般说道:“不要啊老师!您长得这么好看,就不能心也善一下吗?” 宋知昭瞥他一眼,根本不吃他嘴甜这套,冷声道:“再嚎就改到早上八点。” 听到这番如同恶魔般的言语警告后,田宇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了宋知昭。在察觉到人神色严肃、不似在与他玩笑时瞬间噤了声,紧紧捂住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拼命摇头,试图让宋知昭放弃这种可怕的想法,生怕他们‘人美心黑’的小宋老师将他每周唯一一天的睡懒觉机会也剥夺了。 但宋知昭终究没那么狠心,只是拍了下田宇昊的肩膀,嘱咐他了句“回家路上要小心”,就大发慈悲地放他离开了。 第33章 而田宇昊在保住自己周日的懒觉后,也犹如劫后重生般离开了画室。 他站在知音画室门口,看着站在不远处拐角里拼命向他张望的张梓清和唐昱,忍不住冲他们竖起了中指。 第31章 其实宋知昭没有欺骗自己的学生,沈时闻近来确实忙碌于自己的音乐事业。 他那位相识了多年的好兄弟林书昀,不知为何突然开了窍,竟然主动报名参加了一档说唱比赛,还不出意外的通过了海选。 其实早在大学期间,林书昀就在某些音乐平台上小有名气了,不过他不知为何这两年一直为人低调,除了一些地下的小型比赛外,从未见他在大众面前抛头露面过。 所以这次对于林书昀突然参赛这件事,沈时闻是打从心底的替他高兴,不仅主动包揽了人参赛作品的伴奏制作,甚至还扬言要跟人合力创作出几首火遍全网的说唱歌曲,在节目上亮瞎所有人的双眼。 也就因为这件事,沈时闻今晚没有去画室,才让那三个孩子误会了一场。 将画室物品摆放整齐后,宋知昭看时间还早,便坐在沙发里稍作歇息,打算一会儿再去沈时闻的录音室里等他一起回家。 不过宋知昭猜测沈时闻这几天大概率都会跟林书昀一起宿在录音室里,跟他一起回家的几率可谓是极其渺茫。 毕竟音乐制作人和画家一样,一旦有了灵感,便会不眠不休,直至将那首歌或者那幅画完成为止。 正当宋知昭胡乱想着的时候,手机轻微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手机摁亮屏幕,发现是沈时闻发来的消息。 —老婆,饿饿,来的时候记得带两份夜宵啊! 紧接着人又发来个小狗满地打滚的表情包,看得宋知昭唇边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笑容。 他没再磨蹭,当即站起身来走出画室,将门关严后便向沈时闻录音室的方向走去。 画室和录音室的位置自然不远,往前走半条街也就到了。毕竟以沈时闻那爱粘人的德行,肯定是不能接受与宋知昭相隔太远的。 宋知昭一边沿街走着,一边面含笑意的给沈时闻回消息。 —等着,再饿二十分钟我就到。 在发完这条消息后,他便将手机重新揣回了上衣兜里,没再理会之后那接二连三的震动。 主要是他不用看都知道,沈时闻一定在那边疯狂控诉他无情无义,居然忍心说出‘再饿二十分钟’这种残忍的话。 而如果见他不回消息,肯定还会发送好几条语音,在那边假惺惺地抹着眼泪,浮夸地痛诉他是个得到了就不珍惜的‘负心汉’。 宋知昭时常觉得,如果有一天沈时闻江郎才尽,再也做不出能令自己满意的歌曲时,可以凭借那张脸跟他堂姐一起进击娱乐圈,毕竟他是真的很爱演。 十五分钟后,当宋知昭提着两份炒面和炸串出现在录音室门口时,沈时闻眼眸倏忽锃亮,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他身边。 “老婆,你终于来了。”沈时闻盯着那喷香的夜宵,止不住地咽了下口水,“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宋知昭挑了挑眉,故意把夜宵往身后一藏,逗了他一句:“怎么,你眼睛里只有夜宵,没有我?” 沈时闻眨巴两下眼睛,抓起人的手吻了吻指尖,讨好般说道:“怎么会呢?你再仔细看看,我眼睛里明明都是你。” 得到满意的答复,宋知昭这才将那两份炒面和炸串递到他手中,再一抬眼,看到了坐在不远处满脸无语的林书昀。 “我真服了你俩了。” 林书昀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再吃什么夜宵了,他已经被这新鲜热乎的狗粮喂饱了。 “你服什么服。”沈时闻搂着宋知昭往里屋走,将夜宵随手放在桌上,不以为然地说着:“我俩不一直都这样吗?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习惯啊。” 感情之路尚且坎坷的林书昀在听到这句话后,直接翻了个白眼,冲着沈时闻后背竖起了两个中指。 鄙夷,非常鄙夷! 有老婆了不起是吧?跟老婆甜蜜恩爱很了不起是吧? 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位高人,暗恋了自己竹马那么多年都没个结果,成天跟他诉苦怎么还不能亲到老婆! 但林书昀没将这些心里话宣之于口,因为他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可不想在沈时闻这里白白受上一通调侃。 “知昭,你真的别太惯着他了。” 林书昀咽不下这口气,决定挑拨自己好兄弟的老婆教训他。 “小心将来你给他惯坏了,他再敢不听你的话。” “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沈时闻急得转头瞪他,一时间言语上也没了忌讳,“你就是现在追不回初和,所以才嫉妒我!” 宋知昭在听到沈时闻这句危险言语后,猛然想起林书昀跟顾初和的那点事,连忙用手肘不轻不重捅了他一下,警告性地威胁道:“就你长嘴了会说话是吧?闭嘴。” 然后他又转过头来,跟林书昀温声道:“书昀你别理他,快过来吃饭,这炒面和炸串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而且你放心,我告诉了他们别放辣,不会伤到你嗓子的。” “谢了知昭,还是你贴心,比某人可强多了。” 林书昀心下感激,这才勉为其难地没跟自己兄弟计较。不过看着这对恩爱多年的情侣,他现在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而林书昀没想到,让他更不是滋味、甚至可以说是瞠目结舌的还在后边。 他从没想到这两人过分到吃个夜宵都能腻歪起来,不是你喂我一口,就是我给你夹一块。 这些林书昀都忍了,默不作声地选择非礼勿视,可更过分的一幕紧接着就发生了。 宋知昭多年来都严格保持着身材管理,对于夜宵这种东西基本上不会碰,这一顿吃下的那两口,几乎也都是沈时闻亲手喂给他的。 而相处多年,沈时闻自然也知道人的脾性,能赏脸吃两口算是给他脸面,是爱他的表现。可若是他再强迫下去,恐怕宋知昭就得翻脸瞪他了。 所以他喂了人两筷子后就没再继续,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而宋知昭原本也没有其他动静,就在旁侧满脸温柔的盯着他。突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是当着林书昀的面,直接勾起了沈时闻下颌,在那吃得沾了油光的唇上吻了一口。 沈时闻被吻得发怔,耳根肉眼可见的泛红了。他连咀嚼都忘了,含着那口炒面含糊不清地笑骂道:“你干嘛?我吃个饭都能勾得你色心大起是吧?” 即便明知有旁人在侧,宋知昭也因为是自己动的嘴,所以没有半分羞涩之意,反而睨他一眼理直气壮道:“就是突然想亲你了,不行吗?” 沈时闻迅速将那口面吞咽下去,眼底情难自禁的蔓延起笑意:“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阿昭就亲一下能够吗?要不要再亲一下?” 他边说边将头向前探去,恨不得直接将唇送到宋知昭的嘴边。 宋知昭喉间发出一声短促轻笑,也没跟沈时闻客气,直接摁住他后脖颈又落了个浅淡的吻。 “我靠,你俩也太他妈的腻歪了吧。是完全当我不存在吗?” 围观了全程的林书昀顿时目瞪口呆,他惊得直骂娘,恨不得将这对不顾他死活的混蛋情侣当场撵出去。 主要是他真没想到宋知昭原来是这样的人。 当初在学校时,被随意调侃两句就会红透那张漂亮脸蛋的人,现在居然已经可以无视他的存在,摁着自家男朋友的脖颈子当场开亲了? 果然,男人长大了、成熟了,就会变得与以前不同哈。 宋知昭在听人他这一番不可思议的质问后,淡然自若地望向他,颇为不解道:“这有什么的?反正你也不是外人。”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也说得林书昀当场哑言,支吾着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沈时闻也倚靠在宋知昭的肩侧,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反正我们都这么熟了,我俩当你面亲一口怎么了?” 林书昀看着现在他靠在宋知昭怀里,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沈时闻,你知道吗,你现在这德行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哪四个字?”沈时闻不明所以,大脑飞速运转后恍然大悟道:“哦,你想说我小鸟依人?” “我真要吐了兄弟,就你还小鸟依人?”林书昀满脸都是止不住的嫌弃,“你明明是狗仗人势!” 沈时闻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林书昀,觉得自己拳头邦邦硬。 就在这兄弟二人的嘴仗一触即发之际,宋知昭不合时宜的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呢老婆?”沈时闻转过头来,委屈地看着他,“他骂我是狗哎!” 宋知昭不以为然,压根儿没有要帮他的意思,反而伸手摩挲了两下他下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我觉得人家说得没错啊?你确实挺像个大型犬的,还是特爱粘人的那种。” 第34章 沈时闻没料到宋知昭居然也这么调侃他,当场放下手中的筷子放,跺着脚不管不顾地扬声道:“我不管!老婆你赶紧帮我揍他,要不然你岂不是成了被狗……的了?” 即便那个字没说出来,在场的俩人也都能猜出他要蹦出句什么样的话。 宋知昭依旧是那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摸着他脑袋给他顺气,直白地来了句:“乖,顺顺气,这有什么可在意的?反正你这只‘狗狗’我也没少干,不亏的哈。” “……你俩真是够了。” 林书昀实在无法忍受他们二人这掺杂黄色颜料的打情骂俏了,这简直是玷污了他的耳朵! 于是,他在沈时闻的录音室里,对人家老婆下了逐客令。 “知昭,要不然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你要是在这,我真怕他今晚给我整出来首十八禁的歌出来!” 第32章 最后宋知昭自然是离开了录音室,给那要奋战通宵的兄弟俩留出了良好创作空间。 他独自一人走到秋夜里,看着往来的三两行人,开始构思起要给那位市里‘大人物’的画。 他回忆着当初跟沈时闻在外游山玩水的那段时日,脑海中瞬逝而过的,除了那些甜蜜恩爱的沿途点滴,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应当是那座连绵不绝的山脉,还有那日晨起时的薄雾浓云。 雾里看山,难辨真伪。 脚下的路难以看清,所以每往前踏迈一步都需谨慎小心。 宋知昭想到这里,眼底倏忽间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光亮,他觉得这样一幅画做出来已经与深意皆在,简直妙极。 灵感直冲云霄,原本想要回家的他直接沿原路折返,快步向画室的方向走去。 这个夜晚,宋知昭跟沈时闻都在忙碌于自己的事业,在独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中奔赴向曙光,可心却在相隔不过半条街的地方紧密相连。 三日后,星期天。 沈时闻与林书昀的那首歌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收尾工作,而宋知昭的那幅画也在几经修改后完成了大半。 中午时分,沈时闻给宋知昭打了一个日常的报备电话。 在那场通话中,沈时闻的声音格外轻快且愉悦,显然是带着即将完工的欣喜。除此之外,他还神秘兮兮的表示今晚要带宋知昭去个地方,美其名曰是一场约会。 宋知昭自是欣然答应,反正要给那位大人物的画期限为两个月,如今画作基本已经成型,接下来不过是要增添些许的点缀而已。 临近下午一点,田宇昊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画室门口。 他在门口徘徊犹豫了许久,才遮掩住脸上不情不愿的模样,带着虚假的笑走进画室,跟宋知昭打了声招呼。 宋知昭看着小孩儿笑不达心那样,就知道人定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勉为其难地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爬出来,顶着一路微凉的秋风来他这里补课。 不过这又能怪得了谁?还不是某个小家伙自讨苦吃,上课的时候不肯好好听他的课,那就只能被剥夺掉唯一的休息日咯。 “哎呦,小昊来了啊?”宋知昭倚靠在桌旁,放下手中的画笔后眉梢微挑,明知故问道:“这一路走过来,是不是心里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恨不得穿越回三天前,好好听我的那节课?” 田宇昊强撑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调侃后彻底散去了,他步伐沉重地走到自己画架旁,噘着嘴敢怒不敢言。 宋知昭看他这副吃瘪的德行就忍不住想笑,但他身为人师,总要稍微注意一下言行举止,低头轻咳一嗓,硬是强忍住了笑意。 “行了,别耍少爷脾气了。”他走到田宇昊身侧,轻拍了下人肩膀以作安慰,“把心态放正,熬过这三年,你就会距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也会拥有大好的前程。” 这番说教田宇昊倒是虚心听进去了,不过尚且身为少年人的他,难免心中存有很多疑惑。 所以在这堂课即将开始之前,他又仰头看向宋知昭,清澈的眼眸中布满了求知欲,他好奇地问道:“老师,学校里的班主任常说,考上大学我们就自由了,这是真的吗?” 宋知昭闻言神色稍显错愕,随即后迅速释然。 自由这个字,曾经是宋知昭曾经在年少时最向往的。 他曾经想要无拘无束,想要摆脱一切枷锁,他想要只拘泥于一方狭小的画室里,随心所欲地画自己的所思所想。 可现在带了这三个学生,还决定要将他与沈时闻的关系公之于众,那他就不得不向前走得更远,不得不勇闯出一片天地。 也是在如今日渐长大后宋知昭才明白,所谓的自由是要放下心中想拥有的一切,随风飘荡,随遇而安。可他早就做不到了,因为他无法割舍掉那位心中所爱之人。 “老师,您怎么不说话呀?” 见宋知昭许久保持沉默,田宇昊又好奇地出声询问着。 宋知昭这才回过神来,唇角弯起抹温和笑容,屈指轻敲了一下人上节课留下的那半幅画,温声道:“未来你会不会自由我不好说,不过我能保证的是,只要你今天乖乖听课,那下课后你就彻底自由了。” 田宇昊眨巴两下眼睛,乖巧地点头表示今日会认真听课。 可没想到刚聚精会神地听了不到两分钟,他就开始坐不住了,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宋知昭方才分明在答非所问,只是想套路他听话而已。 不过田宇昊身为可怜的小高中生,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嘀咕他们小宋老师一句‘狡猾至极’。 好在田宇昊这孩子虽然平日里调皮捣蛋,但是脑袋灵光,是个实打实的聪明人。而且他悟性极高,很多知识点宋知昭一讲就能理解得极为通透,完全不需要多费口舌。 其实对于他的这三个学生,通过这两个月的观察,宋知昭在心中也早就有些许定论。 比如田宇昊,自信大胆、乐观开朗,具有无限潜能,经常会带来出其不意的作品,是个天赋极高的好苗子。而经今日这么一看,人脑袋还很够转,是个实打实的聪明孩子,将来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再比如张梓清,他与田宇昊恰恰相反,是个安静内敛的孩子。但或许正因如此,才让他具有极其细致的观察力,而且对颜色敏感度极高,能够轻松辨别出颜色差别,未来或许是美术界的一代新生画师。 最后再提及那个叫唐昱的小孩,即便他性格有些清冷孤傲,但经过这两个月,宋知昭还是发现了他相较于另外二人的长处,那便是他具有很强的创造力和审美能力。他也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人确实对设计行业具有浓郁的兴趣,将来也有想那方面发展、深造的意愿。 宋知昭深受家人们的感染,一直坚信了解一个学生越多,就越能够做到因材施教。 其实他从来都未曾发觉,原来他已经在无形之间距离成为一名好老师越来越近了。 这堂课进展得极其顺利,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临近下课之前,田宇昊又开始走神,他盯着宋知昭中指上那枚戒指看了许久,忽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老师,男人和男人之间,真的会长久吗?” 宋知昭神色微愣,没料到人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他低头打量着田宇昊,发觉人的目光较往日里稍显黯淡,甚至眉宇间还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愁容时,心里隐约腾升出一种强烈预感。 他没急着回答人的疑惑,反而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怎么,小昊是突然发现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田宇昊被猜中了心事,脸颊不自觉的开始发烫,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他拘谨地摆着手,支吾着说道:“没有!怎么会呢?我、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是吗?”宋知昭故意冷下脸来,端起一副大家长的架子,还自以为威严的露出不悦神情,“那你上我的课还敢再走神?是不是想今天再多加一个小时?” “不要啊老师!” 田宇昊欲哭无泪,恨不得把自己这张破嘴撕烂。 他顾不得其他,抓住宋知昭的衣角就开始假哭求饶:“老师,您怎么忍心的啊?您要知道我现在已经如坐针毡了,要是再多熬一个小时,我这颗心恐怕真就飞出二里地了!” 宋知昭心知肚明他这个学生爱玩,自然也不会真那么心狠。 不过这小孩儿明显是有心事,而且搞不好还是感情上的事情,他身为人的老师,自然想要询问一二。 “那你还不说实话?”他自以为震慑力十足地板起脸,眯着眼睛审视般打量着他,“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老师吗?老师可是过来人,你心里想着什么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那我如果说了,老师您可不要骂我。” 田宇昊到底还是个小高中生,还处于好骗的年纪。 他竟当真以为宋知昭看穿了他的心思,耷拉着脑袋红透了耳根,用极低的声音继续说道:“老师,我、我好像……喜欢上梓清了。” 第35章 宋知昭听到这话并未觉得惊讶,反而从心底往外的格外平静。 因为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无论是在课上或者课后,田宇昊似乎总喜欢围绕在张梓清身边,而且有些抵触、或者说是警惕唐昱的靠近。 对于自己的学生也喜欢上同性这件事,宋知昭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可理喻的、或者说是无法接受的。大概因为在他的眼中,虽然同性相爱现在仍然无法被世俗接受,但是少年人的喜欢难能可贵,任何一个旁观者都不应该予以评头论足。 而他身为一个过来人,却也同样知道两个男人间的相爱之路会是怎样的坎坷——那是一道难以被翻越的无形山,很多人都会因为受到阻力而无法勇往直前。但是如果能够不惧风霜雨雪,那么在历经种种,抵达至山的另一端后,就必定会看到最美的风景。 “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喜欢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宋知昭声音极其沉静,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似是在平静的阐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你跟梓清这些年都是朋友,你要想清楚,你对他的感情到底是真正的喜欢,还是仅仅只是单纯的友情。” 果不其然,田宇昊在听到这番话后当场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不过。” 看着人这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宋知昭忽而又话锋一转,屈指轻敲了下他脑袋,警告般地说了句:“你现在才十五岁,可不行早恋啊。” “哎呀,好痛!”田宇昊夸张地捂住自己脑袋,抬起眼眸幽怨地望了宋知昭一眼,“所以老师,你还没有回答呢,男人和男人之间真的会长久吗?” 宋知昭没想到人还不依不饶上了,眉尾上挑后眼底泛起一丝柔情,他笑着说道:“当然会啊,因为有爱便会长久。” 第33章 宋知昭话音刚落,画室的那扇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田宇昊以为是沈时闻来了,转过头来刚想亲切地唤上一声师娘,然后借机嘴甜两句,央求人早早放自己回家撒欢。可殊不知在转头看到来者后,原本呼之欲出的那声‘师娘’就戛然而止了。 宋知昭也顺着他视线向后瞥去,在瞧见贺云景的身影后,眉头明显紧蹙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因为有学生在的缘故,宋知昭的语气还勉强算得上和善,可他眸中的冰冷早已被田宇昊尽收眼底。 田宇昊自然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老师不欢迎这个人的到来,但他却默不作声,打算静观其变。 贺云景倒是习惯了宋知昭的冷漠,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玩味一笑道:“怎么,知昭不欢迎我吗?还是说,你在心虚啊。” 宋知昭眉峰愈发冷冽,眼底不自觉地泛出锋利冷光,他顾及不到学生还在旁侧了,直接冷笑一声道:“我心虚什么?贺云景,你别在这没事找事。” 贺云景并未因他的冷言冷语而生出怒意,反而又向前迈了两步,逼得人不得不对他更加警惕起来。 自从他当年假意装醉,试图对宋知昭行不轨之事后,人对他的态度就愈发冷漠、敷衍。而上次在付言诚老先生家摊牌后,他知晓了人对他逐渐避之不及的原因,也心知肚明他们之间彻底隔了一道难以被击破的铜墙铁壁。 也是自打那日起,贺云景便生出了几分杂念。 他想,既然他们的关系永远无法更亲密一步,那不如就此恶化得更厉害些。既然他无法成为宋知昭最爱的人,那不如就让自己成为他最恨的人。 想到这里,贺云景拿余光扫视了田宇昊一眼,伸手随意地指了人一下,笑得更加肆意妄为:“宋老师,真好奇你这位学生的家长知不知道,你在他刚上高中的关键时期,教唆他早恋啊?” 眼见着自己老师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人威胁,田宇昊心中瞬间蹿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怒目而瞪,站起身来挡在宋知昭面前,扬声骂道:“蠢货,你耳朵不好就去治!老师明明是告诉我不许早恋,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听的!”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两个大人都明显怔愣了一下。 宋知昭在短暂的惊讶后,唇边漾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温柔笑意,连目光都柔和了许多。他第一次感觉到身为人师被自己学生拥护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而贺云景则是被他骂懵了,没料到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子,竟然能有这般的勇气。 见贺云景没吭声,田宇昊更来了脾气,上前一步彻底将宋知昭挡在身后,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气势。 “还有,您哪位啊?来我老师的画室干什么?买画吱声,不买就走,别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 贺云景当即被他气笑了,伸手指向他歪头对着宋知昭质问道:“宋知昭,你就放任你的学生对我这么没礼貌是吧?我好歹也算是他师叔,他怎么能对我这般不敬?” “你放屁!” 情急之下,田宇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言辞不当?直接叉起腰来继续骂道:“我老师是付先生唯一的徒弟,他哪有什么师兄师弟的?你少在这里往自己脸上贴金子了!” 贺云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被一个小崽子被骂得狗血喷头,整张脸瞬间黑了好几度,伸出手臂就打算把这个小孩儿丢出去,省着在这里碍眼。 “你这小兔崽子,赶紧给我出去,少在这里碍事。” “我就不!怎么着,你要跟我打架吗?” 田宇昊压根没在怕的,灵活侧身躲开他手臂后捏紧了拳头,扬起头瞪着眼看向他,连声音都抬高了几个分贝,俨然一副‘有种你就来跟我碰碰’的模样。 “小昊。” 眼瞧着局势剑拔弩张,二人似有针锋相对之意,宋知昭连忙出声轻呵了田宇昊一嗓。 毕竟贺云景虽然不是付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可他老师之前确实亲口说明了他们二人是师兄弟的关系,这在无形之间也算是一种暗示。 所以即便宋知昭再不愿意承认,贺云景在某种层面上的确算是他的师弟,也就是他学生们的师叔。若是田宇昊今日真继续对人不敬下去,将来被传扬开来,怕是会对其名声有损。 为了自己学生的未来,宋知昭也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老师。”田宇昊的气势果然弱下去几分,扭过头来颇为不解的看了宋知昭一眼,“这人明显来者不善,您干嘛不让我——” “这是你贺师叔。”宋知昭打断了他的话,将人拉扯回自己身后,“他来找我有点事要商量,所以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你先回家吧。” 田宇昊听到这话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在贺云景身上来回打量了两圈,才撇着嘴不情不愿地点头应道:“知道了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其实是不想走的,可惜师命难违。 所以在离开之前,他还一步三回头地看了贺云景好几眼,并且在心里暗道这个师叔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似乎是要对他老师图谋不轨。 田宇昊走后,屋内只剩下了那‘师兄弟’二人。 宋知昭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平静地等待贺云景开口。他倒是想知道,人这一回的突然到访,究竟又能跟他说出来什么正经事。 贺云景余光瞥到田宇昊离开,立马不合时宜地摆出一副吃味模样,阴阳怪气道:“知昭你的魅力果真很大,连你的学生都对你袒护有加呢。” 宋知昭听到这句话后,本就沉静且平淡的眼眸瞬间如寒冰翻涌,目光冷到了极点。 他微抬下颌,眯起眼眸,很明显是动怒的前兆。 “贺云景,不会说话就滚出去。” 贺云景被他那眼神骇得浑身一颤,心知肚明是自己玩笑开过了,连忙收敛起那份玩味笑容,低声向人道歉:“抱歉知昭,我刚才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在意。” 宋知昭本就懒得搭理他,见人道了歉也就没再计较。他收起那冰冷至极的目光,淡然问道:“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贺云景见人神色恢复如常,心中暗地里松了口气,试探性地上前两步,再开口时声音中带了几分小心谨慎:“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很久没见了,有点想你,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贺云景。”宋知昭眉心紧蹙,突然懊悔于向人提出询问。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你平日里很闲吗?闲着没事就往我这里跑。” 许是因为宋知昭后退的动作太明显,刺痛了贺云景的眼,他不受控制地攥紧五指,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情急之下,他抬高了嗓音,急切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因为我——” “够了!” 宋知昭不用动脑都能猜出来他后半句到底要说什么,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贺云景,很多事情已成定局,你又何必奢望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可我不甘心。”贺云景眼底满是痛色,似乎在渴求着什么,“知昭,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第36章 宋知昭被人这句话问得开始头痛,他抬掌揉了下自己眉心,无奈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有些问题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贺云景闻言没再多言,他低垂着眼眸,掩盖掉眼底深深的自嘲,就连唇边勉强维持的笑容都带着浓郁的苦涩。 他想,人世间最大的心痛莫过于此,听着心爱之人三番五次拒绝自己,最后甚至已经带有了不耐烦的情绪。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时常想再为自己争取最后一次,甚至还总是自欺欺人地告诫自己: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他明明上次在付老先生家楼下时,就已经决定好了跟人就此恩断义绝,以后只做敌人。可当他今天路过知音画室时,就会情不自禁地走进来,并且在进屋看到宋知昭的那一刻起,那双深邃眼眸里就不由自主地蕴藏了几分深情。 很难放下,喜欢了将近十年的人真的很难轻易放下,更何况还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喜欢上的人。 见贺云景许久没再说话,宋知昭也不想多留他了。 毕竟眼看着这时间也不早了,他老婆就快要来了,到时候如若让他们二人撞了面,沈时闻保不齐又要开始吃醋。 “你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走吧。”他下了逐客令,“我男朋友要来接我去约会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贺云景攥紧的拳头颤抖得更厉害了。 ——沈时闻,又是沈时闻。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比他们的相遇早上个十几年吗? 贺云景喉间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沙哑且干涩:“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提沈时闻那家伙来气我?” 宋知昭狐疑地看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他本来就是我男朋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怎么就是故意的了?” 说完,他就走到画架旁,继续勾勒起那幅完成了大半的画。 而贺云景则站在画室里望着他的背影,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幅画上,深深地望了一眼后,转身悄然离开了。 第34章 贺云景走后,宋知昭其实也没了继续作画的心思。他将原本就整洁的画室又重新整理了一番,心绪早就飞出了九霄云外。 他不由想起当年初中时的那段光阴,那时他与贺云景只是纯粹的友谊,尚且未掺杂这些复杂的情感。 只是时光荏苒,他们终会长大成人,也在曾经那条彼此相伴的路上渐行渐远。 宋知昭常想,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会得到,也会失去。 也许终有一天,他跟贺云景会彻底站在对立面,从曾经的挚友,变成最后的敌人。 只是在那一日来临之时,他或许还会想起当年初中时,在那个食堂里,为他挺身而出的少年人。 宋知昭合上眼眸,轻声叹了口气。 在他的这声叹气里,有无奈、有惋惜,也有深深的遗憾。 临近下午五点,沈时闻才匆匆赶到知音画室。 他刚进门就看到宋知昭对着那幅尚未完成的画发呆,原本以为人是失了灵感,在那里对画发愁。可当他走进屋内后,立马嗅闻到空气中有一股陌生的、令他厌烦的男士香水味。 这香水的主人是谁,沈时闻不用动脑都能猜出来。除了那个每次前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把自己捯饬成明星的贺云景,还有谁能这么无聊? 他当即醋意大起,翻了个白眼走到宋知昭身旁,没好气地伸手捅他一下:“宋知昭,你在这对着画想谁呢?连我来了都没发现。” 宋知昭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回过神来,他刚想起身就被沈时闻反手摁了回去。 “你老实交代。”沈时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不悦,“是不是那个玫瑰哥刚才又来了?他有没有趁人之危?” “什么玫瑰哥?”宋知昭一脸茫然,明显不知他所云。 沈时闻以为他在装傻充愣,憋着那股气,屈指照人头顶轻弹了一下,“除了他还有谁!难不成我还要叫他小三哥?” 宋知昭依旧迷茫,抬手揉了把不怎么痛的脑袋,飞快琢磨着人的言外之意。 恍惚间他嗅闻到空气中弥漫起的浓烈酸味,这才恍然大悟:“哦,你说贺云景啊?他刚刚确实来过了,还问了些我早就给过他答案的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着沈时闻的神色,在发觉人眉头稍蹙之后,又立即补充道:“不过最一开始的时候,小昊还没下课,所以我跟他单独待在一个屋里的时间,也就不到五分钟……” 宋知昭的声音越说越弱,尤其在看到沈时闻那张脸都要彻底冷下来的时候,顿时欲哭无泪。 他可最是清楚不过了,沈时闻这个人别看表面上总是一副随和之态,实际上心里深处的占有欲强得可怕,吃起醋来也难哄极了,每一次他都得或多或少的用身体付出点代价。 想到这里,宋知昭咬紧牙关站起身来,回身就将人抱在怀中,嘴上温声哄道:“老婆你放心,我今天是毫不留情地把他骂走了。所以我相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会再来碍你的眼了。” “真的?”沈时闻半信半疑,掌心搭放在宋知昭腰侧,颇有惩罚意义地捏了一下。 宋知昭被捏得浑身一颤,心中暗道不妙,忙不迭地冲人拼命点头:“真的啊!我哪敢骗你啊老婆,而且我对他发誓,我早就跟他决裂了!” 沈时闻看他满眼真诚,确实不似撒谎,这才善心大发的放过了他。不过在消气之前,他还不忘握起宋知昭的手,在人手腕处啃咬了一下,留下个不轻不重的牙印。 他松了手,冷哼一声威胁道:“这还差不多,要是让我知道你敢骗我,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宋知昭盯着手腕上那圈齿痕,微怔了一下后笑骂道:“你可真是个属狗的,一吃醋了、或者不高兴了就喜欢咬我。” 沈时闻盯着他手腕印迹笑得满足,随后口出狂言:“那咋了?我咬我自己的老婆,圈占个领地,有什么问题吗?” 宋知昭顿感无语,他鄙夷地睨了沈时闻一眼,随后盯着人那张唇看了半响,决定下单个磨牙棒,等人再对他胡作非为的时候,就用那根磨牙棒来挑衅他。 要不然他能怎么样?把沈时闻丢进被窝里教训一顿,再反咬回去吗?他可做不到! “没问题,老婆喜欢怎么咬就怎么咬,反正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宋知昭收回手,也没用袖子刻意遮盖起那个咬痕,全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一系列行为和这句话倒是极大程度上取悦到了沈时闻,他眉眼间笑颜逐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 宋知昭将他的转变尽收眼底,在心中得意一笑——废话,这可是他谈了六年的男朋友,他还能拿捏不了吗? 眼看着沈时闻心情由阴转晴之际,他又趁机道:“对了,一会儿我们先去附近那家餐厅吃个晚饭吧。之前他家刚新开业的时候,你不是说想去尝尝我?所以中午的时候我就预订好了位置。” 果不其然,沈时闻在听到这句话后,心中所有的阴霾都散去了。他没说话,只是一把抱住宋知昭,捧着人脸颊在那口薄唇上落了个浅淡的吻。 那家店虽说新开没两个月,但是因为前期宣传和开业后营销策略一直做得极好的缘故,可谓是生意红火。 不过在亲自品尝过后,沈时闻才发现这家店的菜品味道其实也就一般,并不似那群网红们口中所道的‘绝世佳肴’。 从这家‘网红’餐厅出来后,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八点,正是玉江市人民夜生活刚刚开启的时候。 “你说你今晚要带我去个地方?” 宋知昭还记着中午时沈时闻给他打来的那通电话,也颇为期待今晚的约会到底会在什么神秘的地方。 “是啊,我这就带你去。”沈时闻说完挥手一抬,招停了一辆出租车,推着宋知昭坐进去后,跟司机道了声:“去江边。” 沈时闻口中所说的江边,其实就是玉江。他们所在的城市还因为毗邻玉江的缘故,特意以此江命名。 每逢春夏之时,这条江是他们城市著名的景区,吸引不少前来旅行的游客。可如今已至深秋,此时又是晚上,江面上寒风扑面,可不是一般的冷,所以很少有人会在这个季节前去。 宋知昭想到这里就打了个寒颤,不解地看沈时闻一眼,轻声问道:“这么冷的天,去江边干嘛?” 前排司机在听到他这句发问后,先是闷声一笑,随后打趣道:“哎呦,这事还有年轻人不知道的吗?江边今晚有个音乐节开幕式,举办方特意跟市里申请举办一场烟花秀,所以有不少年轻人都闻讯而去呢。” 宋知昭对此确实毫不知情,他这几日几乎都待在画室里作画,对于外面的风吹草动可谓是一概不知。 在听到司机这番话后,他眼底闪过一份惊喜,转头激动地看着沈时闻道:“还有这种事?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啊?” 第37章 沈时闻看到宋知昭这幅欣喜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不由骄傲地微抬起下颌,握住人的手扬声道:“我也是前天晚上听书昀说的。他跟我说了这件事后,我就觉得你肯定喜欢,所以立马预约了一艘江边的游艇。阿昭,今天晚上,我要带你去整个玉江上最佳的位置看这场烟花秀!” 宋知昭心中似是有无数暖流翻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就连深秋微凉的冷空气都在此时因为这份深情而升了温。 而沈时闻看到人果然如自己所料那般,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便又冲人半眨了一下眼眸,偏头咬着人耳垂低声道:“老婆喜欢就好,不过,今晚我可是要收点好处的。” 宋知昭瞬间猜出了人的言外之意,因着这几日他们分别忙碌于自己的事业,确实有好几日没有亲热过了。 而在约会过后开个房,又仿佛是每一对情侣必备的最终行程。 只是宋知昭看着此时骄傲到有些势在必得的人,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他一把握住沈时闻的手,捏着人指节轻轻摁压了两下,挑着眉意味不明地道了声:“你放心,承蒙你前几次的照顾,今晚,我肯定会包你满意的。” 沈时闻觉得宋知昭这个笑不太友善,他想把手抽回来,却不想被握得更紧了。 “你们兄弟俩的关系可真好,跟那群小情侣似的。” 就在这时,尚且不明所以的司机在看到这对帅哥脑袋凑到一起后,又忍不住出声调侃了一句。 宋知昭头也没抬,只是偏首望着沈时闻,满眼皆是柔情,他低声答道:“我们不是兄弟,他是我的男朋友。” 司机在听到这句话后先是一愣,随后回过神来,笑得爽朗:“年轻就是好啊,有爱就敢大胆追。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很深爱着彼此吧?” 宋知昭觉得这司机是个人精,说的话也令人舒心,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客人心情愉悦,想必平日里好评不断。 他眉眼弯起,带着浓郁的笑意,手臂稍加施力就将沈时闻圈搂在怀中,语气诚恳倒:“是啊,我很爱他,他也一样很爱我。” 然后,他还特意勾过沈时闻的下颌,柔声问道:“老婆,你说对不对?” 一向厚脸皮的沈时闻面对突然毫不遮掩的宋知昭也有些不知所措,他难得红了脸颊,支吾着点了下头。 “对,你说得对,我们就是彼此相爱。” 宋知昭对此格外满意,接下来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里,他都偏头直勾勾地盯着沈时闻,想着今晚该玩点什么新花样。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沈时闻被他看得耳根都快红透了,伸手在自己脸颊上胡乱触碰几下,“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啊。”宋知昭含着笑点头,故意逗人道:“老婆,你的眼睛里有我啊。” 沈时闻被调侃得恼羞成怒,一把抓住人手腕,捉到自己唇边亲吻了两下手指,边亲边说着:“你还没完了是吧?看我不狠狠亲你的。” 宋知昭被他亲吻得指尖酥麻,几次想要将手抽回皆是无果,只得开口求饶:“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司机师傅还在前面看着呢,你可别影响到人家开车啊!” 沈时闻不以为然,又捏着人手指惩罚性地咬了两下,这才勉强松了口。 而那个司机虽然没再出声,却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全程,脸上止不住地露出笑容。他并未觉得反感,反而在心里觉得他们勇敢的同时,也在默默祝福着他们。 他在这个行业也算有些年头了,平日里遇到的情侣也不少,只是同性情侣还如此坦然的,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所谓爱不分性别,遇到了、看对眼了就能有真情,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第35章 因那场烟花会的缘故,今夜的玉江边格外人潮拥挤。 出租车停在了与江边相隔一段的距离,宋知昭和沈时闻下了车后,便向游艇租赁区走去。 那艘被沈时闻提前预定好的游艇正停靠在江畔,驾驶员也好奇地向岸边张望,似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今晚那个一掷八千块大洋包揽这艘游艇三小时使用权的‘土豪’,究竟会搂着一个怎样绝色的美女上船。 可当他眼睁睁看到登上游艇的不仅是两个男人,而且这俩男人还双手紧紧相牵的时候,惊得忍不住瞪大了双眼,随后又本着职业操守,迅速沉着冷静下来,嘴边挂起一抹职业假笑。 他是真的没想到,好奇了整整一天的的土大款,竟然是一个长相英俊、笑容如沐春风的帅哥。而这个俊俏小哥身边的男人,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尤其是鼻梁上那颗不甚明显的小痣,更如同鬼斧神工般的天然点缀。 驾驶员忍不住偷摸打量了这两位客人好几眼,在心里先是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玩得真花,随后又暗道这帅哥们凑成一对,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知道得伤多少年轻女孩们的心。 可惊讶归惊讶,他到底不能失了分寸,所以在两位乘客登上游艇,一切准备就绪后,就转首投心于自己的工作之中了。 距离烟花秀开场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候,游艇驾驶员将船启动,他将游艇停在江面偏中间的地方,任由这艘游艇在玉江上飘荡。 泛舟江上,远观可见岸边人来人往,近看又可见船底涟漪荡漾。而且今夜恰好薄雾尽散,空中星光璀璨,确实是个夜游泛舟的好时光。 只是秋日晚风难免有些寒凉,混杂着江水潮气扑面而来,倒是让宋知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时闻见状,当场就要脱下外衣罩在人身上,却被宋知昭抬手制止。 宋知昭将他外衣拢了个严实,生怕有半点风钻进人脖颈里,嘴上硬气地说道:“别把衣服给我,你要是生病了,我还得照顾你。” “什么意思?照顾我你还不乐意了?” 话虽如此,可沈时闻面上没有半点不悦之色,反而唇边是止不住的笑容。 他当然知道宋知昭只是心疼他,怕他冻到,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根本不是真的嫌他麻烦。 “你是不知道你生起病来有多折腾人吗?”宋知昭嘴上说着,身体却诚实地朝沈时闻怀中靠去,“我们沈小少爷生气病来,不是嫌药苦了要闹脾气,就是嫌吃得太清淡了要撒泼,活生生地就像个欠揍的小崽子。” 沈时闻被调侃得哑口无言,暗戳戳地磨了两下牙,开始研究起今晚这场约会结束之后,要怎么欺负这个口无遮拦的坏老婆。 宋知昭倒是懒得猜他又在起什么坏心思,难得有这样轻松的一晚,他只想倚靠在沈时闻肩头,放空全部思绪,享受片刻的欢愉。 可人一旦安静下来,就难免会胡思乱想。 宋知昭仰头望着天宇,才发现今夜的月色极其柔美,如半盏明灯高悬,是他最爱的模样。 只是他曾经最爱画的月,那份独有的、触摸不到的皎洁与纯白,如今都似乎与他距离得更加遥远了。 想着这些事情,宋知昭不由轻声叹了口气。 沈时闻听到他这声叹息后,将人搂得更紧,柔声问道:“阿昭,你怎么了?” 宋知昭逆着光偷瞄了人两眼,他想跟人诉说一下现在心里的茫然心事,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下。 “没什么,就是有点冷而已。” 沈时闻自然是不信的,自从那日宋初瑶来了趟画室后,宋知昭就经常一动不动地坐在画架前,每次提笔又都放下,显然是在为什么事而发愁。 他以为人是近来带那三个学生稍感疲惫,所以灵感缺失,才生了几分愁容。可同为艺术创作者,他知道灵感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在替人心急之余,也在想方设法地想要帮人寻回。 所以在听林书昀说今晚有个烟花秀后,他便毫不犹豫地斥资八千块包了艘游艇,打算带人好好放松一下,尝试着寻找回短暂丢失的东西。 当然,包掉这艘游艇花费那么多票子的事,沈时闻是肯定不会告诉宋知昭的。否则怕是这场约会结束,他就得跪在键盘,假哭着承诺以后再也不敢浪费钱了。 “我今天来的时候,你好像在对着那幅画发呆。怎么了阿昭?是最近没有灵感了吗?” 沈时闻斟酌着言辞,问出了埋藏在心底多日的言语。 宋知昭当即就想矢口否认,许是因为被老天爷赏了这口饭吃,所以灵感这个东西他从来都不缺。 但听到沈时闻这般问,他就隐约间猜到,人定是知晓了他最近有了些许烦心事。 宋知昭索性不想再遮掩了,与人推心置腹道:“其实这几日,我一直挺迷茫的。” “迷茫什么?”沈时闻眨了下眼眸,侧耳倾听着。 “那日瑶瑶来的时候,说有一位市里的大人物不请自来的去了伯父家中,并且对着我的那幅画赞不绝口。从那天起我就觉得,很多事情似乎从几个月前就在朝一个复杂的方向发展着。” 宋知昭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远眺着江面上被晚风吹拂出的波澜,声音格外平静。 第38章 可他这番话说得太过深奥,沈时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时闻怔愣了好一会儿,心底才隐约间腾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眉头微蹙着沉声问道:“复杂的方向?你指的是……?” 宋知昭拿起旁侧桌上那杯游艇里赠送的香槟,屈指在酒杯上轻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抿了一口酒,再度开口道:“我曾经淡泊名利,不与权贵为伍,不沾染凡尘琐碎。是因为我想要平静而又安逸的生活,只想追求曾经年少时所妄想的自由。或许在最初的时候,老师也是默许的,所以这两年才任由我随心所欲。” 宋知昭回想着往日点滴,当初在大学毕业之际,付言诚老先生为他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毕业晚会,那场晚会里的或大或小的人物,如今都已成为他画室里买画的常客。 只是因为与那群人相处久了,相识多了,以至于他淡忘了那群人的身份。 如今细细想来,这些老师送给他的‘常客’,就是他如今所拥有的人脉,是让他能够在鱼龙混杂的圈子中‘独善其身’的资本。 所以他不过是躲在了老师和家人们为他编织的保护伞里,做了两年自由自在的梦。 而今梦醒之后,宋知昭才恍然间觉得,他似乎还在一个未知的状态里,对很多事情都云里雾里。 “不过从老师在两个月前给我送来三个学生开始,或许就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情的变故。”宋知昭摇晃了两下酒杯,眯起眼眸沉思着,“但是,这变故究竟是什么呢?” 沈时闻听着他将这些话缓缓道来,沉下心来静静思索一番,才发觉原来事态早已变得扑朔迷离。 但是身为局外人,他看不透其中暗藏的玄机,也不知晓事情的全貌。他能做的,就是陪伴在宋知昭身边,无论人将来遇到任何事情都不离不弃。 想到这里,沈时闻一把握住宋知昭的手,在与人四目相对之际,他满眼皆是真诚。 “阿昭。”他温声说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的身后永远有我。” “我知道啊。” 宋知昭回过神来,与他十指相扣,目光中流露出的是那份前所未有的坚定。 “其实这样挺好的,即便这条未知的路走下去,会距离我少年时曾经幻想的未来越走越远。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明白,我终究要脱离家人的保护,去独闯一片天地。” “而在那片天地之中,我要永远、永远,与你在一起。” 沈时闻在听到这话后,与人相握的手不由轻颤了一下。 其实他有时候挺佩服宋知昭的,哪怕前方可能是峭壁渊薮,他也可以像少年人一样胆大,无惧困难险阻。 但沈时闻不知道的是,如今宋知昭能够如此勇敢,都是因为爱情给他的底气。 如果不是当初他小作小闹了三天,让宋知昭幡然醒悟,他怕是一辈子都会做个行事谨慎而小心的‘懦夫’,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阿昭。”他目光如炬,爱意早已溢出眼底,“你尽管出去闯荡,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我就是你最后的港湾。”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宋知昭就将手中那杯香槟递到他手边,偏头对他轻笑了一下,那意思仿佛在说:我明白,我的身后永远有你。 沈时闻刚想本能性地接过那杯酒,就在意识到这香槟是他男朋友的递过来之后果断收回了手。 他装模作样地推拒道:“我早就乖乖听你的话戒酒了,你怎么还给我呢?是不是想考验我?我可不敢接!” “你少装了。”宋知昭没好气地睨他一眼,笑骂道:“背着我的时候少喝了?今天我心情好,赏你一杯,你可别那么没情趣啊。” 沈时闻听到这话,哪里还会再推?连忙接过那盏酒,放到唇边迫不及待地轻抿了一口。 绵密细腻的气泡在他舌尖上炸裂,配着清香甜爽的口感,只这一口就让他不由感慨声:“真是杯好酒啊!” 看到他脸上划过的欣喜,宋知昭也难掩笑意。他将另一杯香槟拿起,与人举杯相碰,将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短暂驱散。 两杯相撞之际,烟花就如流星般在空中划过,绽放于天宇,发出悠扬而短暂的声响,也在瞬息间照亮了整个夜空。 像是巧夺天工的艺术,用五彩斑斓的颜色点缀着黑幕穹空,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抬头仰望。这刹那间留下的美好画面,点亮了无数人的笑脸,也镌刻了片刻钟的美好。 宋知昭将那杯香槟一饮而尽,拍着沈时闻的手臂,指着夜空高声喊道:“老婆你看,好漂亮啊!” 沈时闻自然也看到了,他顺着宋知昭手指的方向,跟随人一齐抬头仰望夜空。 在烟花绚烂之下,记录的是他们最美好的年华,也是他们会相伴一生直至尽头的见证。 沈时闻嘴角噙着笑意,低声说道:“是啊,好漂亮,跟你一样。” 第36章 烟花消散后,他们又在江上停留了许久,直至沈时闻的两个眼皮开始打架,险些一歪头倚靠在宋知昭怀中时,才让驾驶员将游艇开回到岸边。 这场烟花秀着实盛大,哪怕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岸边的人群亦不在少数。 可能是人流量大,或者是方才喝了一杯香槟的缘故,宋知昭竟不再觉得秋夜寒凉,甚至还从心底往外的迸溅出一缕燥热。 他甚至隐约间感觉,这股燥热可能是因为沈时闻的手现在不太规矩,不是在摸他的腰,就是在抚他的胯。 直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那只不规矩的手偷袭了屁。股之后,宋知昭严重怀疑沈时闻就是在故意讨打。 他一把捏住那只胡乱作祟的手,压低了声音在沈时闻耳边警告道:“再敢乱摸,今晚要你好看。” 听到人这声疑似咬牙切齿般的告诫,沈时闻手臂间肌肉紧绷了一瞬,明显是在心虚。 他将手老老实实地搭放在宋知昭腰侧,趁着人海喧嚣,悄声嘀咕道:“谁家的漂亮老婆呀,这么凶。” 可他没料到,这句话不偏不倚的落入到了宋知昭耳中。 宋知昭挑了下眉头却没吭声,只是在心中暗想,更凶的、更会让他承受不住的,还在后面呢。 远离了人流如潮的江边,站在只有零星三两行人的路边后,宋知昭唇边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轻拍着沈时闻搭在他腰间的手臂,声音平静地问道:“在附近开房了吧,是哪家酒店?” 沈时闻圈搂人的手顿时收紧,呼吸也乱了一寸,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望着人露出一副震惊的神情:“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真没想到,宋知昭居然连这个都能猜出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连约会后开个房这种事都能同时想到。 就在沈时闻沦陷在不可自拔的自我洗脑中时,宋知昭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没办法,只能说他太了解他这位男朋友了,连人脑子里想着怎样的黄色废料都能猜到。 他一把捏过人下颌,眯起眼装模作样地冷笑一声:“都认识二十四年了,我还能不了解你?你说你这个脑子里,除了上我,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沈时闻面对这么直白的调侃也不觉得害臊,反而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眼底忽而涌出无限温柔。 “当然还有爱你啊。” 沈时闻脱口而出的一句情话,让宋知昭气势骤减,整颗心也开始方寸大乱。 他在无意间与人四目相对,只觉得沈时闻那柔和而深邃的目光中,似乎都在诉说着浓烈的爱意。 这份爱意,炙热得让他适应了足足六年也招架不住。 “你犯规。” 宋知昭慌乱间挪移了视线,伸手将身侧人推开,喉间止不住的上下滚动着。 “就算你今晚用尽了花言巧语,我也不会允许你在上面的。” 沈时闻满意于宋知昭的反应,笑得格外粲然。他又主动贴靠过去,咬着人耳尖低语着:“我对于在上还是在下一直都无所谓啊。倒是你,说过今晚会包我满意的,可别让我失望啊。” 就算宋知昭反应再迟钝,也知道人是在故意挑衅于他。 不过他也不恼,只是微挑着眉尾,意味深长道:“还敢在这种时候用言语刺激我?那么今天晚上,哪怕是到了后半夜,你也千万别开口跟我卖乖求饶啊。” “呀,这么厉害呢老婆?”沈时闻大难临头了也不忘嘴欠两句,甚至还故意朝人抛了个媚眼,口出狂言道:“你放心,今晚但凡我沈某人开口求饶一句,以后我都主动承认自己是小狗。” 看着他这副欠的要死的样子,宋知昭承认自己有点忍无可忍了,他强压下这股邪火,一把拽住人手腕,不管不顾的向前径直走去。 “哎?你这是要去哪啊!” 沈时闻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尚且没察觉到已经彻底挑起了宋知昭属于男人的征服欲。 第39章 他嘴边还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打从心底觉得挑逗宋知昭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不过眼见着距离酒店的位置越来越远,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扽拽住一路向前疾行的人,玩味开口道:“别这么猴急嘛老婆,我订的酒店在另一条街,你走反了。” 宋知昭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那股被挑衅出的冲动,转过身来威胁性十足地瞪了沈时闻一眼。 沈时闻无辜地耸了耸肩,伸手指了指反方向,指向了那家明晃晃的、开在下一个路口处的酒店。 “你看啊,酒店明明在那边。” 宋知昭没吭声,瞥他一眼后迈开修长的腿朝酒店走去。而沈时闻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唇间忍不住微微翘起,露出格外好看的弧度。 可当沈时闻被宋知昭堪称粗鲁地摔进酒店那张柔软大床上时,唇角的笑容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宋知昭今天带着一股狠劲儿,大有要将他‘做’到死的架势。 他看着俯身压下来的宋知昭,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后知后觉的有了几分畏惧。可他刚想识时务的开口求饶,就又想起自己方才站在街上放的那番狠话,硬是将所有呼之欲出的话语全部咽下。 宋知昭连壁灯都懒得开,只借着皎洁月光胡乱摸索着,直至沈时闻的肌肤彻底裸。露在他视线之内。他的指流连在那片肌肤之上,眼底不自觉间翻涌出贪婪的欲。望。 沈时闻被这道炙热视线烫得脸颊泛起红晕,他别过头去试图躲掉宋知昭的目光,却被人捏攥住下颌,被迫继续与人四目相对。 “别躲我。” 宋知昭语气中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命令,嗓音因情欲而变得喑哑。 他将掌心滑到沈时闻的脖颈间,抚摸着凸起的喉结,再度开口问道:“今晚的那艘游艇,你租它花了多少?” 沈时闻被折磨得难耐,平生第一次萌生出将身上人踹下去的冲动。主要是他真没想到,都到这临门一脚的时候了,宋知昭还在问他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真的很想质问宋知昭是不是最近不行了,如果不行就赶紧下去,反正他行得很! 可当沈时闻一抬眼,对上宋知昭饱含审视却难掩玩味的目光后,当即就怂了下去,果断选择今晚乖乖躺好。 他呼吸变得更加灼热,犹豫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才从喉间勉强挤出两个字:“……八千。” “八千?” 宋知昭听到这个数字倒没有半点震惊之色,反而笑得更加狡黠。他舔舐下自己的薄唇,留下些许水光,而后又道:“那好,今晚我要你个八次不过分吧?” 在听到这句堪称荒谬的话语后,沈时闻脸色霎时一变,他身躯止不住地轻颤着,红着眼眶咬牙质问道:“宋知昭,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八次?你想要我小命可以直说!” 可回应他的,只有那铺天盖地的吻,还有游走于全身的手掌。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紧紧相贴的距离,感觉在对方的心跳。 沈时闻再来不及多思多问,很快就被宋知昭亲吻得七荤八素,意识也逐渐陷入到那片情海之中。 他在人的摆布思绪逐渐放空,在彻底坠入情/欲之时,不由自主地攥紧床单,喉间发出两声呜咽的喘。息。 他还记得他们很多年前的第一次,也是宋知昭在上面。那时候的他们毫无实战经验,全凭本能摸索。 他甚至还记得那一晚,宋知昭即便用尽了耐心,言语间也一直在温柔诱哄,可他就是难以适应那种感觉,甚至觉得疼痛难忍。 那时候的宋知昭即便额前早就浸出一层隐忍的薄汗,但他还是在小心谨慎地开拓着领地,生怕伤到自己心爱的男朋友半分。在最后的关头,沈时闻只感觉所谓的四分五裂说得应该就是那种时候,可他却没再吭声,哪怕眼角都被逼出了泪花,也只是咬着被角硬生生咽下了痛呼。 而比起第一次那时的青涩与笨拙,现在的宋知昭在这种事情上,似是更多了些技巧与温柔。 “沈时闻,这时候你还敢分心?真的惯的你。” 沈时闻的脸颊被猝不及防拍了一掌,将他从陈年旧事里拉扯回神。 他睁着迷离双眼,仰头望着与他近在咫尺的宋知昭,手臂缓缓攀覆上人的背脊。 他将宋知昭的头压低,贴靠在人耳畔故意效仿着人往常的模样叫了几嗓。果不其然,这两声成功勾起了宋知昭隐忍的怒意。 他张嘴咬住沈时闻的脖颈,咬牙切齿地笑骂道:“骚。死你算了,找个时间,我一定把你这放。浪的样子画下来。” 沈时闻仰起头,额角滚下一滴细汗,他拖着尾音,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好啊老婆,我很期待。” …… 不过沈时闻的嘴硬没能撑过多久,在宋知昭打算奋战第四场的时候,他就恨不得举手投降了。 他抬起发酸的手臂,抵住要再次凑上前来亲他的人,近乎求饶般说道:“老婆,我受不了了,真的不能再来了,你就放过我吧。” 宋知昭听他嗓音沙哑得厉害,忍不住开始心软。 但他又觉得不能饶得这么轻易,在故作沉思后,勉为其难道:“放过你也行,不过,你得叫声好听的。” “叫什么?你想听什么?” 沈时闻立马抓住这一线‘生’机,迫不期待追问着。可宋知昭却并未说话,只是扬起唇角,望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沈时闻眨了下眼眸,脑中飞快盘算了一下,颇为不确信地开口:“你不会想听我喊你‘爸。爸’吧,你这就有点太……那个了吧。” “我不爱听。”宋知昭瞬间冷下脸来,不满地命令道:“你给我换一个。” “那还能叫什么?”沈时闻本就意识不太清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合适的称呼,最后竟是脑子一热,随口蹦出句:“那叫你主/人?好像现在确实挺流行这么叫的。” 宋知昭闻言,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他攥过沈时闻的双手扣摁在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质问道:“跟谁学的,嗯?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哪个狐朋狗友教你的,否则我定让你离他远远的!” 沈时闻欲哭无泪,他冤枉,他的狐朋狗友们更是冤枉!他明明只是随口一叫,谁知道宋知昭怎么能这么大的反应? ——呸!这个没情调的坏老婆! 第37章 距离上次的约会又过了一周,宋知昭那副画在几经推敲后正式完成。 结束掉最后一笔,他静坐在画架前颇为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这幅作品,终于在心底松了口气。 没办法,谁让不知道对面是哪位大人物呢?万一稍有不慎得罪了人家,他失去大好前程是小事,到时候如果再祸连到他伯父一家,那可真就是一家人一损俱损了。 不过宋知昭对于自己的画技一向自信,也坚信这幅雾里看山的缥缈画作,可以让那位领导心生欢喜。 眼看时间也不算早了,他将那副尚未命名的画谨慎而又小心地放进尺寸适宜的箱盒之内,关上知音画室的门,前往距离此地不远的那家书画装裱店。 要说那家书画装裱店的老板郝亦然,其实是宋知昭在玉江美院的学长,也是他通过付言诚老先生牵线搭桥后相识的友人。 而郝亦然这个人,当初在上学时就展现出极其出色的书画装裱与字画修复天赋,在读完研究生毕业后,被玉江博物馆特聘为书画修复专员。 后来相识的人多了,他索性在南安区开了一家书画装裱店,周末闲暇时都会在店内,帮自己朋友或者老熟人们进行作品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步。 俗话说,三分画七分裱,在这种人心叵测的时代,画师能有一位完全信可以信赖的裱画师,是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而宋知昭确实也算是幸运,拥有这么一位值得信任的学长,成就了他那么多优秀的作品。 行走在街上,宋知昭发觉秋风在日复一日间变得更加寒凉,这也就意味着,玉江的冬天快要来临了。 等熬过寒冬,来年春暖花开之际,他打算举办一个画展,在那场画展里,他会邀请自己的父母亲人,并且正式向所有人介绍自己相恋了六年的男朋友。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更加浪漫一点,那便是在那场画展里跟沈时闻‘求婚’。他认为,即使现在的他们无法被法律认可,也要给人应有的仪式感。 至于他们的订婚戒指。 宋知昭决定要拜托那位大网红堂姐宋娴,为他引荐一家靠谱的私人订制专店。他要给沈时闻订制枚独一无二的‘婚戒’,代表人是他心中的唯一挚爱。 想到这些事,宋知昭唇边不经意间扬起浅淡的笑容,连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完成好这幅大人物的委托。 到了那家书画装裱店,宋知昭推门而入,他那位学长兼好友正背对着正门,不知在跟什么人谈论着什么事情。 第40章 宋知昭轻咳一嗓,刚正要跟人打声招呼,而郝亦然自然也听到了声响,转过身来看到他后,眼底难掩喜悦之色。 “小知昭,你怎么过来了?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佳作需要我帮你装一下啊?” 郝亦然这个人一向为人亲和,又格外欣赏宋知昭这个美术天才。 每次他看到人送过来需要裱装的画,都双眼锃亮,忍不住对着画大加赞赏一番。但他的每一句赞赏,都不是奉承之语,而是真正读懂了宋知昭在画中所诉,在赞赏其中的绝妙之处。 正因如此,才让宋知昭如遇知音,对他也是绝对的信任。 如今时间久了,在这份欣赏与信任相互牵制之下,他们的友谊愈发坚不可摧。 宋知昭举起手中的箱盒,冲人随意摇晃了两下,含笑道:“是啊亦然哥,最近又画了一幅山水画,所以特意来找你帮个忙。” 郝亦然闻言立马走上前来,小心翼翼接过那个箱盒,好奇问道:“整得这么正式,看样子这幅画你挺满意的?不过,你这是打算自己收着还是要送人的啊?” “这幅画我画了小半个月呢,还真挺满意的。”宋知昭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脸上写满了自信。他又伸手指了下天,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我自己可留不住这种好画,是要送给上面人的。” 郝亦然瞬间明白他言外之意,恍然大悟道:“哥懂了,你放心,这幅画我一定把它往完美了装。” 说完,他转身就捧着那个箱盒朝工作台的方向走去,迫不及待地想先行一步欣赏这幅画作。 可当郝亦然身体稍微偏斜,露出空隙之际,竟是让宋知昭看到了目前最不想看到的人。他眉峰骤然冷冽的蹙起,目光一沉,不加掩饰地露出厌烦之色。 而那个人,正是贺云景。 他坐在宋知昭的前方,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眼底暗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宋知昭本能性的转过头去,选择对人视而不见。他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句晦气,懊悔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又遇到了这个难缠的家伙。 若他就此一走了之,难免显得不太礼貌,也恐怕让郝亦然心生芥蒂。所以他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贺云景这家伙能够分清些场合,别在学长面前说那些杂七杂八的混账话。 贺云景见宋知昭懒都懒得理他,心知肚明人是在对他视若无睹。可人越是这样,他越想得寸进尺,越是忍不住向人身侧靠近。 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宋知昭身侧,伸手想要触碰人的手臂,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倒也不觉得失落,反而笑得玩味:“好巧啊知昭,竟然在这儿都能遇到你。” 宋知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嘀咕着骂他两句,面上却还是强撑着和气:“这有什么巧不巧的,我不过是来找亦然哥裱个画而已。” “就上次我去你画室时,你画的那副山水图?”贺云景微抬起下颌,眼底的神色忽而变得晦暗不明。 可惜宋知昭压根没分给他半点眼神,也就没注意人此时的神情。他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嗓,随后就转过身去,不打算再与贺云景做过多的交谈。 但贺云景才不管他对自己是否态度冷淡,反正他早已习惯了人这幅模样。 他向前凑近了一步,故意贴靠在宋知昭耳畔,压低声音,挑眉道了句:“知昭,你可得讲理啊。今天是我比你先来找学长的,可不是我特意追着你过来的哦。” 宋知昭被这道灼热的气息烫得差点挥拳,可当着郝亦然的面,他还要维持温润如玉的假象。 他强忍着怒意,攥紧邦硬的拳头垂在身侧,劝诫自己莫要因为这个王八蛋失了分寸。可当他稍微一转头,看到贺云景那张得逞的笑脸时,又觉得人简直欠揍极了,那些所谓的‘风度’或许也可以统统丢掉。 但贺云景没给他动手的机会,话音一转,又问道:“你那位男朋友怎么没跟你过来?怎么,最近是不是又跟他吵架了?” 宋知昭被他烦得头疼,冷着张脸,没好气地回了句:“我俩好得很,就没吵过架。” “真的吗?”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贺云景还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那还真是可惜,我还想趁你们闹不愉快的时候,趁人之危一次呢。” 要不是有着多年的好教养,宋知昭真想骂娘。 他搞不明白,明明他们之前几次都是不欢而散,怎么如今贺云景见到他,还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拼命往上凑? 他甚至隐约间感觉道,贺云景现在对他这种感情,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喜欢,而是一种得不到的偏执。可他才懒得理会这些琐碎闲事,他只想让贺云景早日清醒过来,别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毕竟,没有结果的事情,早日放弃才是最佳的选择。 想到这里,宋知昭神色更加冷峻,他薄唇紧抿,显然是不想跟人继续聊这不切合实际的事情。 可他的沉默不语反倒挑起了贺云景浓郁的兴趣,趁着郝亦然视线专注于那幅画的功夫,他故意站宋知昭面前,逼迫人直视于他。 宋知昭忍无可忍,伸手推搡他一下,厉声质问道:“贺云景,你到底要干嘛?” “不干嘛,就想看看你。”贺云景回复得理所应当,目光始终流连于人俊美的脸旁上,眼底难掩痴迷与喜爱。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要抚摸上这张他眷恋了多年的脸,可不料宋知昭直接后退了半步,躲避开他的触碰。 宋知昭差点把牙根都咬碎了,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贺云景,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干,就滚回自己家里闭关画画去,省着总想这些有的没的,弄得我们俩都不愉快。” 因着心底那份难掩的怒意,他这番话的音量不小,被不远处的郝亦然听了个正着。 郝亦然以为这师兄弟二人到了这般年纪还在吵嘴干仗,连忙走上前来,关切询问道:“你们师兄弟什么情况?都多大的人了,还在这打嘴仗,跟个小孩子似的。”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宋知昭,耐心劝着:“还有啊知昭,云景是你师弟,又比你小了几个月,有啥事儿你就让着他点呗,干嘛跟他置气呢?” 宋知昭没吭声,也没跟人解释其中原委。 毕竟很多事情郝亦然并不知晓,人或许只是希望看到兄弟和睦、同门相敬的温馨画面。但可惜这些事,注定现在无法实现。 “我知道了亦然哥。”宋知昭叹了口气,伸手指了下工作台上的那幅画,抬高嗓音嘱咐道:“那幅画是教育局局长要的,就劳烦亦然哥费心了。” 郝亦然听到‘教育局局长’这个头衔,打从心底吃了一惊。他谨慎而又小心的瞄了眼工作台,拍着胸脯向人郑重承诺着:“我做事你就放心吧!这幅画,我务必会好好完成。” 宋知昭将至关重要的事吩咐完,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心情。他唇边强行扯出一抹笑来,同人说道:“谢了哥。那我就先走了,画室那边还有点事。” 说完,不等郝亦然同他道别,便转身离开了店内。 在宋知昭走后,郝亦然看着站在旁边、可视线却始终在宋知昭身上的贺云景,恍惚间意识到了某些事情。 不过即便他一无所知,他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出,这俩师兄弟现在肯定矛盾不小。可惜他身为外人,确实不好多问,只能将诸多疑惑吞咽入腹了。 第38章 宋知昭从郝亦然那里出来后,就心慌的厉害,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尤其在他临走之前,故意说出那幅画要赠予的人时,用余光能看到贺云景的眼神里,似乎饱含着算计与筹谋。 ——难道贺云景想找机会对那幅画做手脚吗? 宋知昭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们少年时也曾交过心,是彼此都认定的朋友。他相信贺云景不会狠心到这种地步,去毁掉他努力了小半个月的心血。 可人心难测,如今时过境迁,他们的友情已经变得复杂化,如若贺云景真想费尽心思的毁了那幅画,那宋知昭也只能自认倒霉。 倒不是他看得开,只是他认为,用一幅画看透一个人,或许也不算太亏。 宋知昭脑中胡乱想着,冷不防寒风吹进了他脖领里,冻得他不经意间瑟缩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偏头看向路边的杨树,才发现它们早已被秋风吹得凋零,枝干摇曳在空中,落叶铺洒了满地。他又抬头仰望着天空,远处灰黑色的云团在城市上空聚拢,这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可惜他现在心头有万般思绪,压根没有悲春伤秋的心情,只得辜负这秋意浓郁的景色。 宋知昭又沿路吹了半道的冷风,才勉强将烦躁的情绪从脑海中驱散。回到画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画架旁,铺开一张崭新的画纸。 最近忙碌于那副云雾缭绕的山峰图,他已经很久没有画他的那位男朋友了。正巧接下来的几天闲来无事,他也该重新回归‘老本行’。 第41章 而在画了大致轮廓之后,他没有急于勾勒沈时闻的眉眼,反而将笔落在画中人的脖颈处,唇边扬起浅淡的笑容。 宋知昭短暂顿笔,又想起一周之前那个烟花秀结束的夜晚。 那一夜里,许是因为沈时闻被他折腾得太狠的缘故,整个人格外诱人,让他近乎难以控制自己。 他还记得当时情到深处之际,沈时闻情不自禁地昂头低喘,露出了脖颈间的完美线条,简直令他痴迷、沉醉。他索性将人那时的模样镌刻于脑海,想着找个机会定要落笔。 宋知昭甚至还记得,当时因为沈时闻让他兴致大起的缘故,他还低头照人喉间轻咬一口,惹得人当即就耍起了小情绪,拼命推着他,哑着嗓音让他滚出去。 在那种情况下,滚出去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不仅不滚,还借机连哄带骗的将人拥得更紧,落下的吻也更凶,凶到沈时闻难得一见的对他张口骂娘。 脑中带有色彩的颜料太多,让宋知昭神情恍惚了一下。他握着画笔的手稍微松懈,竟是让那支笔在手中脱落,坠到了地上。 空荡荡的掌心让他回过神来,连忙弯腰捡起那只笔,将视线重新转移到画上。可当他再次望着那独属于沈时闻的身形轮廓时,眼底早已被眷恋填满。 沈时闻来到画室时,就看到宋知昭在对着面前那幅画笑得温柔。 他其实不用猜都知道,人肯定又在偷摸画自己,不过看着宋知昭这笑里疑似含春的样子,他合理猜测这幅画大概率是个少儿不宜的东西。 沈时闻撇了下嘴,略微对画中的自己有了些许小情绪。 他可是一个占有欲十足的醋包男人,怎么能允许自己老婆对一幅画笑的这么好看呢? ——不允许,他沈时闻绝对不允许! 心里想的硬气,沈时闻也理直气壮了起来。 本就小打小闹皆是怡情的原则,他故意跺着脚走到宋知昭身边,想要佯装生气的质问人一番。可当他看到那幅尚且看不清容貌、但是暗示欲极其明显的半成品画作时,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吧阿昭,你居然真的在画这种时候……的我啊?” 在看到画之前,沈时闻只是在脑中随意构想着,根本不觉得有何不妥。但当他真的亲眼目睹之后,可就没那么镇定自若了。 毕竟这个世上,应该没人能够再看到自己的那种画像或者照片后,还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宋知昭原本专注于笔下的画作,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声响。沈时闻这声惊呼着实音量不低,让他险些落笔一抖,在画上留下败笔。 他转过头来,对上沈时闻那复杂且震惊的神色,忍不住伸手拨弄下人耳垂,轻笑道:“哎呀,这是谁家的小狗回来了啊?” 听到这个称呼的沈时闻,脸颊瞬间泛起红晕,羞得差点当场掀桌闹小脾气。 而宋知昭能从一本正经的嘴里蹦出这俩字也是事出有因。一周前的约会之夜里,沈时闻可信誓旦旦的说过,若是当天晚上求饶一次,以后他都主动承认自己是小狗。 正是因为这个草率的发誓,沈时闻让宋知昭从此抓住了把柄,这整整一周里,没少被人拿这两个字调侃他。 沈时闻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大丈夫一言九鼎,自己说出来的话,哪能那么玩不起? “你。”沈时闻一时语塞,干瞪眼看了宋知昭半晌,才别过头去嘟哝了句:“真有点烦你了啊……” 宋知昭觉得他这话听起来跟撒娇似的,可不像是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 心里这么想着,宋知昭也没说出来拆穿他,反而故意当做没听到,继续拿起画笔在纸上随意勾勒着,丝毫不理睬偷摸生闷气的沈时闻。 眼见着人一言不发,沈时闻严重怀疑自己被冷暴力了,他从宋知昭掌心里抽走那支笔,贴在人耳畔扬声道:“宋知昭!我说我烦你,你难道没听到吗?为什么不哄我!” 宋知昭被他这声震得耳畔嗡鸣了一阵,连忙虚掩住自己耳朵,稍微向旁侧倾斜下身子。 “嗓门这么大,要谋杀亲夫啊?”他小声抱怨了一句,又赶在人再次开口前扭头解释:“我这不是在想怎么哄你呢吗?你这气生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搞清楚情况呢。” 沈时闻心知肚明人在找借口,干脆冷哼一声,扭头不欲再理睬他。 宋知昭连忙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人往怀中一带,让沈时闻就这么坐在了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暧昧而又亲密,在紧密相贴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持续升温。 “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宋知昭嗓音温柔,如同三月的春风。温热气息铺洒在沈时闻耳后,惹得人轻微瑟缩了一下。 “那我这次就先放过你了,再有下次,我可就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哄好的了啊。”沈时闻话虽如此,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要知道,能让宋知昭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跟他低头认错,那简直难于上青天。 他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从那次小作着离家出走了三天之后,宋知昭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越来越像个‘绝世好男人’了。 不过欣喜归欣喜,沈时闻可不敢明着说出来。他生怕宋知昭又想起那三天里发生的事情,再跟他来一波秋后算账。 可往往,人越是怕什么事情会发生,什么事情越会毫无预兆的到来。 宋知昭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发现天色很暗,应是今年最后一场秋雨来临的前兆。不过当他再看向墙上挂着的钟表时,才发现原来现在的时间已然不早了。 “不过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他并非多心,只是好奇地随口一问。 “别提了。” 沈时闻提到这事就满脸愁容,他将手臂搭在宋知昭肩头,无奈地开口:“今天我不是去跟书昀商量下一场比赛要做的歌吗?结果我俩竟然意见相左了,商量了好半天也没整出个结果。最后我看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就跟他说今晚先放一放,等明天再集中讨论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宋知昭看他愁眉苦脸的,忍不住轻声调侃:“我还以为你是把我给忘了,又跟哪个暗恋你的男人去约会、看电影了呢。” 沈时闻听到这句调侃,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面色霎时僵硬,扭过头来神色不太自然地看向宋知昭,在对上人那玩味的目光后,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着。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属实是没想到,那件事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宋知昭还记得这么清楚。 也是,如果当初跟其他男人偷摸约会或者看电影的人是宋知昭,他怕是会絮叨上一辈子,时不时的就拿出来说两句。 “不是,老婆。”沈时闻难得的有些语无伦次了,他脑中飞快琢磨着该如何解释,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蹦出句:“我当时只是为了气气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 “我知道啊,你就是故意的。”宋知昭嘴上说得漫不经心,却将揽着人的手臂悄悄收紧,“你特意将电影票留给赵嘉轩,是因为知道他肯定会跑我这里来炫耀,借此机会让我吃醋。老婆,我说得对不对?” 沈时闻脑中一片空白,他立马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样,膝盖也在止不住的发软,竟是一个没控制住,从人腿上滑跪了下去。 他怂巴巴地跪坐在地上,欲哭无泪道:“老婆!我错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啊!” 宋知昭抬脚踩在他的大腿根处,弯下身挑起人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知道错了啊,可是光跪地板有什么诚意呢?” 自知理亏的沈时闻被压迫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好顺从着说道:“那我们现在回家,我去跪键盘?” 但宋知昭只是逗逗他而已,毕竟他才不舍得真让人这么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伸手将人拽起,玩味笑道:“我怕你把家里的键盘都跪碎了,所以,你还是跪我身上吧。” 沈时闻觉得宋知昭这句话暗示意义十足,却没琢磨出这是否是一句邀请。 他在心里飞快盘算着,他们确实又有一周没滚过床单了。都是二十四、五岁且血气方刚的男人,这方面需求高也正常。 不过当沈时闻扫视了一眼画室,发现无处可‘滚’后,忍不住低声问道:“老婆,你什么时候在画室里放个床啊?” 宋知昭没想到人能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在怔愣片刻后,直接被气笑了,恨不得将人再一脚踹回地上继续跪着。 但他没那么狠心,只是眯起眼眸,咬紧了后牙槽沉音道了句:“宝贝,你梦做得好美。” 第39章 宋知昭这声‘宝贝’叫出口,仿佛触碰到了沈时闻心底的某种开关,让他眸光倏忽间锃亮,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 “好听爱听!”他再度蹲到宋知昭脚边,仰起头来,满脸皆是期待,“老婆,你再多叫几声。” 宋知昭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发蒙,眨了下眼不解问道:“你说什么呢,你想让我叫什么?” 第42章 “宝贝啊!”沈时闻迫不及待地握住他的手,对准人指尖落了好几个轻吻,“你叫‘宝贝’的声音好好听啊,我都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宋知昭实在没忍住,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主要是他没想到沈时闻是想听他叫这个,他还以为人是想听他叫/床呢。 但白眼翻完了,该叫还是要叫的,他抚摸上沈时闻的脸颊,低下头含情脉脉地与人相对视,从喉间挤出了一声:“宝贝。” 沈时闻满意极了,乐得差点合不拢嘴,缠着人开始得寸进尺:“好老婆,那过两天能不能在画室里放张床啊?我想听你在床上这么叫我。” “你少给点阳光就灿烂。”宋知昭甩开他的手,冷下脸来佯装不悦,“想听回家叫给你听,不许在我画室里乱来。” 沈时闻见自己计谋没得逞,泄气般坐在地上,哭丧张脸开始无理取闹:“宋知昭,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对我都是有求必应的,你现在这么冷漠,一定是、一定是外头有狗了!” 宋知昭看他疑似是戏瘾又上来了,原本还打算象征性的点评两句他的演技又进步了,更加有望跟他堂姐共同进击演艺圈了,结果听到人最后一句话时,他实在没忍住,竟是偏过头去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沈时闻不满地瞪着他,再次拉扯过人手腕,对准那纤长的指尖咬了一口。 “嘶。”宋知昭指尖刺痛,抽回后定目一看,在瞧见那明显不浅的痕迹时,笑骂道:“哎呦,这坏狗怎么还咬人呢?” 沈时闻扭过头冷哼一声,以此来偷偷宣泄内心的不满。 “好啦。”宋知昭无奈地拍下他肩头,柔声哄道:“我浑身上下恨不得都被你打过领地标记了,外面怎么还可能有别的狗、啊不是,有别的人呢?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宋知昭这番话虽然说得意有所指,不过沈时闻听到后也格外舒心。 没办法,谁让宋知昭长得这么好看,被某个贺姓情敌明晃晃的觊觎着,让他特别没有安全感呢? 沈时闻虽说被人一句话就轻易哄好了,但是不由在心中暗想,早晚有一天要挑拨掉他们师兄弟的关系,最好让他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就在沈时闻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宋知昭放旁侧桌上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了起来。 宋知昭将手机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郝亦然打来的电话,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了。 他抿了下唇,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现实无法逃避,他总要勇敢面对。 他还是接起了那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面人声音凝重地说道:“知昭,出事了。” 郝亦然话音刚落,窗外一道闪电便划破渐暗的穹空,随后雷声轰鸣,响彻整个云霄。 这电闪雷鸣仿佛就是一种预兆,在诉说有大事即将发生。 “怎么了学长?”宋知昭努力稳住呼吸,让声音尽量变得平静。 反正在下午离开书画装裱店时,他就已经提前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就算事情真如他所料那般糟糕,也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措。 郝亦然在稍作停顿片刻后,满是愧疚地开口道:“那幅画……被损坏了。都怪我,没有再谨慎小心一点。” 宋知昭在听到这句意料之中的话后,深吸口气合上了眼眸,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起伏。他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现在手脚有些发凉,不知是否是心寒的缘故。 “是不是贺云景做的?” 他即便心中镇定,声音却还是在不自觉的发颤。 郝亦然在电话那头明显震惊住了,他不可思议地抬高嗓音问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最近的关系确实不太好。” 宋知昭面色淡然,冷静得超乎常人。仿佛被毁坏的,不是他辛苦绘制了两周的画作,而只是一盏普通的玻璃杯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郝亦然懊恼地扶住额头,开始急切的向人道歉,“贺云景那家伙当时说想看一眼这幅画,而我恰巧又有点事情要出去,所以就拜托他帮我看了一会儿店。结果没想到在我回来之后,他人已经不在了,而工作台上的那幅画……却被添了好几处的败笔。” 随着人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宋知昭眸光的逐渐黯然失色,他唇边忽而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看得沈时闻止不住地心疼。 沈时闻伸出手,与宋知昭的手紧紧相握,却发现人掌心的温度竟是那般寒凉 “阿昭,你还好吧?” 他满眼都是担忧,生怕宋知昭会被贺云景那个混蛋气到伤身,那简直太不值得了。 宋知昭感受着沈时闻到沈时闻的体温,原本寒凉了大半的心才缓缓升温。 他眼眶周围有些发烫,眼底也闪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泪光,但他却不想过于失态,匆忙扭头试图将它掩饰。 “我没事。”他声音很轻,勉强对着沈时闻挤出一抹笑意。 可他却不知,这道发苦的笑容看得沈时闻更加心如刀绞。 电话那头的郝亦然尚且不知晓宋知昭的私事,只是在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后略微疑惑了片刻,却来不及多想多问,连忙将思绪重新转移回到正事上。 “知昭,那这幅画,现在应该怎么办啊?”他回归正题,语气中带着试探的意思。 郝亦然何尝不知,宋知昭的这幅画被无端毁坏,而且还毁在了他的店内,他身为人最信任的裱画师自然难辞其咎。 就算这一切都是贺云景的手笔,可人在事后已经逃离了现场,恰巧店内又没有安装监控,可谓是证据全无。所以目前看来,这件事宋知昭如若真要追究起来,也是他责任重大。 郝亦然倒是不在乎这些琐事,他只在意跟宋知昭这些年好不容易建议起来的信任关系和深厚友谊。毕竟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圈子里,能有一两个值得深交的好友最难得。 “亦然哥,没事的,我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了。” 宋知昭的回答显然出乎郝亦然的意料,人在电话另一端惊得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再次发问:“你跟贺云景的关系,什么时候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了?我记得,你俩以前不是挺哥俩好的吗?” 宋知昭斟酌着言辞,想着该如何解释才不会让人太过于震惊,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 “哎。”他俊美的脸上浮现起愁容,无奈地摇头,“这件事太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样吧亦然哥,我现在过去取画,看能不能再改改,实在不行我就再画一副吧。” 郝亦然听到这话,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要下雨了,你别过来了,还是我送过去吧。” “不行的亦然哥。”宋知昭焦急回绝,毕竟人是他的学长,他怎么能在这种事上麻烦于人呢? “知昭,你听我说。这件事本就有我的责任,我现在也确实心怀愧疚,你就当是我想稍微弥补一些吧。”郝亦然神色严肃,语气里满是诚恳,“我现在就把画给你送过去,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 “那既然如此,亦然哥就帮我送过来吧。不过快下雨了,你出门记得带伞。”宋知昭知道人此时的心中所想,自然也不好再推拒,怕是再推下去,就显得他们之间太过生疏了。 “知道了,你放心吧!”郝亦然看人没再继续跟他客套,心里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我这就过去,正好听你说说你俩之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迫不及待地向知音画室走去。 宋知昭放下手机后,面色凝重的望向窗外,才发现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贺云景毁了你的画?”沈时闻嗓音低沉,带着隐隐的怒意,“他这个王八蛋,怎么敢的啊?” “其实今天我去亦然哥那里送画的时候就看到他了。”宋知昭声音平静得近乎听不出喜怒,大概是因为失望至极了,“我那时候就有预感,他或许会对我的那幅画动手,所以我特意说,这幅画是要送给教育局局长的。”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试探他!”沈时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又心中不解,“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者说,你是怎么察觉到他要对你不利的呢?” “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一种预感吧。”宋知昭对于此事也百思不得其解,也许因为很多事情早已有了预兆,只不过他曾经从未发觉罢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沈时闻又问道:“所以,你就对他来了一场人性的试探?” 宋知昭这回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沈时闻却替人深感不值。他其实早就知道,画家的心境不同,做出的画自然也会不同。如若那幅画当真被毁,宋知昭就算是再重做一副,恐怕也不会再有当初那种感觉了。 惊雷滚滚而过,炸响在整座城市的穹空之上,待一阵冷风呼啸后,雨势渐大,砸在窗户玻璃上,如同磅礴的水幕,让窗外的景色都变得不再清晰。 第43章 这应该是玉江市今年的最后一场秋雨,寒冬将至,岁末也近在咫尺。 宋知昭想,或许跟有些人之间也该有个了结。 第40章 郝亦然冒雨赶到画室时,正巧看到沈时闻要去搂宋知昭的肩膀,还俯下身疑似要亲吻人的唇瓣。 他顿时怔愣在门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而在短暂惊讶后,他又没忍住脱口而出了一句:“你们俩……原来是这种关系吗?” 郝亦然不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他此时的震惊。 要说沈时闻这个人,他之前也有过几面之缘,但人都是跟着宋知昭一起来他店里,除此之外,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只是之前在偶然的一次闲聊时,听说他们两家是世交,他们也是青梅竹马。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当他们是很要好的兄弟,从来没往别的方向想过。 毕竟哪怕思想再开明,也不能随便揣测人感情方面的私事,这太过于冒昧了。 但当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后,心里也就跟个明镜似的,原来这所谓的‘兄弟’,不过是他们用来掩藏真实关系的幌子罢了。 沈时闻听到门口的动静,余光看到了郝亦然的到来,连忙停下了想要亲吻宋知昭的举动,站起身佯装无事发生般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宋知昭看他难得拘谨起来,忍不住轻笑一嗓,随后主动握上他的手,扭头对郝亦然道:“亦然哥,你来了,我看看那幅画被那混蛋毁成什么样了。” 郝亦然眼睁睁看着他们十指相扣,险些没反应过来,瞪着他们看了良久,连话都说不出一句,直到窗外又响起震震惊雷,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走到宋知昭身旁,将装着那幅画的箱盒放到桌上,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两人相握的手上瞄,大有一副欲言又止的意思。 宋知昭却好似看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故意将沈时闻往自己怀中拉拽了一下,让人稳坐在他的腿上。 他将手掌攀上沈时闻的腰间,故作暧昧的将头抵在人肩头,冲着郝亦然眨了下眼:“亦然哥,我一直都没给你介绍过吧?他是沈时闻,也是我交往了六年的男朋友。” 沈时闻被他这一系列的骚操作搞得头脑发懵,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坐在了人大腿上。 要知道,这种事若放在以前,宋知昭肯定不会说得这么直截了当。他也确实发现人最近变了许多,但是这堪称翻天覆地的转变着实让他出乎意料。 他不可思议地低头望向宋知昭,不偏不倚的与人四目相对,而人似乎参透了他脑中所想,掌心轻拍了下他腰侧,似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郝亦然原本还想秉承着非礼勿视的选择,打算装傻充愣,结果没成想宋知昭不仅直接跟他摊牌了,还当着他的面秀起了恩爱。 他颇为无奈地抽搐下嘴角,对人毫不留情地竖起了中指:“知昭,你好狠的心,居然对着一个单身狗学长秀恩爱。不过,希望你在看到这幅画被毁成什么样子之后,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听到人提及那幅画,宋知昭唇边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垂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眼底满是无奈与失望。 “贺云景这个人,我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郝亦然看着他此时的满面愁容,试探性地问出心中那份揣测:“他对你……是爱而不得吧?” 宋知昭没料到人竟然猜得这么准,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倒是坐在他腿上的沈时闻在听到那个名字后,瞬间犹如被点燃了的炮仗,站起身来开始破口大骂。 “别提那个姓贺王八蛋!简直是人贱则无敌,竟然能做出这种缺德事!这笔账,老子迟早要跟他算清楚!” 宋知昭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飙弄得本能性后仰,生怕人在盛怒之下,一不小心误伤到自己。 “老婆,你消消气。”他虽然心中也怒意难掩,但还是不忘了安抚快要暴走的沈时闻,“恶人终会有恶报,我相信,他迟早会为他做的事情而付出代价。” “我不管,我一想到这件事是他做的就来气!” 沈时闻越想越气,目光中也划过一抹狠厉。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贺云景抓过来,狠狠的拳脚伺候一顿。 ——对,他想起来了,他好像知道贺云景现在住在哪里,正好借此机会去给他一个教训,还能旁敲侧击的警告人以后滚得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沈时闻站起身来,抬腿就要向门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去?”宋知昭立马追上前去,伸手拦住了他,焦急劝阻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不要冲动。” 沈时闻没舍得甩开他的手,却也没看他,回复得理直气壮:“我、我就是想回家消消气!再在这个画室里待下去,我怕是会真忍不住想要弄死他的念头!” 都听人这么说了,宋知昭只能放手随他而去。看着外面的大雨磅礴,他在将画室里唯一的那把伞递给沈时闻后,又在人耳畔温声叮嘱道:“别冲动,别做傻事。在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记得想想我……我还在等你回来。” 沈时闻听到这句话,接过伞的手轻颤了一下。他没吭声,撑起伞后便推门走进了这场瓢泼大雨之中。 直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这场烟雨之中,宋知昭才将思绪转移回自己的那幅画上。 他快步走回到郝亦然身边,在看到平铺在桌面上的、那副被填了几处败笔的画作后,眉头稍微紧蹙了一下。 说实话,宋知昭原本以为自己的心血会被毁得面目全非,但是如今看来,贺云景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其他几处都不算明显,稍加更加也能使这幅画恢复如初,只是那原本被云雾遮盖的陡峭山峰,竟被黑色颜料填了突兀的几点。就是这样醒目的黑点,就算再用颜料遮掩,怕是也很难将画作复原。 郝亦然仿佛也猜透了人心中所想,斟酌着言辞开口道:“要说他添的这几处败笔,其余地方都好处理,唯独这几处黑色的……哎,我看到之后也是心急如焚,只觉得这画难改啊。” 郝亦然说完,在旁侧止不住地摇头叹气,显然对这幅画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宋知昭毕竟是个美术天才,这点微不足道的困难尚且无法将他打倒。 “也不算难改。”他脑中早已灵光乍现,唇边也蔓延起一抹笑意:“原本我就觉得这幅画或许缺少了点什么,现在看到这几处黑点,我才发觉是缺少了点‘活物’。” 郝亦然猛然抬头,瞬间明白人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宋知昭点了点头,眼眸陡然间锃亮,“虽说我原本想画一幅云雾缭绕的山景图,寓意为‘雾里看山,难辨真伪’。可谁说云雾缭绕就一定会‘千山鸟飞绝’?贺云景填的这几处黑点,我正好可以稍加修改,画为飞鸟,既添加了些许活物,又能让这幅画看上去更具有灵性。” 宋知昭这一番话说完,郝亦然彻底恍然大悟了。 他不由冲人竖起了大拇指,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不愧是天才画家,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这幅画的拯救方法。” 宋知昭笑而不语,只是在心中颇为纳闷:为何贺云景想要毁了他的画,却只是添了这么几处而已? 他自然不相信贺云景是想诚心帮他,因为以人的悟性,恐怕很难想到这一点。或者只能说是那个混账东西尚且良心未泯,没能狠下心来彻底将这幅画毁掉。 但是不论如何,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就意味着他跟贺云景从今以后就会形同陌路,不会再有过多交集了。 宋知昭再度提笔,但他此时的心情就如同自己亲手所画的这片山峦一样,在薄雾浓云间隐藏掉失望,最终不见天日。 贺云景回到家中后就没再开灯,他木然地坐在沙发之中,连雷声轰鸣都无法让他回神。 窗外劲风猛烈,他的心也杂乱不安。他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竟然鬼使神差地在宋知昭的画上添了那几笔,想要毁掉人小半个月的心血。 可贺云景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虽说他这几日跟大学时的一位室友走得稍微近了些,被人明里暗里挑拨得确实对宋知昭心存了些许恨意。可无论怎么样,他也不应该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 此时的贺云景束手无策,也坐立难安,只能独自一人静坐在家中,等待宋知昭找上门来,质问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他又怕人真的会找上门来,他不想看到宋知昭对他露出失望的神色,也不想听到人嘴中说出绝情的话。 他近乎绝望的想,宋知昭应该会直接跟自己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吧?毕竟他身为人曾经的朋友,竟然在背后捅了人这样致命的一刀。 想到这里,贺云景自嘲一笑,可哪怕现在再后悔,都于事无补了。 他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之中,听着外面的滚滚雷声,口中不断低声呢喃着:“对不起,知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第44章 但贺云景的自我忏悔没能持续多久,就被砸门声惊得回神。他束手无策地站起身来,在躲避现实和坦然面对之间,咬牙选择了后者。 结果他没想到,他刚打开那扇门,就被一道凌厉的拳风击倒在地。 他吃痛的闷哼一声,本能性地捂住脸庞,用舌头顶了下侧腮,刺痛感瞬间直达大脑神经。 室内的光线很暗,贺云景看不太清来者,但是他知道宋知昭不是那种会轻易动手的人,所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只能是沈时闻。 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臂抓住了后衣领,一路拖拽着把他拎进屋内。 沈时闻毫不留情地将贺云景摔到了墙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碎发垂在额前,在黑暗之中,让人难以看清他眉眼间的情绪。 贺云景的背脊磕撞到坚硬墙壁上,皱着眉忍不住轻‘嘶’了一嗓,随后就被沈时闻拽住头发,脸上又硬生生受了一记狠拳。 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头被揍得偏转到旁侧,眼底早已没了半点光泽。 他知道,这顿打是他应该受的,可他只希望动手的人是宋知昭,而不是跟他早已势同水火的沈时闻。 “贺云景,知道我为什么只打你两拳吗?” 沈时闻看着坐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声音冷至了极点,如同那腊月寒风。 “这第一拳,我打你觊觎不属于你的人,而第二拳,则是打你做的那件缺德事!” 第41章 沈时闻这番话如同擂鼓般震击到贺云景的心头,他抬手抚摸着自己被打得明显泛肿的脸颊,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了良久。 他如何不知,沈时闻不仅是在替宋知昭报仇,更是在嘲讽他痴人说梦。 嘲笑他喜欢了宋知昭数年之久,却始终爱而不得。嘲笑他一场少年时的暗恋落了空,最后竟因爱生恨,做出这等不光彩的事情。 可若问贺云景悔吗?他当然悔,他不知自己怎么会冲动之下做出那样的事,更不理解自己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若说追根溯源,该是那日在付言诚老先生家楼下与宋知昭不欢而散后,他便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怨恨的种子。而在那一天里,他又恰巧遇到了大学时的那位室友,马骁旭。 马骁旭当时看到他心绪不佳,便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不仅邀请他去茶楼听曲散心,还旁敲侧击地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言可以给予他些许帮助。 贺云景那时确实情绪低迷,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可以诉衷肠之人,便将自己与宋知昭的那点过往都同人一一道来,甚至还毫无防备地说心中对人颇有怨怼之事。 也是自打那一日开始,马骁旭便时常对他发出邀约,不是邀请他出去观景写生,就是去某些会所玩乐。随着相处久了,贺云景隐约间发现马骁旭总是会在明里暗里的拿他跟宋知昭作比较,还说出了‘如若没有宋知昭,他或许就会取代人在圈中的地位’之类的话。 原本经过这样几番挑唆,贺云景就生出了些旁门左道的心思。而在今日下午,当他听到宋知昭扬声说那副画是要送给教育局局长的时候,便动了毁掉人的心血、并且将人彻底取代的念头。 想起那幅被添了几处败笔的画,贺云景缓慢抬头,逆着光看向沈时闻时,忽而一抹戏谑的笑容浮上他的唇角。 “你说得对,就是我毁了他那幅画。”他扶着墙面艰难地站起身来,懒散依靠在墙边,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可那又如何?反正那幅要送给教育局局长的画已经被我毁了,我倒想知道,宋知昭他还能拿什么交差!” 他双眼迷离,开始畅想起未来的辉煌日子。他或许会正式成为付言诚老先生的徒弟,也被冠上‘天才’这个头衔,而日后凭借他颇深的城府与处事的圆滑,必定能在圈中混得风生水起,取代宋知昭成为万众瞩目的新焦点。 就这样胡乱想着,贺云景开始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沈时闻则冷眼旁观,觉得他仿佛是得了某种疯病。 “沈时闻!” 等贺云景笑够了,他又上前一步抓住沈时闻胸前的衣襟,猩红着一双眼,自以为胜券在握般吼道:“宋知昭他就要得罪大人物了,他的未来算是毁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一定会好好接替他的地位,你就让他安心的等待着被驱逐出圈吧!” 听到人这等狂妄之语,沈时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静默地看着如同魔怔了般的贺云景,最后稍加施力,将衣服上的那只手大力掰开。 “可惜了,你根本不能如愿以偿。”他莞尔一笑,决定给人一道致命打击,“因为你口中的那位教育局局长,他,也姓宋。” 沈时闻这句话似是掷地有声,直接让贺云景原本猖狂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贺云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背脊重新抵靠回到墙上,声音颤抖地问道:“沈时闻,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时闻满意于看到人这幅慌乱之态,当场笑出了声,他伸手敲点了下贺云景的肩头,只言简意赅地道了声:“那位宋局长,是阿昭的亲伯父。” 贺云景全身瞬间紧绷,整个人明显颤抖了一下。他眼底原本的怔愣逐渐转为惊慌失措,脚下重心不稳,险些再度跌倒回地上。 而沈时闻却在这时‘好心’的扶了他一把,唇边蔓延起玩味的笑容,他添油加醋道:“贺云景啊,这件事儿你怪不得旁人,只能怪你自己不长脑子。别管我没好心提醒你一句,如若这回阿昭不肯原谅你,告诉了伯父实情,那么得罪了大人物的人,可就是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懒于再分给贺云景一个眼神,松开手臂任由人跌坐在地上,转身后又道:“贺云景,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也感激过你,因为你在阿昭最无助的时候对他施以过援手。所以刚上高中那年,我没让书昀动你,是因为怕他下手没轻没重的,再把你这个废物打残了。” 说到这里,沈时闻合上眼眸冷笑一声,拳头在身侧攥得很紧。 “可我现在真的很后悔。”他咬牙切齿,声音也愈发低沉,“如果我能预测到你会毁了阿昭辛苦了半个月的画作,那当初就不应该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你。我应该把你打怕了,打到离我们远远的。” 在丢下这么最后一番话后,沈时闻便快步离开了人家中,徒留贺云景一人坐在原地,许久都未曾动弹。 但他的话语却萦绕在贺云景耳畔,迟迟都难以消散。 贺云景其实早就知道,当初在高中时,在那个校园角落里,沈时闻就对他手下留情过。可他仗着当年给过宋知昭的那点恩情,竟然胆大妄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们的底线。 但他所有的试探都源于对宋知昭的喜欢,他总是固执的认为,喜欢一个人并且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他,并不是一件错事。 只是他的这份喜欢,在眼睁睁看到宋知昭和沈时闻亲密后开始变得偏执,他在爱恨交错中来回穿梭,这份复杂的感情也在无形间被有心之人利用,才会让他落得个今日这样的结局。 贺云景想到这里,转头仰望着昏暗的天空,电闪雷鸣间,雨势更加猛烈。 ——算了,就到此为止吧。 他在心中这样劝说着自己。 他知道自己已经做错了事情,无法奢求到宋知昭的原谅,可是他也不能一错再错。但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现在应该去怨恨马骁旭的,如果不是人的蓄意挑唆,他不会如此鬼迷心窍。 可马骁旭这个人心机如此深沉,仅凭他一己之力,恐怕难以成为人的对手。 贺云景思虑至此,近乎绝望地闭上双眼,唇边笑得苦涩。 他这算什么?也许是罪有应得吧。 沈时闻冒雨赶回画室时,看到宋知昭独自一人在画室里补画。 他将沾满了雨水的伞放置旁侧,轻手轻脚地走到人身旁,生怕打扰到人的思绪。 看着宋知昭忙碌而又满是疲惫的背影,沈时闻那颗心犹如被一根枷锁紧紧攥住般传来阵阵闷痛,许久都难以平复。 他觉得自己方才给贺云景的那两拳着实是打轻了。那混蛋玩意在宋知昭画上添的那几笔,无疑是如同刀子一样割进了人心中,任凭谁都会止不住的心寒。所以仅是给人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教训,未免有点太便宜他了。 但宋知昭在他临走之前特意叮嘱过他,让他不要过于冲动,还说在等他回来。 所以哪怕沈时闻心中再怒火中烧,也只能给人两拳小惩大诫。 沈时闻自打进屋后就没发出半点声响,只是拎起一把椅子放到宋知昭旁侧,在不会打扰到人的地方静默地看着他。 恍惚之间,他仿佛梦回高中少年时。那时他几乎每日中午都会来到宋知昭的教室里,人在自己的座位上作画,而他则是在他的身旁,安静地予以陪伴。 宋知昭将这幅画彻底修改完毕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第45章 大功告成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想着这幅画虽然经历了波折,不过如今好歹也算是让他彻底满意了。 坐久了难免会有些疲惫,他刚想起身舒展一下腰身,就扭头看到了早已趴在桌上不知何时进入到梦乡的沈时闻。 宋知昭其实早就知道沈时闻回来了,也知道人一直在旁陪伴着他。正是因为今晚有沈时闻在侧,他才觉得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过看着人现在的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了高中时代那个暖阳和煦的午后,沈时闻当时就那么睡在他旁边,阳光如缕,照映其身,让他止不住的怦然心动。 宋知昭回想起这件往事,眼底满是柔情。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上沈时闻的脸颊,可是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人却不合时宜的睁开了眼眸。 沈时闻刚从睡梦中醒来,整个人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他看到宋知昭向他伸来的那只手,本能性的用脸颊贴蹭过去,似是想得到人的安抚。 宋知昭看他这副疑似撒娇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了声:“老婆,你蹭什么呢?” 沈时闻半睁着一只眼,回复得理直气壮:“当然是蹭你啊。怎么,你还敢不同意了?” “我哪能不同意啊?你随便蹭,我喜欢。” 宋知昭轻声哄着他,顺势单手拿过自己的外套罩在人身上,又转头看了眼窗外,才发现今年这场最后的秋雨已然停了。 “雨好像早就停了,你都这么困了,怎么还不回家睡呢?” 沈时闻长臂一伸环住人的腰身,头也直接埋进他胸膛,声音沉闷道:“我就是想一直陪着你,哪怕,我什么也做不了。” 宋知昭听到这话,心头瞬间被暖流灌溉,改了一整晚画的疲惫感也消失殆尽了。他伸手搭上人的后脖颈,指尖来回摩挲着那处肌肤,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他捧起沈时闻那张藏在自己胸口处的脸颊,在人唇边印下一道轻吻,声音极尽温柔:“谁说你什么都做不了的?你不是帮我教训那个混蛋东西了嘛。” 沈时闻没想到宋知昭连这一点都猜到了,当即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磕磕绊绊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宋知昭眨了下眼眸,又低头吻了下他头顶,笑得意味深长:“因为,我们心有灵犀啊。” 第42章 宋知昭将画改完的第二日,就将它其命名为《雾山》。 他取这个名字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单纯的为了简洁明了,让人一看就能明白所绘之景。 紧接着他就给郝亦然拨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人最近何时再有空,能帮他将那幅画裱装完成。 郝亦然意外于宋知昭还会找他,他原本还挺遗憾的,以为经此一事后,他们之间的友谊会因此生出裂痕,可是很明显,他低估了宋知昭对他的信任程度。 郝亦然打从心底感激宋知昭的同时,也跟人再三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放任任何一人触碰到这幅画,哪怕是路边的野猫都不行。 宋知昭被他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这一声笑倒是引来了旁侧沈时闻的不满。 “你俩聊什么呢?”沈时闻幽怨地盯着宋知昭,倾身将耳朵也贴靠近人手机上,“给我也听听,我就不信了,有什么事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沈时闻这股醋味儿,郝亦然隔着一部手机都快闻到了。他原本还想再调侃宋知昭两句,说他这位男朋友如同一个醋坛子,平日里一定把他看得很紧。 可这毕竟是人家的正牌男友,而且这男朋友还疑似占有欲十足,郝亦然只得控制住那张一向喜欢胡言乱语的嘴,轻咳一嗓后正色道:“这样吧知昭,今天下班后我就去你画室里取画,然后争取一晚上就给你裱完了,省着再夜长梦多。” 宋知昭知道人心中的顾虑,也就没再推拒,只是礼貌地回复了一句:“好,那就麻烦亦然哥了。” 这通电话挂断之后,宋知昭的手机就一把被人夺走了。他刚想骂沈时闻两句‘死醋包’,却在转过身时,不偏不倚对上人那双幽暗阴沉的眼眸。 “你、你要干嘛?” 宋知昭吞咽了下口水,莫名腾升出想要跑路的心思。主要是他觉得沈时闻这个眼神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简直‘可怕’极了。 沈时闻冷哼一声,用二指灵活地转着人手机,阴阳怪气道:“哎呦,还亦然哥,叫得还真是好亲密啊。怎么,你的这位好学长、好哥哥,今晚又要来找你啦?” 宋知昭差点被他气笑了,伸手照人脑袋轻拍一巴掌,无奈道:“我真服了,你现在怎么谁的醋都吃啊?乖啊老婆,我跟郝学长可是纯友谊啊,你千万不要瞎想。” “我知道啊。”沈时闻昂起下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就是喜欢听你哄我,不可以吗?” 宋知昭没吱声,他转过身去,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咬牙切齿地翻个白眼。 可以,当然可以,他怎么敢说‘不’呢? 他若是真敢说了,恐怕沈时闻会作他个三天三夜,再借此机会把他拉到床上大战三百回合吧! 他那可怜的腰可不想受这个罪。 可惜沈时闻不知道他心里的这点小九九,还以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御‘妻’之道,骄傲得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待这幅山水画彻底完工之后,宋知昭的堂姐宋娴便如约来取画了。 许是因为天气渐凉的缘故,这次宋娴再怎么全副武装,也没显得那么突兀。只不过这一次她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身边还带了一位看上去可爱乖巧的女生。 对于这个女生,宋知昭自然不陌生,她是宋娴偷摸谈了将近五年的女朋友,乔嫣。 其实她们二人之间的过往,宋知昭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闻她们相识于高中,最初时还闹过些许不愉快,不过最后也终于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且宋娴如今能成为千万粉丝的大网红,并且顺利进军了娱乐圈,这其中也是她这位女朋友的功劳。当初如果不是乔嫣为她拍摄了几个视频,并且发布到了某短视频app上,她这个‘北师范’校花,可能会跟家里人一样,毕业后读研深造,然后教书育人。 宋娴走进画室后,警惕地环顾下窗外,在确认周围并没有狗仔跟踪后,才摘下墨镜和口罩,瘫在沙发上如释重负般长叹了一口气。 宋知昭看着坐没坐相的宋娴,忍无可忍之下问道:“娴姐,好歹你也是个千万粉丝的大网红了,如今也半只脚迈进了娱乐圈,你就不能注意点儿形象吗?” “我才不要。”宋娴回答得干脆利落,又猛然坐起身来,纤细白嫩的手随意一挥,满脸期待道:“我的好弟弟,你的那幅新画呢?快呈上来给你姐姐我先观赏一下!” 宋知昭对他这位堂姐真是无奈极了,他觉得就宋娴这私下里不顾形象的德行,将来如果还没有被爆黑料,肯定就是因为还不够火。 但他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嘀咕,明面上可不敢这么跟他堂姐说,生怕人气急败坏之下,直接上演个‘美女翻脸’。 他向沈时闻投去一个眼神,人立马会意,转身从桌上端起那幅装好的画,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宋娴则是迫不及待地将画拿起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原本还想再点评一二,结果她发现,以宋知昭如今的绘画境界,她是半点儿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观赏了足足五分钟后,宋娴才从嘴里勉为其难地蹦出一句:“嗯,感觉你现在的画意境更加深奥了,深奥到我根本看不懂。” 宋知昭撇了撇嘴,刚想玩笑般的暗讽他这位堂姐两句,却不料与人一起欣赏这幅画的乔嫣先行一步开口了。 “这是一幅绵长山峰的风景图,但是山被雾遮掩,深邃悠远,犹如空山幽静。”乔嫣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宋知昭问道:“你是想警示那位要收到这幅画的人吗?” “小姐嫂你居然懂画?”宋知昭颇感意外,他没想到乔嫣竟然还会懂画,他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又连忙答道:“这幅画我将它名为《雾山》,在警示他人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警示我自己,前路渺茫,所以每走一步都需要格外的谨慎小心。” 这声‘小姐嫂’听起来着实奇怪,怪到宋娴反应半天,才琢磨出宋知昭是对‘姐姐女朋友’的自创称呼。 “喂,这是什么称呼啊?怎么乱七八糟的。” 宋娴在旁边不满地嘟哝着,可奈何那俩人聊得正起劲儿,压根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乔嫣也是平生第一次将她亲爱的姐姐抛之脑后,跟宋知昭娓娓而谈了起来:“你知道的,我是个摄影师,姐姐所有视频都是我拍摄的。” “我当然知道。”宋知昭点了点头,眼底里满是期待,“我是想说,如果你也喜欢拍景的话,将来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整个绘画和影像兼备的展会,这样不仅别出心裁,而且还在玉江史无前例。” 乔嫣更是倍感意外,她没想到有生之年真能遇到一个与她有同样想法的人,立马频频点头应道:“我觉得可以,这简直完美极了!其实我早就有这种想法了,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而已。” 第46章 “那简直太好了。”宋知昭难以言明自己此时的心情,大概是喜悦至极,“我手里还真有不少尚未公开于世的山水风景画,而且最近灵感俱佳,也打算再画上几幅。如果小姐嫂也可以的话,不如我们明年开春的时候就办上一场吧!” 正好,他本就有开春时举办个画展的打算,也早就想好了,会在那场画展里向所有人公开他与沈时闻的恋爱关系,并且当众向人求婚。 “好呀!”乔嫣听到人这等爽快之语,那双圆杏眼里瞬间满布星辰,忍不住拍掌叫好,“那我从今天开始,就回去整理一下要放在展会上的照片,等整理得差不多了,我再过来跟你详聊!” 眼瞅着两个人就要相见恨晚起来了,另外两个被晾在一旁的正牌男、女朋友终于按捺不住了。 尤其是某位沈姓醋坛子,脸色愈发阴沉,甚至直接上手圈搂住宋知昭的腰身,在人不明所以之际,对着那张方才喋喋不休的小嘴狠狠落下一吻。 宋知昭被这猝不及防的吻弄得发懵,他抚摸着自己的唇瓣,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时闻,用眼神询问他又在发什么情? 直至他看到宋娴用那双美目狠瞪他一眼,并且将她的小女朋友拉拽到身后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也许是因为他跟乔嫣聊得太欢,让这两位纷纷吃醋了。 果不其然,他腰侧那处被沈时闻惩罚性地捏了一下,紧接着酸溜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宋知昭,跟你姐姐的女朋友聊得挺欢啊?怎么着,你俩还志同道合上了是吧?” 宋知昭挑了下眉,刚想为自己狡辩只是在跟人谈商业合作,却不想沈时闻压根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低头对准他脖颈狠咬一口。 刺痛瞬间传来,他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推开胡作非为的人,抬手抚摸下那个牙印,气得咬紧了后牙槽质问道:“你干嘛啊?” “你跟她聊的那么开心,我吃醋了。”沈时闻说得理直气壮,并无半点咬痛了人后的悔改之意,“宋知昭,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今晚完蛋了。” 宋知昭哪能听不懂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头皮一阵发麻,想到今晚恐怕又要被人折腾一通,腰间就忍不住隐隐作痛。 可当着自家堂姐的面他又不好跟人认错讨饶,只得梗着脖子硬气道:“完蛋就完蛋,沈时闻,你当我怕你不成!” 第43章 可此时吃醋的又何止沈时闻一人? 宋娴听到那二人说得这般毫不忌讳,也横了乔嫣一眼,冷哼道:“臭妹妹,我也吃醋了,等我从剧组出来之后,你就也完蛋了!” 但乔嫣可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在听到自家姐姐这声威胁后,连忙抱着人手臂开始撒娇:“不要啊好姐姐,我错了嘛,我下次再也不敢啦!” “娴姐,你又要进剧组了?”宋知昭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宋娴提及此事,没有半分欣喜之色,反而心中难掩无奈。 “是啊,姐姐我又要进组了。”她神色淡然,唇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而且演的还是跟女主情同姐妹的女二。公司说这个角色如果演好了,能圈一大批事业粉呢。” 宋知昭觉得宋娴这种非科班出身的新生演员,能接到这种大剧组里的女二角色,可以说是一件天降馅饼的幸事。而这背后,肯定少不了她经纪公司的鼎力襄助。 但是不知为何,宋知昭能明显感觉到宋娴并不期待这次的进组,因为她明明拿到了一个即将会备受欢迎的角色,却在愁容满面。 难道是那个剧组有资历极深或者地位颇高的大咖,让她现在压力倍增?还是说,她在担心自己的演技无法撑得起这个角色,怕日后播出后成为全网喷骂的对象? 宋知昭冥思苦想也不知具体缘由,可身为宋娴的家人,他断然做不到发现人情绪不佳后仍然选择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所以在犹豫片刻后,他斟酌着言辞试探性问出了心中的疑虑:“这确实听起来是一件好事。不过娴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呢?” 宋娴微张了两下樱桃红般的唇,有些欲言又止。 她原本想将某些事压在心底,不欲放到明面上跟自己的家人诉说。可既然宋知昭有所察觉了,她确实不好再进行隐瞒。 她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个剧组的水好像挺深的,据说那位男主是全资进组的,演技很是一般……我还听说,他是某位资本家包养的流量小生,而且那位金主对他上心得很,几乎是到了有求必应的那种程度。” 看着宋娴面上的愁容,再听人娓娓道来的话语,在场的其他三人皆是大为震惊。 要说那些有钱有势的资本家们,包养几个小明星玩玩也算寻常事,可能将人‘宠’到这种地步,那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是无论如何,那些大人物的事情,终究不是他们这群平民老百姓们可以随便非议的。尤其是这种轻轻松松就能投资一整部电视剧的‘富婆’,实力与地位肯定不容小觑。 宋知昭平生第一次开始心疼他这位堂姐,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温声道:“没事的娴姐,到时候进组之后,你凡事谨言慎行一些就好。而且我想说,若是那个圈子让你太累了,那就不如早日退圈回到家里来,反正家人们永远都是你最后的港湾。” 宋娴听到这样一番真诚的话语,眼眶开始不由泛红了。可她到底是个坚强的女人,转过身去遮掩住自己的这份脆弱,轻声开口道:“放心吧,姐姐不傻。而且姐姐一直都知道,我只有在外面的世界混得越风生水起,将来才越能助你这位‘天才画家’一臂之力。” 所以,她不会退,也永远都不会后退。 而在听到这样一席话后,宋知昭唇瓣轻颤了两下,他纵有千言万语,也被感动到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他只能低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同舟共济,荣辱与共,这就是他们宋家几代人传承下来的、深刻在骨子里的家风。 那日目送宋娴远去后,宋知昭便开始沉心静气,平日里除了带那三位学生,就是坐在画架前,为来年春天的画展做准备。 但这风平浪静的日子还没过去小半个月,一颗细小的石子就打破了这份安逸。 沈时闻近来忙于帮林书昀准备比赛作品,所以全身心的投入于音乐事业之中,连跟自己男朋友亲亲抱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段时间对于外界之事不甚清楚,可谓是消息闭塞到了极点。 直至这一天,林书昀在参加完比赛回来之后,面色凝重地询问他宋知昭的近况,才恍惚间意识到似乎有大事发生了。 他的心因为慌乱不安而跳得格外剧烈,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他一把抓住林书昀手臂,急切问道:“你说阿昭?他最近什么都没跟我说啊,他……到底怎么了?” “你竟然不知道?”林书昀大吃一惊,随后又安抚他道:“你先别慌,这其实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你老婆他,如今算是彻底的声名鹊起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沈时闻眉头紧紧蹙起,明显不解他话中之意。 林书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跟人解释,短暂的思索一番后,还是选择如实道来。 “是这样的,那群参赛的rapper里不是有几个二世祖嘛,平时他们总喜欢在一起攀比点什么。我今天路过后台时,恰巧听他们几个提到了知昭,说他的画现在难买得很,几乎快到万金难求一幅的地步了。” 沈时闻明显怔愣住了,对于此事,他可谓是从未听宋知昭提起过。 不过他转念一想,宋知昭不是遇到事情会向他刻意隐瞒的人,除非是人对于此事也毫不知情。 想到这里,沈时闻就在录音室里待不下去了,他生怕是某个混蛋玩意在背后故意使坏,想要借此机会毁掉宋知昭的大好前程——毕竟,年纪轻轻就画值万金的,恐怕整个美术史上都出不来一位吧? 这要是被有心人大做文章,说他是仗着师从名家就狂妄自大,恐怕日后会在整个美术界里举步维艰,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下场比赛的歌,我们先缓一天。”沈时闻面色严肃地站起身来,双拳攥紧垂在身侧,“我要去找阿昭一趟,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完,甚至都来不及跟林书昀道别,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录音室,一路向宋知昭的画室走去。 林书昀对于他这番举动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毕竟以沈时闻这一向护短的性格,遇到这种让人摸不清好坏的事情,肯定会坐立难安。 只不过他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宋知昭明明自幼便被称为‘美术天才’, 从小就获得无数奖项,为何在毕业之后却行事如此低调,恨不得将自己埋没于人群之中? 林书昀想不通,换句话说,或许没有人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第47章 沈时闻赶回到画室里时,发现屋内不仅宋知昭一人,还有他那位裱画师朋友,郝亦然。 两个人在看到他来到之后,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他们,竟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宋知昭甚至还给了郝亦然一个眼神,后者则是心领神会,在跟沈时闻打了声招呼后,转身离开了画室。 看着郝亦然离开的背影,沈时闻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一股莫名的情绪随之涌上心头。 他其实早就有所察觉,自从前段时间经历了画作被毁一事后,宋知昭和郝亦然之间的友谊似乎就更加坚不可摧了。这短短半个月时间里,他已然数不清是第几次发现这位郝姓学长在画室里跟自家老婆说说笑笑。 沈时闻平心而论,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爱乱吃飞醋的人,也就没有对二人的过度往来多言过。更何况他这些年来一直忌讳贺云景是事出有因,因为人看上去就对宋知昭图谋不轨,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 可若说郝亦然这个人,他看宋知昭的眼神着实清白,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让人找不出半点破绽。但即便如此,沈时闻还是心里不爽,他总觉得宋知昭似乎在跟郝亦然密谋着什么,可这件事他却毫不知情。 “阿昭。”沈时闻走到宋知昭身边,面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是不是有事情在瞒着我?你跟你的那位学长,最近为什么走得这么近?” 宋知昭没料到人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只是为了问出这样一句话,顿时整个人都有点懵圈。 天地可鉴啊!他跟郝亦然最近走得是稍微近了些,那也只是为了筹办画展而已! 他想通过郝亦然如今在圈中的地位和拥有的人脉,借到一处绝佳宝地。毕竟这将会一场整个玉江市都史无前例的展会,而且当天还会发生一重磅事件。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因此引来了沈时闻的怀疑和猜忌。 宋知昭哭笑不得,连忙跟人解释道:“老婆,你别误会。我不是打算来年开春的时候跟乔嫣举办一个画展兼摄影展嘛,所以就想着借用一下郝学长的人际关系,租借一个‘风水宝地’,好让那场展会顺利办成。” 听他说得这般坦然,沈时闻这才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些过于警惕了,但是这事儿其实也怨不得他。他只是生怕宋知昭身边出现第二个贺云景,再做出什么对人不利的事情,到时候恐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原来是这样。”沈时闻声音和缓了下去,他伸出手将人抱在怀中,满怀歉意地低声说道:“抱歉阿昭,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前段时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想要提防你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 宋知昭自是予以理解,他轻拍着人后背安抚道:“我明白,你只是太担心我而已。” 二人相拥了不过半分钟,沈时闻突然想起他今日前来的目的。他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宋知昭问道:“不过有一件事你知道吗?我听书昀说,你的画现在已经到万金难求的地步了。” 宋知昭对于此事也是一头雾水,他最近确实在上流圈内小有名气,有不少富商都慕名前来向他买画,可因他要筹备画展的缘故,便都一一向他们回绝了。 而那些人也出乎意料的没有动怒,反而在听闻他明年三月要跟人合办画展之后,纷纷表示期待,更有甚者询问他是否有机会在展会上拍下喜欢的画作。 “其实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是谁在背后暗箱操作。”宋知昭倒是看上去并不担心此事,反而很是镇定自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一夜成名’兴许不是一件坏事呢。” 听他这番顺其自然的言语,沈时闻原本杂乱不安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点了点头,轻声道:“但愿如此吧。反正,只要你好,我便安心。” 结果他们没想到,沈时闻刚‘安心’了没两天,郝亦然便送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第44章 又一个星期六午后,宋知昭照例给他的那三名学生上课。沈时闻难得没去录音室,反而待在画室里,坐在沙发上撑头看着他们师生四人。 冬日的阳光打进屋内,不似夏季那般刺目,反而平添了几分暖意。 那三个小孩依旧还是老样子,张梓清和唐昱一向乖巧懂事,认真听着他们小宋老师讲述的重点。而田宇昊则是又在溜号走神,一颗心早就飘到了窗外,正偷摸打量着路边往来的行人。 若是放在往常,宋知昭或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点名提醒两句,可今日他尚且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坐在人旁侧的张梓清抢了先。 张梓清抬眼偷瞄着宋知昭,待发觉人似乎并没有认真听课到后,悄悄用笔轻捅了田宇昊一下。 田宇昊立马回神,还以为是被宋知昭发现了,转过头来嬉皮笑脸地道了声:“对不起嘛小宋老师,我错啦,今天肯定好好听课!” 结果他说完这番话后,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得到任何回应。这让他不由迷茫地抬起头,才发现他们小宋老师压根没在他身边,而且还在用一种堪称玩味的目光看着他。 宋知昭其实早就用余光注意到了方才的一幕,但他还是故意开起了玩笑:“难得啊宇昊,现在上课居然都有这种觉悟了?都不用我提醒,你就能先下保证书了?” 田宇昊更迷茫了,他不解地看向旁侧的张梓清,却不料人直接将头一扭,压根没分给他半点眼神。 “啊?什么情况?” 他低声呢喃着,摸着脑袋琢磨自己是不是大白天的见鬼了。 倒是坐在他们后方,目睹了全程的沈时闻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意有所指道:“你笨啊小田,你看现在谁不敢看你呢?” 田宇昊这才恍然大悟,不可思议般看向张梓清,指着他磕磕绊绊道:“梓清,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张梓清一改往日的不善言辞,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拍开那只手理直气壮道:“你精力不集中,打扰到我上课了……你、你赶紧给我好好听课!” 田宇昊闻言,整个人气势瞬间弱了下去,他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勉强聚精会神起来。 而旁侧静观了全程的唐昱,直接白眼一翻,不合时宜地从嘴里低声蹦出一句:“该。” 宋知昭挑了下眉,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回想起之前田宇昊跟他所说的‘好像喜欢张梓清’之事,就感觉这俩小孩儿之间的氛围有点怪怪的。 ——难不成,他俩早恋了?要不然田宇昊怎么一副妻管严的样子! 不过即便有了这个猜想,宋知昭也选择了暂时保持沉默,毕竟课还是要继续上的,有些话不如在课后询问,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惊喜。 短暂的插曲过后,课又继续进行了起来,一切都跟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看上去还是那般岁月静好。 若是将画面一帧帧定格,皆会美好而又温馨。 但这份美好与宁静很快就被一个风风火火闯入画室的人打破了。 来者正是郝亦然。 他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推开门后压根没看一眼屋内情况,便倚靠在门框边高声喊了句:“知昭!” 他这一声喊,引得屋内五个人齐刷刷向他看去,可谓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啊?怎么有学生在啊……” 郝亦然一眼就注意到那三个用好奇目光打量他的小高中生们,尚且来不及待将那口气喘匀了就连忙站直了身子,佯装无事发生般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还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可那仨小孩儿的视线还是在他身上徘徊,似是在好奇这个陌生人的身份,不解这位前辈刚才为何来得这样匆忙。 但即便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郝亦然也宁死都不肯抬头。 太丢人了!这不纯属在小辈们面前丢人现眼吗?他要是知道宋知昭现在正在给学生们上课,才不会那么不顾形象的冲进来! 他郝亦然好歹也自诩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高八斗的帅哥,在小辈们面前竟然如此失礼,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沈时闻看着他这一副社死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郝亦然欲哭无泪,压低了声音恳求道:“我求你了弟妹,你可别笑了,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沈时闻想说自己轻易不笑,除非是实在忍不住,可话到嘴边,竟硬生生变成了一句:“郝学长,如果我把你刚才的样子拍下来,我相信,你也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郝亦然眉心突突直跳,他没想到这位有过几面之缘的‘弟妹’竟然如此毒舌。他颇为幽怨地睨了人一眼,只觉得这个头更抬不起来了。 好在宋知昭揣测到他此番前来定是有要事要说,在半个小时之后便提早下了课,勉强算是给人留了几分颜面。 待那三个学生纷纷离开画室后,宋知昭才走到他们身边。 第48章 沈时闻立马给他倒了杯水,他喝下一口润了润嗓子,方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亦然哥?你刚才怎么急成那个样子?” 郝亦然深吸口气,近乎夸张地说道:“大事,天大的事!贺云景不知道拖了哪门子的关系,要在市中心的展馆中心里开办画展了,而且时间就定在了下周六!” “他是有什么大病吗?”沈时闻一拍茶几,不悦地蹙起眉,“阿昭这两天刚放出去明天春天要办画展的消息,他就也突然间张罗上了。怎么,是下定决心要跟阿昭争上一争了?” “他有什么好跟知昭争的?”郝亦然近乎把‘不屑’写在了脸上,不加掩饰地鄙夷道:“就他那个人品,简直令人发指。知昭是他多年的好友,他都能暗地里使坏,毁了知昭的画。就这样的人,注定会众叛亲离、一事无成的。” “就是啊,你说得可太对了。”沈时闻朝他竖起大拇指,对人这番话予以赞成,“要我说,无论他拖了哪层关系,依附上哪个大人物,最终都会被看破那张虚伪的嘴脸,然后将他一脚踹飞!” “说得好啊!我可太同意你说的这句话了!”郝亦然频频点头,无名怒火迅速涌上他的心头。 就在这俩人统一战线,准备将贺云景痛骂一顿时,宋知昭忽而冷笑一声。 “他竟是如此迫不及待的要跟我撕破脸吗?”宋知昭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目光,唇边也勾起一抹讽刺笑容,“想必是因为我最近突然间有了些名气,让他又心里不舒坦了吧。只是就凭他一己之力,也想取代我在圈内的地位,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要不是前段时沈时闻去贺云景家中‘寻仇’的那一趟,宋知昭恐怕至今都会被蒙在骨子里——原来他的这位好‘师弟’,竟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毁掉后取而代之。 在听沈时闻说出这件事后,宋知昭这是愤懑了好一阵子,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将此事隐瞒,并没有告诉老师。 主要是因为付言诚老先生如今年事已高,这种事情无需再告诉老人家,以免让人白白忧心。 听到宋知昭这样霸气十足的话语,沈时闻与郝亦然皆是一愣,随后纷纷为他的气势鼓掌叫好。 沈时闻最为夸张,恨不得站到沙发上为人挥旗呐喊。 主要是从小长这么大,他都没见过宋知昭这副模样。他也是打从心底知道,宋知昭和贺云景的梁子算是彻底的结下了。 所以,这对沈时闻而言,肯定是件普天同庆的大好事。 想到这里,沈时闻嘴角都乐得合不拢了,他不由抬高嗓音道:“阿昭说得好!贺云景那狗东西就是在做梦而已,我希望他的画展根本无法举办成功!” “好恶毒的诅咒!”郝亦然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伪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但是很快他又露出一抹狡黠笑意,“不过这个诅咒我喜欢,我是真的挺希望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沈时闻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竟在第二日成真了。 次日清晨,宋知昭从被窝中醒出来,刚想跟沈时闻来个早安吻,就意外接到了付言诚老先生的来电。 他几乎是瞬间将沈时闻的脑袋扒拉到旁侧,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后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 付言诚老先生在电话那头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语气沉重地说道:“知昭啊,你这几天有空就回家一趟吧,有件事,老师想跟你说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老师?”宋知昭捏攥着手机的手颤抖了一下,心也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焦急问道:“您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我,你先别担心。”付言诚老先生连忙否认,犹豫再三后才缓缓说道:“是云景那孩子出了点意外。他最近不是要办画展嘛,但是却识人不清,被人给骗了,现在有好几幅画都被损坏了。眼看着下周六就要开展了,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宋知昭听到这些话后,那颗心慢慢沉落了下去,久久没有开口。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感在他心底汹涌翻滚,直达他的喉间,堵塞住他的言语。 他走到窗边,拉开那条深色窗帘,冬日的阳光洒入室内,却无法让他舒适半分。他甚至怀疑,他敬重了多年的老师,也开始在无形间偏袒向贺云景了。 宋知昭其实不得不承认,贺云景为人处世的能力确实很‘强’,油嘴滑舌、见风使舵,这都是人惯用的计俩。 他还想起之前在中秋过后的那天,付言诚老先生还说过,他们是师兄弟,理应互帮互助。 想到这里,他唇边勉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扭头望着窗外。 缄默了许久,他才微动下唇瓣,声音平淡到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所以老师,您是……想让我帮他吗?” 第45章 付言诚老先生在电话那头明显一愣,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宋知昭话中有明显的委屈之意。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和蔼道:“傻孩子,你在想什么啊?老师想说的是,你可别跟他一样交友不慎,到头来也身陷险境。你如今大了,老师不能再时刻跟在你身边,所以你走的每一步,都一定要格外的谨慎、小心。” 这番谆谆教诲流淌进宋知昭的耳畔,让他那颗原本跌落进谷底的心再度跳跃。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底也重现光亮,方才失落的情绪就这样一扫而空了。 他就知道,老师不可能偏袒外人,也不会强迫他做不情愿的事情。老师打来的这通电话,只是为了告诉他要谨慎身边之人,断然不能轻信于旁人。 但宋知昭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付言诚老先生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件事情,毕竟被所谓的同门师弟毁了画这种事,说出来也只会让他们的老师徒增伤心罢了。 “知道了老师,您放心吧。那种吃亏的事情,肯定不会在我身上再次发生了。” 宋知昭笑得眉眼弯起,他看着窗外渐升的朝阳,忽而觉得这所谓的隆冬也没有那般寒冷。 “你可别光嘴上说知道。”付言诚老先生在电话那头无奈地叮嘱着,“你最近有空可得赶紧回来一趟,你师娘课说了,这许久没见到你,她都想你了!” 宋知昭伸手卷着窗帘边角,连忙点头应道:“知道啦老师,其实您不说,我也是打算这两日就回去看您和师娘的。这样吧,等明儿一早,我就立马过去!” “你小子是为了回来看我和你师娘的?我看你是想念你师娘的厨艺了吧!”付言诚老先生佯装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明日来了,就只能吃我做的饭!” “别啊老师!”宋知昭撇着嘴,不大高兴地嘟哝道:“我还打算带个人回去呢,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付言诚老先生自是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听进了耳朵里,当即在电话那头瞪圆了眼拍桌道:“好小子,真是惯到你了!除非你带着我的徒媳妇回来,否则,就只能吃我做的那玩意!” 说完,他不待宋知昭再反驳,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宋知昭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摇头笑得无奈,他转过身来,跟尚且赖在被窝里、正满脸疑惑看着他的沈时闻四目相对。 他坐在床边,故作随意地说道:“明天早上,你跟我去趟老师家吧。” “啊?”沈时闻先是迷茫了一瞬,又点了点头,“好啊,这次回去需要给老师带点什么吗?我一会儿去买。” “什么也不用买”宋知昭拉着他的手,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老师说了,这回让我带着他的徒媳妇回去。所以,我就带你回去就好咯。” 沈时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愣地望着宋知昭,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随后,他迅速琢磨出来人这番话暗藏的含义,再难掩心中的喜悦与感动。 他猛然探身,将头埋进宋知昭怀中,眼尾被感动得直泛红,险些表演个猛男落泪。 宋知昭伸手摩挲着人后脖颈,忍不住调侃一句:“老婆,你这是干嘛呀?你不会,是感动到哭出来了吧?” 沈时闻偷偷揩拭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理直气壮地闷声道:“那咋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在老婆怀里除外!” 宋知昭被他这番歪理和谬论逗得笑出了声,他没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抱着沈时闻,享受这晨起之际的片刻安逸时光。 而就在当天下午,关于贺云景画展开办在即,不仅被业内同行欺骗,还有好几副画都被损坏的消息在美术界内流传开来。 不过瞬息之间,他就沦为了整个圈内的笑柄。 有人嘲笑他自以为少年得志,仗着跟付老先生那点再寻常不过的师生关系,就妄图在偌大的圈中‘独闯’出一片天地。可他却不看看,一个毫无过人之处的后生,有什么资格站在所谓的顶峰之上? 还有人讽刺他识人不清,活该落得个这样的地步,以为遇到了能够让他一鸣惊人的靠山,实际上被骗得近乎人画两空。他也不仔细想想,天上哪能真掉下来这么好的一块馅饼,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第49章 当看到这些言论时,宋知昭面无任何表情。 他只是在想,也许世态炎凉、人心冷暖便是如此。当一个人在风光无限之际,所有人都会对你阿谀奉承,可如若一朝失势,就算是那区区鼠蚁之辈,都能在你身上随意践踏两脚。 沈时闻看宋知昭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那手机屏幕看了许久,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他走到人身后,疑惑问道:“阿昭,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沈时闻的这声呼唤让宋知昭勉强回过神来,他抬起头,与人四目相对后,目光才开始变得柔和。 他摇了咬头,轻叹一口气道:“没想什么,只是没想到贺云景的这件事居然这么快就在圈内人尽皆知了。这背后,肯定少不了那个始作俑者的手笔吧。” 沈时闻自然知晓人所说的是哪件事,毕竟早上宋知昭与付老先生的那通电话,他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完整。 但是对于贺云景被人欺骗之事,他除了幸灾乐祸外,还在心底存了个疑影。 他将手搭在宋知昭肩头,将心中的疑惑缓缓道来:“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以贺云景的圆滑,怎么会轻易被不熟悉的人蒙蔽?所以我猜测,骗了他的那个人,肯定与他相识多年,并且跟他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沈时闻的这番话令宋知昭瞬间醍醐灌顶,他眼底精光乍现,恍然大悟道:“我记得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他好像跟我们班马骁旭走得挺近的。而且那个马骁旭还是我们当初的室友,不过我大一下学期就跟你一起搬出去住了,所以不太清楚他们二人后来的关系。” 提起这个当初的大学室友,宋知昭又恍惚间想起来一件事。 前段时间在老师家楼下,他好像也跟那个马骁旭恰巧见了一面。不过他当时忙于追回离家出走的沈时闻,所以就没再细想过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说起来的确很奇怪,马骁旭当初在学校时,跟付老先生并不算十分亲近,甚至可以说二人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可若只是这样,人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老师家楼下? 这是这暗藏其中的很多真相,宋知昭如今还想不明白,只是单纯认为觉得这件事情很是蹊跷。所以他打算明日见到老师后,再向人问个清楚。 “阿昭。”沈时闻看他严肃沉思的模样,心里难免又有些不舒坦,“贺云景那家伙出了这档子事,你这个当师兄的,是不是想要帮他啊?” “怎么会?”宋知昭回复的干脆利落,他甚至抬起头来,目光坚定道:“他自己识人不清,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纯属就是两个字,活该!而且,我跟他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帮他?” 可即便他说得这般信誓旦旦,沈时闻还是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犹豫和不忍。 他跟宋知昭自幼相识,一起走过了二十余个春夏秋冬,怎会不知人内心深处最是柔软?就仅凭当年,贺云景是他最无助之际唯一肯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他便会在心中深记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还回去那份‘恩情’。 沈时闻虽然吃味,但他还是明事理的。他甚至认为,如果这一次宋知昭愿意帮助贺云景度过这次难关,那可谓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这一次,他既可以还去那个恩情,又能让贺云景这个狗东西愧疚懊悔一辈子。 以德报怨,何尝不是对‘恶人’的一种惩罚? 沈时闻想到这里,俯身圈搂住宋知昭的手臂,故意引导般说道:“阿昭,我了解你的,你不是个心狠的人。所以如果你想帮他的话,我绝对不会说什么,毕竟他曾经也算是你的朋友。” 宋知昭睫毛轻颤了几下,很明显被人的这番话说得动容了。 说实话,在他刚看到那些嘲讽贺云景的言论时,起初还真动过想要帮人的心思。可他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真的出手相助,沈时闻因此生他的气了该怎么办? 所以考虑到自己男朋友的心情,他果断选择了袖手旁观。 只是他没想到,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人,竟然会是沈时闻。 他以为这是沈时闻对他的试探,所以在稍加迟疑后,还是斩钉截铁地回复道:“我不心狠也不代表我心软,我可没忘记他前几天毁了我画这件事呢!要我说,他这就是自食恶果,就是遭到报应了。” 说完,他扭头飞速地在沈时闻唇上落下一吻,又转过身有些心虚地命令道:“好了,这件事情我们不要再说了,我是肯定不会帮他的。你要知道,我、我看他笑话还来不及呢!” 沈时闻没说话,他盯着宋知昭的头顶,抚摸着自己被亲吻过的唇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相信自己肯定不会猜错的,宋知昭一定会帮他那位所谓的师弟、所谓的旧友。 第46章 事实也果然如沈时闻所料的那样。 第二日一大清早,宋知昭就蹑手蹑脚地钻进书房里,他将那扇门一关,不知在里面悄咪咪做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而当他再从书房里走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偌大的背包,面上却依然强装着镇定。沈时闻闭着眼睛都能猜到,那背包里放着的,肯定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几幅画,想要用它们解救贺云景的燃眉之急。 但即便已经心知肚明,沈时闻还是故作疑惑般问道:“阿昭,你这包里装了什么啊?你不是说,今天 去老师家只要带我就够了吗?” “我、那个……”宋知昭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作答,眼神也忽闪躲避着,不太敢与人相对视,“我、我带了几幅画最近作的画,想让老师帮忙指点一下。对,就是这样!” 纯属胡诌。 沈时闻在心中暗道了一句,却依然选择了看破没说破。 这种好事他哪能说呢?如若他不小心戳破了宋知昭的那点小心思,人在恼羞成怒之下决定不帮姓贺的混蛋这个忙了,那他们之间那个所谓的恩情得猴年马月能还上啊? 所以面对遮遮掩掩、明显心虚至极的宋知昭,沈时闻只是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装作信以为真的模样点了点头道:“付老先生艺术造诣极深,你身为他的关门弟子,多找他指点一下确实是好事。你呀,其实早就应该如此做了。” 听到人这么说,宋知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哪敢说这几幅画的真实用处?他昨夜辗转难眠,深思熟虑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能置贺云景于险境而不顾。 这无关乎人当年是否帮过他,只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而幕后主使想针对的,应该也不可能只是区区一个贺云景,也许下一个目标就到他了。 或者往更深远了考虑,他们都是付言诚老先生如今承认的弟子,说不定那个幕后之人,是想对他们的老师不利。 当想到了这一层面后,宋知昭觉得事情变得细思极恐了起来。 他还记得老师当年也曾有过其他的学生,可却不知为何,那个学生后来背叛了老师,以至于他们最终反目成仇。 只是那些暗沉的往事付老先生从未跟他提起过,而那段被封锁的过往,似乎也鲜少有人知道实情。 所以时至今日,宋知昭还对那件事一无所知。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那等不轨之徒再一次伤害到老师。所以他能够不计前嫌的帮助贺云景,只是为了让那人无法得逞。 这其中的很多道理,宋知昭一时间跟沈时闻讲不明白,更何况他也深陷其中、难辨真伪,若是猜错了,岂不是让人白白替他担忧? 故而他选择了闭口不言,决定今日去向老师询问真相。 背上那个装好画的包后,宋知昭和沈时闻离开了家,踏上前往老师家的路。 刚走出自家单元门,天空中就零散飘落下几片绵密的雪花,他们一齐仰头,发现这正是冬季的来信。 初雪来临,问候于天地万物间,就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宋知昭伸手接住几片雪,那雪花落在掌心后变成一滩不明显的水渍,令他面色逐渐变得沉重,眉宇间更难以掩饰忧愁。 哪能不愁呢?事情扑朔迷离,人心又太难测,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需谨慎小心,不能让那群蛇鼠之辈钻了空子。 “竟然下雪了。”他低声呢喃着,“真希望这场雪会是个好兆头啊。” “一定会的。”沈时闻握住他的手,唇边笑得粲然,“阿昭,无论前路是风雪,还是荆棘,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陪你一路走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感人肺腑之言,让宋知昭神色动容地凝望了沈时闻良久。直至迎面刮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冷颤,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坚定回握住沈时闻的那只手,点头郑重道:“我知道。所以只要有你在,我就能无惧任何艰难险阻。无论前路有多么未知,多么渺茫,我也能勇往直前。” 他永远都明白,就算将来有一天沦落到臭名昭著、众叛亲离的地步,沈时闻也永远都会站在他身后,成为他最后的支撑,将他拉出万丈深渊。 第50章 这就是爱给他的底气,也是爱一个人给他的勇气。 想到这里,宋知昭突然笑得释然,他拉住沈时闻奔向雪中,坦然迎接这场冬日的洗礼。 可当半个小时后,他们站到老师家门前时,宋知昭却没由来地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他今日不仅要跟老师商谈正事,还要将沈时闻是他男朋友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于他们二老。 对宋知昭来说,付言诚老先生亦师亦父,这跟‘父亲’坦言自己喜欢一个同性,并且打算跟其相伴一生、相守到老,换做谁怎能不紧张呢? 沈时闻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拘谨,强忍着笑意问道:“怎么了阿昭,要跟老师坦白我们二人的关系,你紧张了?” “怎么会!”宋知昭被戳穿了心事,恼然地横他一眼,嘴硬着反驳道:“我、我这是怕你紧张,所以给你两分钟时间,让你放轻松一下。” 沈时闻冷哼一声,果断拆掉了他递过来的台阶,丝毫不给人面子地说道:“我可不紧张,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要我说,某人可别为自己找借口啊!” 要不是在老师家门口,宋知昭非得当场表演个恼羞成怒,将沈时闻摁压在地上‘摩擦’一番。可惜出门在外,他要维持温柔绅士的好‘名声’,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将这个仇默默记在了心里。 ——好你个沈时闻,敢在外面拆我台是吧?你给我等着回家的! 这般想着,宋知昭面带着虚假笑意,抬手按了老师家的门铃。 不过片刻的功夫,付言诚老先生便亲自前来开门,在打开门看到沈时闻的那一刻,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后笑得格外和蔼。 “哎呦,知昭带着男、啊不是,带时闻回家了?快进来吧,屋里暖和。” 他说完,便笑呵呵地从鞋架上拿出两双棉拖鞋,准备放到他们二人面前。 沈时闻哪能让老师动手做这种事?眼疾手快地夺过了拖鞋,放到了宋知昭脚边,半开玩笑道:“谢谢老师了,这点事哪能劳烦您呢?前段时间您脚受伤的时候,阿昭可没少念叨,整日里担心得不得了。所以,这伺候他的事儿,还是我替您来吧!” 付言诚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心,知道人这是来显眼了,指着他冲宋知昭笑骂道:“你这个小竹马啊,可真是嘴贫得很!” “老师见笑了。”宋知昭不动声色地拉拽了沈时闻这个显眼包一把,“他就这样,整日里欠管教得很。” 师娘陈妤惠听到门口的动静后,也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用围裙擦拭掉手上的水珠,在看到沈时闻后,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望着门口那两个正在换鞋的大小伙子,笑意盈盈道:“老付你瞧瞧,我跟你说什么来的?我当初就跟你说了,这时闻肯定是——” “小惠,你快做饭去,孩子们都饿了!” 付言诚老先生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并且用眼神示意她莫要多嘴。 陈妤惠自然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嫌她把事情说得太直白,怕这两个孩子不自在。她撇了撇嘴,转身回到厨房里,继续给宋知昭做最爱吃的水晶虾饺。 其实她觉得她家这老头子纯属是多心了,既然俩孩子今日能毫不遮掩地过来,那不就是直接跟他们摊牌了吗? 反正她认为沈时闻那孩子挺好的,不仅模样长得英俊,而且看上去就格外靠谱,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而付言诚老先生早在宋知昭将沈时闻带回家之前,就在心里猜测出了八九分。所以今日他们二人一起出现在门口时,他并没有感觉到特别意外,只是稍微有些惊讶于他这位徒儿的好胆量。 想到这里,付言诚将宋知昭拉到旁侧,明知故问道:“知昭,你带他回来,这是要……?” “老师。”宋知昭唇瓣微抿,用手触碰了一下身后背包,正色道:“在跟您坦白之前,我有点事想跟您说一下。” 付言诚看他难得这般严肃,也就没了调侃人的心思,他点了点头,指着最里面那个房间说道:“那正好,你跟我去书房吧,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宋知昭屏息凝神,心跳开始加速。他知道,很多真相或许就在今日昭然若揭了。 沈时闻见他们师生二人有正事要谈,立马头也不回地向厨房走去,并且识趣地道了声:“阿昭!我去厨房帮师娘了啊!” 宋知昭闻听此言,刚想叮嘱他一句‘别给师娘添乱’,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已经整个身子都钻进厨房里了,还顺势关掉了厨房的那扇门。 他不好意思地冲老师笑了笑:“抱歉啊老师,他……就这样。” “我看他挺好的啊。”付言诚倒是看着厨房方向笑得满意,“你瞧瞧他,又懂事又有礼貌的,可比你这小兔崽子强多了!你就从来没说过要进厨房帮帮你师娘!” 宋知昭瞬间被说得不知该如何反驳,低头略微有点不服气地嘟哝了句:“我那不是怕帮倒忙嘛。” 付言诚笑而不语,他其实并非真是在责怪自己的乖徒弟,只是在无形间告诉宋知昭,自己对沈时闻这个‘徒媳妇儿’很满意罢了。 宋知昭跟老师走进书房后,粗略的环顾一下四周,发现书房还是旧日的陈设,也依然如同少时那般静谧清雅。 只是如今这屋内除了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名家书画外,还似乎摆放了很多幅他昔日获奖的作品。 付言诚随手拿起一幅明显画风稚嫩的作品,他抚摸着画框,一向慈祥的目光中,忽而闪过了几抹难掩的骄傲。 “你看着这幅画,觉得熟悉吗?” 宋知昭将视线转移到那幅画上,盯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也记不起来自己跟这幅画究竟有何渊源。 付言诚似乎也没指望人能回复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是你刚拜我为师不久,参加玉江市幼儿书画大赛获得一等奖的作品。” 宋知昭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幅画,他是真没想到,这般久远的画作他老师居然还保存得这般完好,连周边都没有半点泛黄的印迹。 “知昭,你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的骄傲啊。”付言诚将那幅画放回原处,抬手拍了下宋知昭的肩膀,“老师很庆幸当初收你为徒,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走出了曾经那段最昏暗的时光。” 付言诚的这番话发自肺腑,不掺杂半点虚情假意。 他甚至时至今日仍在想,如若当初拒绝收宋知昭为徒,那么他后半生的光阴里,或许就会失去很多乐趣和存在的意义。 在感动之余,宋知昭则是敏锐抓住了人话中的重点,他深吸一口气后郑重问道:“所以老师,你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吗?” 付言诚知道如今时机已至,是时候将全部真相告诉宋知昭了。 他走到桌前坐下,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宋知昭说:“好孩子,你也坐下来吧,这件事或许有些长,需要老师跟你慢慢道来。” 宋知昭将背包摘下来放在桌上,端坐在付言诚老先生的对面,做好了仔细聆听的准备。 也正是接下来通过付言诚老先生娓娓道来的一番话,让他知道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原来在二十年前,他应该还有几位师兄。 那时候的付言诚是玉江市美术家协会主席,名声在行业内外都响得很。而他的那几个师兄,便是在付言诚最风光无限的时候拜入到他名下的。 当时的他们年仅十岁,却都有着他日能够扬名万里的野心。付言诚将他们的野心看在眼里,却满不在乎,他甚至还认为自己的学生们有野心是件好事,只有这样,才配做他的学生。 但即便如此,他身为人师,也要为他们考虑周到。 他担忧他们野心过盛,将来会在圈中得罪了人,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所以他平日里对待自己的学生们可谓是宽严并济、恩威并施,在传授他们毕生所学的同时,也在明里暗里的教会他们如何做人。 可有些人生来就是坏种,他并不觉得付言诚当时是在为他们好,反而认为他们的这位老师是怕他们将来扶摇直上,他日将他取而代之。 所以在拜付言诚为师的十五年后,其中一人开始暗中挑拨离间,挑唆他们浓厚的师生情谊。甚至还撺掇另外几个人暗中将付言诚的画作赠予一些‘权贵’及‘资本家’们,拉拢那群人可以为己所用的同时,也为将来之事埋下了很深的伏笔。 三年之后,那个人向上方举报付言诚身为美术家协会主席,时常结交权贵、以权谋私,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利,干涉部分省级、市级比赛,甚至还在大型美术展览会的评选中,肆意收受贿赂,给他冠上了‘贪赃枉法’的罪名。 仅在一夜之间,付言诚名声扫地,甚至被停职调查,随时面临着‘进去’的风险。 好在付言诚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些年他从未做过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很快在几位老友保释和调查部门的相助下,度过了这一劫难。 第51章 而在事后,他的那些学生们,因偷盗个人财产等罪名被带走调查,最终自食恶果。 但也正因为如此,付言诚心灰意冷,主动辞去了美术家协会主席一职,将自己封锁在家中整整一年。 直至宋知昭的出现,才让他勉强有动力继续坚持下去,也在后来接受了玉江美术学院的邀请,成为绘画艺术学院的院长,有了如今崇高的地位。 没办法,谁让宋知昭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美术天才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付言诚心太善了,他不忍其明珠暗投,白瞎了那份与生俱来的创作能力和对色彩的敏锐辨识能力。 宋知昭在听完这件旧事后,整个人沉默了许久。 他没想到,原来在老师身上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更没有想到,原来十八年都能捂不热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在缄默许久后,宋知昭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向付言诚询问道:“老师,那个最初带头挑拨离间的师兄,他姓什么?” “不愧是个聪明孩子。”付言诚由衷感慨了一句,“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他姓马,名叫马池霖。” 宋知昭瞪圆了双眼坐得笔直,双手紧攥成拳,在腿上止不住地颤抖。 他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这个人,跟与我同一届的马骁旭到底有什么关系?” 付言诚暗吃一惊,没想到宋知昭竟然这么快就猜到那个孩子身上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面上忽而浮现出了几抹沧桑。 他偏头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轻声道:“他啊,就是马骁旭的父亲。” 第47章 听到与预料中一样的答案,宋知昭胸口倏忽间腾升起一团怒火。 若不是顾及着老师家书房里这张桌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制,他非得要狠狠砸上一拳,以宣泄内心的愤怒。 他眉头紧锁,咬牙切齿地骂道:“马骁旭那个混蛋东西,他究竟是怎么敢的啊?” 付言诚看他怒不可遏的模样,心中猜测出了八九分,试探性地问道:“所以知昭,你猜到云景那件事是怎么个情况了?” “是,我都知道了。”宋知昭点了点头,双目冰若寒潭,“帮贺云景在展馆中心开画展和毁掉他画的人,应该都是马骁旭。” 若说之前他只是猜测,那经过今日付言诚老先生的这番话,他算是彻底清楚贺云景那件事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了。 只是他起初认为马骁旭就是想坑害贺云景一把,想看人吃瘪的样子。如今看来,那家伙分明是想替自己的父亲‘报仇’。 可他们父子二人又有何脸面谈及仇恨呢? 分明是那个马池霖忘恩负义、离经叛道,做了对不起老师的事情,最终受到法律的制裁,是他应有的惩罚。 所以,马骁旭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简直是在自寻死路,想要断了自己在美术界的似锦前程!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让他如愿以偿了。” 宋知昭站起身,将那个背包拉开,取出了那几幅早上精挑细选出来的画。 他将那几幅画一一摆放在桌面上,再次坐下后郑重道:“老师,我想帮我那不成器的师弟一个忙。虽然他之前做了点糊涂事,我现在心中对他还有点子怨气。但是既然您承认了他是我师弟,那我与他‘兄弟’二人在这种紧要关头,就必然要如您所言的那般,联起手来,一致对外。” 付言诚看着摆放在桌上的这几幅画,先是挨个仔细端详一番,向人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他是打从心底自豪于宋知昭如今更加深厚的艺术造诣。 紧接着,他随手拿起了一幅,一边抚摸着画框,一边若有所指地问道,“你真的愿意帮他?据我所知,云景之前可是对着你做了些糊涂事呢。” 宋知昭目光不由自主地闪躲了一下,明知故问道:“什么糊涂事?老师,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付言诚没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可是听亦然说了,他前段时间给你的画上添了几处败笔。怎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竟然没有怨他?” “我怎么可能不怨他?” 宋知昭提起这事就烦闷,贺云景好歹也跟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就因为他拒绝了他的爱意,所以才让人由爱生恨,想将他一毁了之? “可是没办法,我总不能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让那等奸人得逞。” “你有这种觉悟,老师便很欣慰了。”付言诚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件事,就是云景那孩子太过分了。当时在得知他做了那等糊涂事后,我第一时间就把他叫到了家里,当面训斥了他一顿。他其实心里也很是内疚,跟我保证一定会找机会跟你当面道歉。他还说,他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够不那么恨他。” “我不恨他,但是,我也不会原谅他。”宋知昭声音清冷,目光也格外暗沉,“我跟他之间,曾经发生过很多事情,或许,就注定了我们会有这样的结局。” “哎,你们本不应该这样的。”听他说得这般决绝,付言诚惋惜地叹了口气,“你们本应该是同舟共济的朋友,是能互帮互助的兄弟,可惜云景糊涂到走错了路。他啊,就不应该喜欢你的。” 宋知昭唇瓣微张,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老师,您、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付言诚抚摸着下巴,眯起眼眸意味深长道:“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有什么事能瞒住我这个老头子呢?” 宋知昭听他又在拿年龄打趣儿,不假思索地哄道:“老师您如今容光焕发,究竟哪里老了?” “小兔崽子,你就是嘴甜,整日里拿话哄我开心。”付言诚瞪他一眼,厉声质问:“你老实交代,你的那个小竹马,是不是也被你这样哄骗到手的?” “您在说什么啊老师,我听不太懂。”宋知昭立马装傻充愣,将脑袋往旁侧一扭,心虚到不敢看他老师的眼睛。 付言诚伸手拍了他肩膀一掌,佯装生气道:“你当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呢?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不是那种关系!” 宋知昭眼看着这个话题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他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跟人摊牌的,干脆垂下头小声道:“是,老师,沈时闻就是我男朋友。而且,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在说完这句话后,宋知昭终于如释重负了。 他这才发觉,原来这种话在长辈们面前也并不是很难说出口,只是需要一点点的勇气而已。 付言诚见他没再遮掩,这才露出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你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根本不一样。那份爱意啊,根本藏都藏不住!” 宋知昭被老师调侃得抬不起头来,脸颊处也隐约间染上红晕。 “果真啊,什么都瞒不过老师您。” 他没想到这等情爱之事竟从来没逃过老师的眼睛。也是,毕竟老师是过来人,怎么会注意不到他们之间的小细节? 也是在这一瞬间里,他恍惚间意识到,或许家里人也早就知晓了他们的关系,只是多年来一直都未曾戳破罢了。 “不过老师,您不恨吗?”宋知昭再次言归正传,“毕竟那群师兄、不,应该说是那群混蛋,他们曾经那样对过您,您就没想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吗?” “有什么可恨的?”付言诚虽然笑得苦涩,但声音依旧清朗,似是心中早已释然,“往事已矣,皆不可追,做人嘛,总要朝前看。若不是我曾经眼盲心瞎,经历了那么一遭,又怎么会遇到你这样的好孩子,能够在我晚年时陪伴在我左右呢?” 宋知昭闻听此言,沉思了良久,也没再多问。 或许,他已经在老师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有些已然不可挽回的事情,不如就当做一个教训,也许时间会淡化一切。 所以他跟贺云景,或许短期之内他无法原谅人的所作所为。但是世事难料,说不定未来的某天,贺云景放下了对他的那份执念,他也淡忘了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到时候,他们依然可以重归于好。 不过,那一切都是后话了。 宋知昭从书房里走出来之后,发现本应该在厨房里的沈时闻正蹲在客厅沙发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玩着老师家养的那只暹罗。 玉江的冬天难免有些寒冷,哪怕是室内有暖气,也让这只尚且未满周岁的小猫黑了整整一个度,如今那张小脸,距离成为煤球已经指日可待了。 说起来,这只猫儿当初还是贺云景孝敬给他们老师和师娘的。 宋知昭还记得贺云景当时说,他们如今已然长大成人,理应去外面闯荡出一片天地,所里平日里无法再时刻陪伴在老师身边。便送给老师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幼崽,希望它的存在,能给老师和师娘的生活平添一份乐趣。 想到这里,他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哎,怪不得老师愿意承认贺云景是他的师弟呢。这样一个懂事且孝顺的人,任凭谁都会被打动吧。 第52章 宋知昭悄无声息地走到沈时闻身边后,才发觉人表面上是在逗小猫,实际上那颗心早已不知道飞往到了何处。就连他都蹲坐到旁侧了,人也没察觉到半分。 “老婆,你在想谁呢,怎么这么出神?”宋知昭用手肘轻捅了沈时闻一下,不大高兴地问着。 沈时闻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他时,眉眼间却变得极其冷淡。 他抚摸着那只温驯乖巧的小猫,没回答人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你把那些画交给老师了?” 宋知昭听他这般问,才恍惚间想起早上因为怕人不高兴,所以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了他,说那些画是要带给老师点评的。 他心虚地垂下头,也伸手想要触碰那只小暹罗,硬着头皮继续扯谎道:“啊,是啊,都给老师看了。老师说我的画技颇有进步,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可以有所成就!” 人这番话说得磕磕绊绊,沈时闻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宋知昭在跟他撒谎。 他冷哼一声,将那只小猫抱起,故意不给宋知昭抚摸的机会。 “小乖猫,我们可不能被某个‘撒谎精’碰。他那个男人啊,可坏得很!” 沈时闻说完就抱着猫儿站起来,侧过身去不肯分给宋知昭半点眼神。 这下宋知昭可彻底慌了神,他连忙拉扯住沈时闻的手臂,急切解释道:“老婆,你听我说,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我、我只是怕你生气而已啊。” 沈时闻听到人跟他坦言,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不过面上仍然装得冷漠,故意躲开他的手,阴阳怪气道:“我生什么气?这么多年来我早就了解你了,表面上说着不原谅、不会帮你那个所谓的朋友,实际上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就琢磨着该如何帮那家伙度过这个难关呢吧?” 被一语中的,宋知昭当场哑口无言。他想为自己再辩驳上几句,可张了张嘴,却发现沈时闻所言句句属实。 不过也不算完全属实,毕竟他是真的没有原谅贺云景,只是不想败坏了老师的名声而已。 索性沈时闻对他而言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情让人知晓也在情理之中。 “我其实帮的不是他,而是老师和我。” 宋知昭再度将掌心搭覆上人的手臂,声音放得很低。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我回家再讲给你听。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的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开始,他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了。我跟他之间从今往后,除了共同的利益与师门荣辱外,不会再有任何私事上的瓜葛。” 第48章 沈时闻没想到他随口而出的两句小作小闹之语,竟能让宋知昭给他如此严肃认真的解释。 他心里划过一股暖流,唇角也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止不住上扬。 他其实何尝不知?当初宋知昭心血被毁之时,对那姓贺的可谓是恨之入骨,巴不得那家伙能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而昨日他对人稍加试探了一番,也明白宋知昭确实还怨恨着贺云景,他们二人的关系恐怕再难以修复。 “好了阿昭,我跟你开玩笑呢。” 沈时闻见自己作得差不多了,连忙放下怀中的小猫,主动回身圈抱住宋知昭。 “你也知道嘛,那家伙在某种意义上可算是我的情敌。所以你不计前嫌的帮他,还故意瞒着我,难免让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宋知昭任由他圈搂着,听到这番吃味话,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他哪能算是什么你的情敌啊?你不都说了嘛,他就是个混账东西。” 沈时闻收紧手臂,照着人腰侧轻拍了一掌,半开玩笑地质问道:“你都知道他是个混账东西,却还故意瞒着我,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吃醋?你这样做,该不该罚?” 宋知昭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话,单指勾起他下颌,在人唇边吻了两口,故意调笑着说道:“我的好老婆,你真吃醋了?那你快给我闻闻酸不酸。” 说完,他便埋头向人脖颈间凑去,还作势在人肩窝处使劲闻了两下。 沈时闻被这番突如其来的调戏弄得心尖都发痒,他耳根通红,却仍然没舍得松手,只是在嘴上宣泄着不满。 “阿昭,你这是干嘛啊?在老师家呢,你还想勾着我对你发/情吗?” 这等虎狼之词若放在平日,宋知昭必定赏赐他一个白眼。可在这种时候,却反而成了情侣间的一种‘小情趣’。 宋知昭将头从人肩窝里抬起来,瞥见到那红得近乎滴血的耳唇,顿时心中愉悦。 他伸手拨弄着那红透的耳根,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怎么了?现在可是冬天,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沈时闻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富有深意的话,连忙配合地问道:“意味着什么啊?” “冬天来了,说明春天也不远了。”宋知昭将唇贴到人颊侧,又落下几个细碎的吻,“你要知道,春天可是动物们交/配的季节啊。” 沈时闻忍俊不禁,还想再跟他调情两句,忽而目光偏转,瞄向他们身后,不偏不倚地对上了不远处付言诚老先生那道耐人寻味的目光。 “……阿昭,你先别发/情了。” 他难得的拘谨起来,试图将紧贴在他身上的宋知昭推开,喉间也肉眼可见地紧张吞咽了一下。 谁料宋知昭根本不买账,硬是贴在他身上不肯挪动半步,甚至还诱哄般说着:“乖啊老婆,我就亲你两口而已。” 沈时闻身体愈发僵直,在稍作犹豫后,他再次艰难开口道:“我觉得,你要不回头看一眼呢?” 宋知昭顿时心中警铃大作,猛然转过头来,在看到付言诚老先生后,差点想在地上挖个坑直接钻进去。 他来不及多想,迅速躲藏到沈时闻身后,试图将自己给遮掩起来,迟迟不肯探头与老师相对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宋知昭不由在心中暗忖:不是,这都是什么事啊?他不过就是想哄一下疑似吃醋的男朋友,怎么还被老师给撞了个正着呢? ——这让他可怎么办是好啊! 付言诚老先生自是察觉出了他这好徒儿的难堪,抬手捂住眼睛,特意留了一条缝隙,装模作样地说道:“哎呦,看不得啊看不得,我如今年纪大了,可是看不得你们小年轻这么肆无忌惮啊!” 宋知昭这下羞得脸颊彻底红透了,他甚至没有半点迟疑,转身就想撒腿逃跑。可惜沈时闻早已预判到他的举动,直接长臂一伸,将人拦腰搂回到身侧。 “老师,瞧您这话说的,如果让师娘听到了,说不定也会出来跟您恩爱一番的。” 沈时闻紧紧搂住宋知昭的腰身,不给他半点逃跑的机会,嘴上却依旧游刃有余地跟老师开着玩笑。 “我可早就听说了,您和师娘情比金坚,可谓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模范夫妻呢。是不是啊,阿昭?” 他说完这话,故意看向低着头不敢吭声的宋知昭,当着老师面跟人咬起了耳朵:“调戏完我了就想跑?没门!你自己跟老师解释去吧。” 毕竟沈时闻还不知道,宋知昭早在方才书房中时就跟老师坦白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他还以为宋知昭是被老师撞破了他们二人的‘奸情’所以才不敢言语,实际上人真的只是在羞愧难当而已。 但宋知昭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师娘陈妤惠就端着盘水晶虾饺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她刚想招呼他们吃饭,却一抬头碰巧看到宋知昭脸颊羞红的模样。她忍不住掩唇轻笑一声,转身将那盘虾饺放在餐桌上。 “知昭,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刚才偷偷用师娘的腮红啦?” “他哪里是用什么腮红了!”付言诚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冲自己夫人挤眉弄眼道:“他这分明是被他男朋友给亲的!” 陈妤惠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哎呦,我说的嘛,原来是这两个小年轻没能克制住自己,在家里‘胡闹’起来了啊?没事的哈,别害羞,老师和师娘都是过来人,不会笑话你们的。” 师娘的这番话不说还好,这一说,让脸皮一向薄得要命的宋知昭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反倒是一旁的沈时闻自打听到付言诚那句‘男朋友’开始,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宋知昭,喜悦之情更是难以言表。 他是真没想到,原来宋知昭早就跟老师摊牌了。原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在老师和师娘这里早已不再是秘密。 沈时闻试图对视上爱人的眼睛,可宋知昭在与他目光交汇的瞬间,立马转移了视线,他虽是嘴上一言不发,却将下巴扬了起来。 那傲娇的小模样似乎在说:别问,不知道,你自己猜去吧! 沈时闻止不住的在心底暗笑,转过头来对着那二位长辈毫不避讳地诉冤:“冤枉啊老师!我刚才可是一动都没动,都是、都是阿昭动的嘴!” 他虽说嘴上喊着冤,面上却满是笑意。 而他的这句话立马换来了宋知昭的一个肘击,还被人睨了一眼,警告意味十足地命令道:“你给我闭嘴,别污言秽语扰了我师娘的耳朵。” 第53章 付言诚将他的话尽收耳底,立马佯装不悦地问道:“知昭,你怎么现在就关心你的师娘呢?你怎么不关心我一下啊,我的眼睛可怎么办!我已经看到你们小两口恩爱的场面了,甚至感觉入了土都忘不掉!” “我——” 老师的话说得太直白,直白到宋知昭只觉得百口难辩。 “什么啊?”陈妤惠不解付言诚所言,急切询问道:“什么恩爱的场面?我怎么没看到?哎呀,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啊师娘,我俩可以给师娘当场表演一个。”沈时闻作势搂住宋知昭,探身就要对准人唇瓣亲过去。 宋知昭强忍着将他一巴掌扇走的欲望,咬牙切齿地将他推开:“沈时闻,你别在外面给我找抽。” “老师,您管管您的好徒弟呀!”沈时闻满脸委屈地走到付言诚老先生身边,躲在人身后开始告状,“您这位好徒弟整天威胁说要揍我,他、他这是想家暴啊!” “我没有,你胡说!”宋知昭这下彻底急了,跺着脚试图跟二老解释,“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什么时候真揍你了?你不许在老师和师娘面前胡言乱语!” 沈时闻仗着在老师身后,扬声冲人挑衅道:“我哪有胡言乱语?你这是敢做不敢当!” 宋知昭被他挑衅得哑口无言,只能咬紧后牙槽干瞪眼望着他,琢磨着回家之后该怎么收拾这个乱告状的坏老婆。 “瞅你俩这样。”付言诚被他俩乐得合不拢嘴,“这是谈多久了?” 沈时闻抢先一步答道:“老师,今年是我们两个在一起的第六年。” “居然才六年?”陈妤惠露出一副不可置信地神情,“我和老付还以为你们早在高中的时候就谈朋友了呢。我还记得高三之前的那个暑假,你跟着知昭来家里住了好几天,临走之前,还望着知昭一幅不舍的样子。” 往事被重提,皆是最美好的过往。 宋知昭也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的岁月,划过脑海的每一帧、每一幕都是甜蜜与温馨的画面。 “谁让他那时候不同意呢?非得嘴硬着说不喜欢我。结果我们就错过早恋期了,现在想想还真是遗憾呢。” 沈时闻也故意叹着气,摆出一幅可惜的模样。 宋知昭横他一眼,质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不过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沈时闻识时务地摇着头,在宋知昭疑似冷脸前自觉走回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含情脉脉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是这时间最美好的事。” 听着小两口腻死人的情话,付言诚与陈妤惠隔空相视一笑。 是啊,只要彼此相爱的人能走在一起,无论过程中经历了什么,都是感情路上最美好的回忆。 “哎呦,看到你们感情这样好,我和你们师娘可就安心了。”付言诚含笑说道,“我跟你们师娘的平生所愿,不过是你们能够平安顺遂,能够相爱、相守到老。” “我们一定会的,老师。” 宋知昭与沈时闻十指相扣,目光在这一刻里格外坚定:“我们会如您们所期望的那样相爱一生,也会相伴、相守到生命的尽头。” 第49章 这场初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整座城市被装点得银装素裹。伴随着冷空气突然来袭,街上的行人都较往常少了五成。 正是因为这场雪的缘故,宋知昭考虑到交通安全问题,直接给他的那三个学生也放了假。这整整三天,他都跟沈时闻蜷在家中,度过了一段难得的二人时光。 三日后,初雪骤停,再次晴空万里,玉江市的市民又回归到往日的忙碌生活当中。 宋知昭刚打来画室的门没多久,就收到一个同城快递,上面没有来件者的署名,只有让他签收的字样。 在稍作犹豫后,他还是接收了这个轻飘飘的箱子。不过在快递员走后,他并没急于打开快递盒探查个究竟,反而举起后轻轻摇晃了两下,试图辨别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神秘物件。 倒不是他太过于谨慎,只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天降快递,谁能不起疑心呢? 不过这个盒子轻飘飘的,摇晃后发出声响也并不明显,宋知昭仔细倾听过后,猜测这里面大概是类似于卡片之类的东西。 有个这种猜测后,他才勉强放松警惕,拿起旁侧的美工刀将快递盒小心翼翼地拆开。可是他没想到,这快递盒打开之后,确实是让他倍感意外的东西。 那是两张画展的门票,时间定在本周六,地点在玉江市展览中心。他其实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贺云景特意给他邮递过来的。 宋知昭紧紧捏着这两张门票,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他能猜到贺云景究竟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感谢他的施以援手,所以邀请他和沈时闻前去参观画展。 但就算去了又能如何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僵硬到了那种程度,又何必前去故作熟络,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着那些虚情假意的话语? 更何况,他当时愿意相帮,只是不想贺云景辱没了老师的名声,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想。 想到这里,宋知昭不由轻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拍下那两张门票发送给沈时闻,顺便带上一句:你想去吗? 沈时闻消息回得很快,甚至言简意赅:去啊!为什么不去?我们一起去,看那家伙羞愧难当的样子! 只是单单看到这一句话,宋知昭都能想到沈时闻在手机屏幕那头是何等的迫不及待了。要不是因为人是他的男朋友,他非得骂上一句‘小人’得志。 不过沈时闻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人说出这种话,他就只会点头附和,也顺便开始期待起贺云景见到他们二人同时出现后会露出一副怎样的表情。 星期六转瞬而至,天气预报说当日多云转晴,是个冬季里外出游玩的好日子。 沈时闻难得没赖床,还不到七点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在衣柜里一顿翻箱倒柜,立志把自己收拾得格外光鲜亮丽。 被细碎的动静吵醒后,宋知昭揉着惺忪睡眼,看着沈时闻忙碌的背影不明所以,声音沙哑地问道:“老婆,你这是干嘛呢?” “时间还早,你先睡你的。”沈时闻头也不回,继续给自己翻找着衣物,“我给自己选套衣服,今天一定要把那个花孔雀比下去!” 宋知昭尚且没醒神,对于人口中的花孔雀先是一愣,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指的是贺云景。 他顿时哭笑不得:“你跟他比什么啊?在我心里,无论怎样,你都是最好的。” 要是放在往常,宋知昭这套花言巧语足以让沈时闻瞬间放弃继续找衣服的冲动,但是今日不同往常,这可是看那混蛋玩意儿笑话的最佳时机。 沈时闻直起身来,回头对人严肃说道:“阿昭你不懂,我这是要打脸那只花孔雀呢。我要让他知道,如果我精心打扮起来,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等自恋之语若是出自旁人之口,宋知昭必定翻个白眼,再暗骂一声油腻且脸大。但从沈时闻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有趣且可爱。 他忍不住低声一笑,重新拉扯回被子将自己包裹严实,翻过身无奈道:“好好好,随你怎么折腾,不过我可得再睡个回笼觉了。真的是,怎么一到冬天就困得很呢?” 他话音刚落,就再度进入了梦乡,徒留沈时闻一人对着衣柜胡乱翻腾…… 于是在早上十点,当宋知昭和打扮得堪称花枝招展、甚至还特意喷了香水的沈时闻站在展览中心正门前时,他发现今日投放在他们身上的目光竟是比往常多了两倍还不止。 尤其是站在展馆场外候场的时候,有不少小姑娘的视线都徘徊在沈时闻身上,更有甚者还咧开嘴角笑得开怀,疑似是对着这位沈姓帅哥泛起了花痴。 这难免让宋知昭醋意翻涌,他故意抵挡住那群小姑娘们的视线,一道道冷冽的目光向她们瞥去,试图用眼神震慑住她们。 他还顺便拉扯下沈时闻衣角,咬牙切齿地质问道:“老婆,你老实交代,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是不是想勾搭那些小姑娘呢?” 这酸溜溜的话闯进沈时闻的耳朵里,让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以防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他自觉垂下头,满脸真诚地说道:“老婆,冤枉啊!我对你忠贞不渝到都快弯成蚊香了,哪里还会想这种事呢?” 宋知昭坑哼一声,压根不觉得自己有被这句话哄到,反而更是酸到牙根发痒。 他压低了嗓音,在沈时闻耳畔又切齿道:“我想起来了,当初上高中的时候,你好像就经常被你们班那群女同学们围着,她们还总是一口一个的‘闻哥哥’喊着你。你说,是不是有这档子事? ” 沈时闻没想到八百年前的事宋知昭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他眨巴眨巴眼睛,打算装傻充愣,将这件‘风流’往事糊弄过去。 但是很显然,吃醋中的宋知昭根本不肯善罢甘休。尤其当他看到沈时闻一言不发时,更是气不到一处来,当即用手肘痛击了下人腰侧。 第54章 “嘶。” 沈时闻硬生生压下痛呼声,龇牙咧嘴地倒吸好几口凉气,在对上人那幽怨的小眼神后,忍俊不禁道:“宝贝,她们当初那么叫,都是在学你啊。” 虽说宋知昭很不想承认,但是曾经年少时期,他确实很爱管沈时闻叫‘闻哥’,人这么说其实也算是合情合理。 不过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心里也酸得厉害:“真的吗?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女人缘很好呢。” “哪有!怎么可能!都是老婆你的错觉!” 沈时闻说得格外坚定,坚信到宋知昭的那股醋意莫名其妙消散了大半。 其实面对突然醋意横生的宋知昭,沈时闻是乐到险些合不拢嘴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癖好,就是喜欢看自家男朋友为他吃醋的样子,虽然代价是会被轻飘飘的揍上几拳。 在展馆外的这场吃醋风波,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小插曲。大该又等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这场画展的大门就正式开启了。 走进画廊,漫步进艺术的殿堂,踏入进这场视觉盛宴当中,感受着色彩谱写的诗章,聆听笔与纸融合后的乐章。 同其他参展客人一样,宋知昭放缓脚步,细细观赏着每一幅画。 他不得不承认,贺云景相较于几年前,画技确实进步了太多。而他也心知肚明,这每一幅堪称佳作的背后,必然离不开付言诚老先生的指点。 若贺云景只是他的师弟,他们之间并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他或许会发自内心的对这些画作大加赞赏。可很多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日,至今仍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散,难免让他有些心中五味杂陈。 昔日旧友有今日的辉煌,这确实是一件幸事。可那个人却偏偏做过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这让谁能够轻易释怀呢? 就在他跟沈时闻刚进场不到十分钟后,一个工作人员便走到他们身边,恭敬地开口道:“您好,请问您就是宋老师吧?有人特意吩咐过我,在遇到您之后,带您和您身边的这位朋友去贵宾区域。” 他这番动静不小,引来不少旁人的目光。他们纷纷猜测着宋知昭的身份,以为他是什么年轻的大人物。 不过这场在市中心举行的画展自然也前来了很多圈内人,他们迅速认出了宋知昭的身份,知道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美术天才,是这些年里横空出世、且名声越来越响的新生代画家。 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宋知昭置若罔闻,他依旧站在原地,声音清冷地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贺云景吗?” 工作人员见他态度冷漠,明显怔愣了一下,犹豫再三后,才微微点了下头:“是的,就是贺老师让我来找您的。他说他知道您今日一定会来,所以有些话想跟您当面说。” 宋知昭倒是挺好奇贺云景时至今日还能跟他说些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道歉,那他大可以一走了之。 毕竟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注定无法再挽回,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根本无法抚平内心深处受到过的伤害。 可他也觉得贺云景不是那种幼稚的人,如果人只是单纯的想跟他道句歉,又何必等到今日呢?这等重要的场合,不怕他一起之下,掀翻了整个展览场吗? 沈时闻见宋知昭迟迟不予回应,以为人是不想见贺云景那个混蛋才犹豫良久,心里顿时急得不行。 宋知昭或许不想见,可是他想见啊!他已经很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家伙如今会以一个怎样的姿态来见到他们,那场景,只要稍加想想就觉得有趣至极! 他连忙轻拽了下宋知昭的衣角,满怀期待地说道:“去吧阿昭,既然他这么想见你,那就给他这个机会吧。” 宋知昭无奈一笑,他哪能不知沈时闻心里想着什么?不过他现在心里还对贺云景有着些许恨意,总觉得相见不如不见。 但在稍加迟疑后,他还是选择了顺从沈时闻的意愿。 他点了点头,对那位工作人员说道:“我明白了,麻烦你给我们带路吧。” 第50章 穿过那条画廊,在到达贵宾区域前,宋知昭和沈时闻看到了一个明显精心打造出来的玻璃展柜。 而在那展柜之中赫然摆放着的,正是宋知昭当时交给付言诚老先生的那几幅、想要赠与贺云景解燃眉之急的画作。只是他们没想到,贺云景不仅将它们单独陈列出来,还在下方标注了一行‘挚友相赠’。 看到‘挚友’这两个大字,宋知昭内心别提有多复杂了。 他何尝不知,这是贺云景在无声的向他表达真挚歉意,也是在试图修复他们已然破碎的关系。 可是他们之间已然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了,想要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般继续做回朋友,这又谈何容易呢? “不是吧?贺云景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沈时闻也同样不明所以,他低声嘟哝着,眉眼间浮现出一抹不解与疑惑。 “谁知道了?”宋知昭伸手抚摸着玻璃展柜,神色凝重地盯着柜中那几幅画,“我让老师把这些画给他,是想让他替补掉被损坏的那几幅。也许是他会错了意,以为我只是暂时借给他的吧?” “不是的知昭。” 沈时闻和宋知昭听到这熟悉的嗓音,纷纷转过头来,果然看到了贺云景的身影。 人此时正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将近一个月未见,贺云景似乎颓然了不少,虽说在这等公众场合人仍是西装革履的,可面容上的憔悴却根本遮掩不住。 贺云景想要上前距离他们更进一步,却在刚要迈开脚步时迟疑了片刻。 他知道宋知昭肯定还在心里怨恨着他,只是人前两天会在暗中相助,今日还会赏脸到场,难免让他猜不透人内心所想。 在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隔着不过两三米的距离,缓缓开口道:“知昭,我都听老师说了,你是特意去了一趟老师家里,将这几幅画亲手交给了他。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度过这次难关。” 听到这些话后,沈时闻瞬间警惕起来,他眯起眼眸打量着贺云景,时刻做好了给人一拳打跑的准备。 倒是宋知昭在这时轻笑一声,侧过身去故作释然地悠悠开口: “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把人生中的第一次画展搞砸了。到时候如若被众人评头论足,保不齐会毁了老师多年来的好名声。” “没办法啊,谁让老师已经认了你这个学生呢?而你又偏偏不争气,被仇家给算计了。所以,我也就只好看在你我同门一场的份上,略微尽些绵薄之力了。” 贺云景低头苦笑了一下,他胸口似是被巨石堵塞,喉间也苦涩得难以蹦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就算宋知昭不明言,贺云景也能猜到个大概。 只是时至今日,他仍想对自己曾经奢求过的感情抱有一丝幻想,希望宋知昭能够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贺云景不言,宋知昭也不语,沈时闻更是做起了一个称职的旁观者,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缄默。 就这样僵持良久后,气氛都开始变得凝固,贺云景才合上眼眸,声音极轻地道了一句:“师兄,对不起。” 这一句师兄把宋知昭当场叫到错愕。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贺云景,以为人又要搞什么新把戏,可在看到人垂着头,一副忏悔的模样后,就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他轻轻拽了下沈时闻的衣角,向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压低声音询问道:“不是,他这是搞哪出啊?他怎么还开始叫我师兄了啊?” 沈时闻此时的面色也不太自然,连嘴角都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他冷哼一声,在宋知昭耳畔低语:“我怎么知道?我就感觉他这声师兄叫起来茶里茶气的。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是想让你心软,然后就此原谅他。” 贺云景的这一系列操作,直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逼得宋知昭足足迷茫了三分钟。 眼见着已经有参展游客朝这里走来,贺云景只得向旁侧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示意人先退下。而后,他向贵宾室指了一下,望着宋知昭说道:“师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俩先跟我进来吧。”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间贵宾室,徒留宋知昭和沈时闻站在那玻璃展柜前面面相觑。 “你这位好师弟,不会是又要坑你吧?”沈时闻看着人离开的背影,阴阳怪气地说道。 宋知昭也同样摸不着头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盼我点好吧。先进去听听他要跟我说什么,我总觉得,他要说的事情,跟马骁旭脱不了关系。” 沈时闻对于人口中的这个‘马骁旭’可并不觉得陌生,毕竟那日从老师家回来后,宋知昭就跟他详细讲述了付老先生的那件陈年旧事。 他也同样认为,如今肯定又是这马氏父子在背地里搞鬼,想要再吃一次当年吃过的亏。 等他们丢掉所有顾虑,走进那个房间时,贺云景已经静坐在了沙发上。他神色凝重,偏头望着窗外冬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55章 看到他们二人进来,他连忙站起身来,端起方才沏好的那盏茶,递到宋知昭面前。 沈时闻抢先一步夺过那个茶杯,放在鼻子下面装模作样的闻了两下,半开玩笑地问道:“姓贺的,你这茶里不会有毒吧?” 贺云景明知这只是一句调侃,可目光还是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他从沈时闻手里拿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闷声道:“你说笑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 沈时闻难得没被人回怼,忍不住挑了下眉,在瞧见人那落寞之态后,更生了得理不饶人的小心思。 他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后伸手摆弄着茶几上的茶具,继续嘴欠道:“你也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啊?那你前段时间毁坏阿昭画那件事情,应该怎么算呢?” 贺云景顿时拘谨起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 沈时闻大手一挥,直接打算他的吞吞吐吐:“别你你你的了,反正我当时打了你两拳,而你现在也遭到了报应,所以,这件事儿就暂时算相抵了吧。阿昭,你觉得可以吗?” 宋知昭走到他身边坐下,没好气地嘟哝着:“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说不可以还有用吗?” 沈时闻摸摸鼻尖,又低头傻笑两声,索性不再言语了。 他知道,是时候让他们‘师兄弟’二人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毕竟大敌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拉拢住人心。 宋知昭看着站在原地依旧一言不发的贺云景,有些头疼地开口:“贺云景,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当初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啊。”贺云景眼神闪躲,“还不是因为我听信了小人挑唆,生了些旁门左道的心思。” 宋知昭见他没说实话,也没觉得意外,只是咬牙切齿地骂了声:“马骁旭这个混帐东西着实可恨。” “你知道是他?”贺云景怔愣了一瞬,随后低头苦笑,“也是,你可是老师的得意门生,是他的关门弟子。所以这一切,应该都是老师告诉你的吧?” “没错,老师已经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我。”宋知昭没有否则,反而说得坦然,“可是贺云景,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老师心里早就认定你也是他的学生了。因为在他的口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师弟啊。” 贺云景闻听此言,将头垂得更低,眼眶也开始变得湿润了。他转过身去擦拭了下眼角,声音哽咽地说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 “你不必再忏悔,道歉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宋知昭打断了他毫无意义的忏悔,温声劝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联手起来,时刻提防着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的马氏父子。” “我明白。” 见宋知昭并未再计较那件事,贺云景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个场地还是马骁旭当时托人帮我租到的。他既然有这样的人脉,为何不想着自己举办一个画展,用自己的实力来与我们相抗衡呢?” 宋知昭唇边毫不遮掩的蔓延起一抹嘲讽,目光也愈发阴冷,他冷笑一声:“他能力不够,又师出无门。与其依靠自己,经过数十年的沉淀打磨才能有一番成就,不如用些偏激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我想,他这一回,应该就是想让我们彻底反目成仇,他好来看一场笑话。” “筹谋了这么久,只是为了来看一个笑话?那他还真是可恨至极。” 贺云景眉头紧蹙,怒火在心中燃烧,随后,他又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我记得当初上学时,你所参加过的那些省、市级比赛他都有报过名,不过成绩一直不太理想。那时候我跟他关系还算可以,他跟我说过羡慕你是老师的徒弟,还说如果他能拥有你这样的人生,那应该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那他可真是个乐子。” 一直在旁侧做倾听者的沈时闻再也沉默不下去了,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我们家阿昭那是天赋异禀,又勤奋好学,所以才被付老先生看上。那种成天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人,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对着我们阿昭望尘莫及吧!” 宋知昭把茶杯怼到沈时闻嘴边,抚摸着他后脑勺哄道:“乖,听话,你还是好好喝你的茶吧。” “干嘛?你烫到我了。”沈时闻被烫得向后躲闪了一下,不满地把茶杯推开,“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知昭意味深长地瞥了贺云景一眼,莞尔一笑:“没说错,就是有点儿给我拉仇恨。” 贺云景心知肚明人意有所指,连忙摇着头,举起三根手指:“没有啊师兄,我对天发誓,我其实从来没有真的嫉妒过你。毕竟我从初中起就看到了你的绘画天赋,虽然打从心底的有些羡慕,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嫉妒你过半分。” 毕竟他知道,就如同沈时闻所言,宋知昭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他与生俱来的绘画天赋外,还有他日以继夜、十数年如一日的勤奋刻苦。 他还记得在高中时,无论酷暑与严寒,宋知昭每一个中午都会坐在教室里,潜心研究每一幅画作。 “哎,其实我挺后悔的。”贺云景想到这里,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如果我没有喜欢过你,没有做过那件错事就好了。那样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会是一辈子在事业上互相帮助的兄弟,不是吗?” 宋知昭见他说得坦诚,轻叹了一口气:“贺云景,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感激了你很多很多年。” “当年刚上初中时,我跟时闻不在同一所学校,初和也总是因事请假,我一个人总是孤零零的。那天在食堂,我看到那几个高年级学生围上来的时候,心里真的很害怕。当时明明路过了那么多人,可他们都只是看了一眼,便扭头急匆匆的走了,似乎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可是只有你,只有你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时候站出来替我解了围。” 宋知昭提及这些往事时,声音都有颤抖。他明明望着贺云景的方向,却目光空远,并未注视人那双眼睛。 “可是我知道啊,明明你其实也在害怕,却在假装坚强。” 贺云景听到这里,鼻间止不住的发酸,彻底红了眼眶。似是察觉出人的情绪,宋知昭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所以,在我的那副画被你添了几处败笔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旁人挑唆的。否则,像你这样善良又正直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说完这些‘肺腑’之言,宋知昭又向前凑近了半寸,压低了声音在人耳边低语。 “但是贺云景,当年初中时那场解围的恩情,我用外面玻璃展柜里那些画偿还了。现在,是你欠我的了。” 第51章 贺云景前一刻还险些懊悔得掉眼泪珠子,下一秒就被宋知昭最后这句话弄得呼吸紧促,身形微颤。 他踉跄的后退了半步,看着神色淡然且目光凌厉的宋知昭,这才发现原来他暗恋了十几年的人,此时竟是这般的陌生。 不,与其说是陌生,不如说是他早已不再了解现在的宋知昭了。 贺云景喉间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唇瓣颤抖着问道:“师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知昭没言语,只是微抬下颌,眯起的眼眸中流露出几道危险韵味。他上下打量着贺云景,似是在暗中谋算着什么。 贺云景被他凝视得险些双腿发软,连忙向沈时闻投去求助的目光,试图用眼神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就这种突然间跟转了个性子、他直犯怵宋知昭,当真让他招架不住啊! 可谁料沈时闻只是无动于衷地撑起下巴,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对他的求助视若无睹。 贺云景顿时欲哭无泪,缩了下脖子怂巴巴地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师兄,以前的事都是我错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嘛。” 宋知昭面上依旧是玩味之态,可心中却强忍着笑意。他是真没想到这招居然这么奏效,竟然让贺云景现在被连直视自己都不敢了。 估计人也是被自己吓唬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抬手拍了下贺云景的肩膀,而后转身走回到沙发旁坐下,屈指悠闲自得地敲了敲茶几。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过来给你师兄我倒茶赔罪。” 这一系列举动看得贺云景可谓是一声都不敢吭,他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走到宋知昭身旁,弯下腰恭敬的给人斟倒了一杯茶。 宋知昭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摆摆手装模作样道:“行了,可别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以后可不许再做那种糊涂事了。否则我身为你的师兄,肯定不会轻饶了你。” 贺云景偷瞄着他的面色,擦拭了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连忙点头称是。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样的宋知昭压迫感太强了,强到他忍不住想要乖乖听话。 第56章 ——难道,这就是那种师兄弟之间的身份压制? “阿昭,你真是太坏了。” 看着快要变成缩头乌龟的贺云景,沈时闻忍不住轻声吐槽了一句。宋知昭则是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似是在提醒他少说废话。 可沈时闻到底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凑到人耳畔暧昧低语:“不过,你这个坏男人我真是爱得很呢。” 宋知昭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照着人腰侧轻拧一把,咬牙切齿骂道:“调情还不分场合了是吧?回家再收拾你。” 沈时闻觉得自己简直冤枉,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得将怨气撒到跟他不对付了很多年的贺云景身上。 正当他想从人身上挑到点儿什么错处时,就发现贺云景那双眼一个劲儿的往宋知昭身上瞄。那怀疑的目光,大概是在觉得此师兄非彼师兄,也许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 沈时闻才顾不得那么多,瞬间醋意升起,一把搂住宋知昭腰身,将人紧紧圈在自己怀中。他吻了口怀中人的额头,占有欲十足地质问道:“姓贺的你看什么看?是你老婆吗你就看?” “不是,我……”贺云景这下傻了眼,觉得自己百口难辩,“我只是有点、有点好奇而已。” 沈时闻满脸狐疑:“你好奇什么?” 贺云景撇了下嘴,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稍加犹豫后小声说道:“好奇你是不是找了一个跟知昭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呗。我总感觉眼前的这个师兄,看上去陌生得很啊。” 沈时闻再也忍不住了,当即不顾形象的笑出声来,要不是宋知昭忍无可忍,给他后背赏了一巴掌,怕是会直接笑得前仰后合。 “太好笑了姓贺的。”沈时闻指着贺云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脑洞这么大呢?” “啊?”贺云景不解地眨了下眼眸,显然是整个人更加迷茫了。 待沈时闻笑够了,才轻咳一声解释道:“其实我家阿昭一直都这样啊,一直都是这种坏心眼的腹黑美人,只不过在你们面前装得很温柔而已。说白了,就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所以才被他温柔的假象迷惑了很多年。” 宋知昭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瞪他一眼:“沈时闻,你要死啊?” 沈时闻连忙捂住自己嘴巴,拼命摇着头。 宋知昭没再搭理他,扭过头来看向贺云景,唇边勾起抹堪称是虚假笑意,温声说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在这儿造谣我呢。你放心,既然我也承认了你是我师弟,那曾经的事情我都会既往不咎的。” 贺云景还处于被莫名其妙喂了口狗粮的无语中,一时间有点品不出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只当人又是在警醒自己,立马低着头小声应道:“知道了师兄……”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宋知昭便拉着沈时闻站起身来,打算去外面再看一圈贺云景近期的画作。 既然他如今已经承认了贺云景是他的师弟,那么偶尔对人的画‘指点’一二,也是他分内之事。 “师兄,你等等。” 眼看着他们二人要走,贺云景叫住了他,焦急说道:“以我对马骁旭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这一次没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你我二人彻底离心,那么接下来,可能就要针对于你了。” 宋知昭自然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倒是全然无惧。 “好啊,那我还真要恭候于他。”他冷笑一声,目光寒若冰霜,“若他还敢再来,那么二十年前他们加诸在老师身上的一切,我必将百倍奉还。” “师兄,我会帮你的。”贺云景说这话时目光格外坚定,似是下定了无畏的决心,“我因为做过的那件错事时常惴惴不安,想方设法的想要弥补些什么,可是一直都毫无头绪。但是现在,既然你有要为老师复仇的决心,那我便一定会鼎力相助。” “更何况我还知道,当年上学时,那些关于‘老师常常找门路将奖项都黑幕于你’的流言,也都是出自于马骁旭之口。他其实私底下没少跟旁人说老师偏心于你,更曾夸下海口,说如若他能成为付老先生的徒弟,也会有这番成就。当时我只当他自以为是、眼高于低,可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原来这都是他故意为之。” “所以师兄,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因为我们都是付老先生的徒弟。既为同一师门,便理应荣辱与共。” 听到这些坦诚之言,宋知昭回首望了他一眼,在冬日暖阳之下,贺云景站在窗前挺立如松,那决然与坚毅,如同初见时的模样。 宋知昭唇瓣微张,过了良久才轻声吐出来一句:“好。” 走出那间贵宾室后,宋知昭跟沈时闻又在画展里待了一段时间,待他将贺云景这回展出的画作全部看完后,才离开了展览中心。 他不得不承认,相较于几年前,贺云景的画技和领悟力确实大有进步,若人能再继续得付言诚老先生点拨一阵,再潜心专研几年,不仅可以扬名整个玉江市,甚至在全国都能有一席之地。 宋知昭突然很庆幸贺云景迷途知返,没有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这也要感谢马骁旭急于求成,过早的对贺云景下手,否则又怎能这么快就让他这个师弟回头是岸呢? 想起马骁旭这个人,宋知昭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其实能想到,马骁旭既然有能力帮贺云景在展览中心举办画展,那么背后肯定也认识几个人物。 不过这也正是宋知昭接下来会想方设法探查的事情,若是能通过身边朋友打探清楚,那他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父子二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阿昭,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时闻伸手抚摸了下宋知昭额头,想要抚平那紧蹙的眉心。 宋知昭眉间稍微舒缓了一点,可面上的愁容依旧遮掩不住,他轻叹一口气:“哎,我只是在想,人的嫉妒之心真是可怕。马泽霖因为嫉妒老师,所以当年不择手段的污蔑他,最终自食恶果。而他的儿子马骁旭也因为这颗嫉妒之心,即将重蹈他的覆辙。” “可不呗。”沈时闻对此也深表赞同,“要不是姓贺的今天那么一说,我还不知道呢,原来那个马什么玩意竟然当年造过你的谣?不过好在那些谣言影响不广,否则这不仅毁了付老先生的清誉,也会让人对你的能力产生质疑。” 不过沈时闻虽然嘴上这么说,却默默地将‘马骁旭’这个名字牢记于心里。 就这样一个爱搬弄是非、还在背地里空口白牙污蔑他人的家伙,若不给人点教训,怎么能解他心头之恨呢? 有了这个想法,沈时闻眸光暗沉,划过了一丝阴冷…… 第52章 三日后,贺云景的人生首秀画展圆满结束,在整个玉江市的美术界中也或多或少有了些许名气。而他这场画展之所以能够成功举办,也是因为宋知昭及时施以援手,不计前嫌的相赠了那几幅画。 贺云景偏偏又不是个低调之人,在画展最后那日,他当着地方新闻媒体的面,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这几幅画皆出自他师兄之手,而他的师兄,便是付老先生的那位关门弟子,宋知昭。 他话音刚落,付言诚老先生便抵达了现场,他笑得和蔼可亲,当着众多媒体的面让贺云景给他补了一盏敬师茶,正式承认了人是他的弟子。 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贺云景近乎是泪如雨下,如同一个孩子般抱住付老先生的手臂,感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的周围,摄像机闪光灯此起彼伏的闪烁着,可在阴暗的角落里,早有一个暗中观察了整整三日的人恨到咬牙切齿,盘算着下一步的阴谋。 画展结束次日,贺云景便神色凝重的来到了知音画室。 不巧沈时闻也在画室里陪伴着宋知昭,看到来者后,忍不住出声调侃了一句:“呦,这不是小师弟嘛?怎么,今日前来是特意感谢你师兄的?” 贺云景此刻心事重重,自是无心跟他斗嘴,只是轻瞥了他一眼后就对宋知昭开门见山道:“师兄,马骁旭昨天晚上来找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正将精力集中于画作上宋知昭手腕微顿,扭过头来狐疑问道:“他竟然还敢找你?他就不怕你跟他好好算算那几幅画的账吗?” “提到这事我就来气!”贺云景恨到捏紧了拳头,牙根也咬得很紧,“他最是诡计多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了展览中心,说是他们看管不力,才让贼人有机可乘。可我知道这件事就是他所为,他不过是清楚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得罪玉江市最著名的展览中心,所以才故意这么骗我。” “他这个混账东西,就是想让我吃个哑巴亏!” 贺云景说到最后越说越气,胸口处燃烧起的怒火几乎将他理智灼烧。他甚至觉得,如果马骁旭现在站在他面前,他都能直接一拳挥上去! 但宋知昭看他有如此觉悟,可谓是打从心底的感到了欣慰。 第57章 不得不承认,这种专心搞事业,而不再继续于情感上纠缠他的贺云景简直就是他的理想型师弟。 只不过他这个师弟甩不开小人确实是一件麻烦事,若是长此以往下去,人若是再受了奸人挑唆,岂不是又会昏了头脑,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想到这里,宋知昭轻咳了一嗓,端起师兄架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他这个人不能交就好,以后尽量离他远一些。还有,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不能信,否则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可就不会再帮你了。” “拜托,我哪有那么傻?” 贺云景瞬间来了脾气,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瞪着宋知昭理直气壮地嚷道:“我只是一时间受奸人蒙蔽而已!但是……我现在不是已经看清他的为人了吗?” “嘿,姓贺的。”沈时闻撸起袖子秀出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在空中晃悠了两下,故作恐吓般说道,“你再敢对你师兄不敬一个你看看?小心我替你师兄教训你。” 贺云景向后仰躺,面上全然无惧,可嘴里却假模假样地说着:“哎呦,我真的好怕怕哦。我现在可什么错事都没有做,师嫂你别再给我两拳啊。” 人这声‘师嫂’一出口,宋知昭忍不住低声轻笑了一下,在暗地里给贺云景竖起了个大拇指。可这称呼钻进沈时闻耳朵里,他可就没那么舒坦了,还险些当场点燃了他的那点暴脾气。 他嘴角细微的抽搐一下,伸手指向贺云景抬高了声音质问道:“姓贺的!你叫我什么?你敢再叫一声吗?” “我叫你师嫂啊?”贺云景不明所以,怀疑人又吃错了什么药,“知昭是我师兄,我叫你师嫂有什么问题吗?真是莫名其妙。” 沈时闻这下更急得原地跺了两下脚,抬高声音道:“当然有问题,我明明是——” “没问题,我觉得你叫的非常对。” 宋知昭薄唇轻启,打断了沈时闻的反驳。他顺便伸手将人拉扯回自己的身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云景啊,我觉得你这声师嫂叫的非常好,要不,以后你都这么叫他吧。” 沈时闻不满地看着他,唇瓣微张了几下后将怨言吞咽进腹。 没办法啊,出门在外总要给自己老婆面子。而且,好像除了‘师嫂’之外,也确实没有其他合适的称呼了。 宋知昭见他不再言语,唇边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瞬,随后将目光转移到贺云景身上,“不过,回归正题,马骁旭昨天找你,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说老师之所以出来给我撑场面,只是为了替你拉拢人心。”提及正事,贺云景立马坐直了身子,眉头紧紧蹙起,“他还试图继续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想让我借着这次画展的风头,掩盖掉你的锋芒。” 宋知昭对于这些话倒是不感觉意外,毕竟像马骁旭那样的阴险小人,也就能做点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了。 他冷笑一声,眉宇间丝毫不掩恶:“他也就能用点这种手段了,还比不上他父亲当年算计老师的时候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打量着与他相隔不过三四米的贺云景,话锋一转,又缓缓道:“他既然能帮你在展览中心举办着次画展,那想必他背后相识之人也不可小觑吧?” 贺云景怎会不知宋知昭是在故意套他的话?不过眼下这局势,他也唯有实话实说,才能稳固住他们二人今后在美术界内的地位。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他的那位父亲认识展览中心的副馆长。” “他父亲?”宋知昭眸光一凛,恨意直达眼底,“你是说马泽霖?” 在愤恨之余,他同样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以马泽霖的人品,如今身旁竟然还能有人相助,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对。”贺云景点了点头,“我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有几个朋友,不过后来都因利而散……但是跟你实话实说吧,这一回我在场地租赁上所付的费用,似乎比正常市面上的价格要翻出整整一倍。” “一倍?” 宋知昭惊得抬高了嗓音,脑中飞快盘算着,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有些人因利而散,注定也会因利而重聚。马泽霖跟那位副馆长如今还能狼狈为奸,想必就是因为有某种利益关系吧。” 贺云景也恍惚间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地问道:“你指的不会是……?” “没错。”宋知昭点了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展览中心这个场地,是因为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所以才在近几年开始风靡全城、成为很多行业争抢的地方吧?而也正是因为它被诸多行业所看上,所以才很难排到使用档期,这马泽霖跟副馆长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有了一层暗地交易的关系。” “我明白了!”贺云景彻底大彻大悟,猛然站起身来,“马泽霖打着所谓有办法租到场地的旗号,诱骗很多人付出两倍不止的价格,实际上是他跟副馆长在其中捞了很大一笔。这、这俩人简直是蛇鼠一窝!” “不行,太可恶了,我现在就要去举报他们两个。” 他气不打一处来,说完就抬腿想要离开。 “你站住!你冲动什么呢?”宋知昭连忙叫住了他,“你跟谁举报?跟馆长吗?首先你根本没有证据,其次,万一馆长也跟他们是一路人,那你到时候又该何去何从?况且这只是一件小事,马泽霖和马骁旭父子在背地里做的缺德事不知还有多少件呢,在此时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提高警惕。” 贺云景不情不愿地定住了脚步,狐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有其他的办法?” “我怎么可能会打一场没有准备的仗呢?”宋知昭无奈地选择了跟人坦言,“我已经拜托亦然哥帮我们暗中调查此事了,我猜,他们肯定还会有更大的阴谋。” “看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日夜提防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刚举办了一次画展,也应该沉心静气,提升自我。”贺云景见他如此说,只得被迫冷静下来,“不过师兄,我从来不是他的首要目标,他想要针对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面对人的担忧之言,宋知昭倒是仍然无所畏惧:“我知道,但是没关系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是啊,而且有我在阿昭身边呢!”沈时闻也在这时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宋知昭的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永远站在他的身后。” 贺云景听到这腻人的小情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嫌弃地摆了摆手:“你俩可真腻歪人!得了,如今话也传到了,我这个电灯泡就不在这待着了。您二位啊,就慢慢恩爱吧!” 说完他走得头也不回,只留下宋知昭和沈时闻相视一笑。 第53章 贺云景前脚刚走,沈时闻的手机就忽而震动了两下。他从裤兜里拿出来一看,双眸中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阿昭。” 他将屏幕摁灭,手臂搭在宋知昭的肩头,声音依旧如往日那般温柔:“书昀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这场比赛结束了,也顺利晋级了,打算跟我商量下一场比赛要用的歌。所以我现在要去录音室一趟,等晚点的时候再来找你。” 逆着光,宋知昭没看到他那抹意味不明的目光,所以并未起任何疑心,只是点了点头连忙应道:“好,正事要紧,你快点去吧,别让书昀等急了。” 毕竟林书昀参加比赛这件事他一直都是知情的,而且据说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今日顺利晋级的这场应该还是半决赛。 这就意味着,人距离冠军的舞台已经近在咫尺了。 见宋知昭应得干脆利索,沈时闻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最不擅撒谎,尤其是对着自己的这位男朋友。要知道,他根本不是要去跟林书昀商量什么正事的,人在决赛上想要用的几首歌,早在三天前就全部创作完毕了。 而他刚才收到的那条消息,来自于一位私家侦探,上面赫然显示着马骁旭现在的具体住处。 沈时闻早在三天前就通过一些手段联系到了这位侦探,他虽不知那位侦探姓甚名谁,可据说人提供的信息是百分百的准确。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想要给马骁旭一个教训,要让人为之前怂恿贺云景而险些毁掉宋知昭画作这事情,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林书昀如今处于比赛的关键时期,自然不能将事情搞大,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计划着带上几个兄弟,前去马骁旭的住处,将人恐吓一通,最好把人吓得屁滚尿流,从此灰溜溜地滚回到家里,别再出来想法子害人。 只是这样见不得光的手段,沈时闻不想让宋知昭知道,他只想让自己心爱之人生活于光辉之下,做那颗耀眼璀璨的行星。 更何况,如果宋知昭真得知了此事,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的,毕竟人最不赞成他用‘暴力’解决问题。 第58章 沈时闻想到这里,不免点些心虚,他将头别到旁侧,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宋知昭面前靠近,嘴上油嘴滑舌道:“那走之前,能不能请我们温柔美丽的小宋老师赏我一个吻啊?” 宋知昭轻笑一声,抬手捏住他下颌,将人那张俊脸掰回来,对准那口红润的唇落下了结实的一吻。 柔软的唇瓣紧紧相贴,随只有一瞬,却也让气氛变得格外暧昧。 待这个浅吻结束后,宋知昭挑了下眉,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你把脸凑过来干什么?要亲的话,我自然是要亲嘴的啊。” 沈时闻眨了下眼眸,抚摸着自己唇瓣,感受着上方人留存下来的温度。他耳根处滚烫得发红,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说了算!反正我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少在这嘴贫了。”宋知昭笑着轻拍下他的肩膀,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画笔,将视线转移到那幅尚未完成的画上,“你赶紧去吧,别让书昀等急了。” “嘿,你怎么还把你男人往外推?”沈时闻佯装不满地瞪他一眼,转过身去冷哼一声,“我这就去,而且我还要跟他在录音室里待上个三天三夜,让你想死我!” 他说完便走得头也不回,主要是怕被宋知昭一把抓回去‘审问’一番,再破坏掉他接下来的计划。 宋知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头笑得无奈。 没办法啊,他就是很信任沈时闻,他相信人对他得爱足够深,也相信人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半个小时后,沈时闻开车载着林书昀和几个兄弟们,根据导航定位来到了玉江市的松北新区。 他手握着方向盘,目光却时不时地瞄向手机,面色格外严肃。 他总觉得那位私家侦探提供的具体地址太过于偏远了些,不知是否真的靠谱。不过那位侦探在短信中表明,这个从未听过的小区里监控设施并不完善,似乎很有利于他们此次行事。 “我说时闻啊。”坐在副驾上的林书昀难得见他如此认真,忍不住出声调侃,“你是报了要把他打个半死的决心吗?竟然想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沈时闻狐疑地瞥他一眼,又环顾了一下车内这三两个兄弟们,不解问道:“这么几个人就阵仗大了?我看你是最近比赛比傻了,都忘记我们以前在外面都是怎么疯的了。不过我可要嘱咐你一句哈,我们这次去就是要吓唬他一下,你到时候可千万别冲动,再真的动手伤了人。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处于关键时期,这要留下点儿什么黑料,往后——” “哎呀,我知道了。”林书昀强忍着笑意打断了他,“你都叮嘱我好几遍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可真没想到啊时闻,你居然还有这种当妈的潜质。” 沈时闻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咋的?你想做我的便宜儿子?那我可举双手不同意。” 此话一出,车内的其他几个弟兄们皆哄然大笑起来,他们纷纷指着沈时闻说他会占便宜,竟然三两句话就把林书昀降低了个辈分。 林书昀对于这等玩笑话倒也不恼,只是故作惋惜地说道:“哎呀,可惜了人家沈妈咪嫌弃我呢,大概也是因为怕他亲爱的老婆,也就是我们的天才画家、小宋老师误会吧。” 沈时闻鄙夷冲他竖起了中指,强行忍住了将他一脚踹下车的欲望。 “你说你现在好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了,能不能嘴上有个把门的?” 林书昀不紧不慢的用小拇指掏了下耳朵,扭头看向窗外,“别念了沈妈咪,我怕你再念叨一会儿,那个叫马什么的东西就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哦对,差点把正事忘了,都怪你刚才打扰我。” 沈时闻这才重新集中精力于眼下的这件正事,脚下油门一踩,直朝目标地点驶去。 林书昀鄙夷的冲他竖起了中指,不满地威胁道:“嘿,你这人还讲不讲理?小心我把这事儿告诉你老婆,让他好好收拾你一顿。” 沈时闻睨他一眼,轻哼一声后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要是不仁,那可就别怪我不义了。你要知道,我老婆跟你家那位的关系可是很不错的,小心我给他吹吹枕边风,让他撺掇人不跟你复合哈。” 林书昀捂住胸口,顿时心痛不已,他指着沈时闻骂道:“沈时闻,你这个王八蛋简直坏透了!有你这么坑兄弟的吗!” 沈时闻对他的控诉不理不睬,反而故作悠闲地哼起歌来,似是把人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林书昀见状也来了小脾气,直接夺走了他的手机,盯着上面赫然显示的那处定位,自告奋勇的做起了人工导航。 “你开快点,还有好几公里呢,就你这么磨叽,什么时候能到啊?” 要不是顾着交通安全,沈时闻真想直接踩个刹车,然后把方向盘交给林书昀。 他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微抬着下巴说道:“你快别闹了,赶紧把手机还给我,这松北新区我根本不熟,该走哪条路我都不知道。” 林书昀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将手机摆放回人面前,嘴里嘟哝着:“也不知道那姓马的怎么住得这么偏远,是知道自己见不得人吗?” 沈时闻离他近,自然将这些话尽收耳底,在心里也大为赞同。 他觉得林书昀说得对,这马骁旭肯定是知道自己在背地里的那点勾当见不得人,所以才将家搬到了这种偏僻之地。 又跟着导航沿途驾驶了大致十来分钟的时间,沈时闻才将车开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崭新的小区,可不知为何,门口的安保措施却并不完善,不禁没有保安轮流值守,还似乎无需刷卡入内。 沈时闻将车停在了路边,与林书昀对视一点,二人默契地点了点头。而后他们一行人分两批进入了小区,朝着马骁旭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你找的这个侦探靠谱吗?”在即将上楼之前,林书昀还是警惕地问了一句。 沈时闻观察着四周,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觉得肯定靠谱。他信誉度极高,从业不过两年,就已经成为玉江市暗网里的首席私家侦探。” “那看来这位侦探确实有点能耐。” 林书昀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迟疑了,直接率先向前一步走进了单元门,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上楼找他吧。但愿那狗东西现在没出去作死,不然我们可就白跑这一趟了。” 所谓的‘仇人’近在咫尺,沈时闻目光开始变得暗沉。他将拳头悄然攥紧,眼底也划过了一丝狠厉。 他嗤笑一声,想着人对宋知昭的那点算计,咬牙切齿道:“他肯定在,我要找他算账,他怎么敢不在呢?” 第54章 他们乘坐电梯来到八楼后,开始谨慎的观察四周,在确认周围并无明显的摄像头后,才逐渐放下心来。 他们将脚步迈得很轻,以确保整个楼道里一片寂静。根据那位侦探所提供的信息,马骁旭现在所在的这个住处,旁边两户还都没有邻居。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次行事根本不会被旁人看到。 站在802门口,沈时闻用眼神向身后的三个兄弟示意了一下,那三人当即明白他的暗示,一齐退到电梯间附近,将身形隐匿于其中。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林书昀抬手敲了敲那扇门,清了下嗓子后扬声喊道:“马先生在家吗?我们是物业的。”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的时间,门内传来了细微的声响,随后,那扇紧闭的房门就被从内推开了。 马骁旭站在门里,上下打量着堵在门口林书昀,显然对这个所谓的物业工作人员不太信任,他警惕问道:“物业的?我没有找过你们啊,请问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啊。” 沈时闻在这时走上前来,用手臂抵住门框,将那扇门大力拉开。他唇边勾起危险的笑意,目光也变得阴鸷冰冷,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 “你就是马骁旭吧?你好啊,我是专程来找你算账的。” 听到这等威胁言语,马骁旭先是一惊,随即后退半步,本能性的想要拉回那扇门,可惜门早已被那二人堵住,他根本无路可逃。 楼道里灯光有些偏暗,他一时间还看不清来者的脸,待沈时闻再向前逼近一步,半只脚迈进他家后,他才看清人那张脸,瞳孔猛然间收缩了一下。 “是、居然是你?你来我家干什么?” 马骁旭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双腿止不住的发软打颤,他努力抬高嗓音,试图让自己的气势上不至于那么低弱。 沈时闻对他这句话倍感意外,挑眉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马骁旭还没意识到危险已然逼近,仍昂头挺胸,装作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宋知昭身边的人吧?” 沈时闻没料到人竟然真的认识自己,眉头稍微紧蹙了一下。 第59章 他严重怀疑这个马骁旭在暗地里跟踪打探过宋知昭,否则他们二人的关系这般隐秘,怎么会轻易被这个外人知晓? ——不过,如若人真的做过这种事情,那就更不能轻易放过了。 想到这里,沈时闻倚靠在门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愈发深邃。 他唇边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玩味说道:“哦?那既然都你知道我是谁了,怎么还不请我进去坐坐呢?” 见他这句不似玩笑话,马骁旭这才生出几分慌乱,连忙高声叫嚷道:“不可能!这是我家,你、你要是闯进来,就是私闯民宅!” 沈时闻收敛起笑意,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彻底阴沉了下去。他深邃的眼眸微眯,掠过一道冷冽的暗光。 他不以为然地走上前来,一把拽住马骁旭的衣领,将人拖拽进沙发旁,冷声说道:“那又怎么样?你这个民宅今日我就是闯定了。我要让你知道,与阿昭作对的下场,是你承担不起的。” 沈时闻话音刚落,马骁旭的眸中就闪过一丝恨意,被林书昀敏锐的捕捉到了。 林书昀自是从沈时闻口中听到了他们之间的那些恩怨,起初还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那上一辈的仇恨,不应继续在他们身上留存。 可现在事实证明,马骁旭对宋知昭的恨不只是一星半点,而是应该到了早已恨之入骨的地步。 “你以为你带了两个人来,我就会怕了你不成吗?”马骁旭此时也逐渐理智尽失,昂起头不管不顾地挑衅着,“我知道你是宋知昭的那个姘头,说起来你们可真恶心啊,两个男人居然搞在了一起。简直是令人作呕!” 他说完这话,眼底闪过一丝恶毒的精光,嘴角也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他又恍惚间想到了什么,小人得志般地问道:“你说,如果我把宋知昭是个同性恋这件事情公之于众的话,那么他今后在圈内还会有一席之地吗?” 这明晃晃的威胁令沈时闻眼里愠色难掩,胸腔内犹如聚集了一团怒火,让他难以自控。 愤怒到极致之际,他将拳头攥紧,嗤笑一声道:“谁他妈这么不开眼,把你这个封建余孽给放出来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他妈的恋爱自由了,你还以为这能威胁到我?我看你在这偏远地区苟且偷生了太久,都与时代都隔绝了吧!” 说完这些话后,他猛然上前一步,攥住马骁旭衣领,毫无征兆地照人脸上狠厉砸下一拳,紧接着,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楼道。 “啊——” 马骁旭只觉得刺痛传来,他拼命捂住自己的脸颊,试图缓解那份痛楚,可却根本无济于事。还没待他适应这股痛意,沈时闻又抬腿向他膝间踹去,逼得他跌落在地,这才后知后觉的恐慌起来。 两处的伤痛都钻心刺骨,他惊慌失措的向后拼命挪蹭着,那模样如同小丑般滑稽至极。 眼看着沈时闻还要更近一步,马骁旭这才想起要求饶。他将自己蜷缩在墙边,连头都不敢抬,颤巍巍地说道:“我错了,别、别打了,我真的不敢了。我刚才只是一时口无遮拦,都是我的错!” “你知道错了啊?”沈时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可惜你现在才知道,似乎有些太晚了呢。而且你当初让贺云景毁阿昭画的那件事,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 马骁旭心里近乎是彻底绝望了,他心知肚明人是为了替宋知昭报仇而来,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他不免有些怨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贺云景,如果不是人当时突然心软,没毁成宋知昭的那幅画,恐怕现在自己也不会沦落至此。 他抬眸偷瞄沈时闻一眼,喉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是的、不是的,是贺云景那家伙自己怨恨宋知昭,所以才向我询问毁了他的办法……但是,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说明贺云景他没有得逞啊!” 看他迫不及待出卖贺云景的样子,沈时闻就忍不住从心底发出讥讽的笑意。 要不是如今宋知昭跟贺云景已经处于半和解的状态,他非得在这挑拨离间一把,日后看他们二人上演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沈时闻半蹲下身,盯着早已吓破了胆的人,不依不饶地质问道:“哦?那照你这么说,一切都是贺云景的错了?难道你就没有嫉妒过阿昭吗?” 马骁旭心虚到不敢与人相对视,嘴硬的为自己辩解着:“我跟他无冤无仇,只是刚上大学时做过半年室友而已,怎么会到嫉妒他的地步呢?他的优秀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我对他只有羡慕,没有嫉妒!” “是吗?”沈时闻双目猩红,抬手攥捏住他的肩膀,厉声斥道:“你敢说上学时那些关于阿昭的留言与你毫无关系吗?你敢说你和你的父亲对付老先生从来没有过半点怨恨吗!” 马骁旭被这声声质问骇得头皮发麻、耳畔嗡鸣,整个人也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他以为自己很多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实际上却早已败露。 他突然间明白为何沈时闻今日会如此气势汹汹的过来了,肯定是贺云景跟宋知昭说了些什么,否则上学时期的那些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见马骁旭彻底无话可说,沈时闻掌间更稍加施力,捏得人发出一声痛呼。 他盯着人因疼痛而扭曲的脸,明知故问地说道:“很痛,是吗?” 马骁旭痛到难以开口,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可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沈时闻并没有赏赐他半点怜悯,反而将人推倒在地。他再次站起身来,转头望向窗外,那灰蒙蒙的天宇,似乎是风雪欲来的前兆。 “好了时闻。”眼看着将人收拾得差不多了,林书昀才轻声提醒道,“我看现在也把他教训的差不多了,我们是时候该走了。” 沈时闻没再多言,也没分给地上的马骁旭半点眼神,转身离开了这个污秽之地,还顺便‘好心’的帮人带上了门。 在返程的路上,沈时闻没再开车,坐在副驾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林书昀一边驾驶着车辆,一边轻叹一口气:“我的好兄弟,说好不要冲动的,你怎么还先动上手了?” 沈时闻撇了下嘴,扭头看着车外的风景,闷声说道:“我看他那副德行属实欠揍,就……实在没控制住。”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林书昀轻笑出了声:“我就知道你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不过你做得对,那种人是该给点教训,刚才听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都想给他两拳!” 另外几个兄弟们见状也纷纷附和起来,很快,车内就恢复了欢快的气氛。 可他们的世界多云转晴,马骁旭在家中却恨到咬牙切齿。 他倚靠着墙壁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眼神凶狠地目视着前方,低声说道:“宋知昭,你给我等着,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第55章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已至十二月初。玉江市迎来了第三场雪,那鹅绒般的雪花压得窗外树枝都稍显低垂。 许是冬日容易让人困乏的缘故,田宇昊头倚在窗边,已然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架势。 坐在他旁侧的张梓清侧目偷瞄他一眼,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里暗道他是个叫不醒的睡美男。 宋知昭倒是早已习惯了田宇昊在课上爱打瞌睡这件事,反正他会找时间抓人来画室补课,将人因为溜号走神或者贪睡而错过的课程通通补上。 说起来,宋知昭如今在带学生这件事上已经游刃有余了,他甚至还很会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让郝亦然或者贺云景来给他的学生们上一两节他们所擅长的课程。 看着那三个风华正茂的孩子,他们自是不会推拒。 郝亦然干脆把这当做他闲暇时间的一大乐趣,闲着没事还会在课上与他们说笑一番,这幽默风趣的上课风格让他深受三个学生的喜爱。 而贺云景起初还略显拘谨,生怕自己会无法胜任这项工作。可在上了几堂课后,他对于给学生教课这件事逐渐乐在其中,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往日隔阂与执念皆随着时间消散,他们三人现在偶尔也会小聚一场,将生活填充得更加充实。 出去的次数多了,这就少不了沈时闻会时常吃醋,他常常用幽怨地盯着宋知昭,露出一副‘怨夫’之态,试图让人将他也一并带上。 宋知昭自然知道人心中的那点小盘算,无非是担心贺云景对他‘贼心’不死,所以从来不会拒绝人的跟随。只不过现在让他倍感头疼的是,沈时闻每次跟贺云景一见面就习惯性的互怼起来,谁都嘴上不饶人。 每逢两人疑似要掐起架来时,他都会不动声色地将沈时闻搂回到自己身边坐好,用身体行动警告人乖乖听话。 不过这招对沈时闻确实很奏效,他每次都迅速安静下来,故意窝在宋知昭怀中,得意地望着贺云景。不过人回应给他的,也只有一根单独竖的中指,眼中却再没有半点嫉妒。 时间久了,沈时闻终于放下心来,他知道贺云景如今应该是彻底丢掉了昔日的那份情愫,待宋知昭唯余兄弟之情。 第60章 这一切都显得那般岁月静好,似乎朝着世间最美好的方向发展着。 可惜这世道险恶,又风云莫测,阴谋与诡计总在暗处游动,让人防不胜防。 雪势渐大,考虑到雪地难行,冬日的天又黑得极早,所以即便是在星期六,宋知昭也决定提前下课。 他将画笔丢在旁侧的桌上,转过身来温声说道:“我看这外面下雪了,天还挺黑的,所以我们今天的课先上到这里吧。回去的路上都注意安全,到家后都让父母给我打了电话,记住了没有?” 原本昏昏欲睡了一下午的田宇昊,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精神起来了。他站起身,拼命点着头说道:“知道啦小宋老师!您放心,我肯定一回家就让我妈给您打电话的!” 宋知昭看着突然间又精力充沛的人,故意冷下脸训斥道:“田宇昊,睡了一下午你终于来精神了是吧?每次说下课的时候你都最来劲,下周日如果不下雪的话,你就给我过来补课。” “不要啊老师!” 田宇昊当即哀嚎了一嗓,走上前来试图抱住人手臂撒娇。 可宋知昭早已熟悉了他这些套路,手臂先行往后一藏,不给人半点机会。 “撒娇卖乖都没用啊,一上课你就睡觉溜号,白瞎了你这么聪明的小脑瓜子。” 田宇昊心知肚明人都是为了他好,本着尊师重道的原则,只敢撇下嘴略微表达一下他的小情绪。 宋知昭将他脸上的那点小表情尽收眼底,抬掌轻拍了一下他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说你,如果上课的时候能有他俩半点认真该有多好啊?”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嘛。”田宇昊揉了下自己并不痛的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 宋知昭没再跟他多言,只是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行了,我看外面的雪可下的不小,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知道啦老师!” 想到提前下课这件事,田宇昊又重新恢复了笑颜,他近乎是蹦跳着回到自己座位上,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背包,站在旁边等待着张梓清。 唐昱因为家与他们并不顺路的缘故,还坐在原处给自家司机发送消息,让人提前过来接他回家。 等张梓清收拾完毕,田宇昊跟在他身后,二人走到门口前时,如同往日一样回头笑着跟宋知昭挥手道别:“下周见咯小宋老师!我俩就先走了!” 宋知昭看着外面的白雪皑皑,突然心血来潮,想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他走上前来,先行一步替他的学生们拉开画室的那扇门,在凛冽寒风中含笑说道:“下周见,雪天路滑,回去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可他话音刚落,田宇昊和张梓清前脚刚踏出画室没两步时,一群面色不善的、手上拿着棍棒之类凶器的陌生人就纷纷包围上来。 为首那人手拿铁棍,面带刀疤,此时正打量着这两个孩子笑得猥琐,他吹了个口哨,吊儿郎当地说道:“哎呦,小朋友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宋知昭闻言快步上前,本能性地将他们二人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那群人,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那刀疤男被坏了好事正心生不悦,一抬眼看到宋知昭那张五官精致、漂亮得如同被精雕细琢过的脸后,瞬间眼底锃亮。 他细细观赏着与他相隔不过两三米的人,打趣儿般问道:“这位小老师,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啊?这模样可还真是正经挺不错的,要不今晚陪陪老子?” 宋知昭眉头轻轻上挑,在心底冷笑一声。要不是顾忌着身后这俩学生的安危,他非得上去给这个满嘴污言秽语的狗东西几拳头。 这都什么玩意,还敢调戏到他头上了是吧? 要不是因为今天是林书昀的总决赛,沈时闻前去相帮,他只能在此孤军奋战,否则就这几个家伙,现在都得横着跟他说话。 没错,他不能打怎么了?可他有个从小就爱打架惹事的老婆啊!就这群小喽啰,不是他吹,如果沈时闻在的话,估计几巴掌就能给他们通通扇飞! 想到这里,宋知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冲那刀疤男挥了下手,不耐烦地驱逐道:“少在我这里闹事,赶紧走啊。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可就报警了。” 田宇昊和张梓清被他遮挡在身后,看不太清面前发生的一切,但是直觉告诉他们肯定大事不妙。 田宇昊试图探头张望,可在偷摸瞧见那刀疤男提起铁棍放在手上敲打两下后,瞬间缩回了脖子。他喉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躲在宋知昭身后紧张兮兮地问道:“老师,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宋知昭倒是不怕这几个闹事的‘社会人’,主要是生怕这群地痞流氓的目标是他的这几个学生。 他连忙将田宇昊向后轻推了一下,偏头对他们二人低语道:“别说话,一会儿找机会悄悄进屋,然后喊小昱报警。” “好的小宋老师,我们知道了。” 张梓清虽说有些双腿发软,但还是乖巧听话地点了下头。田宇昊则是在暗中观察着周围动向,估摸距离门口大概有三步之遥,如若能够找准时机,还能拉着他们小宋老师一起回屋避难。 “宋知昭,没想到你这个老师当得还挺像模像样的啊?” 就在这时,一道不善且近乎癫狂的声音从这群人中间传来,宋知昭顺着声源处看去,看到了面色狰狞的马骁旭。 宋知昭眼皮瞬间突突直跳,意识到危险降临,并且今日可能难逃一劫。但他面上依然镇定自若,将那两个孩子死命抵挡在身后。 寒风呼啸而过,此时的他衣衫单薄,可站在孩子们面前却依然挺立如松,没有半分摇晃。 他目光清冷,望向那早已失态的马骁旭,冷声质问道:“马骁旭,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法治社会,我警告你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马骁旭哪有心情听他说教?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扭曲,眼中迸发出的都是那种病态的、恶毒的目光。 “法治社会又怎么了?”仿佛算准了大雪天会街上无人,他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宋知昭,若能拖你下地狱,我怎样都值了啊!” 说完这句话,他从外套兜里拿出一柄管制刀具,雪夜映衬之下,那锋利的刀刃明晃晃的刺眼。跟他一道前来的那群人看到他拿出这把刀后,纷纷惊得后退了半步,显然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那刀疤男迟疑片刻后,试探性的凑上前来,在马骁旭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马先生,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不是说就吓唬他们一下吗?”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马骁旭不悦地瞪他一眼,“又没让你们几个动手,在一边站着得了。” 刀疤男见他油盐不进,彻底心急如焚了起来,连声说道:“不是,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兄弟几个可不能帮你了啊!我们总不能为了你这点个人恩怨,就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搭上啊!” “少废话!出什么事我自己担着!”马骁旭早就不耐烦了,直接将絮叨的人一把推开,“而且下了这么大的雪,最近周围的监控又经常失灵,就算真把他杀了又能有谁知道?” 听着他们二人对话,宋知昭算是明白了,这群一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人,不过是马骁旭雇来的帮手。 而他也敏锐地抓住了马骁旭话中的重点,不由眯起了眼眸,冷嘲热讽道:“你竟然连最近几日这片的监控发生了故障都知道,看样子你准备得还挺‘齐全’啊?” 马骁旭没听出来这是一句讽刺,只当他是在恐惧,甚至更加得意了起来:“是啊,我已经带着他们在这附近蹲点很久了。我不仅知道你有三个学生,还知道你每周六都会给他们上课!”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对我的学生们动手?”宋知昭心中隐约猜测出个大概,默默将拳头攥紧。 “是又怎样?”马骁旭不以为然,笑得更加猖狂,“这些年你抢了我这么多奖项和机会,总该还回来点什么吧?你说,如果知音画室发生了命案,受害者还是你宋知昭的学生,那你今后是不是就会名声扫地啊?” “你是不是疯了?”宋知昭眉头紧皱,无法理解面前这个偏激的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要当街行凶,你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是真想让自己未来的大好前程全部就此毁掉吗?” “代价?哈哈!前程?哈哈!” 马骁旭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了起来。雪飘落在他的脸颊上,瞬间融化成了水滴。 待笑够了,他依旧仰着头,握着刀子的手却有几分颤抖,声音也让人听不出悲喜:“有你在,我能有什么大好前程?宋知昭,你太耀眼夺目了,又有美术天才的头衔,又师从名家的……名家?哈,他不过就是个老不死的!” 宋知昭将他的癫狂之态尽收眼底,悄然将自己的那两个学生向后轻推了两下,那俩孩子自然会意,偷摸打开画室那扇门,纷纷弓着身子钻了进去。 第61章 而那群马骁旭雇过来的‘打手’们,即便看到了那俩孩子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也纷纷视而不见。 毕竟,这跟一开始说好的根本不一样,明明只是说吓唬他们一下?怎么现在就连管制刀具都拿出来了呢? 这、这分明是要杀人啊! 宋知昭用余光看见那俩孩子的危机依然解除,试图最后劝说一下疑似理智尽失的昔日同窗:“马骁旭,我劝你不要像你的父亲一样冥顽不灵。当年你的父亲害了老师,最终自食恶果,你是想步他的后尘吗?”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父亲!” 这一句话倒是彻底点燃了马骁旭的怒火,他再次向宋知昭看去,双目彻底猩红,胸口也剧烈的起伏着。 他高声咆哮道:“明明是姓付的那个老东西忌惮我爸天赋极高、少年有成,所以那些年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压他!每一次我爸获得了奖项,得到的都是他的冷言冷语!每一次有企业家或有权势之人想要与我爸相结识,他也都会从中阻拦,不给我爸任何机会!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我爸的错!” “宋知昭,你以为的好老师,不过就是个伪善之人!否则,他当年的那些学生怎么会都背叛他?是你!是你没有看清他的嘴脸,还一味的信任他罢了!” 这些话语句句砸进宋知昭的耳中,让他觉得简直是荒谬至极。 他觉得此时不是马泽霖的胡言乱语,就是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否则以老师的贵重人品,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 而就趁着他愣神之际,马骁旭猛然举起那锃亮且锋利的刀子,径直地朝向他刺去! 第56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张梓清推开画室那扇门,田宇昊则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宋知昭胳膊向后用力扯拽了一下。 雪天路滑,宋知昭脚下不稳,竟是踉跄的跌进屋内,奇迹般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 宋知昭知道马骁旭不会就此作罢,人现在已经形同疯癫,恐怕还会再次出手。所以他来不及感谢自己的那俩孩子,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上摔出来的疼痛,再次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学生们挡在身后。 哪怕是在张梓清和田宇昊的协助下躲过刚才那一刀,他仍然心有余悸。他不敢相信如果刚才那一刀没有躲过,会是怎样的后果。不过这让他现在更加确信了马骁旭已然理智尽失,这种状态下的人,断然不能再轻易刺激到他。 看着安然无恙的宋知昭,马骁旭不可置信地将目光转移到那两个孩子身上,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救他?难道在你们心里,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当然!” 宋知昭没来得及阻拦,田宇昊就已经将话脱口而出了:“小宋老师是我们的恩师,自然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人。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个坏人伤害到他的!” 马骁旭看着这个明明心中恐惧,却仍然说得义正言辞的小高中生,将后牙槽咬得咯吱作响。他气得用刀在空中胡乱比划着,高声叫骂道:“狗屁的恩师!他不过是用你们来衬托他自己!就算你们将来名扬天下了,也都是他宋知昭的功劳而已!天下的老师都是一副德行,都为了自己不择手段!你们、你们都是一群蠢货,被他给骗了!” “才不——” 田宇昊被他这番话急得跺了下脚,还想要开口再争辩些什么,却被宋知昭不动声色地抬手阻拦住了。 宋知昭神色严肃,用眼神示意他噤声,此时不是与人针锋相对之时。而田宇昊虽说是护师心切,可也贯会审时度势,明白了现在不易与人起口舌之争,只好乖巧的闭了嘴。 马骁旭见人不再言语,指着他们不由沾沾自喜了起来:“你瞧啊宋知昭,你的学生们都不替你说话了呢!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也认同了我的说法!所以你跟你那位所谓的‘恩师’一样,都注定会众叛亲离的!” 说完,他又开始仰头大笑起来,这幅疯癫之态,看得与他一道前来的那群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是什么精神病啊?” 刀疤男身旁的一个人忍不住嘀咕出了声:“要不我看还是报警把他抓起来吧,别到时候再连累了我们。” “报什么警?”刀疤男听到这话连忙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一会找机会走就行了。如果报警的话,你不怕这家伙疯起来连我们一并捅了?” 那人竟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一边点着头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你说的对,一会儿我们偷摸跑了算了,早知道是这种人,我才不跟来呢。”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现在不想跑一样。”刀疤男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又偷瞄着宋知昭,止不住咽了下口水,“不过说真的,这次来还真的不亏,竟然遇到个这么漂亮的人。不过可惜了,居然是个男的。” “我说兄弟,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美人呢?你可别看了,小心这疯狗一会儿回头捅你一刀。”那人回敬了他一个白眼,顺便鄙夷地冲他竖了个中指。 马骁旭也似乎听到了他们在悄声嘟哝,回头面色不悦的向他们看去。刀疤男不偏不倚对视上他那骇人的目光,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可真怕这位马先生疯起来六亲不认,到时候再把他给伤了。他可不想钱没挣到,还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 他们之间的谈话宋知昭听不太清楚,但是隐约间好像听到了报警二字。 他这才想起隔壁那家网红甜品店,那家店的老板是个漂亮阿姨,家中有两个做警察的儿子,偶尔会来店内照看一二。 宋知昭连忙偏头向那家店望去,发现那家店不似往日那般灯火通明,反而黑漆漆的一片。他猜想,也许是因为下大雪的缘故,所以今天并没有开门,这也就意味着,遇到那两位警官的希望大概是极其渺茫的。 想到这里,宋知昭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绝望。他望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的雪地,心也逐渐开始下坠。 可他也明白,无论如何,他现在是三个学生的老师,他要保护他们的安全,不能让他们在成长这条路上留下恐惧的阴影。 宋知昭深吸一口气,试图跟马骁旭做最后的谈判。 “马骁旭,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但是请你不要冲动,不要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谁是无辜的人?”马骁旭挥舞着那柄刀,胡乱指着四周,“你是指这群我雇来的人,还是你的那三个学生啊?” 宋知昭目光随着他刀尖的方向来回移动着,心也近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唇边勉强勾起一抹笑意,温声劝道:“他们都是无辜的人,要不,你让他们都先走吧。我和你之间的恩怨,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刀疤男听到他这句话后,颇为感激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愈发觉得这个小老师人美心善。可谁知他刚想带着那些弟兄们转身离开,就被马骁旭厉声呵斥住了。 “你们站住!走什么走?收了我的钱就得替我办事,你们今天一个也跑不了!” 刀疤男没见过这般蛮横无理的人,瞬间来了脾气,转过身来眯起眼睛,冷声质问道:“那你想怎么样,让我们在这看着你当街行凶?这跟你说好的不一样啊,你当初也没说要拿这玩意儿捅人啊!” “而且要我说,这位老师也不像你说的那般品行不端啊?我看啊,就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这点事情没必要在这舞刀弄枪的吧?” 刀疤男这番话不说还好,这一出口,反而让马骁旭觉得自己花钱雇来撑场子的外人都在向着宋知昭说话,更让他对宋知昭恨得咬牙切齿。 “闭嘴,都给我滚!” 马骁旭咆哮着将他们尽数驱赶,拿着刀的手也颤抖得更加厉害。 刀疤男面色铁青,骂骂咧咧的带着弟兄们准备转身离开,在大摇大摆地走到路口后,纷纷脚底抹油般溜之大吉了。 马骁旭看着他们一溜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唾骂了一声‘废物’,将手中那把刀攥得更紧。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屋内静观其变的唐昱尽收眼底。 外面的动静着实不小,起初时他看不真切,特意躲在了沙发后面,警惕地看向门口,打算拖延到他家司机过来,帮他们解决掉这场危机。 可当他们小宋老师跌倒在地时,他紧张的探头张望,竟看到了那明晃晃的、反着光亮的刀刃。他整个人瞬间慌乱不已,险些惊叫出来,但理智又让他迅速将嘴巴捂住,愣是一声没吭。 惊魂未定的他摸索出手机,本能性的想要报警。他知道现在时间紧迫,继续等待恐怕会来不及了,他断然不能让自己的老师和朋友们继续深陷于危难之中。 所以他躲在沙发里,将自己尽量蜷缩起来,慌里慌张的拨打了报警电话,压低声音跟警察诉说了情况,还不忘报出准确地址。 待这一切完毕后,唐昱鼓起勇气,高举着手机冲出来,对着门口那持刀的陌生人高喊了一声:“老师,我已经报警了!” 第62章 马骁旭看着从屋内又跑出来的一个小高中生,这才想起来宋知昭一共有三个学生。他目光阴狠地瞪向唐昱,将手中的刀刃对准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小子找死?” 唐昱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纵使他平日里沉着冷静,也不由瑟缩的向后退了半步。 他想着气势上肯定不能输给这等歹徒,便昂起下巴,摇晃了两下手机,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你赶紧把刀放下!警察叔叔马上就要到了,你、你要不就赶紧跑吧!” 被宋知昭护在身后的二人,不由为他的勇敢竖起了大拇指。尤其是平日里与他略微不合的田宇昊,也打从心底敬佩他的临危不惧。 可宋知昭就没那么轻松了,他有些担心马骁旭会情急之下转而对唐昱动手,所以紧紧盯着人的动向。他敢确定,哪怕他的学生有一个人会因此受伤,他都会用一生来懊悔自责。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宋知昭用余光看到了远处走来的两个人,瞧那身形,应该就是隔壁蛋糕店的那两位警官。 他眼底倏忽一亮,连忙高声喊了一句:“程警官!救命啊!” 马骁旭听到人呼救更是心急如焚,他不想自己这些天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于是他视线一转,举起刀猛然冲进屋内,竟是将目标对准了唐昱! 宋知昭的动作快过了脑子,一把抓住了马骁旭的手臂,阻止人再向前一步。 马骁旭这下彻底急了,直接将刀刃偏转,朝着人身旁的田宇昊就要落刀。在这等情急之下,宋知昭来不及过多考虑,只能以身挡刀,任由那把刀子插进了自己的左腹! 在刀刃触及到肌肤的瞬间,宋知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令他头晕目眩。这种疼痛是无法言喻的,是撕裂他皮肉的刺痛,疼到让他近乎窒息。 他摇晃了下脑袋,竭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额间也因为疼痛而浸出了一层冷汗。他痛得忍不住弯下腰,却还死命攥住马骁旭的手腕,避免人再伤害到他的学生们。 不过好在这份疼痛很快就被麻木掉了,宋知昭低头向下看去,瞧见了那插在自己左腹处的刀刃,还有从刀刃间缓缓渗出的血,正一滴滴坠落在地。 “啊——老师!” 那三个小孩这才后知后觉的惊叫出了声。 唐昱不知所措,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手机也直接脱手滑落,砸在地上发出‘砰’的闷响。 这声闷响倒是让傻眼了的田宇昊回过神来,护师心切的他冲动胜过了理智,不假思索地拿起旁侧角落里那柄扫把,胡乱挥舞着向马骁旭抡去。 张梓清更是吓得哭了出来,猛然转身向门外跑去,想要寻求过路人的帮助。 可他还没来得及跑出知音画室那扇门,就撞上了一个匆忙赶来的高大身影,他来不及多想,抓住那人的衣角就眼泪汪汪地哀求道:“大哥哥,求您救救我们的老师吧!他、他被坏人捅伤了!” 而与他相撞的人,正是隔壁网红蛋糕店的警官之一,如今玉江市南安区公安分局特别行动队的队长——程明远。 程明远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似乎有人在喊他,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发现画室门前的那片雪地有诸多杂乱的脚印。 他跟自己旁边的陆清行道了声“那边好像有情况”后,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画室门口,结果刚要推开门,就被慌里慌张的张梓清撞个满怀。 程明远闻到了明显的血腥气味,来不及安抚惊慌过度的张梓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先单手是将挥着扫把田宇昊拎到一旁,又以迅雷不及掩耳劈手打在马骁旭手臂上,趁着人吃痛松掌的瞬间,将这行凶者反手压制在地。 马骁旭丝毫没有反抗,只是笑得满脸诡异,他抬眼阴恻恻地看着宋知昭的伤处,狂笑道:“宋知昭!痛吗?你活该!” 程明远看着他这副疯样,忍不住眉头微蹙,他抬脚踹了人一脚,厉声呵斥道:“闭嘴,安静点。” 而后他抬头瞥了眼宋知昭左腹上的刀,目测那伤口应该不深,不过在看到人唇色泛白后,冷静地跟方才被他拎到旁侧的田宇昊道了声:“先不要拔刀,赶紧呼叫救护车。” “啊?好!” 田宇昊慌忙放下手中的扫把,掏出手机向屋内走了两步,手指颤抖的拨打了急救电话。 这边电话刚拨通,陆清行便也赶到了画室,他看着室内混乱的残局,迅速走到宋知昭身侧将人扶稳。 他是一名法医,所以清楚这刀肯定是不能轻易拔的。否则万一伤到了腹部动脉,得不到及时救助的话,恐会让这位年轻的画家白白丧了命。 想到这里,陆清行看着宋知昭,严肃叮嘱道:“你千万不要乱动,你的学生已经叫了救护车,想必很快就要来了。” 宋知昭发不出声音,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 而早已开始掉泪珠子的张梓清在听到人这句话后更是吓得不轻,哽咽着问道:“老师、老师他不会有事吧?” 陆清行看着这张尚且稚嫩的小花脸,难得软下心来,轻声安慰他道:“你们老师的这个伤口目前看上去并不深,而且好在刀没有拔出来,血也没有流很多。所以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先后传来了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 穿着警服的警察们匆忙闯进屋内,给马骁旭戴上了手铐。而医护人员们也抬着担架赶进来,配合着陆清行将宋知昭抬了上去。 躺在担架上的那一瞬间,宋知昭终于从心底松了口气,高度紧张的状态和身受一刀的疼痛,让他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在即将昏迷之前,他似乎听到了谁说了声“让孩子们也上车,检查一下心理状态”,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半点意识…… 第57章 宋知昭仿佛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 梦里的他与现实相差无几,是个天资卓越、年轻有为的新生代画家。 不过不同的是,那个‘他’行事高调,爱结交权贵,与不少企业家往来密切,被他们追捧为美术界的新星。 他在那里与昔日的恩师和旧友早已因‘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决裂,过着觥筹交错、灯红酒绿的日子。他身边的朋友好像也总是往来不断,但各个都对他虚情假意、满心算计,毫无半点真情。 宋知昭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想要走出这片困锁着他灵魂的天地,却发现这里如同一座四四方方的囚笼,让他无处可逃。他推开一个又一个想要凑上来对他虚与委蛇的陌生人,加快了脚步寻找逃出这个地方的办法,可所及之处的尽头,皆是难以突破的高墙。 在不知多少次碰壁之后,他近乎是绝望地蹲坐在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宇,眼角无声的滑落下一滴眼泪。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那三个学生们在他身侧痛哭流涕,听到了他妹妹宋初瑶在他病床边哭得撕心裂肺,也听到了他的父母、他的友人们急切呼唤于他,似是想将‘沉睡’的他唤醒。 但他们越是呼唤、越是哭泣,宋知昭就越觉得自己头脑昏沉,甚至还在隐隐作痛。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助地抱住自己疼痛欲裂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当他再抬头看向前方时,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他的恩师付言诚老先生,那个年过六旬、顶着那满头银发的慈祥老人,正在他师娘的搀扶下,面色焦急地望着他。 他刚想开口叫声‘老师’,那道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那位此生唯一所爱——沈时闻。 沈时闻站在与他相隔不过五六米的距离,朝他伸出一只手,面带着令人如浴春风的笑容,轻声唤他一句:“阿昭。” 宋知昭本能性的站起身来,想要朝沈时闻走去,可突然蔓延出几根不知从何而来的荆棘,迅速缠绕到他的身上,困锁住他的双腿。 他霎时动弹不得,焦急地向沈时闻看去,却发现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目光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看到沈时闻的唇瓣细微蠕动了两下,眼尾也开始泛红,人委屈而又可怜地问道:“阿昭,你是不要我了吗?怎么还不过来啊。” 人话音刚落,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随后,一滴雨坠落到了他手臂上。 大雨倾盆而落,沈时闻的身影在氤氲水雾里变得模糊不清,宋知昭的心瞬间如同被狠狠刺了一刀般剧烈疼痛起来。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开荆棘的束缚,他只想逃,逃出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逃回到老师、亲人、挚友和他的学生们皆陪伴在侧的现实,逃回到沈时闻的身边。 宋知昭挣扎了许久,直到最后挣扎得累了,才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 他再度抬起头,想要远远地瞧上沈时闻一眼,才发现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片衣角都没有为他留下。 他彻底慌了,伸手攥住缠绕在他腿间的荆棘猛然拔起,剧烈的疼痛感直达他大脑神经,竟是让他忽而变得清醒起来。 第63章 “阿昭?阿昭你醒了吗?” 宋知昭又听到了沈时闻呼唤他的声音,不过这一次却格外真实。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到了站在他床边的沈时闻。人此时的面容难掩憔悴,可在看到他醒来后,却欣喜得眼眸倏忽一亮。 宋知昭尝试着开口,却感觉喉咙发干。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结果还没等他出声,沈时闻就立即端起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 “阿昭,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不过你先别乱动,我一会儿就去叫医生。” 沈时闻一边给他喂水,一边轻声叮嘱着,生怕人一不小心触碰到自己的伤口。 宋知昭听话地点了点头,在将那杯温水全部喝光后,才觉得嗓子不再那么干涩了。 他偏头看向沈时闻,望着人熬得泛红的眼睛,心口处被狠揪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问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沈时闻拿着水杯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他连忙将头扭到旁侧,试图遮掩掉自己那泛红的眼眶。 “没什么大事,你只是陷入了短暂性的昏迷。医生说你伤得并不是特别重,而且救助得也很及时,你迟迟醒不过来,是因为事发时精神高度紧张,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在阐述在一件普通的家常琐事,可宋知昭却明显能感觉出人现在的情绪很不对。 宋知昭眨了眨眼睛,伸手拽了下人衣角,试探性地询问道:“那我……昏睡了多久?” 沈时闻这才又转过头来,那双通红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宋知昭,你昏睡了整整三天啊。” 短短的十余个字,他说到最后,嗓音里竟染上了不太明显的哭腔,听得宋知昭心尖都在发颤。 宋知昭想要抬手抚摸上沈时闻那张憔悴不已的面庞,可却被人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心知肚明沈时闻是在恼他当时不管不顾的以身挡刀,以致于现在受了伤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别生气了老婆。”他故意将眉头紧紧蹙起,伪装出一副疼痛不已的模样,“我现在还疼着呢,要不,你先亲亲我吧?” 沈时闻一眼就能看出人是装的,顿时生出了小脾气,他倔强地后退半句,梗着脖子说道:“我不亲混蛋。” 宋知昭眼见着自家老婆是一时半会儿哄不好了,强撑着想要坐起身来,却被沈时闻眼疾手快的拦住。 “你坐起来干什么?你那伤还没痊愈呢!”沈时闻心急如焚,声音也不由自主抬高了几分,“医生说了,就算是你醒过来了,也需要再上静养一段时日。所以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你都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我躺在这里,一刻也不许乱动!” 宋知昭自知理亏,只好再次躺回去。他一边偷瞄着人脸色,一边问道:“我只能躺在这里,不能动弹?” “对。”沈时闻回答得格外坚定。 宋知昭严重怀疑人是为了惩罚他才这么诓骗他的,他撇了撇嘴,又问道:“那我这几天想去卫生间怎么办?” “我抱你去。”沈时闻微抬下颌,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宋知昭看他这副德行,忍不住轻笑一声:“你不是说我只能在床上躺着吗?你抱着我去,就不算动弹啦?” “你!” 沈时闻自知中了宋知昭的小诡计,瞪着眼扬起了手,恨不得给人一巴掌。可他到底还是不忍心,只是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就将手无力的垂回到自己身侧。 他重新坐回到宋知昭身边,俯身将脸颊贴靠在人手臂上,闷声说道:“阿昭,你知道我在比赛现场,接到警局电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宋知昭闻言鼻间骤然一酸,胸口如同巨石堵塞般沉重起来。他没吭声,只是静静等待沈时闻的下文。 沈时闻也没等他回应,只是望着医院雪白的墙壁,自顾自地开口:“他们说你遭遇歹徒袭击,身中一刀,已经被送去了医院抢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所以跑出了赛场,可是警察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 “我那时候好怕,怕你伤得很重,怕你会再也醒不过来了。怕你会就此丢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去另一个世界逍遥快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只是当我站到抢救室的门口时,医生正巧从里面走出来,说了句‘病人已脱离危险’,我这才回过神来。” “可谁知道下一秒,就听到医生说你虽然抢救及时,但由于受到了过度惊吓,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目前陷入了短暂的昏迷状态。我当时理智尽失,冲上去质问他你什么会醒,可他却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还让我冷静下来。” 沈时闻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格外平静,大抵是因为现在宋知昭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终于如释重负了。 可是即便他不继续说下,宋知昭看他这幅状态也知道,人肯定是在他病床边不眠不休的守了整整三天,生怕他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宋知昭刚想出言温声安慰人两句,却感觉到一滴水珠滴落到他的手臂上,那感觉,如同梦中的那滴雨。 他倏忽间瞪大了双眼,动了动唇瓣想要轻唤沈时闻一声,却被人哽咽的声音打断了。 “阿昭,你知道吗?我这三天无时无刻不在懊悔,我恨自己没能时刻陪伴在你身边,也怨自己当初冲动之下意气用事,竟上门找了马骁旭那个疯子一通麻烦。如果你真的醒不过来了,我、我恨不得自己跟你一起走了算了!” 沈时闻视线逐渐模糊不清,泪水不受控制的夺出眼眶。 他那行清泪滴落在宋知昭的手臂上,是在忏悔,也是在恐惧。 毕竟他是真的没有料到,马骁旭会因为当时他给的那两拳,就想要宋知昭的命。 第58章 宋知昭微微动了下手臂,想要将处于悲痛中的沈时闻拉扯回现实,可在察觉到人的身体似乎在轻颤后,试探性发问道:“老婆,你是不是哭了?” 沈时闻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抬手胡乱抹掉眼角的泪珠子,矢口否认道:“怎么会?我没有,是你看错了!” “好好好,是我看错了,老婆说得都对。” 宋知昭忍俊不禁,用胳膊蹭了蹭沈时闻迟迟不肯挪开的脸颊,低声笑得无奈。 “不过你可能想不到,我能醒过来,也是因为你啊。” “这是什么意思?”沈时闻迷茫的抬起头,眼尾通红地望着他。 宋知昭轻抚上他的脸庞,仰头望着天花板,将梦中之事娓娓道来:“这三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在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的我没有老师、没有至交,也没有与我相爱的你。所以我想逃,却走到哪里都是死角。” “就在我迷茫之际,我听到了我学生们和我妹妹的哭声,也恍惚间看到了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仿佛也看到了老师和师娘。他们似乎都在呼唤我,可我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直到我在梦中看到了你。”宋知昭转过头来,眼底划过了一抹忧伤,声音也在细微颤抖,“你明明站在与我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可却又似乎那么遥远。我触碰不到你,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你一遍又一遍的询问我不是不要你了。” 沈时闻握住他的手,眼眶好像又湿润了起来。他轻咬下唇,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不仅仅是梦。” “什么?”宋知昭一时间没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我说,这不仅仅是一场梦。”沈时闻强行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那三个孩子都来过,当时跟你一起来到的医院,进行了一番心理检查。不过他们都没事,现在已经被家长们领回去了,家长们知道当时发生的时候,纷纷都感动不已,急着要感谢于你。但是我说你还没醒,这件事情等以后再说。” “书昀在比赛结束之后就跟初和一起赶过来了,书昀怕马骁旭还有同谋,说要让他的弟兄们轮流守在病房门口,却不想被初和骂了一通,说他纯属添乱。不过这几日他们每天都来,都盼着你能赶紧醒过来。” “当然,瑶瑶、宋叔和林姨他们也都来过,还在你病床边守了好一阵子,不过我看叔和姨他们年纪大了,就劝他们先回去了。倒是瑶瑶说什么都不肯走,在你床边待了许久,眼睛都快哭肿了。要不是她导员劝她回去准备期末考试,她怕是也会一直守在这里。” “还有付老先生和师娘,他们在听闻你出事后,就跟郝亦然和贺云景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医院。我难得见老先生那么严肃,向警方询问着事情的经过,在听闻是马骁旭伤的你后,他在你病床边坐了整整一夜,而后第二天就突然离开了。” 宋知昭听到这些话,瞬间热泪盈眶,感动得难以言表。 果然,这就是与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不同的地方。 这里的他,有亲友的关怀,有恩师的牵挂,还有爱人的相伴。他不是孤单一人,也不会四处碰壁。 第64章 可是很快,宋知昭就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切发问道:“你说什么?老师是突然离开的?那他走之前没有跟你说什么吗?他不会是去找马泽霖了吧!” “我也不知道。”沈时闻摇了摇头,对于此事他也不甚清楚,“不过他是跟着你学长还有贺云景一起走的,在离开之前,他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还说一定会让马氏父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宋知昭这下彻底急了,要不是沈时闻拦着,他怕是能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直接坐起来。 “老师他如今年事已高,我们小辈之间的恩怨,怎么能让他出头呢?”他心中急切,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亦然哥不了解情况也就算了,可贺云景他是老师亲口认定的学生,也是当年那些事情的知情者,怎么能不顾老师的安危、任由他老人家出头呢?” 看他这急切之态,沈时闻连忙安抚着说道:“你那位学长和贺云景都是理性之人,怎么会真放任付老先生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呢?要我说,你现在可别多想了,首要目标就是赶紧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尽快出院,然后研究别的事情啊。” 宋知昭觉得他这句话在理,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沈时闻趁机坐到他身旁,避开人的伤口,将他抱在怀中。 “不过阿昭,我觉得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做。” “什么事?”宋知昭不解地看他一眼。 沈时闻盯着人大病初愈后尚且有些泛白的嘴唇,喉间忽然有些干燥。 他探身凑过去,咬着宋知昭的耳垂含在口中,呢喃低语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安抚一下为你守了整整三天的男朋友啊?他可是直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呢。” 宋知昭鄙夷地睨他一眼,就知道人嘴里吐不出好话。要不是现在行动不便,他非得给人这张狗嘴啃破了,省着他还有功夫在这病房里发/情。 “我怎么安抚你?”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给人一拳的冲动,没好气地说道,“我刀口还没愈合呢,要不你自己坐上来/骑?” 这青天白日的,沈时闻被他这句直白话语说得神色一怔,随后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他伸手点了一下宋知昭的唇瓣,支吾片刻后无奈道:“嘿呦我的好阿昭,你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明明说的是让你主动亲我一下,你想哪去了?” 宋知昭倍感意外,他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地眨巴下眼眸:“哦,原来你是想让我亲你啊?都怪你这副模样太欠干了,所以我就想歪了。” 沈时闻严重怀疑人是在故意骂他‘骚里骚气’,可他着实冤枉,他不过就是想跟自己大梦初醒的老婆亲亲抱抱,难道他还有错了吗! 想到这里,沈时闻也来了点小脾气,一把捏起宋知昭的下颌,探身吻了上去。 这猝不及防的吻让宋知昭尚且没来得及合眼,他低声呜咽了两嗓,很快就不甘示弱的做出了回应。 唇齿纠缠,暧昧升温,是险些经历生死别离后的情意缠绵。 可他们的这个吻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扰了。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护士,推开病房的门后向内张望了一下,在看到他们二人挤在一起时,立马走上前来。 俩人背对着她,她看不太真切,只当是兄弟俩闹在了一起,她不悦地说道:“沈先生,不是说宋先生醒了之后就立马找我们的嘛,你们怎么还闹起来了?他还没痊愈呢!” 宋知昭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连忙将沈时闻推开,心虚地将自己掩藏在人怀中。 沈时闻低头看着人红得滴血的耳朵,唇边扬起一抹不经意地笑容。他转过头来,跟那小护士温声说道:“我俩没闹,他也才刚醒,我正要去护士站找你们呢。” 小护士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笑意,顿时呆愣在原地。 要知道,这三天里她总是见这位沈先生忧心忡忡的守在病床旁,甚至前两天还失魂落魄的,这样好看的笑容,她可从来没有见过。 小护士忍不住红了脸,快速的将头扭到一旁,磕磕绊绊道:“宋先生醒了就好,一会儿我喊老师过来看一眼。不过现在他得打点滴了,你先从他床上起来吧。” 她说完便回身摆弄着注射器和输液器,熟练的将药袋准备完毕。 沈时闻站起身来,宋知昭不偏不倚看到那小护士手中的针头,吓得浑身一个机灵。他一把将沈时闻拉回来,重新将头埋进了人怀中。 沈时闻自是知道他一向怕疼,狡黠一笑后,明知故问道:“阿昭,你这是怎么了?” 宋知昭在他怀里沉默片刻,才闷声说:“我、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所以能不能不打针啊?” 沈时闻当即冷下脸来轻哼一声,抬起他手腕防止人挣扎乱动,“你以身挡刀的时候不是挺英勇无畏的吗?那时候都没说疼,现在打个针而已,你怕什么呢?” 宋知昭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顿时欲哭无泪,他拼命用脑袋蹭着沈时闻胸口,试图跟人撒娇:“哎呀,好哥哥,求你了——” 结果他求饶的话还没说完整,小护士就眼疾手快地摁住他那只右手。随后缠绕止血带、消毒、穿刺等动作一气呵成,将那让宋知昭恐惧的针头推了进去。 而在那针头刺入的瞬间,宋知昭痛得声音都变了调,在沈时闻怀中轻轻抖了一下。 沈时闻不由将他搂紧,看着人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疼得要命,却还是嘴硬着呵斥道:“该!痛吧?就应该给你点儿教训,省着你以后再这么不管不顾的逞能当英雄。” 宋知昭见沈时闻敢不哄自己,抬眸凶巴巴地横他一眼,并且在心里默默决定要不理他这混蛋老婆整整三分钟! 第59章 宋知昭醒后的第二天,南安市公安分局就派人前来例行询问了。 毕竟他是这起持刀伤人案的唯一受害者,所以关于此次案件的具体情况,还需要由他来详细说明。 宋知昭自然也愿意接受调查和询问,并称自己会极力配合警方,必定做到知无不言。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前来医院里询问的那三个警官中,除了刑警队的副队长许世他并不相识外,其余两位都能称得上是他的‘熟人’——也就是那日救他于危难的那两位邻居,程明远和陆清行。 宋知昭其实觉得挺意外的,毕竟据他所知,这俩人一个是法医,一个是特别行动队的队长,来问话这种小事,警局怎么会派出他们呢? 但这到底是警方的安排,纵使他心中疑惑,也无法言说,只能在看到他们二人前来后,在沈时闻的托扶下坐起身来。 他将二人的救命之恩铭记于心,对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温和:“程警官,陆法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了。” 程明远抬手阻拦了他起身的动作,视线转移到他腹部的伤处,淡然道:“你身上还有伤,就先别起来了。” “这怎么能行呢?”宋知昭急切地摇了摇头,眼底满是真诚,“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们呢。那日如果不是您二位来得及时,恐怕我和我的学生们就都要被马骁旭伤害到了。” 程明远抬眼看着这位年轻的画家,总觉得人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纯良无害。 更何况,他敏锐力告诉他,这起故意持刀伤人案件并不像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所以他想试探一下这位在众人口中平易近人、谦逊有礼的宋老师。 “保护每一个公民的安全,是我们应尽的责任。不过——”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话锋一转,又道:“宋老师倒是与寻常受害者不同,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不愧是玉江市新生代画家中的翘楚。” “程警官过誉了。”宋知昭唇边微微上扬,对人的试探置若罔闻,“我不过生来就比别人的命好些,得遇恩师指点,贵友相助,才能有今日的点滴成就。至于这翘楚二字,宋某是万万不敢当的。” 宋知昭其实自打这三人一进病房时就察觉到了,这位程警官打量他的目光,暗含了许多审视的意味。 所以他这番话听起来是在自谦,实际上不过是在避重就轻,自动忽略了程明远的前半句话。 可这种事或许旁人听不出来,但程明远却敏锐的发觉到了。他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许世打断了。 “哎呀明远!” 许世拽着程明远手臂将人拉扯回身后,压低声音耳语道:“医生刚才可特意叮嘱过了,这位宋先生昏迷了整整三天,这才刚醒过来没多久,万万不能再刺激到他。所以我看啊,你还是先别多问了,再真把人给吓到。” “就是啊哥哥。”陆清行也酸溜溜地在他耳畔跟了一句,“你再盯着那个漂亮老师看,我可就要吃醋了。” 程明远眯起眼眸,心中大为不满。 可这个不满他又不能表现给自己的男朋友,只能横了许世一眼以作宣泄。 许世见他不再多言,自动忽略掉他那道不悦的目光,扭过头来饱含歉意地对宋知昭笑道:“抱歉啊宋老师,他就是这样一个疑心深重的人。平日里看到案发现场路过的小猫小狗,都得怀疑一下。” 第65章 “理解。”宋知昭点了下头,面上还是那抹温和笑意,“程警官职责所在,我明白的。” 见人并未介意此事,许世才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拿出录音笔随手放到旁侧桌间,伸手向宋知昭示意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宋老师,请您具体说一下当天发生的事情。” 宋知昭闻言正襟危坐,随后就将四日前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讲述了出来,连其中的细节都没有半点隐瞒。 尤其在提及马骁旭要对他的学生下手时,他眸光骤然间黯淡了几许,显然是对当日发生的事情仍有后怕。 看他说到最后,明显唇色泛白,沈时闻心疼的差点一个冲动将人拥入怀中。 不过好在许世也看出了宋知昭状态不对,立马收起录音笔,起身说道:“好了宋老师,这次就先到这里吧。具体情况我们基本上都了解了,您所说的这些,跟一位当日在场的目击证人如出一辙。依我看,这个案子马上就要有个了结了,马骁旭此人必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目击证人?” 宋知昭神色微微一怔,显然是对此深表怀疑。 “是。”许世点了点头,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又说道:“这件事说来也蹊跷,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不知为何出现了故障,我们正苦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时,就有一位姓周的先生来到了南安分局。他自称是一位私家侦探,不仅拿出了马骁旭当日犯罪的视频,还送来了他们那一行人多日里潜伏蹲点的证据。” 宋知昭听得云里雾里,似乎无法消化这些信息。不过他能明白这位副队长所言,无非就是有一位侦探先生作为人证,协助了这次警方办案。 “姓周的侦探?我倒是从不认识什么侦探,不过他竟然帮了这个忙,那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谢谢他。” 许世轻叹口气,面上忽而沾染上几分愁容:“这事说来也很奇怪,那位周侦探说了,他只是一个过路的好心人,任何人都不必对他言谢。所以这几日我们也试探性寻找他的踪迹,结果都是不劳而获。” “也不算是不劳而获。”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程明远再次开口,“就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他应该是如今玉江市暗网里排名第一的私家侦探。而具体查到他到底姓甚名谁,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宋知昭淡然一笑,颇为惋惜地说道:“那太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要亲自感谢他一番呢,看来现在是没这个机会了。” 可沈时闻在旁侧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在听到那位‘证人’的身份后,明显怔愣了一下——这位暗网排名第一的私家侦探,不正是前段时间向他提供马骁旭家具体地址的那个人吗? 可这样一个行踪不定、神出鬼没的神秘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知音画室附近,还好心的提供了证据? 他偏头悄悄望着宋知昭,发现人神色无常,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并不感觉到震惊。这难免让他难免有些心生怀疑,感觉很多事情似乎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过这些事情想起来太过烧脑,沈时闻才懒得多思多想。有瞎琢磨的这个功夫,他不如跟自己老婆多亲昵一会儿,或者做几首歌呢。 说不定他沈大音乐人做的下一首歌,就能一夜间红遍全国呢! 看询问的时间差不多了,医生也惦记着自己患者的身体健康问题,便敲了敲病房的门,提醒这几个警局里的人别在里面待得太久,影响病人的休息。 许世连忙扬声对门外的医生道了句‘这就走’,随后便要拉着与他一道前来的程明远和陆清行离开病房。 程明远显然还有话要问,他刚要开口,就被陆清行上前一步挡住了视线。 陆清行看着一直站在旁侧的沈时闻,意有所指地说道:“沈先生,记得照顾好你的男朋友。经历了这种事情,恐怕会留下一些心理阴影。” 沈时闻还在胡思乱想,随口应了句‘好’,随后迅速反应过来人话中所言,立马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向人看去。 陆清行看他这幅震惊之态,冲人眨了下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怎么了沈先生?您看起来很吃惊的样子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 沈时闻想要询问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被挡在身后的程明远就轻咳了一嗓。 随后他走到陆清行身边,在沈时闻诧异的目光下搂住了自家男朋友的腰身,在人耳边低语了一句:“走吧。” 看着他们亲密离去的背影,沈时闻这才恍然大悟。他指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不由张大了嘴巴,扭过头来磕磕绊绊地对宋知昭说道:“他他他,他们俩?!” “是啊。”宋知昭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以为然地点了下头,“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他俩应该也是一对儿,而且好像也在一起很久了。” 沈时闻记忆里压根没有这档子事,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片刻,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你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而且,他俩不是兄弟吗?不都是媛姨的儿子吗?他俩、啊?不能吧!” 宋知昭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人脑中所想之事,顿时一阵语塞。 他这个笨蛋老婆,听人家俩两个人都管那位网红甜品店的媛姨叫‘妈’,就以为那俩是一对亲兄弟。 咋的,人家已经见过家长、并且双方家庭都默认了不可以吗?反正将来他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啊! 想到这里,宋知昭忍不住生了挑逗沈时闻的心思。他向人勾了勾手指,温声哄骗道:“老婆你过来点,我告诉你他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60章 沈时闻信以为真,探过头去凑到宋知昭面前,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求知欲。 宋知昭低头凝视着这张让他迷恋了多年的脸,忽而抬手拧了把人那近在咫尺的耳朵。 他手劲儿一向不小,就算如今躺在病床上较以往虚弱了几分,仍是让沈时闻痛到龇牙咧嘴。 沈时闻向后躲闪着逃脱开宋知昭的魔爪,顺势幽怨地瞪了人一眼。 “哎呦,你干嘛呀?”他揉着自己被拧到泛红的耳朵,不满控诉着,“宋知昭!你这是家暴你知道不!刚才那些警察还没走远呢吧?我现在就要去找他们,让他们把你这个家暴男带走!” 宋知昭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懒洋洋地向后倚靠到床头边,装模作样道:“别啊老婆,我好怕怕啊,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做。” 沈时闻看他唇角含笑,毫无半点畏惧之态,独自生气了闷气。他默不作声地揉着自己耳朵,没再分给宋知昭半分视线。 宋知昭挑了下眉,心知肚明沈时闻这是耍小脾气了。不过也确实是他刚才玩心大起,非得想欺负人一下。 但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沈时闻现在生气起来的模样多了几分可爱,让他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这大概就是因为他如今把安全感给足了,所以人在他面前也就不知不觉的流露了些真性情。 可即便宋知昭‘享受’其中,自己惹生气的人终究也得自己哄。 他伸手轻轻扯拽下沈时闻的衣角,放柔了声音哄问道:“生气了老婆?真有那么痛吗?那我给你吹吹好不好?” “别碰我。”沈时闻得寸进尺,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会不会再给来上我一下?我才不信你呢。” 手被人预料之中的甩开,宋知昭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忍不住低声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沈时闻猛然回头瞪向他,总觉得人又憋着什么欺负自己的坏主意。 “我没笑,你肯定是听错了。”宋知昭唇角弯起的弧度都没落下,就一本正经的睁着眼睛说胡话。 沈时闻偷偷磨了两下后牙槽,恨不得现在就把宋知昭搂在怀里收拾一通。 可恶!太可恶了!都怪那个姓马的混蛋玩意伤了他老婆,否则这样不听话的坏老婆,就应该被压在床上狠狠教训一顿。 不过没关系,等忍过了这段时间,待人出院后,他就要把这段时间的账跟人一一算清。 到时候哪怕面临着第二天会被一脚踹下去的风险,他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就这样想着,沈时闻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他盯着宋知昭薄润的唇,突然很想浅尝一口。 宋知昭不知道沈时闻心里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只是以为他仍然愤懑不已,连忙同人解释道:“你个笨蛋,且不说那两位警官姓都不一样,就他俩之间的暧昧氛围,你难道感觉到不到吗?” 听人这么一说,沈时闻才回过神来,脑海中飞快转动着,回忆起之前那几次跟二人碰巧遇到过的场景。 “哦,我说怎么原来感觉他们兄弟俩之间怪怪的,原来是因为他俩是一对儿啊!” 他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凑到宋知昭身边,委屈巴巴地说道:“不过我笨怎么了?我爱你就行了呗。而且我才不是笨蛋呢,我只是把一颗心都放在了你身上,所以平日里不怎么关注其他的人和事——要我说,你应该觉得非常感动啊!” 第66章 “感动什么?”宋知昭心中被甜蜜的暖流包裹,却还明知故问地逗着他。 沈时闻顿时被噎得险些没话讲,他伸手轻轻敲了一下人脑袋,咬牙切齿地说道:“感动我爱你爱得太深,对于旁人都漠不关心!” 宋知昭捂住并不怎么痛的脑袋,轻声‘哎呦’一嗓,严重怀疑这一下是沈时闻在故意报复他。 他扭过头去,对着墙壁呢喃自语:“这笨狗怎么还记仇呢?” 可惜沈时闻身为优秀的音乐人,自幼便天赋异禀,耳尖得厉害,将人的这句嘟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抬高了声音,佯装不悦地质问道:“阿昭,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在那偷摸骂我呢!” “没有啊,哪敢骂你呀?”宋知昭立马摇头否认,满脸真诚地为自己狡辩,“我现在连病床都下不了,怎么敢对我家亲爱的时闻哥哥不敬呢?啊不是,我是说,我才舍不得骂你呢。” 沈时闻一把捏住宋知昭下颌,盯着这张如今愈发爱发欠的小嘴,突然觉得牙尖痒痒的。 ——这小欠嘴,真是太欠咬了,应该给它添点‘漂亮的’颜色。 宋知昭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尤其在瞧见人喉间明显的滚动了一下后,严重怀疑人要兽性大发,在这病房里对他胡作非为。 他偷瞄着病房门口,紧张得向后挪蹭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你要干嘛?我警告你,这可是在医院里,你不要冲动啊!” “我什么也不干,就是想亲你一下而已。”沈时闻面上似笑非笑,说得轻描淡写。 随后,他整个人探身凑上前去,宋知昭自然而然地闭上了双眼,准备回应人投送来的这一吻。 结果二人的唇瓣还没来得及贴上,门口就传来了一声轻咳。 宋知昭以为又是护士来了,近乎是反弹性地睁开眼眸,在看到来者后,先是面色一怔,而后焦急地推了沈时闻一把。 “老婆别闹,你哥来了。” 沈时闻听到人从喉间低声压出来的这几个字,神色稍微停滞了一瞬。他半信半疑地缓缓转过头来,正巧对上了他哥沈时澈那道耐人寻味的目光。 沈时澈此时正提着果篮和保温盒倚靠在病房门口,看着他们二人间亲密的距离,唇角微微上扬。 他没着急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处故意问道:“时闻啊,你俩这是什么情况?” 沈时澈是真的没想到,他不过是听说邻家弟弟受伤进了医院,所以才特意带着妻子煲的鸡汤、还买了果篮前来探望,结果却恰巧撞上了这样的一幕。 虽说他早就察觉到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但他的这位弟弟这也太令他大开眼界了。人家还躺在病床上呢,就这样急不可耐,又上手又动嘴的? 哎呦,到底是年轻人的世界啊,他这种英年早婚的成熟男人可不懂咯! 沈时闻还不知自己被亲哥误会了,满脑子都是被打扰了的不悦。 他被迫从病床上站起来,瞪了沈时澈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俩什么情况你看不到吗?要我说,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沈时澈被怼得一时语塞,强忍住将手中鸡汤扣他头上的冲动,抽搐着嘴角威胁道:“沈时闻,你敢这么跟你哥我说话是吧?你等着的,我要回家跟老爸告状!” 沈时闻冲他竖起根中指,鄙夷道:“哥,你都多大了?还一整闲着没事就回去告家长呢?要我说,嫂子可真是倒霉,居然遇到你这么个爸宝男。” 这下沈时澈彻底不乐意了,他深吸一口气,选择好哥不跟弟斗。 他无视掉沈时闻的挑衅,走上前来将保温饭盒和果篮放到桌上,对宋知昭温声说道:“小昭,这里面是你嫂子给你煲的鸡汤,你现在身子弱,可得多补补。” 宋知昭点了点头,礼貌地说了声:“多谢澈哥和嫂子了。” 沈时澈笑着回应了一句:“都是一家人,说谢多见外啊?” 他看着从小就乖巧懂事的人,忍不住伸手揉了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可殊不知他这一揉,倒是打翻了旁边的某位醋缸子。 沈时闻毫不客气地拨开他的手,不悦地质问道:“你干嘛?阿昭不喜欢别人碰他,你赶紧把手收回去。” 沈时澈被迫收回手,对天翻了个白眼,在短暂的无语后,一语道破天机:“哦?是他不喜欢,还是你会吃醋啊?” 沈时闻才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占有欲强又爱吃醋,毕竟这种事,在他哥这种已婚的‘成熟男人’眼里,都是幼稚的行为。 于是他梗着脖子,扬声道:“要你管!你东西都送完了吧?赶紧回家陪嫂子去,别再这里打扰阿昭养病!” 沈时澈懒得跟自家这位‘恋爱脑弟弟’计较,可看着病床上那仍在病中的弟妹,忍不住好言相劝:“我看会耽误小昭养病的人是你吧?这双人病房空出一个位置,倒是方便你胡作非为了是吧?你可小心着点,人家小昭身上还有伤呢。” 沈时闻知他言外之意,别过头去抚摸着自己鼻尖,心虚道:“我有那么禽兽吗?” 见人仍在嘴硬,沈时澈也不惯着他,点了下嘴唇,意有所指地问道:“那你刚才是想做什么?” 沈时闻险些一口气堵在胸口没上来,拽住他哥手臂将人拖拽出去,在关上病房门的那一刻,高声喊道: “我就是想亲亲他而已!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赶紧走!别耽误我们二人世界!” 沈时澈站在病房外,看着关紧的门,摇头笑得无奈。 哎,他的这个弟弟啊,还真的有了老婆忘了哥的大情种啊。 看着那道关紧的病房门,宋知昭抿了抿唇,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沈时闻自是看出了他的情绪,连忙走到人身边,信誓旦旦地说道:“老婆你放心,我哥他肯定不会乱说的。而且,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俩的事了,这几年也没少旁敲侧击的询问我,不过我都遵从你的意愿,把他糊弄过去了。” “我不是怕我们的事被家人们知道,这都是早晚的事。而且我本就跟你保证过的,我一定会跟家里人公开我们的关系。只是——” 宋知昭停顿片刻,他垂下眼帘,低头望着洁白的床单。 “只是我担心,他们在知道后会阻拦我们,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应对的办法。” 沈时闻听他这么说,立马拍着胸脯跟人保证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有我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大不了,将来我带你私奔!” 原本宋知昭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在听到沈时闻说出这‘私奔’二字后,就被他这大义凛然的模样逗笑了。 他眉眼弯起,勾起沈时闻的下巴,在人唇间印上一吻。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带我私奔,我卖画养你。” 第61章 日子就这样又风平浪静的度过了两天,宋知昭左腹处的伤已然好了大半,按照医生的说法,再观察过一周就可以提前出院了。 沈时闻在听到医生这么说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着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这些时日里的精心照顾,总算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终于要熬出头了。这些天被你拘在病床上,我感觉我都快成一个废人了。” 在医生走后,宋知昭低头盯着自己左腹上包扎的敷料,撇嘴轻声抱怨了一句。 “你个小没良心的。”沈时闻伸手轻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快点好起来?我可告诉你,这样的事情不许再有第二次了。” ——又来了,又来了,沈师父又要念经了! 宋知昭摇了摇头,揉着自己快被磨出茧子的耳朵,愁眉苦脸地无奈道:“好老婆,我都记心里了,你快别念了。我不是跟你保证过了吗?以后绝对不会再以身犯险了。所以啊,你就放宽心吧。” 沈时闻还不了解他的个性?当场就地拆穿了他的谎言。 “你永远都嘴上说的好听。可是我敢确信,下一次再有歹人将刀架在你学生的脖子上时,你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保护他们。” “可他们毕竟都是我的学生嘛。我身为他们的老师,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宋知昭说这话时心虚地垂下了头,不太敢直视人的眼睛。 沈时闻一时间被他这话说得哑言,斟酌了好半天,也蹦不出任何一句能反驳人的话语。 他自然知道,宋知昭身为他们三人的老师,不仅肩负起传道授业的责任,也在无形间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对他们自然而然的产生出了一种保护欲。 可他是宋知昭的男朋友,只想自私一点,让人能够平安的陪伴在自己身边,与他携手并肩,白头到老。 每当他回忆起几天之前,一路跌跌撞撞的赶到医院,却看到宋知昭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时的场景,手就还在止不住的发颤。 他当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暗了,心也仿佛漏跳了一拍。要不是医生说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他恐怕会不顾一切的让马骁旭血债血偿。 第67章 所以在宋知昭醒后,他仍是在人病床旁寸步不离,就是生怕自己一个照看不到,人再做回那睡美男,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这个世上。 想到这里,沈时闻的眼眶又止不住的开始泛红。恰巧宋知昭抬起头来,对上他这幅快哭出来的表情,心顿时咯噔一下。 宋知昭连忙起身将人拥入怀中,拍着他后背柔声哄道:“我错了老婆,都怪我口无遮拦,害得你掉小泪珠子了。” “我才没……” 沈时闻想嘴硬的说自己没哭,可又贪恋宋知昭的怀抱,也就索性闭了嘴,将头埋在人的肩窝里,低声骂了他声“混蛋”。 宋知昭闻言唇角带笑,将人拥得更紧。他们皆不再言语,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 冬日阳光适时的照进屋内,金灿的光辉映在他们身上,成就了一幅温馨而又甜蜜的唯美画卷。 可这份安宁没能持续多久,沈时闻手机就忽而连续的震动了起来。 他原本还不想接,赖在宋知昭怀里磨蹭着不肯动弹,只佯装没听到。 可手机就放在床旁的那张桌子上,宋知昭抬眼一瞄手机屏幕,在看到来电显示人后,连忙轻推了他一把。 “不行,这是沈叔叔的电话,你赶紧去接了。” 沈时闻一听是他亲爹打来的电话,只好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温柔乡’,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通后懒散开口。 “喂?爸,什么事儿能劳烦您亲自给我打一通电话啊?” “小闻啊,你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还在医院里照顾小昭呢?”沈承谦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问道。 沈时闻顿时警觉了起来,猛然就想起两日前沈时澈说的那番话。 难不成,他那个不靠谱的老哥,还真跟他们亲爹告状了? 不是,至于吗!不就是把他从病房里撵出去了吗?至于这么不顾兄弟情义吗?等下次再回家的,一定要让他这‘卖弟求荣’的哥尝尝亲弟弟拳头的滋味! 想到这里,沈时闻站直了身子,试探性地问道:“是啊,我在医院呢。怎么了爸?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啊!”沈承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小闻啊,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却一直没谈过朋友。我跟你妈和你哥商量过了,是时候该给你找个女孩子认识一下了。” 这下沈时闻彻底急了,连忙开口回拒:“不是啊爸,这种事我还不急——” “你先听我说完。” 沈承谦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拒绝,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我正好有一个同事家的女儿,比你小两岁,今年刚从音乐学院毕业,如今在做独立音乐人,跟你也算是志同道合。而且爸爸偷摸告诉你,那个闺女长得很是漂亮,一看在学校里就是校花级别的姑娘。要不然,你先跟她见上一面,相互了解一下?” 沈时闻听他老爸说的这些话后,近乎是本能性地回头看了宋知昭一眼。 果不其然,人正倚靠在床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尤其在他们四目相对后,还冲他微微挑眉,仿佛在说:沈时闻,你完蛋了。 沈时闻近乎绝望的合上眼眸,在心中叫苦连天。 哎呀!我嘞个亲爹啊!你这是纯纯在坑你自己亲儿子啊!你说你的正牌儿媳现在把这些话都听到了,这可让我怎么哄啊? 为了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他果断转过头去,硬着头皮回绝了他爹的好意。 “不了爸,这么好的妹妹,你还是留给你别的儿子吧。我、我是真的不需要。” “什么话你这是!”沈承谦呵斥一嗓,“我一共就你跟你哥两个儿子,你哥现在都已经结婚了,我还能把那好闺女留给谁?” “我管你给谁,反正我是肯定不要的!”沈时闻回复得义正言辞,生怕自己犹豫一下,都会被宋知昭误会。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沈承谦在电话那头拍了下桌子,不悦地训道:“少不懂事啊,这可是你妈的主意!她说你都眼瞅着明年就二十五了,还没处过对象,简直太不像话了!所以我就跟人家爸商量好了,让明天你们出去见一面,至于成不成的,都是以后再说的事。但是明天,你必须得去见她!我可警告你啊,不许放人家鸽子!” 他说完就立马挂断了电话,徒留沈时闻一个人对着手机满面愁容。 沈时闻盯着手机屏幕,在看到他爸发来的见面地点后,更是心如死灰。 他绞尽脑汁琢磨着该如何跟宋知昭解释,结果还没等他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人阴阳怪气的调侃。 “哎呦呦,校花级别的小妹妹呀。沈时闻,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宋知昭盯着沈时闻的后脑勺咬牙切齿,整个人都快泡在醋缸子里了。 沈时闻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微微一颤,双腿也在人这句明晃晃的威胁中哆嗦了一下。他头皮发麻,转过身来不敢看宋知昭的双眼,轻咳一声,试探性问道:“所以老婆,我妈让我去相亲,你会不会吃醋啊?” 宋知昭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两眼一闭后捂住自己左腹上快要愈合的刀伤,干脆利落地冷哼一声:“老婆,我觉得我还是直接喝醋吧。” 沈时闻看他捂着伤处,以为人的刀口又疼了,连忙走上前来,蹲在床边关切问道:“怎么了,刀口又疼了吗?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叫什么叫?我这是被你气的!”宋知昭冷下脸,拍开他伸过来的手,“真没想到啊,你还有这种好福气。你可得好好感谢一下沈叔和敏姨,他们可是特意给你找了个志同道合的好女孩呢!” 沈时闻哭笑不得,他知道宋知昭一定会因此吃醋,可是却没想到人这回的醋劲大成这样,怕是一时间不太好哄。 他将发脾气的人搂在怀里,好声好气的哄道:“这叫什么福气啊?我有你不就够了吗?” 宋知昭感受着熟悉的怀抱,确实稍微有了一些安全感,可醋意正浓的他哪会被这三两句话就轻易哄好? 他直接一把将人推开,嘴上更加得寸进尺起来:“你嘴上说得好听,说不定明日见了那个女孩儿,就发现她哪哪都好,成了你真正的理想型呢!” 沈时闻看他这般无理取闹,忍不住低声浅笑了一下。 说实话,相处这么多年,沈时闻还真没见宋知昭这样过。 要知道当初赵嘉轩上门挑衅时,宋知昭都能喜怒不行于色。他不仅把人的挑拨离间当做耳旁风,还能够理智的分析出,赵嘉轩不过是一颗沈时闻用来勾引他主动向前一步的棋子。 可今日不知怎么了,也许是沈时闻父亲的那一句‘志同道合’让他有了危机感,又或者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熬光了他的理性。所以在听到沈时闻要去‘相亲’后,宋知昭难得耍起了小脾气,连言语都变得格外刻薄。 看惯了宋知昭平日里的镇定自若,如今乍一见这副模样的男朋友,沈时闻整个人都心痒难耐。他想要把人抱在怀里亲一亲,再啃上两口,尝尝这酸甜口的老婆究竟是什么滋味。 宋知昭见他只盯着自己面带笑意却一言不发,那股本就难以消散的醋意瞬间化成了一股无名邪火。 他眯起眼眸,扬手轻飘飘地照人脸颊拍了一掌,低声质问道:“沈时闻,你什么意思?还能不能过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过过过,当然过,咱俩还得过一辈子呢。”沈时闻握住他是手,讨好地在人掌间蹭了两下,“我跟你保证,我明天见到那女孩儿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我有男朋友了,然后我扭头就走,保证是走得头也不回!” 听到满意的答复,宋知昭心中的怒火可算是平息了。他逐渐冷静下来后,才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他抿唇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如果这么说的话,会不会对人家姑娘不太礼貌啊?而且,她万一回去跟沈叔和敏姨他们告状,你又该怎么办啊?” “我才不想那么多呢。” 沈时闻低头吻了下他的手背,眼中满是真诚的爱意。 “我只想你能幸福快乐,至于其他人,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62章 众人皆说艺术家们对浪漫,宋知昭对此深感认同。 比如他现在,因为沈时闻这三两句充满柔情蜜意的话语,就陷入到了甜蜜漩涡之中,完全忘却了心中原本的那份醋意。 他迅速将手从人掌间抽回,视线转移到旁侧,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但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和乱瞟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波澜起伏。 他扬起下巴,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行了,少在这跟我花言巧语。反正明天你速去速回,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里太久。” 沈时闻全当宋知昭是不再同他计较了,立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起来:“老婆你放心,我明天跟她说两句话就走,绝对不会在外面多耽搁片刻的!” 听人说得如此坚定,宋知昭不禁唇角上扬,满意的连连点头。 第68章 随后他又恍然间想到了什么,神色忽而变得严肃起来,连忙叮嘱道:“但是你也不能太不给人家女孩子面子,毕竟她父亲可是沈叔叔的同事,如果处理不当,说不定会引发长辈们之间的矛盾和不快。” 沈时闻没想到人吃着醋呢还能保持着理智,无奈地笑了笑。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他轻轻捏了捏宋知昭的脸,温声应着,“不过我真没想到,我的阿昭竟然这样善良,还担心我的相亲对象会没有面子。” 他特意将‘相亲对象’四个字咬得极重,惹得宋知昭顿时愠怒,挥手就想要赏他一巴掌。好在他眼疾手快,抓住那生气起来就没轻没重的拳头,放在唇边狠狠吻了好几口。 宋知昭被他亲得没了脾气,只好由着他胡言乱语,不过心里还憋着一口气,琢磨着日后该怎么跟他讨账。 俩人小打小闹了片刻,那份醋意也就消散到九霄云外了。 待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临近睡前之时,护士小妹又来病房里给宋知昭换药了。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看着当初那道狰狞可怖的刀伤如今即将彻底痊愈,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宋先生,您这伤几乎已经大好了。”护士小妹一边熟练地操作着换药的步骤,一边轻声细语地对嘱咐着:“接下来您只需要再在医院里静养几日,打上几瓶消炎类的点滴,就可以顺利出院了。” 听她说得这般真诚恳切,宋知昭仰头看着天花板,短暂的将打针时的那份疼痛抛之脑后,心想这样煎熬的修养之日终于快到尽头了。 他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听从医嘱,乖乖待在医院里积极配合后续几日的治疗。 护士小妹满意于他的听话,笑着走出病房,还顺手帮他们关严了那扇门。可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沈时闻的手机又再次震动了起来。 沈时闻看到来电显示人是他老妈,突然没那么想接了。 他用后脑勺都能想到,这位亲爱的姜敏女士肯定是要跟他讲明日跟人家小姑娘见面时的注意事项,索性就等着电话自动挂断,佯装他已经睡下了。 “敏姨的电话,你怎么不接啊?”宋知昭好奇地询问了一句。 沈时闻整理着陪护床铺,回复得漫不经心:“她肯定是要说明天跟那个女孩儿见面的那点事,我才懒得听呢。” 宋知昭听到这话,才想起人明日就要去跟那位姑娘相亲这件事,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到底是相信沈时闻的,也相信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会被轻易打散。所以他也就没再多言,只是躺下后合上眼眸,强迫自己进入了梦乡。 可他这一夜到底睡得没那么安稳,还做了一个堪称是荒谬至极的梦。 他梦到沈时闻结婚了,可新郎却不是他。 不是他也就算了,沈时闻居然还敢嚣张地给他发来一张婚礼邀请函,并且特别在上面注明,要请他前去担任‘伴郎’一职。 宋知昭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险些一口闷气憋在心头没能喘过来,就这样活生生地气到昏厥。 但他凭借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不断告诫自己,这肯定是一场无聊的恶作剧。 于是乎,尽管宋知昭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应邀前往参加这场婚礼。 而让他万万没到的是,当他踏入婚礼现场的那一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沈时闻与一位陌生女孩携手并肩的场景。 他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璀璨灯光下的那对新人。沈时闻脸上原本洋溢着幸福且爽朗的笑容,可在将目光转向他的时候,却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仿佛他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尤其让宋知昭感到恼怒的是,那位素未蒙面的新娘子,居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冲他挑衅一笑,那模样仿佛在说:你瞧啊,终究还是我赢了。 不是,这位美女,请问您是哪位啊? 你为什么拉着我老婆的手,还摆出来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在这一瞬间,无数个疑问涌上宋知昭心头,他脑袋里简直跟炸开了锅一样混乱不堪。 但他为了不在气势上输给对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他昂首挺胸,回敬给那漂亮新娘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新娘子在接收到他这道充满敌意且不善的目光后,不仅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迅速伸手搂住沈时闻的胳膊,故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她瞥了宋知昭一眼,故意温声细语的对沈时闻撒娇道:“老公,你这位前妻怎么这么凶啊?” “你说谁是他前妻?” 宋知昭原本还勉强维持的镇定彻底被击碎了,他面色突然阴沉下来,失去了平日里的好脾气,那股子火药气息仿佛能将周遭的空气全部点燃。 他紧咬着牙关,怒目狠瞪,死死盯着这位与他近在咫尺的新娘子,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突然有种要和这女孩子‘扯头花’的冲动。 随后,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带着明显的怒意和决心。 “我是他老公!你赶紧给我哪来的回哪去!你以为你是美女就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我宋知昭可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 站在旁侧的沈时闻听到他这番话后,脸色先是骤然一变,随后又怔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辩解几句。 可宋知昭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扬声训道:“沈时闻,我真是给你惯到了,你竟然敢背着我跟别人结婚?赶紧跟我回家,回去之后我就立马给你锁起来,让你再也没有见到她的机会!”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窃窃私语声。 宋知昭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转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因为太过愤怒,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了。 那些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们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他虽然听不太清楚,但从这群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的动作中,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此刻一定非常丢脸。 一种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迅速逃离这个令他尴尬无比的地方。 宋知昭连忙松开了捏着沈时闻耳朵的手,转身向婚礼殿堂之外奔去,可他还没跑两步,就踩空了台阶,竟是硬生生的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摔也让宋知昭从梦中彻底惊醒。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呼吸间也带着略显粗重的喘息声,额角更是不知不觉间沁出了一滴冷汗。 在慌乱之中,他迅速地将目光投向一旁,当看到那个安静沉睡在陪护床上的沈时闻时,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还好,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里的虚惊罢了。 待气息逐渐平稳之后,宋知昭微微转过头,凝望着不远处的沈时闻。在这片皎洁无暇的月色映衬之下,这张平日里熟悉的睡颜竟在此刻显得格外迷人。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朝着人眉眼间小心翼翼地探去。可当他指尖即将触碰到人肌肤的瞬间,又生怕惊扰到沈时闻难得的好眠,连忙停住了动作。 他何尝不知,这几日沈时闻为了照顾卧病在床的他,总是在夜里辗转反侧。要不是医生今日说他已然快要痊愈,怕是也无法睡得这般安稳。 想到这里,宋知昭再望向沈时闻时,眼底又止不住流露出几许柔情。 他轻笑着呢喃自语道:“也对,梦终究只会是梦。我们彼此相爱了这么多年,你又怎会舍得抛下我去跟别人结婚呢?” 经过一番自我慰藉之后,宋知昭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平复了下去。他长舒一口气,再次躺回到床上,准备让自己再次进入梦乡。 结果他刚要闭上眼睛,就突然间想起明日沈时闻就要去跟别的女孩相亲这件事。这下可好了,他原本已平静下来的心竟再度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脑海中开始不断浮现出各种荒唐的场景,想象到沈时闻与那个陌生女孩相谈甚欢的场面后,睡意彻底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了。 宋知昭拼命摇着头,试图将这种荒谬的事情从自己脑海中驱逐出去,随后捏住被角下了坚定的决心。 不行,他一定要做点什么来阻拦这一切。 就比如明天,他必须得拿出一些手段,让那个女孩主动远离才行! 第63章 当清晨第一缕冬日暖阳透过窗户洒在病房内时,沈时闻才悠悠转醒。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视线逐渐清晰后,才发现宋知昭正安静地坐在病床边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沈时闻凝望着他那微微泛青的眼底,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担忧。他轻声开口问道:“怎么了阿昭,你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听到他呼唤的宋知昭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与沈时闻对视了片刻。他其实此时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却都无法言说,最终只是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我没事。” 第69章 沈时闻刚从睡梦中苏醒不久,大脑还有点混沌不清。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宋知昭,一时间还真有些摸不清头脑。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如同醍醐灌顶般突然醒悟了过来——他家阿昭肯定是还在为自己待会儿要去和那个女孩子见面的事而暗自生气、耿耿于怀呢! 想到这里,沈时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轻咳一嗓,然后缓缓从陪护床上坐起身来,看着墙壁上的钟表,明知故问道:“哎呀,我这是不是快到时间了?第一次跟女孩子见面,迟到了可不礼貌,我得赶紧收拾一下,赶去跟那个妹妹‘约会’咯!” 他刻意将‘约会’二字的音调拖长,同时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宋知昭的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人原本就不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阴沉了,仿佛是那风雨欲来的前兆。 宋知昭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沈时闻绝对是有意为之,但他实在懒得跟人多费口舌,索性狠狠剜瞪他一眼后,便翻身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沈时闻看到这一幕,乐得险些合不拢嘴。他就是喜欢看宋知昭为他吃醋生气的模样,简直让他心痒难耐。 他满脸带笑地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戳了戳宋知昭的肩头,强忍着笑意问道:“哎呀,阿昭你这是怎么了?眼见着我要去跟别人相亲,心里头不高兴啦?” 宋知昭对着面前的墙壁翻了个大白眼,二话不说就将被子猛地一扯,直接盖过了自己头顶。 他将自己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蒙在了里面,抿紧嘴唇一言不发,悄悄生着闷气。可站在他床边的沈时闻却乐得开怀,险些笑出声来。 沈时闻手上稍加用力,拽住被子一角摇晃两下,继续逗弄着他说道:“既然老婆你没什么话要说,那我可就去了?不过你放心啊,我肯定会早去早回的!” 即便心知肚明人是故意为之,宋知昭还是忍不住在被子里气得咬牙切齿。 他现在心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眼眶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泛红了。 “滚滚滚!赶快给我走!” 他压低声音,在被子里愤懑不平地吼着:“你少在这里烦我,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我还想好好睡个回笼觉呢!” “得嘞老婆大人!我这就走,保证在你再次睡醒之前就回来!” 沈时闻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脚下挪动步子的速度却极为缓慢,甚至还一步三回头,看着病床上鼓起的那个大包,眼底布满了笑意。 他是真没想到,宋知昭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不仅口是心非的把自己蒙在被窝里生闷气,还嘴硬的撵他走,佯装自己要睡觉。 睡什么回笼觉啊?鬼才信,肯定是偷偷咬着被子吃醋呢! 经过一番简单的打扮后,沈时闻穿上羽绒外套,离开了医院的大门。 他站立在路边,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看着沈承谦发来的见面地点和定位信息,发现那地方距离医院还真不远,不过六百米左右的距离,步行到那也就几分钟的事。 他索性放慢了脚步,悠然自得地漫步于街道之上,欣赏着沿途的冬日景色。 偶有一阵寒风钻进他的衣领,他也并未感到过多的冷意,依然续不紧不慢地走着,似是在尽情享受这份难得的轻松惬意。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沈时闻便按照约定时间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家位于街角处的温馨咖啡店,许是因为此刻时间尚早的缘故,店里的顾客寥寥无几,仅有三两个身影散落在各个角落。 沈时闻刚推门走进店内,一股浓郁醇厚的咖啡香气就瞬间扑面而来,萦绕在他鼻翼处久久不散。伴随着轻柔的舒缓音乐,整个咖啡店都弥漫着一种清幽雅致、静谧祥和的氛围。 他由衷的暗叹这家店的老板品味极高,还想着有时间定要带宋知昭来感受一次。 但是现在,更大的一个难题出现了。 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女孩究竟长什么样子,他那位亲爱的老爹也没给他发个照片什么的,这、这可让他怎么找人啊! 可沈时闻才不想问沈承谦,索性随便选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座位坐下,暗自思忖着先在这里碰一碰运气,如果等上五分钟仍未见人来,那就干脆起身离去。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就在他刚刚落座没多久,一个眼眸如璀璨星辰般明丽动人的女孩就轻盈地朝着他所在方向走来,并且优雅地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你好。” 女孩淡然一笑,店内温暖柔和的灯光更衬得她肌肤白嫩似雪。 “请问你是时闻哥吗?我是苏瑜娜,沈叔叔说让我跟你见一面。” “就只是见一面?”沈时闻对她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深感疑惑,“你不是我老爸给我介绍的什么相亲对象吗?” “哦?”苏瑜娜美艳的脸颊上浮现出怔愣之色,随后又迅速点了点头,坚定道:“对,我就是你的那什么……相亲对象!” 沈时闻不明所以,觉得这女孩有点奇怪,可又一时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怪。 他余光向窗外瞥去,在注意到熟悉至极的身影鬼鬼祟祟躲在不远处时,唇边扬起抹浅淡的笑容,目光中也闪过了一丝狡黠。 他将咖啡店的菜单推到苏瑜娜手边,故作殷勤般说道:“那既然如此,小娜妹妹想喝什么就随便点,我请客。” 苏瑜娜明显更加不自在了,她拿着菜单有点如坐针毡,但是良好的教养告诉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她抽动着唇角勾起一抹假笑,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时闻哥这么大方,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咯。”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非常敏锐。 就比如此刻,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苏瑜娜,面前这个看似风度翩翩、笑容迷人的男人绝对没安好心。 目前据她所知,眼前这位名叫沈时闻的人其实是有男朋友的,而且他们二人可能还在一起了很多年。 但让她匪夷所思的是,人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殷勤备至呢? 苏瑜娜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自恋的将原因归结于沈时闻是看上了她的美貌,所以才瞬间变了心,想要将相处多年的男友弃之不顾。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啐了沈时闻一口,心中暗骂道:呸!什么音乐天才,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一旦脑海中有了这样的念头,苏瑜娜不禁对那个尚且被蒙在鼓里的正牌男友产生了同情之情。她暗下决心,打算寻找合适的时机与那个人见上一面,并旁敲侧击的向人揭露沈时闻的真面目。 那个人是谁来的?哦对,好像听她亲爱的父亲说过,那是一位新生代的画家,也是付大师的亲传弟子。 她记得那位画家好像叫宋知昭吧?嗯,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差了点。 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中的菜单,最后随意地在甜品页面上用手指点了两下,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简直是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然而这一切都没逃脱开沈时闻敏锐的双眼,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同时,也在心中暗自揣测,这个名叫苏瑜娜的女孩,或许只是他那位老爹对他的一个试探。 想到这里,沈时闻就如释重负了。 他迅速收敛起面上原本的轻浮笑容,神情也开始变得沉重且严肃。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摁住苏瑜娜正在随意翻动的菜单,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苏小姐,不如我们先聊聊?” 苏瑜娜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她不禁抬起头来,上下打量起面前这位骤然间严肃下来的男人,暗叹一句这人当真是难以捉摸。 怔愣片刻后,苏瑜娜迅速回过神来。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 “好啊,只是不知道沈先生您究竟想要跟我聊些什么呢?” 沈时闻面对她的询问依旧从容不迫,他轻笑一嗓,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首先,我很想知道,我的父亲请你前来,究竟是想让你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还有——”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窗边,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唇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有没有告诉你,我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呢?” 苏瑜娜大吃一惊,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神机妙算,连她是沈叔叔‘聘请’过来的演员都猜到了。 “沈先生果然聪慧。”她莞尔一笑,低头佯装不经意地玩弄着自己新做的美甲,“其实我不想来的,你也不会是我的理想型。只是我亲爱的爸爸用高额‘零花钱’威胁我,强迫让我过来装装样子,那我就只好乖乖照做咯。” 沈时闻眉尾上挑,没想到人说得这么直截了当。 不过这也让他更加确信了他家里人的态度——他的家人,是不会因为他喜欢男人、喜欢宋知昭而生出反对之意的。 第70章 就当他暗自窃喜之时,一道身影就如同疾风般闯入了咖啡店,而那道身影目标明确,竟是径直地朝着他们所在的这桌疾驰而来。 苏瑜娜下意识地向来者看去,瞬间就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吸引住了。 她看着人那张如同被雕刻大师精心雕琢而成的面容,双眸倏忽锃亮,差点当场下跪求婚,请求这个美男嫁给她。 然而,还未等她再仔细欣赏一番这个男人的美貌,就见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搂住沈时闻的手臂,同时用手指向她,满脸怒容且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老公,她是谁啊?” 第64章 听到这个漂亮男人居然管叫沈时闻‘老公’,苏瑜娜唇角的笑意顿时僵持住了。 她瞪大明丽的双眸,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两人,只觉得心痛不已。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如此符合自己审美观、甚至凌驾在她理想型标准之上的美男,居然就是沈时闻传闻中的男朋友——宋知昭?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这根本不公平! 凭什么沈时闻这家伙能有这么漂亮且迷人的老婆?难道他上辈子真的是积了大德、烧了高香不成? 真是可恶至极!她也好像要一个这样的漂亮哥哥啊! “我靠,不是吧,沈时闻你小子凭他妈什么啊?” 苏瑜娜越想越不满,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嫉妒之火,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随后她猛地扭过头来,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起沈时闻来。 结果她越看越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令她羡慕无比的男人,除了拥有一张确实堪称得上英俊帅气的脸庞外,到底还有什么吸引人之处啊?凭啥这个漂亮哥哥就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男朋友呢? 苏瑜娜不理解,毕竟她不知道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那所谓的缘分天定。 而此时的沈时闻却沉浸在宋知昭的那声‘老公’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要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六年多了,可他却从来没有从人嘴里听到过这样的称呼。 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角,露出一抹傻乎乎的笑容。而这副沉醉其中的模样落在苏瑜娜眼中,则是让她对人的鄙夷之情更浓烈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道:瞧瞧这没出息的德行,不就是被叫了一句老公嘛,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好吧,至于,如果这位小画家是她老婆,她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什么凭什么?” 沈时闻终于回过神,他将宋知昭搂紧怀里,偏头轻轻吻口人脸颊,而后昂起下颌,颇为得意地冲苏瑜娜笑笑。 “苏小姐,给你隆重的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男朋友,宋知昭。” 宋知昭原本在咖啡店外看到他们二人疑似举止亲密,生出了难掩的醋意。他不管不顾的冲进来,就是想当场‘捉奸’,顺便给沈时闻一个难忘的教训。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到沈时闻跟对面那位美女如此的介绍自己,不由让他心生迷茫。 他拽了下沈时闻的衣角,疑惑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苏小姐已经知道你有男朋友这件事了?” 沈时闻微微颔首表示认同,面上依然挂着那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微笑。 “也许是这样呢。”他探头凑近宋知昭的耳畔,温声说着,“不过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要不然,我亲爱的老婆大人,你去帮我向她打听一下如何?” 宋知昭闻言,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选择保持缄默。 他刚才已经因为冲动丢过一次人了,他可不想过多插手,以免再闹出什么笑话。 而此时此刻,被晾在一旁、彻底沦为背景板的苏瑜娜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起身,逃离这个让她眼红不已的地方。 她拉下脸来,压低声音,故作恼怒地斥责道:“沈时闻,真是想不到啊,原来你竟然真的喜欢男人?那既然如此,你还过来跟老娘相什么亲?难道就是专程跑到这里来跟我显摆炫耀的吗!” 面对苏瑜娜的质问,沈时闻却是满脸无辜之色,摊开双手反问道:“我炫耀什么了?我们今天可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从未有过瓜葛。更何况我跟你无冤无仇,有什么好跟你炫耀的啊?” 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苏瑜娜气得直咬牙,恨恨地说:“当然是炫耀你有个如此漂亮的男朋友!你这个可恶的家伙,我一定会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沈叔叔,到时候,你就等着挨骂吧!” 她说完就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这个让她险些犯红眼病的地方。 而在临走之前,她又偷瞄了宋知昭好几眼,打算将人的好模样记在心里。 但当她看到人腰间那只属于沈时闻的手臂后,突然生出了些坏心思,打算挑拨离间一下他们夫夫的感情。 “对了,这位漂亮哥哥。”她面露出甜美笑意,冲宋知昭眨了眨眼,“我要跟你告状,这家伙刚才对我献殷勤来的,还叫我什么小娜妹妹,简直过分至极。要我说啊,他真该被好好‘管教’一下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店,随后站在路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喂?老爸,我任务完成咯,记得把我的零花钱速速打来!” “什么?你说沈叔叔家那个儿子怎么样?他也就那样吧,不过我倒是觉得他那个男朋友挺好看的,我喜欢——” “哎!苏老头!你为什么挂我电话!” …… 眼看着苏瑜娜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店门口,宋知昭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不着痕迹地掰开攀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顺势斜睨了沈时闻一眼。而他的这道眼神中,仿佛也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他紧紧咬着后牙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狠话:“沈时闻,你等我出院的。” 沈时闻眨了眨眼,看着几分钟之前还抱着他手臂叫老公的小醋包,现在居然变成这样一副面沉似水的模样,不由在心中暗道不妙。 ——完了完了,把他亲爱的大美人老婆惹急了,这下该怎么收场啊?在线等,非常急! 他果断选择了装傻充愣,一脸茫然地问道:“等你出院了要干嘛啊?” 宋知昭侧过头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沈时闻的耳垂。他将声音压得很低,低到了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程度:“等我出院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狠狠的干/死在床上,让你知道惹恼我的下场。” 沈时闻欲哭无泪,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可怜巴巴地求饶道:“别啊老婆,不是你昨天说的不能太不给女孩子面子了吗?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行事啊,你怎么还怪我了呢!” 面对沈时闻这番看似有理有据的辩解,宋知昭非但没有消气,反而眯起了双眸。 他眼神变得愈发锐利起来,犹如两道寒光般直直刺向沈时闻,他冷哼一声道:“那我让你对她献殷勤了?还叫她什么‘小娜妹妹’,可真是有够亲热的啊!” 沈时闻不禁开始犯怂,后仰着躲闪了一下,心虚到不敢直视宋知昭的眼睛。 他抽了抽鼻子,嗅闻着周围的空气,结果却发现店内弥漫的浓郁咖啡香气,也掩盖不住宋知昭周身散发出的强烈醋意。 “你躲什么?”宋知昭捏住他下颌,没好气地质问道:“心虚了,不敢吱声了?沈时闻,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是吧。” 他这声动静着实不小,引来了不远处那桌人目光。 不过那人在飞速的偷瞄了他们一眼后,就扭过头去佯装无事发生,将‘非礼勿视’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宋知昭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沈时闻身上,自然没瞧见那道视线。可沈时闻却不一样了,他面朝的那个方位,恰巧能与那人四目相对,而且还交汇了足足三秒。 “老婆。”他垂下头,委屈巴巴地开口,“这还在外面呢,你多少给我点面子嘛。” 宋知昭自然心知肚明,沈时闻哪里是想要什么面子?分明是试图用撒娇来将此事蒙混过去! 可他还吃着醋呢,哪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轻易的过去? 他刚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沈时闻不仅对那个‘小娜妹妹’笑得如沐春风,还主动将手里的菜单递了过去,简直要多绅士就有多绅士。 不是,这跟他们说好的也不一样啊? 说好的扭头就走,绝不耽搁片刻,说好的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呢?难道就是单纯的哄哄他而已吗! 宋知昭越想越憋屈,刚想起身离开,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正犹豫着要不要接的时候,就手快过了脑子,直接摁下了接通。 宋知昭只好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里那团无名火压制,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喂?您好,请问您是——” 结果他话还没来得及问完,对面就传来了护士小妹疑似压制着怒意的质问。 第71章 “宋!先!生!我已经在病房里等您半个小时了,请问您大清早的不好好在医院里养病,到底跑去哪里了呢?” “我,那个……”宋知昭脑中飞快旋转,企图给自己找个借口。 但是护士小妹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又开始孜孜不倦地念叨起来:“您知不知道您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我跟您说过很多遍了,您现在是最后的关键时期,只要坚持配合我们最后一周,就可以顺利出院了,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隔着那薄薄的手机屏幕,宋知昭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护士小妹处于即将暴走的状态。 可他偷偷从病房里跑出来也是迫不得已啊!如果他不偷摸跟着沈时闻过来,怕是接下来的三天三夜都会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有口难言,只好默默地手机稍稍拿离自己的耳朵,嘴里不停应承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就是出来吃个早饭而已,这就回去了。” 谁知电话那头的护士小妹在听到这话后,声音竟一下子拔高了八度:“什么?你如今可是处于养病阶段,有很多东西都是要忌口的啊!你该不会是偷偷跑出去,吃那些养伤期间明令禁止食用的食物了吧?” 宋知昭连连摇头,忙不迭地否认道:“哪有的事儿啊?绝对没有!我现在立马回去,保证二十分钟后就出现在病房里!” 说完,他生怕护士小妹继续喋喋不休的追问下去,连忙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他狠瞪了仍坐在他旁侧、满脸玩味笑意的沈时闻,撇着嘴轻声抱怨道:“都怪你,惹得人家护士小妹大发雷霆了。要我说,这件事你这个陪护人员全责,你就等着回去挨骂吧。” 沈时闻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跟前,亲吻了下他脸颊。 “没关系啊,我面皮厚,不怕被骂。而且,能看到我的阿昭吃醋吃成这样,也算是百年难遇了吧?我根本不亏啊。” 宋知昭看他在那挤眉弄眼,突然有些恍然大悟了。 原来沈时闻就是故意的?或者说,沈时闻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跟踪,所以才对人家女孩故作殷勤的是吧! 好啊!居然敢故意激他吃醋,他这个坏老婆可真的欠/干! 第65章 宋知昭带着沈时闻灰溜溜地赶回到病房后,正好被护士小妹抓个正着。 护士小妹看着他们二人倍感无语,想要再念叨他们一通,又生怕影响到病人的心情,只好作罢。 她面上挂着虚假的笑意,道了声:“宋先生回来了?医生给你预约了两项检查,一会儿记得跟我去做。另外,刚才您有一位贺姓朋友过来了,不过因为看您没在病房里,所以就先离开了,说是一会儿再来。” 这位姓贺的朋友,宋知昭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是谁。 不过他觉得贺云景来得正好,他确实有些话想要询问他一番。他想知道老师那日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还想知道马骁旭如今将要面临着怎样的下场。 “我知道了。”宋知昭点了点头,面色不由严肃了下来。 他如今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关于马氏父子的事情,他也想向人询问一二。 在做完了那两项检查后,宋知昭回到病房等待贺云景的到来。 他静静地伫立在窗边,目光悠然地望向窗外,将整个独属于玉江市的冬日景致。 他看着凛冽寒风下的银装素裹,在阳光的映衬之下呈现出金与白交织的景象,宛如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 他默默将这再寻常不过的景色烙印在心底,计划着等他出院之后,待把那些陈年旧事处理完,就带那三个孩子去不远处的雪乡写生,体验一番全新的意境。 而此时的沈时闻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伫立在他身旁,陪他一起赏着窗外的冬景。 他们就这样陪伴着彼此,空气中弥漫着那种宁静而又温馨的氛围,就连时间都仿佛流逝得缓慢。 贺云景来的时候,一眼便望见了这对并肩而立、静静站在窗边的情侣。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墙边,慵懒地斜倚着,然后双手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你俩倒是清闲,躲在医院里约会。不过我看你俩站在那这么久也不说话,都寻思什么呢?” 原本沉浸在思绪中的宋知昭,被这突如其来且无比熟悉的声音给拉回了现实。 他缓缓转过身,视线投向那满脸调侃模样的好友,故作不屑地笑骂道:“你个没谈过恋爱的家伙懂什么?我们这是情趣,是你这种单身dog难以体会到的‘浪漫’。” 贺云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不禁抽搐了一下唇角,紧接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哼,这么无聊还能被称之为‘浪漫’?两位大艺术家们,你们的品味还真的独特。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两天可是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某人被家里找了位相亲对象,也不知,师兄你知不知晓此事啊?” 说罢,他挑衅似地冲沈时闻挑了挑眉,摆出一副要看好戏的架势。 “你快闭嘴吧!哪都有你,不够添乱的了。”沈时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嫌弃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同意才把宋知昭哄好了,这要是再把人的醋意勾出来,那他可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宋知昭的白眼也在此时快翻到天去了,他冷哼一声,抬高了声音说道:“你是不知道,他啊,都跟人家漂亮妹妹见过面了呢。” “还有这种事?那也太过分了!” 贺云景刻意瞪大双眼,做出一副极为夸张的表情。紧接着,他按捺不住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师兄你快说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有这种热闹你怎么不喊我过来看看呢?” 听到这话,沈时闻顿感情况不妙,他连忙伸手试图去触碰宋知昭的手臂,却被人不动声色的躲开。 “就今天早上的事呗。”宋知昭斜睨了沈时闻一眼,话语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要我说,那妹妹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只是可惜了,人家好像没看上他。” 贺云景瞬间恍然大悟,不禁脱口而出了句:“怪不得今早我来的时候你不在,原来你是去捉奸去了啊!” “什么捉奸,你会不会说话?” 沈时闻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冲到他面前,狠狠请他吃上两个拳头。 但毕竟贺云景现在身份跟以往不同了,人家现在可是宋知昭的‘好师弟’,不再是以前那种能被他随意拿捏的‘情敌哥’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愤愤不平地反驳道:“这件事纯粹是我父亲一手安排的,而且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作秀罢了。贺云景,你不知道实情就别在这胡言乱语哈!再挑拨离间,小心我拳脚无眼伤到了你。” “谁挑拨离间了?”贺云景将头一扭,果断选择死不承认,“我看分明就是你做贼心虚吧?沈时闻,如果你敢对我师兄不好的话,那我可就要继续抢人了。” 沈时闻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紧,瞬间警惕了起来。 他回想着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令人头疼不已的琐事,心情突然变得沉重,一股无名之火也悄然从心底升起,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烦躁不安。 他面色阴沉,语气严厉地说道:“你抢什么人?我警告你,不许再动以前的那些歪心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贺云景看到沈时闻似乎真的动怒了,才意识到自己触及到了人的底线。 他心头一颤,赶忙陪着笑脸,连连摆手解释道:“哎呀,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其实我这些天早就想明白了,我对师兄或许根本不是那种感情上的喜欢,只是一种得不到的执念罢了。” 沈时闻见他终于幡然醒悟,紧绷的脸色总算稍稍缓和了一些,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走上前来,拍着贺云景的肩膀,欣慰地说道:“不错,你终于有这种觉悟了。你是不知道啊,这些年我看你狗皮膏药似的死死纠缠着阿昭,心里别提有多恼火了。说真的,我当时恨不得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说到此处,沈时闻还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要将曾经积压在心头多年的郁闷之气一吐而尽。 宋知昭看着沈时闻搭在贺云景肩头的手,不由暗自庆幸他们终于冰释前嫌。 他唇边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容,又轻咳一嗓,故意说道:“你俩差不多得了,别太相见恨晚了。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可就要吃醋了。” 贺云景头顶瞬间冒出了一大串的问号,严重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没搞错吧?宋知昭说什么要吃醋了?吃什么醋啊?吃他的醋吗?那可真是服了! “你俩可真是不可理喻。”贺云景倍感无语,鄙夷地冲他们竖起了中指,“我也真是倒霉透顶了,居然掉进你们这个醋坛子窝里了!” 宋知昭微微扬起下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怎么着,你还对你师兄有上意见了?信不信我也学学你,去跟老师告状?” 第72章 “你可千万别学!”贺云景一边忙不迭地连连摆手,一边焦急地说道,“老师都那把年纪了,你还劳烦他老人家干什么?要我说,咱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听到这番话,宋知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欣慰之感。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缓声道:“真是没想到啊,如此体贴、心疼老师的话竟然能够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嗯,还真是不错,看来这段时间,你挺有长进的啊。” “可不是嘛,如今云景大了,终于也算是懂事了。”沈时闻也故意装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可他这句话里却明显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对于两人一唱一和的调侃,贺云景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仿佛早已习惯了一样。 “得了,你俩就别再这儿拿我寻开心了。”他耸了耸肩,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言归正传吧。师兄,实不相瞒,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事要跟你们说的。” 提及正事,宋知昭立马收敛起原本的笑容。他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问道:“是关于马骁旭跟他父亲的事吗?” “是的。” 贺云景点头应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那天听闻你被马骁旭刺伤后,老师心急如焚,当即就带着我和亦然学长火速来到了医院。可当我们匆匆赶到病房,在看到你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时后,老师的脸色就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他说,他要马氏父子血债血偿。” 这样的话宋知昭听过,不过是刚醒来的时候,沈时闻跟他说的。 只是如今再次听贺云景提及,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颤了睫毛,心中更是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感动。 “老师年事已高,却还因为我的事情这般奔波劳累、费心操劳……” “你千万别这样想。”贺云景仿佛猜透了他的心事,赶忙出言宽慰,“老师说了,马泽霖曾是他昔日的学生,这一切的起因本就在他。你不过是不幸的成为了他们借机发泄怨恨、实施报复计划的靶子罢了。所以,这并非你的过错,你也无需为此自责。”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稍微斟酌言辞,继续道: “况且,亦然学长动作迅速,已然联络好了资深律师,这件事情断然不会让马氏父子全须全尾的逃开。至于那些深埋已久的陈年旧事,也该就此有个了解。” “是该有个了结了。” 宋知昭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马氏父子罪孽深重,法律将会给他们最公平正的制裁。” “可是师兄。”贺云景凝视着面前神色沉静如水的宋知昭,稍微停顿了一瞬间,又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老师让我来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以身作局,成为马骁旭再无翻身机会的诱饵呢?” 宋知昭低声一笑,随后转过身去,继续望着窗外的冬景。 “抱歉啊云景,我好像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这件事本就是因马骁旭嫉妒心太盛,所以才对我痛下杀手的不是吗?而我,不过是一个无辜的、纯粹的受害者罢了。” 听着宋知昭给予的答复,贺云景心中已然明了,无论他再怎么追问下去,恐怕也无法从他师兄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考虑到沈时闻还在旁侧,他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莞尔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明白了。今日我受老师所托前来看你,如今任务既已完成,那就是时候返程向老师禀报情况了。师兄,你继续好好养伤吧。” 宋知昭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抬起右手随意一挥,漫不经心地回应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别让老师等急了。” 贺云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可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却鬼使神差般地再次回过头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宋知昭那依旧挺直的背影之上。 他觉得此时的宋知昭,宛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坚韧而沉稳。 但不知为何,贺云景总觉得人那肩头之上,似乎正默默承起一股无形的重担。 第66章 宋知昭出院的前一夜,付言诚老先生意外的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的面容依然和蔼可亲,可眉宇之间却似乎染上了几分疲惫,腰背也不再似壮年时那般挺立。 “小昭啊,听说你明天就要出院了。” 付言诚走到病床旁坐下,伸手摁住要起身的宋知昭,面上笑得温和。 “是啊老师。”宋知昭心下一惊,探头打量着门外,“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我明天就要出院了,还想着过两天元旦的时候去看看您呢。” 付言诚知道他在张望着什么,挥了挥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别看了,我是自己来的。老师今天呢,是有一些话想要亲自问问你。” 说完他偏头看了眼沈时闻,后者立马会意,拿起尚且黑着屏幕的手机装模作样地接起,随后朝病房外走去。 “喂?哥们,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啊?” 看着人身影消失不见后,付言诚伸手指着门口方向笑得满意:“你瞧瞧你这小男朋友,还真是有眼力见。我还一句话没说呢,他就自己先出去了!” “老师。”宋知昭神色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调侃,“你猜得没错,马骁旭这件事确实是我以身犯险。可这样的真相,我是断然不能让云景知道的。” 人的坦诚倒是在付言诚的意料之中。 他转过头来,凝望着这个从小看到他的孩子,总觉得人表面的温良谦逊下,似乎还隐藏着更加难以让人参透的面具。 “为什么要这么做?”付言诚嗓音低沉,隐约间还夹杂着几分无奈。 宋知昭低下头来,把玩着被角轻声一笑道:“因为您是我的恩师,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知昭。” 即便早已有过这种猜想,但在亲耳听人说出后,付言诚还是感动到颤抖了嘴唇。 他伸手抚过宋知昭的头顶,眼眶隐隐泛红,“所以你就以身入局?傻孩子,你这是图什么啊?你看看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 “哪里就重了?”宋知昭掀开衣服,将近乎痊愈的伤口展露了一下,玩笑道:“您瞧,这不是已经好了嘛,您就别再为我担心啦。” 付言诚看着那道伤疤,恍然间想起人刚进院时,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心就跟被刀割般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瞪着宋知昭,扬手摆出付要教训他的架势,厉声训斥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可警告你,这样危险的事情,你以后可不许再做了!” “知道了老师。” 宋知昭瘪了下嘴,缩起脑袋试图躲闪掉那个根本不会落下来的巴掌。他慵懒地倚靠在床头回应着,双眸里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他又正色道:“老师您刚才问我图什么?其实我所图的,不过是一个恶有恶报。虽然您说您已经不恨马泽霖他们了,但是他们曾经伤害过您,您是我的恩师,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付言诚闻言缓缓垂下了手,颤声问道:“小昭,你……是不是还知道了些什么?” “是,我全部都知道了。”宋知昭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成拳,“我知道为什么马泽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还能不到一个月就从监狱里走出来,就是因为有一些‘上面的人’对他进行了保释。” “我不知他跟那些人到底有什么利益关系,能让那群人心甘情愿的捞一个举足轻重的他。可是我知道,他与他们同流合污,凭我的单薄势力自然无法撼动那所谓的参天大树。所以我不得不以身犯险,激怒那个从小被他耳濡目染、对我们恨之入骨的马骁旭。” “就算这一次,他们背后的那些庞大势力想要再次出面,也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到时候,或许就可以将他们彻底一网打尽了。” 听他将这些话娓娓道来,付言诚看着依然面色沉静的他,只觉得人格外陌生。 不过很快,他就抓住了人最后一句话中的重点:“‘我们’的计划?所以这些事情,都是谁告诉你的?你又是在跟谁策划着这一切?” 宋知昭目光稍微躲闪了一下,纠结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与我的一个朋友,一位与我在这件事上志同道合的朋友。” 见人说得含糊,付言诚急切地追问道:“你的那个朋友,是去警局里提供证据的那位周姓侦探吗?” 宋知昭没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继续低着头,却开始缄默不言。 但是即便他不说,付言诚也知晓了答案,他闭上双眼,那张早已尽显老态的脸上又多了几抹沧桑。 “孩子,你可知,老师曾经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只是因为想让你安稳无忧的度过这一生啊。” 付言诚说得诚恳,宋知昭也知道人多年来的良苦用心,鼻间开始忍不住发酸。 第73章 他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故作轻松地继续开口:“老师,我知道,这些年您为我付出了太多心血,甚至胜过了我的亲生父母。” “少年的时候我想要自由,所以淡泊名利,不与权贵为伍。您也一直随着我的性子,在前方为我铺好了开阔平坦的道路,任由我在上面随心所欲的驰骋。” “就比如说我刚从玉江美院毕业那年,您为我举办的那场隆重的毕业晚会,就是想要让我能够安稳一生的盛宴吧?当年到场的所有人里,无论大人物还是小人物,其实都是您用尽半生心血结交的朋友吧?” 付言诚一直都知道宋知昭是个聪慧的好孩子,很多事情他根本瞒不了人太久。 他这一生太坎坷,所以在人到中年,遇到五岁就天赋异禀的宋知昭后,就惜才想要庇护这孩子一生。 这些年来,他有宋知昭尽孝于侧,时常忘记了曾经那段昏暗无光的往事,忘记了遭遇过的背叛,也忘记了那份仇恨。 直到半年前,付言诚被马泽霖以‘探望恩师’的名义找上门时,才想起自己还收过过这么一个孽障。 他当时如临大敌,不祥的预感猛然涌上心头,警惕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笑得满脸不怀好意的马泽霖,厉声质问他到底来做什么。 马泽霖也并未有丝毫隐瞒,猖狂地威胁道:“听闻老师这些年有一个爱徒,如今在玉江也小有名气。只是不知那样一个在温室里长大的毛头小子,我毁掉他,是不是一件很轻而易举的事啊?” 付言诚听到这话,愤然拍桌而起,指着他怒目圆瞪:“你敢!如果你敢对小昭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马泽霖被他当时强大的气场惊得瑟缩了一下,随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是吗?那老师,我们走着瞧吧。” 他说完就起身仓皇离开,付言诚想要追赶上去再恐吓一二,却不料被脚边的那只暹罗绊了一跤,竟让他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也是那一摔,让他不幸伤到了脚踝,躺在床上养了许久。 而在养伤期间,付言诚也没闲着,整日里担忧着自己现在唯一的学生,却又没法告诉人真相。他老人家冥思苦想许久,最终在八月末时找来几个知己老友们的后辈娃娃,送到宋知昭跟前,说是让人带带学生。 然后,他又在中秋之际让自己相识多年的老友去到那位宋局长家中,对着宋知昭的画大加赞赏,目的就是得到一幅人的画挂在家中,在无形间为宋知昭坐镇。 人心诡谲,世事难测,他不能让宋知昭再继续随心所欲下去了。他只能狠心剥夺掉人所珍视的自由,以保证人的平安顺遂。 “孩子,你说得很对。” 付言诚望着窗外的朦胧月色,眉宇间露出几抹忧郁。 “当初我看你淡泊名利、自由随性,也就想由着你,想着你能够让你平安快乐的度过这一生,也就够了。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啊,马泽霖那个畜生,看不得你年少有成,竟跑到我这里口出狂言!他说、他说想要毁了你啊!” 他这一席话说完,声音里早已有了几分哽咽。 而宋知昭得知真相后更是心头一颤,打从心底的被震惊到了。他抬起头来,与他老师目光相对的瞬间,心中更是有了千言万语。 “好孩子,老师知道你想问什么。”付言诚伸出手,抚上宋知昭的脸颊,“那三个孩子确实我特意送到你那里的,他们都是我老友们的后辈,他们品行端正、家风优良,断然不会在日后伤害到你。” “而在将来,你或许也会想收其他的学生,但到时候你一定要慧眼识人,别像老师曾经这样,落得个被亲弟子背叛的下场。” “我知道了老师。”宋知昭眼眶泛红,被感动得轻颤了嘴唇。 “还有。”付言诚恍惚间想起了什么,又连忙道:“这几日我眼瞧着,亦然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好孩子。你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如若再遇到无法解决的难事,或许可以尝试与他共渡难关。” “至于云景,他圆滑机敏,与心性淡然的你不同,是个很懂得人情世故的孩子。老师之所以收他为你的师弟,就是因为知道你们曾经是友人,是在未来能与你同舟共济、互相帮助的朋友。哪怕他曾经犯过糊涂,终究也会因着你们少时的情分,及时悔过。” 他说到这里,目光又黯淡了一下,颇为内疚地摇了摇头。 “只是老师没想到,当初画展那件事,居然会让马氏父子将他也算计其中。对此,我一直很是自责……不过好在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不计前嫌的对他施以援手,这才让他度过了难关。” “这样很好,你们师兄弟之间,本该如此。” 如今真相昭然若揭,宋知昭听着这些肺腑之言,险些泪如雨下。 他的老师为他筹谋了太多,将他保护在温室之内,替他遮风挡雨。可这老先生毕竟已然年过六旬,他又怎能再他老人家为自己操劳呢? ——那简直太不孝了。 “老师。”宋知昭哽咽地说道,“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宋知昭已经长大了,您啊,颐养天年就好,别再为我继续谋划了。” “是啊,小昭长大了。”付言诚看着他笑得欣慰,“通过这件事老师就知道,你对于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只是你这样以身犯险,老师难免会心疼啊。” “我知道了老师。”宋知昭不由自主地咬了下嘴唇,“以后做事我一定深思熟虑,不会再如此莽撞了。” 付言诚满意地点着头,没再多言。 他又陪宋知昭闲聊了良久,直至夜色更浓,贺云景才迟来的出现在了门口,将他老人家接走了。 第67章 十二月三十一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宋知昭正式出院的日子。 他在医院里静养了小半个月,如今终于平安出院,这对于他的亲朋好友而言,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而对于他出院这件事,最欢喜的莫不过一直以来照料他的护士小妹了。 她一大早就来到宋知昭的病房里,将人的医用腕带郑重摘下,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一抹愉悦。 “宋先生,恭喜您终于康复出院了。不过在刚出院的头一个月里,您日常生活中也需要稍加注意,尤其是要尽量避免进行一些‘剧烈运动’。” 她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沈时闻,那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你看我干嘛!”沈时闻被她看得直心虚,连忙将头扭到旁侧,凑到宋知昭耳边悄声嘀咕了句:“阿昭,你说这小护士是怎么猜到我们俩关系的?” 他说话声音确实很轻,可惜护士小妹的耳朵格外灵敏,将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护士小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后又迅速恢复起职业假笑,尽量委婉地说道:“因为有几次着实不巧,我来到宋先生的病房门口,刚想去进来给宋先生换药,就碰巧看到您们二位的……脑袋凑在了一起。” ——而且,嘴也顺便紧贴了起来。 不过这后半句护士小妹没说,她生怕自己说完,沈时闻会恼羞成怒,扭头去护士站给自己来上一手举报。 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当牛做马的工作了一整年,可不想在最后关头里,为自己本年的工作历程添上一抹污点啊! 而在听到她那番格外隐喻的话语后,宋知昭和沈时闻都纷纷尴尬一笑,默契地选择了装聋作哑。 哎,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医院里咯! 这下好了,以后这家医院的护士们在茶余饭后又有一个新八卦可以谈了。 没办法,没谁让他们俩是腻死人不偿命、一天不亲嘴就难受的模范情侣呢?反正他们也要出院了,被看到过又能怎么样?反正他们也不在意! 就这样想着,他们心里瞬间坦然了不少,完全没有了在医院这种‘圣洁’之地行那种‘苟且’之事的愧疚感。 时针指过了十点,宋知昭的出院手续正式办理完毕。 他跟沈时闻刚走出医院的大门,就看到他的三个学生和学生家长们站在那里,正满脸感激地望着他。 宋知昭先是脚下一顿,随后快步走上前来,连声问道:“这么冷的天,您们怎么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站着啊?眼看着他们就要期末考试了,再把他们冻生病了可怎么办啊?” 田宇昊的父亲率先走上前来,面带诚恳地说道:“宋老师您就放心吧,他们这几个大小伙子身体都好得很呢!主要是我们这几个家长听说您今天就要出院了,所以特意带着他们过来,想要当面感谢您一番。” “是啊小宋老师,是我们想来接您的。”田宇昊偷瞄着宋知昭的左腹,满脸担忧地问道:“不过,您的伤真的已经好了吗?” 张梓清也凑上前来,挤走掉沈时闻的位置,红着眼眶哽咽问道:“小宋老师,您真的不痛了吗?我当时可是亲眼看到那把刀插得很深,您也很快就昏迷了过去……老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第74章 “梓清,你可别乱说!”唐昱焦急地打断了他,“小宋老师吉人自有天相,我们怎么会再也见不到他呢?” “好了孩子们,都别担心老师了。”宋知昭故作轻松地冲他们弯起唇角,挨个摸了把他们的脑袋,“如果我没有痊愈的话,医院里的护士姐姐又怎么会放我离开呢?所以啊,你们就别再瞎想了,老师现在可是好得很呢!” 看着他们师生四人温馨的场景,那些家长们的心中都流淌过感动的暖流。 “宋老师,无论如何,我们都非常感激您。”田宇昊的父亲朝宋知昭深深鞠了一躬,“当时那种情况,若换做旁的老师,可能会选择弃学生们的安危于不顾。可是我听小昊说,是您一直将他们护在身后,也是您替他们受了伤。” 另外几位家长也都连连称是,对着宋知昭开始大加赞赏,说他不仅是一位年轻有为的新生代画家,更是一位值得赞颂的好老师。 宋知昭在外向来为人谦逊,所以面对他们的夸赞连忙道了句‘不敢当’。 “您们真是对我过誉了。”他笑得谦逊有礼,谈吐间更是尽显气度翩翩,“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就像我的老师费尽心思保护我那样,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我的学生们。” 在场的那几位家长彼此交换着眼神,在心中对于宋知昭的敬意不禁又增添了几分。 他们早就知道宋知昭师从名家,乃是付言诚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从小就是个美术天才。所以起初听说是他要做自己孩子们的老师时,都纷纷喜上眉梢,觉得这是天降的好运。 而如今,当他们发现这位年轻的艺术家对于他们的孩子如今尽心尽责,更是打从心里的对他钦佩不已。 沈时闻也在宋知昭说完那句话后不由自主地向他投去了目光。 他看着宋知昭伫立在冬日的阳光之下,那道金色的光辉似是笼罩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格外的耀眼夺目。 他不由想起宋知昭初为人师之际,或许还带着些许师命难违的无奈,教起学生时尚且有几分生疏。然而时光荏苒,仅仅过去了半年时间,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的宋知昭,举手投足间皆流露出一种成熟与稳重,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和从容,更让他在扮演教师这个角色时,变得更加游刃有余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沈时闻着实非常心疼宋知昭。 那时的他觉得宋知昭失去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得不肩负起教导几个不知品性优劣的小高中生们的重任。可如今时过境迁,他也逐渐理解了宋知昭当初说过的那句话。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艺术需要被传承。 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宋知昭不仅会是一名出色的艺术家,同样也会是未来艺术家们的恩师。 他会跟与付言诚老先生一样,受世人敬仰、万人爱戴。 又与那三个学生和家长们寒暄了一阵,宋知昭便让他们回去了。 毕竟隆冬的天着实寒凉,他怕那三个孩子受不住冷,再真的一不小心冻生病了。 直到在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宋知昭才重新将目光转移回沈时闻身上,弯起唇角向人伸出了手。 “老婆,冷了吧?我们回家吧。” 沈时闻刚想出言调侃如今的这位小宋老师两句,却抬眼瞄到了不远处朝他们这走来的家人们。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宋知昭的手,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手我们回去再牵,现在你回头看一眼,宋叔和婉姨他们来了。” 宋知昭不明所以,他住院的这段时间他们二老都没来过几次,怎么如今他出院了,倒是讲究起什么仪式感了?还亲自跑过来接他,也不怕被这天给冷到! 就这样想着,他回头顺着沈时闻的视线向身后望去,果然看到了并肩走来的宋泓和林玉婉。 林玉婉的面上依旧带着如花笑意,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扬声说道:“小昭!小闻!爸爸妈妈来接你们回家了!” 宋知昭看着年近五十却依旧保持着少女心性的母亲,无奈一笑道:“妈,你还当我是幼儿园小孩呢?还特意来接我回家。” “你想什么美事?”宋泓先是瞪他一眼,随后走到沈时闻身旁,“今天是跨年夜,我跟你妈妈是特意来接小闻回家跨年的,至于你?只是顺便接一下而已。” “对呀。”林玉婉也在旁侧点头附和着,“我们是来接小闻的,你的话……就顺路捎带着一起接回去吧!” 而后她又扭过头来,看着沈时闻满脸心疼地问道:“小闻啊,这段时间照顾他这个不省心的可是辛苦了吧?你放心,阿姨给你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回家后你可得好好补补。” “谢谢婉姨了。”沈时闻唇角带笑,偷瞄了宋知昭一眼后,连声又道:“照顾阿昭是我应该做的,一点也不辛苦。” “瞧这孩子懂事的呦。”林玉婉伸手摸了下沈时闻的脸,转头跟宋泓说道:“我看小闻这段时间都瘦了,可不是累坏了?我记得你那里还有一堆好酒,回去选几瓶不伤身的给孩子送过去。” “都听老婆的。”宋泓也频频点头应和,自动忽视了大病初愈的亲儿子。 他们的亲儿子宋知昭倍感无语,看着他口是心非的父母,在背后默默竖起了中指。 哎,不敢想象,如果他们二老将来彻底接受了沈时闻是他们的‘儿媳妇’之后,会对人偏袒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岂不是他孤立无援,成了被全家针对的那一个? 这可不行!他今晚一定要对着沈叔和敏姨撒娇卖乖,让他们二老跟自己统一战线! 第68章 宋知昭看着他们温馨的‘一家三口’,在无奈的同时,也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距离他明年要开办画展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他这两天就琢磨着要找时机跟自己这一双父母摊牌,坦言说出他与沈时闻的恋爱关系。 而无论在坦白后会发生什么,他都会勇敢的面对,绝对不会退缩。 大不了,就像沈时闻前几天承诺他的那样,如若遭遇到家人们的阻拦,他们就上演一出私奔的戏码。 就这样胡乱想着,宋知昭的唇边不经意间上扬起一丝弧度,直至外套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才将他的思绪拉扯回现实。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者姓名后,神色瞬间凝重了下去。 他谨慎地瞄了眼家人们所在的方向,悄然退到了旁侧,才划开屏幕,接通了那个电话。 “喂?周侦探,真难得啊,没想到你会主动联系我。” 那话那头的‘周侦探’轻笑一嗓,直奔主题:“宋老师,我来给你送个好消息,马骁旭的判处结果出来了。” “居然这么快?”宋知昭倍感意外,“说说吧,他被判了几年?” “他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怎么样啊宋老师,听到这个好消息,是不是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周侦探’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愉悦,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跟我预想中的差不多,本来也就是想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而已。” 宋知昭神色如常,内心也没有半分波澜,稍作停顿后,他又问道:“那马泽霖呢?他和他背后的那些人,才应该是你的真实目标吧?” “马泽霖的案件尘封已久,又颇为复杂。所以,对于他的判决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周侦探’在电话那头轻叹了一口气,才又缓言道:“不过这一回,警方特意为此案建立了专门的调查组,似是下定了要查明当年真相的决心。这还要感谢付老先生,要不是他作为证人兼受害者亲自出面,恐怕警方还难以再次立案。” 宋知昭点了点头,心下了然:“也好,反正马泽霖他们这回注定是逃不掉了,接下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是啊,看警方这回态度严肃,是想严查到底。”‘周侦探’轻轻敲了下桌面,若有所思地说道:“马泽霖的背后之人如今有几位已经浮出水面了,希望此事能早日有个结果。” “一定会有的。”宋知昭远眺着湛蓝天宇,语气格外坚定,“因为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 说完,他悄无声息地挂断了电话,将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家人和男朋友身上。 他看着他们面带欢颜,唇边也扬起来了浅淡的笑容。 真好,这样的家庭和睦、生活美满,才是他该拥有的人生。 也幸亏他提早防患于未然,以身入局将马氏父子的奸计扼杀于摇篮,才能实现如今的幸福。 不过,虽说马骁旭的判处结果已经出来了,但人应该还有几日才能转移到监狱里,他或许可以趁今日前去看守所里探望一下那位手下败将。 想到这里,宋知昭走到沈时闻身边,假模假样地说道:“哎呦,你们一家三口就好好回家寒暄去吧!我呢,还有点正事要办,就先走了啊!” 第75章 “你要去哪?” 沈时闻瞬间警惕起来,转身就要去抓宋知昭的手臂。 宋泓连忙拦住沈时闻的那只手,拽着他就往车里推,口中直呼:“哎!少管他!小闻,我们先回家!” 林玉婉也跟在他们身后,连声附和着:“是啊,管他干嘛?孩子大了,心也野了,根本就管不住呦!” 沈时闻明显不想跟他们上车,频频回头向宋知昭所在的方向张望着,却不想人只是站在原地,冲他轻笑了一下。 那模样仿佛在说:别担心,这次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在目送他们三人驾车离去后,宋知昭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去了玉江市南安分局的看守所。 令宋知昭倍感意外的是,他此次的探视流程竟进展得格外顺利,仿佛一切都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过他如今已经懒得想那么多了。 他亲自设下陷阱将马骁旭送进了监狱,还把老师当年的仇人们再度推入深渊,事已至此,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了。 隔着看守所的那道玻璃,宋知昭再次看到了马骁旭。 此时的马骁旭面容憔悴、满是颓然,他木讷地坐在椅子上,却在看到宋知昭的瞬间,突然情绪激动到站起身来。 “宋知昭,你还敢来!” 旁侧的警察见状,立马呵斥着命令他坐下,还将电话拿起,示意他放在耳畔。 马骁旭只得乖乖照做,他怒目瞪着玻璃之外的宋知昭,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可最多的不过是想将他痛骂一顿。 宋知昭神色平淡地拿起电话,率先开口问道:“我的老同学,在里面的日子好过吗?” 马骁旭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宋知昭,你他妈明知故问是不是?” 宋知昭不以为然,唇角微微弯起,淡然一笑:“我当然知道你过得不好,可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宋知昭,你——”马骁旭气到说不出一句话来,握着电话的手都在不断颤抖。 宋知昭不愿意听他废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自从知道二十年前,你的父亲设计陷害老师,而你现在又想走你父亲曾经的老路,我便思来想去,都觉得应该给你和你父亲一个更沉重的教训。” 马骁旭面色一变,不解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知昭抬头环顾了一下看守所的四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座我亲手为你搭建的法律囚牢,你喜欢吗?” 马骁旭‘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却很快又被警察压制下去了。 他瞪着宋知昭的那双眼近乎要喷火,怒吼着质问道:“宋知昭,你个混账东西!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唉?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宋知昭耸了下肩膀,唇边的笑意愈发浓郁,“明明是你自己持刀当街捅伤了我,跟我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你少装模作样了!”马骁旭现在彻底恍然大悟了,“那个提供证据的周侦探本来就是你的朋友吧?这一切不过就是你的一场算计!” “周侦探确实是我的故友,可那又如何?” 宋知昭忽而收敛起笑容,一道冷冽目光直直地向人射去,犹如锋利的刀刃。 “老师当年将你的父亲视若亲子,无时无刻不为他的未来筹谋。可他却因那蓬勃的野心,竟不顾老师多年来的教养之恩,妄图污蔑老师的清誉,毁掉老师的一生!” “你说是老师忌惮你的父亲天赋极高、少年有成?那简直太过荒谬!明明是因为他心高气傲又行事偏激,只因获得了那么些许的成就就开始目中无人,根本不懂得如何为人处世。老师当年对他严格要求,只是怕他得罪很多人都不自知啊!” “可他当年明明因为偷盗个人财产等罪名被带走调查,也被法律进行了相关的判处,却因为幕后之人作保,将他不到一个月就从监狱里保释……这样的结局,对于老师而言,根本就不公平。” “我身为老师如今的学生,在得知当年的真相后,自然要为老师报仇,而我们能入手的目标又只有你。” “马骁旭,你这个人牙眦必报、嫉恶如仇,跟你的父亲一样可憎。如若不是你有这么多的弱点,你又怎么会轻易的落入圈套呢?” 马骁旭将拳头攥紧,砸着桌子愤然怒吼道:“所以这都是你故意的!你是故意让我伤了你的!而你的目的,就要为你的老师报仇!” “因为你知道,只要你受了伤,你的老师和你的朋友们就不会再坐视不管,而是会倾巢而出,将二十年前的案件重启!” 而后,他又恍惚间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道:“所以,我的地址是你让那位姓周的给沈时闻的对吧?这你下的第一步棋对吗?” “不、不对!第一步棋应该是贺云景,是那个蠢货!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对那幅画动手的?你们曾经不是朋友吗?他不是喜欢你吗!” “你说云景啊?”宋知昭低头轻笑了一嗓,“他可不是我的第一步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所以那幅画不过是我对他的一种试探。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他对我根本不是什么喜欢,只是一种执念而已。” “那你的男朋友总是被你利用了吧?真没想到啊宋知昭,你真是好狠的心,你竟然把你爱的人都算计了进来!” 马骁旭说完,看着对面依旧平静的宋知昭,又狠狠唾骂道:“你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白玉无瑕!你、你这个装货!” 宋知昭看着面目狰狞的他,只觉得人格外可笑,他无所谓地说道:“可是,我也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小白莲啊,这不都是你自己以为的吗?” 马骁旭还想再骂他两句,但探视的时间有限,宋知昭也不想再继续跟他多言了。 “能让你在监狱里面好好洗心革面,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马骁旭,在里面好好改过自新。你的父亲这回注定是逃不掉了,但是你还年轻,等过了三年出来之后,记得好好做人。” 宋知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站起身来没再看对面的马骁旭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马骁旭看着他漠然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人再问些什么,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成王败寇,他跟他的父亲都输了。而且,输得彻底。 宋知昭刚走出探视室,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倚靠在墙边,似乎在特意等他出来。 他佯装惊讶地问道:“程警官?您怎么在这啊?” 程明远抬眸淡然地瞥他一眼,随后缓缓开口:“马骁旭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这是他这辈子都要带上的污点。而马泽霖也因付老先生的控告,被旧案重审,距离他的判决日也不远了。宋老师,看到马氏父子得到了法律的惩罚,您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吧?” 宋知昭眸光微微一顿,眼底涌出抹浅淡的讶色。 其实刚才看到程明远的瞬间,宋知昭就隐约间猜到了,他今天之所以能这么成功探视,都是因为这位程警官在背后‘相助’。 只是宋知昭心中有个疑影,人既然怀疑自己,又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这一点他虽然想不明白,可也不愿意再想了。 宋知昭收敛起那份诧异,莞尔一笑道:“程警官,您的话我听不明白,这一切本就是他们父子应得的不是吗?” 程明远唇瓣轻启,想要反驳他一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发现难以明说。 是啊,宋知昭说得没错,马氏父子确实罪大恶极,理应受到相应的法律惩罚。 而他与他的老师,从始至终都只是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只是表面上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对了程警官。” 似是察觉到程明远对自己的怀疑,宋知昭开始转移话题。 “明年三月我打算跟一位好友共同举办一场摄影与绘画兼备的展会,今日正巧遇到了您,特意提前诚邀您和您的男友届时一起前往——” 程明远打断了他的话,拒绝得毫不犹豫:“我平日里工作忙,可能没有那个时间。” 人的拒绝倒是在宋知昭的预料之中,他又自顾自地说道:“而我的那位摄影师好友您应该也认识,她姓乔,名叫乔嫣。” 他故意将那个名字咬得极重,随后同人简单道别,离开了看守所,徒留程明远凝望着他的背影,面色愈发沉重。 宋知昭当然知道,这位程警官跟乔嫣早就相识,而且他们应该也是朋友。 毕竟乔嫣是他宋娴堂姐的女朋友,宋娴又与他们是多年的至交好友,这关系环环相扣,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能轻易猜到。 目送宋知昭身影消失在看守所大门后,陆清行才从旁侧角落里缓缓走出。 他站到程明远的身边,若有所思地问道:“哥哥,我真搞不懂,你为何对这位小宋老师有那么大的敌意啊?这次还亲自跑过来监视一番,是对他有所怀疑吗?” 第76章 程明远轻轻瞥了他一眼,无奈地叹口气:“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马氏父子之所以会进去,都是他的算计。而在他下的这盘棋里,连他的男朋友都是一枚棋子。” “说不定只是个误会呢?”陆清行仍是觉得他疑心太重,“那天在医院里我们也看到了,他们二人看起来很是恩爱啊。” 程明远稍加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到时候我们就应邀去一趟他的画展吧,看看这位宋老师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 “好啊。”陆清行将头依靠在他肩头,手臂也自然而然的环绕在他腰间,“都听哥哥的。” 宋知昭刚走出看守所,就在路边看到了静坐在长椅上的沈时闻。 此时的沈时闻正戴着耳机闭目养神,似乎沉醉于热爱的音乐之中。 察觉到爱人的气息,沈时闻睁开双眼,正巧看到正迎面朝他走来的宋知昭。 他将耳机摘下来,探头向人身后张望了一眼,故作玩笑道:“原来你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啊,我还以为你会再带一个呢!” 宋知昭被他逗得发笑,抬掌轻拍了下他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除了你,这世上还能有谁会乖乖跟我走?” 他说完就坐到了沈时闻身侧,想着时至今日,也该将某些真相同人说个清楚。 他脑海中不断斟酌着言辞,可此时的心境也远不如在面对其他人时那般平静。 毕竟在他整个一连串的计划之中,他可是让沈时闻在毫无察觉的状态下,完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看到宋知昭欲言又止,沈时闻在心里轻叹一口气,侧过身来握紧人的手。 他唇边勾起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温声说道:“阿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早就知道了,那位为我提供马骁旭住址的、如今玉江市暗网里排名第一的周侦探,是你相识的朋友吧?” 宋知昭神色明显慌乱了,连与沈时闻相握的手都本能性地轻颤了一下。 他别过头去,咬紧自己的下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这几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沈时闻看他满脸愧疚,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那位周侦探帮我帮得太爽快,甚至连报酬都没有向我要多少。我当时其实也诧异过,但是却懒得细想,只当是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直到你出事之后,程警官他们前来向你询问案发现场的情况,我才发现有些事情似乎不太对。毕竟当时你太镇定了,镇定得不似一个寻常的受害者,而像是整件事情的操控者,在静候他们的到来。” “而当他们提到那个侦探证人时,我才有点恍然大悟,那位侦探或许就是你特意聘请来的。所以阿昭,这一切本就都是你设的局,对吧?而你的目的,就是要让 马骁旭再无翻身的可能。” “你猜对了一半。” 宋知昭不再隐瞒,将真相全盘托出。 “周侦探不是我聘请的,而是与我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故人。他在一个月前主动找到我,说马泽霖是他的‘杀父仇人’,又是伤害过我老师的罪魁祸首,所以他说,我们有共同的目标,理应进行一场合作。” “所以,他会故意将名片贴在你录音室的门前,引你去到马骁旭的住处大闹一场,以此激起他对我的怨恨……” 宋知昭说到这里,再不敢看沈时闻的眼睛,生怕从人的眼神里看到失望或伤心。 “对不起,闻哥,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吧?但是如果我说,我做的这一切其实不止是为了给老师报仇,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会相信吗?” “其实亦然哥早在前段时间就暗中打探到了,马氏父子早已将目标投放在了我身上。我不想让我们的未来每天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只想将那等杂碎尽快解决,才在不得已之下利用了你——” “阿昭,你不必再说了。”沈时闻连忙将他拥入怀中,对准人额头落下一吻,“你没有利用我,是我在心甘情愿的帮助我们。而且,我会永远无条件的信任于你,你只需要勇往直前的做自己想做之事。你要记住,你的身后永远有我,而我,也永远不会松开与你紧握的手。” 听到沈时闻的肺腑之言,宋知昭心中迅速被暖流包裹,惹得他不禁鼻间一酸。 他抬起头来,终于直视上沈时闻的双眼,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忍不住探头在人唇间印下一道轻吻。 “对了。”他恍惚间又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跟爸妈他们回家了吗?” “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呗。”沈时闻说得坦诚,“我怕你一个人在路上再出现什么意外,所以特意来接你回家。” 其实最主要是,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差点失去爱人的痛了。 那种痛,简直堪称得上锥心刺骨,让他夜不能寐。 宋知昭也明白沈时闻的言外之意,他倚靠在人怀中,忽然笑得释然。 他温声回应道:“好啊,我们回家。” 宋知昭想,他与沈时闻一定会在未来的路上携手并肩,彼此相爱、相伴的度过这不太平凡的一生。 第69章 回家的路并不算远。 沿路拦下一辆出租车,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将他们送到了如今父母们所在的家中。 在上楼之前,宋知昭的心还有几分忐忑,因为他总觉得,今日这个跨年夜,应该有重要的事情会发生。 他在回家的路上试图向宋初瑶打探情报,可谁知他那位好妹妹这次嘴严得很,不仅不给他透露半分,还冷漠的表示自己要进行期末复习,没事少发消息骚扰她。 宋知昭气到闭眼,直接将手机屏幕摁灭,扔回到了外套兜里。 这一系列举动被沈时闻尽收眼底,惹得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嗓。 “你别笑,我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宋知昭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感觉只要今天我们回了这个家,就得把那个柜门给踹开。” “那就踹呗!反正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沈时闻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老婆你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我才不用你保护呢,真要是东窗事发了,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宋知昭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大抵是因为这半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宋知昭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所以在面对跟父母坦白这件事上,他并不再像曾经那般畏惧了。 只是因为难知前路是光明坦途还是崎岖山路,才有那么些许的不安而已。 不过这份不安,也因为沈时闻的甜言蜜语逐渐化为乌有,只留下了坚不可摧的勇气。 幸运的是,他们回到家后,家人们依旧如往常那般亲热。 尤其是宋初瑶,全然不似方才在手机里时那般冷漠,反而围在了宋知昭身边,‘哥哥长哥哥短’的闹腾个没完。 这让宋知昭和沈时闻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瞬,不过很快也恢复至平常。 按照往年的规矩,逢年过节都是要在宋家小聚的。 而这顿‘家庭聚餐’也照旧是两家父亲们亲自下厨做的,意料之中的色香味俱全。 到了傍晚时分,他们两家人纷纷坐在餐桌旁,沈承谦照例启开一瓶陈年佳酿,招呼着大家都来上一杯。 宋知昭眼睁睁看着沈时闻倒了满满一杯,便不动声色地用筷子轻敲了一下人手背,用眼神警告他要适可而止。 毕竟人那个胃他再清楚不过,说不定哪天一个心情不好就要开始犯病,他可是心疼得狠呢! 沈时闻知晓他的言外之意,连忙压低声音在人耳边保证道:“知道了阿昭,我就喝这一杯嘛。” 宋知昭轻哼一声,没再言语,索性将目光放在了满桌的美味佳肴上。 沈时闻立马自作主张,殷勤地给他夹菜,不消片刻就给人面前的盘子里堆起了一个小山堆儿。 宋初瑶坐在他们斜对角,一搭眼就瞧见他们这恩爱的场面,顿时倍感无语。 她抽动了一下唇角,阴阳怪气地说道:“哥,我记得你伤在肚子上啊,怎么如今手也动不了了?连吃个饭都要时闻哥给你夹了?” “我……”宋知昭刚要拿起筷子的手一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狡辩。 不是,他这妹妹怎么回事?怎么还主动替他打开柜门了? 说好的替她好哥哥保守秘密呢?他们多年的兄妹情分呢?难道就都不顾了? “对了小闻。” 不等宋知昭斟酌言辞,沈承谦忽而缓缓开口:“前几天爸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你是不是跟她见过面了?” 沈时闻原本还想看宋知昭和他妹妹斗嘴,结果却没想到他老爸话锋一转,竟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眉头微挑,从容不迫地答道:“当然见过了啊,不是你和妈强迫我去的吗?” 第77章 姜敏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可当她不偏不倚的听人提到了自己,又听到‘强迫’二字时,瞬间就不镇定了。 她连忙推搡了沈承谦一把,抬高了声音反驳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知道这事啊!都是你爸自作主张的!” “哎呀,老婆你说什么呢?当初你不是也觉得那姑娘人不错嘛。” 沈承谦见状,立马按下她那只手,朝人挤眉弄眼两下。姜敏虽然会意,但心中仍有不满,干脆撇了下嘴便不吭声了。 可他们夫妻俩的小动作哪里能瞒得过沈时闻的双眼? 沈时闻果断猜出了这件事背后有鬼,抢先一步问道:“所以呢爸?你又提她干什么啊?” 沈承谦安抚住险些暴走的妻子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哎呀!这不是想着,这么久了你也没什么表示,所以想问问你对她什么态度吗?” 这一句话说出口,险些让坐在他另一侧的宋泓拍案而起。 这是什么意思?这老东西难道看不出来他俩儿子间的恋爱气氛吗?怎么还闲着没事给他儿子介绍姑娘了? 这、这简直太过分了!这是要给他的乖乖好儿子戴绿帽子啊! 但是当他一扭头与沈承谦对上视线时,隐约间看到了人眼底的笑意,也恍然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如此,他这个老兄弟是为了试探他们俩儿子的关系啊。 不过他俩的关系他们不是早就心照不宣的猜到了吗?这番试探又是为了什么呢? 宋泓猜不出来,决定静观其变,看他这位老兄弟‘演戏’。 “我能有什么态度?”沈时闻用筷子扒拉着饭碗,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老爹,你不会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吧?” 此时宋知昭早就开始味同嚼蜡,他有点不明白沈承谦的意思。 难道是在暗示他?表示自己不同意他们的关系,还是希望沈时闻能跟女孩子谈恋爱或者结婚? 想到这里,宋知昭不由眸光黯淡,彻底吃不下去了。 沈时闻察觉到他低落的小情绪,及时在下面偷偷牵住他手,捏着他指间缝隙,想要给予人一些安慰。 “我能有什么意思啊!” 沈承谦将宋知昭神色上的转变尽收眼底,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难道这俩孩子是打算瞒着家里谈一辈子的谈恋爱也不公开?那可不行!今儿个他非得找个机会逼他们一下! “我只是突然间想起来了,所以随口问一下。”他爽朗一笑,随后又问道:“不过小闻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你年纪如今也不小了,是该尝试着跟人交往一下了。” “不是吧老爹?我连二十五岁的生日还没过呢,你怎么就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来了?”沈时闻眉头微蹙了一下,有点摸不清他爸今晚的套路。 “你也知道你都快二十五了啊?”沈承谦难得的严肃起来,抬高了声音教育道:“想当初我二十五的时候,跟你妈妈都有你大哥了!你瞧瞧你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 要不是餐桌上人多,沈时闻真想给他爹翻个大白眼。 拜托,那是什么年代?现在又是什么时代了?哪有什么可比性! 但是他懒得跟他爹犟嘴,只敷衍着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您说得这些呢,都非常的对。但是我还是觉得现在催婚有点太早了哈,这件事情放以后再说吧。” “我这不是催婚!”沈承谦有些焦急地拍了下桌子,“我这是催你谈恋爱!” ——我这是催你赶紧公开! 沈时闻毫不理会他爹的急切,随口胡诌道:“哎呀,我现在还是事业的上升期,哪有那么多心思整这事?你知道的啊,我最近在跟我那位即将夺冠的朋友准备新专辑呢。” “嗨,你这臭小子!” 沈承谦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番说辞,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所措。他干脆拿起手机,从相册里随机挑出一张照片,推到了人的面前。 “这也是我一个朋友家的女儿,你要不要与她见一面?” 沈时闻不假思索地摇头回答道:“我说老爸,您就别再费尽心思的聘请演员了行不?我真没那个心思。” 沈承谦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继续咄咄逼问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抱歉,沈叔叔。” 沉默许久的宋知昭再也听不下去了,忽然沉声开口:“其实闻哥他,早就有……男朋友了。” 宋知昭这番话一出口,在座的两家人皆是一惊。 尤其是原本打算趁机炫掉一整只油焖猪蹄的宋初瑶,更是双手一颤,将那只猪蹄掉到了桌上。 她试图跟她哥进行一番眼神交流,问问人这到底是什么章程,怎么要出柜都不提前跟她知会一声?她好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啊! 结果她这好哥哥此时目光如炬,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坚定模样,根本不分给她半点视线。 得了,她哥这是被沈叔刺激到了,打算直接摊牌、宣誓主权了。 在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沈承谦立马拍案而起,厉声呵斥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胡闹!沈时闻,你怎么谈男朋友呢?这、这简直太不像话!你现在就给我回家,给我好好的反思去!” 他说完这句话,还将筷子丢到了桌上,起身就要离开。 但是当他用余光看到沈时闻不仅迟迟没有跟上来,还窃喜地偷瞄着宋知昭时,又连忙冲他喊道: “沈时闻!快点跟我走,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沈承谦的这一系列的操作,属实是看傻了在座的其余人,包括宋泓在内,都不可置信般看着他。 “不是,承谦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宋泓不明所以,压低了声音询问着。 这怎么会是这么个情况?跟他想象中的也不一样啊!这孩子们不是已经承认了吗?直接祝福不就好了,这老小子又打着什么鬼算盘? “我教训我自己的儿子,你不必管我!” 沈承谦表面上说得正义凛然,实则在暗里拼命向他打手势,眼神也一个劲儿的往宋知昭身上瞄。 宋泓瞬间大悟,原来他这是想逼宋知昭站出来,直接认下沈时闻男朋友的身份呢! 宋知昭也确实没让他们失望,当场丢弃平日里的沉着冷静,深吸一口气后站起身来。 他上前一步,直接面对着沈承谦,镇定自若地说道:“沈叔,有一件事情很抱歉,但是时至今日,我想我必须要跟您说清楚了。” “哦?”沈承谦故作不解,“小昭这是想说什么事啊?” 宋知昭挺直腰身,站得更加笔直,他甚至当着两家人的面走回到沈时闻身边,伸手与之相握。 “闻哥的男朋友不是别人,就是我。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六年多了。” 宋知昭说这话属实是鼓足了勇气,但是心底也没有多少的胜算。 他不知道此时的沈承谦到底有多么排斥‘同性恋’这种事情,甚至以为自己要进行一场长时间的拉锯战。 不过这也无妨,早在今天回家很久之前,他便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可事实上沈承谦却欣喜万分,他没想到宋知昭如此坦诚且勇敢,竟将这种事毫不犹豫的说出口。 他看向人时的目光里瞬间带了几分钦佩,面对自己的这个‘儿媳妇’,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这戏既然开了头,他就还需要继续演下去。否则如若被这两位儿子知道了他在套路他们,日后跟他耍脾气可怎么办? “你们这简直就是胡闹!”沈承谦又厉声训斥了一嗓。 “我们没有胡闹!”宋知昭提高了嗓音,第一次选择了反驳长辈,“我很爱闻哥,闻哥也很喜欢我。我们彼此相爱,也下定了决心会永不分离。” 他说完这句话,在众目睽睽间,俯身凑到与沈时闻足够相近的距离,再贴覆唇瓣。 沈时闻尚且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处没给予丝毫回应。宋知昭察觉出他的怔愣,掐捏住人下颌的指稍加施力,勉强完成了这场热吻。 宋初瑶没想到她哥竟如此大胆,差点发出一声惊呼,沈时澈也当即伸手遮住他妻子杨心玥的眼睛,暗道一声非礼勿视。 一吻终了,沈时闻这才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来,握住宋知昭的手,面向他的父亲坚定说道:“没错,我很喜欢阿昭,也决定了这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所以老爸,你不会阻拦我的,对吗?” 沈承谦他说完这番话后,忽而笑得和蔼。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哎,老宋,你对于你儿子和我儿子谈恋爱这件事情,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泓被莫名其妙的点了名,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我能有什么要说的?反正我儿子喜欢就好!我可不像某些人,还想着什么回家反思,简直就是迂腐!” “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是为了让他俩赶紧把话说出来吗?”沈承谦情急之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第78章 “哦,老爹,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啊。”沈时闻突然对自己的父亲有几分鄙夷。 ——这是什么父亲啊?怎么还带吓唬自己家儿子的,真是服了! “哎呀,怎么会不知道啊!”林玉婉面带盈盈笑意,温言解围,“其实我们早就察觉到了,这再好的兄弟俩,也不会一直住在一起,无时无刻都黏在一起啊!” “是啊是啊!”姜敏也附和起她的好姐妹,“只不过是你俩一直没说,所以我们也就没吱声。不过今天也不知道谦哥是怎么了,竟然心血来潮的打趣儿起你们来了。” 宋初瑶和沈时澈见状,也纷纷调侃了两句,两家人又开始说说笑笑了起来。 餐桌上的笑声不绝于耳,看着这样家庭和睦的场景,宋知昭那颗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了。 原来,有些话说出来并不难,有些事也未必会有不好的结局。 他只需要在这份缱绻的爱意中加上一点勇敢作为辅料,就可以让他和沈时闻在家人面前,彻底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了。 宋知昭扭头看向窗外,明月高悬,繁星将夜空点亮。 真好,一切都是最圆满的模样。 第70章 三月,春暖花开之际,万物复苏之时。 历经三个月的筹谋准备,宋知昭和乔嫣的那场兼备绘画与摄影的展会,终于在玉江市展览中心成功开幕了。 他们将这次展会取名为‘万象山河’,言简意赅的表明了这次展会的主题。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展览中心原来的副馆长,已经因为曾与马泽霖沆瀣一气而受到了法律的惩处。 两个月前,馆长深明大义,主动将这个展览中心上交给了市政府。如今再想要租赁展馆,只需要走正常的申请流程即可。 而这次的展会也可谓是空前盛大。 因这种新颖的展会在玉江市史无前例,再加上宋知昭和乔嫣在各自圈中的名气,使得不少人都慕名而来。 当然,也有不少他们自己的亲朋好友前来支持,来观赏他们如今取得的成就。 因为准备得足够充分,‘万象山河’的开幕式进展得格外顺利。主持人游刃有余的过完整个流程,却在最末尾时满脸神秘地让大家稍候片刻。 与此同时,一直被拘束在休息室的沈时闻也终于坐不住了。 要知道他可是一大早就跟着宋知昭来到了会场,却没成想刚到这儿,就被人丢在了这个休息室里,还特意叮嘱他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沈时闻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乖乖听话,窝在休息室的那张沙发里听着歌来打发时间。 可当他在休息室里待了足足两个小时,歌都快听腻歪了也没见到宋知昭的身影时,彻底有些坐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来,决定偷偷出去转一圈,看看外面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走到门边,一个工作人员就打开了那扇门,恭敬说道:“沈先生,宋老师请您前去会场。” 沈时闻茫然到摸不清头脑,小声嘟哝了一句:“搞什么啊?这么正经?” 工作人员只是面带职业笑意,没有给他透露分毫,甚至礼貌地出言催促:“沈先生,您快些跟我走吧,一会儿怕是要来不及了。” 沈时闻一听这话,立马噤了声,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走去。 废话,这工作人员都说得这么紧迫了,他哪里还敢多加停留?要是真耽误了他老婆的正事,怕是会整个晚上都不会好过吧! 可当沈时闻走到会场,看到了满座的宾客,看到了璀璨的灯光,却唯独没有看到宋知昭的身影。 就在他纳闷之际,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了主持人身旁。 主持人在看到沈时闻后,唇边的笑容似乎愈发浓郁,他转过面对满座的来客,扬声说道:“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再次欢迎此次展会画作的画家——宋知昭!” 沈时闻被他‘介绍’得发懵,满脸惊愕地指着自己,连声说道:“不是,你搞错了吧?我不是——” “闻哥。” 可他质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道来自于身后的熟悉声音给硬生生打断了。 沈时闻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视线随即与宋知昭交汇在了一起。 此时的宋知昭正身姿笔挺地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着一套量身定制的精致西装,完美地勾勒出了他修长挺拔的身材线条。 他薄唇微微上扬,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正缓步朝沈时闻走来。 沈时闻瞬间被吸引住了目光,只觉得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魅力,令他心中方寸大乱。 宋知昭趁人怔愣之际,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他的手,随后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 “在今天这个重要的展会里,我其实还想跟大家公开一件事情。” 他看着满座宾客,这里有他相识多年的亲朋好友,也有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他却没有半点拘谨,唇边更是难掩笑意。 “站在我身边这位,名叫沈时闻,是我交往了六年的男朋友,也是我的此生挚爱。” 说完,他单膝跪地,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里面竟赫然躺着一枚明晃晃的戒指! 在满座哗然间,宋知昭将那枚戒指取出,仰头望着或许是因过度欣喜而怔愣住的沈时闻,郑重说道: “闻哥,我知道以我们两个人的身份,恐怕无法拥有一个合法的夫妻关系。可是今天,当着满座亲朋和宾客的面,我还是想问问你,愿意嫁给我吗?或者说,你愿意娶我吗?” 此时的沈时闻尚且没回过神来,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或者这只是一场美梦。 他看着单膝跪地,仰头望向他的宋知昭,感动到无法言表,唯独能感觉到一股温润的暖流直达心口。 可就算沈时闻反应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被宋知昭‘求婚’了。 这样的事情,如若放在去年,他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满座的观众见沈时闻一言不发,还以为人尚且在犹豫之中,都起哄着让他答应。 听到此起彼伏的‘答应他’、‘嫁给他’还有‘娶了他’后,沈时闻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他慌里慌张地伸手右手,放到宋知昭的面前,轻咳一嗓后,温声应道:“当然,无论是嫁给你还是娶了你,我都愿意。因为我这辈子,早就认定你了。” 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宋知昭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不想当众失态,连忙低下头遮掩住眼角的湿润,而后将那枚定制款婚戒戴到沈时闻右手的无名指上。 那枚戒指不偏不倚,正合尺寸。 而若是有心人就会在这时发现,宋知昭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有一枚与之相称的戒指。 这是他早在三个月前,就拜托宋娴联系了一家高定首饰的品牌方,历时两个月精心设计制作出来的,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婚戒。 而这款婚戒的设计,融合了去年沈时闻在七夕情人节时送给他的那枚情侣对戒,这代表了他们爱情之路的见证。 这场隆重的求婚引起了在场宾客们的高涨情绪。 面对罕见的同性相恋,他们并没有露出鄙夷之色,反而纷纷赠予真挚的祝福。 这大抵是因为时代的变迁,人们的思想有所转变,或是因为宋知昭如今在玉江市美术届内的地位颇高,无人敢当面置喙。 总之,这场展会里的‘求婚仪式’,最终是顺利完成了。 在主持人宣布‘万象山河’展会正式开幕后,宋知昭牵着沈时闻的手来到了vip展区。 结果刚走到那里,他就看到并肩而站、仿佛在欣赏他画作的程明远和陆清行。 这两位是他和乔嫣共同的‘朋友’,所以他们的到来并未让他感到丝毫惊讶。 宋知昭走上前来,笑着向他们伸出手,客套道:“程警官,陆法医,没想到您们二位也来了。” “宋老师盛情相邀,我们又哪里能拒绝呢?”程明远与他简单相握,可言语之中,却是难得的温和。 宋知昭微微挑眉,想着如今这位程警官对他的态度,倒是与三个月前在看守所相见时截然不同。 他还记得人当时是何等的阴阳怪气,就连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充满了猜忌与审视。 大概是因为如今马泽霖的案子尘埃落地了,那所谓的是非对错,终于有了判决,所以他的‘嫌疑’也就彻底被清空了。 “宋老师。”程明远看着他与沈时闻紧握的手,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我现在好像明白你为什么要做那件事了。” “什么?”人的话太突兀,宋知昭有些不明所以。 程明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时闻,直言不讳道:“你之所以当时以身入局,将陈年旧案再现于世,就是为了给心爱之人一个安稳的未来吧?因为对你来说,马氏父子就是你现阶段的唯一障碍,所以你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们铲除。” 第79章 “宋老师,其实我很欣赏你。能够以命相搏,是你为爱而生出的勇气。” 说完这些看似意味不明的话后,程明远就搂着陆清行转身离开了。 直至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展会的人海之中,宋知昭才低声无奈一笑。 ——哎,果真啊,什么都瞒不过程警官的慧眼。 程明远与陆清行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位领导级别的大人物。 宋知昭认识他,这位是如今玉江市委宣传部长兼玉江市美术家协会的主席,田向安。 有着两层官职在身,田部长身旁自然少不了簇拥的人群。可当着众人的面,他居然径直走到宋知昭面前,还掬起了和蔼的笑容。 “宋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宋知昭立马松开与沈时闻紧握的手,微鞠一躬后恭敬答道:“我当然记得您,田主席。当年在老师为我举办的毕业晚会上,晚辈曾有幸与您见过一面。” 田向安爽朗一笑:“宋老师如此年轻有为,能被您记住,倒是田某的荣幸啊!” “您这话,晚辈可不敢当。”宋知昭眉眼低垂,笑得谦逊,“田主席能莅临参观晚辈的画展,才是晚辈的荣幸。” “好了,不说那些虚的了。” 田向安抬手一挥,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宋知昭的面前。 看到来者,宋知昭确实暗吃一惊,他没想到原本应该在学校里乖乖上课的田宇昊,竟然出现在了他的画展上,并且之前从未跟他透露过半分。 “小昊?”他倍感意外的轻唤了人一嗓,随后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应该上学吗?” 田宇昊走到宋知昭身边,亲热地搂住人手臂,“小宋老师,您没想到吧?您的求婚现场可是被我亲眼目睹了哦!” “你啊。”宋知昭无奈地点了下他额头,“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不是答应我了会好好学习吗?怎么这才两周不到,就把承诺抛之脑后了?” “我哪有!”田宇昊撇了下嘴,揉着自己额头委屈地说道:“明明是我爷爷让我来的……” 宋知昭狐疑地看他一眼:“你爷爷?” “没错,宋老师,是我让我这小孙子跟我来的。”田向安在这时笑着开口。 宋知昭瞬间理清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颇为惊讶的问道:“原来田主席……您是小昊的爷爷啊?” “是啊,小昊是我的小孙子。”田向安没有半点遮掩,“我也听小昊这孩子说了三个月前的那件事,当时要不是您以身挡刀,恐怕那几个孩子都会被那马骁旭伤到了。而在遇到危险之时,能够将学生们的安危置于自己性命之前,您啊,确实是一位值得被人尊敬的好老师。” 宋知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田宇昊是这位田主席的孙子。而他的这三个学生,又都是老师亲自为他挑选的。 那也就是说,老师与这位田主席似乎有不小的交情。 还没等他彻底想清楚,田向安就再次郑重说道:“宋老师,您的能力和人品我早就看在眼里,所以,把小昊交给您,我很放心。从今往后呢,您就把我这小孙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将来,我就让他孝敬您!” 田主席这话似有几分玩笑之意,引得在场人皆忍不住发出几声轻笑。 可他们又何尝不明白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呢?这无非是这位田主席在表明自己对宋知昭的看重,也是在警告所有人,不要妄图与这位年轻有为的画家作对。 “哦对了宋老师。”田向安又恍然间想起了什么,“您在那幅《雾山》画得是真不错,如今被我挂在家中客厅的正中央,所有来家里做客的人啊,都对那幅画大加赞赏。宋老师,您的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啊!” 宋知昭听完他这一席话,恍然间明白了那段时间为何会突然间声名鹊起。 原来当时去大伯家做客的那个‘大人物’,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田主席。 “原来,是您啊。” 他那颗平静无波澜的心,恍然间宛若浪潮翻涌,荡起了阵阵涟漪。 “所以,您和我大伯、还有我的老师——” “嘘。”田向安将食指放在唇前,冲他眨了下眼,“有些事情啊,咱们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他话音刚落,付言诚老先生和宋知昭伯父宋渝就一起走到了他们身边。 宋渝亲热地称呼田向安一声‘田兄’,随后就拉着人和田宇昊去不远处赏画去了。 而付言诚则是短暂的停留在了宋知昭身旁,拍着他肩膀,真诚地道了声:“好孩子,你做得很好。老师祝你的未来前程似锦,也祝你和你的小男朋友百年好合。” 说完,他转身离开,朝着田向安与宋渝所在的方向缓步走去。 宋知昭看着他们熟络的模样,眼眶不知不觉间竟是湿润了。原来,他这一切都是家人和老师对他的保护。 “阿昭,你怎么还要哭了?是被感动的吗?” 沈时闻看到他泛红的眼尾,忍不住压低声音在人耳畔轻声调侃了一句。 宋知昭没否认,抿了抿唇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的家人、我的老师都在无形间为我撑起了一座保护伞,让我在这个伞下平安成长。” “是啊,我也没想到。”沈时闻对于今日所见所闻也倍感意外,“原来去年那位向你求画的那位领导,竟然是老师和大伯的朋友。” 宋知昭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喜还是悲:“可是,如今的我已然长大成人,该去独身创立出一番自己的天地。他们为我编织的这座保护伞,终究会化作一缕尘埃吧?” “说起来,今天来参观这场展会的人还真是卧虎藏龙呢。”沈时闻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转过头来轻声安抚道:“阿昭,你的来日之路注定光明璀璨,所以,你不要怕。” “我没有怕。”宋知昭挺直腰身,昂首而立,“从我决定要为我们的未来开辟出一条坦途时,就将‘畏惧’二字抛之脑后了。” 沈时闻目光中流淌着温柔,他含笑说道:“你这样真的很好。” 宋知昭迷茫地问道:“什么?” “我说,你本就应该有这大好的前程,而不是拘泥于一方小小的画室里,被埋没尽所有的才华。” 沈时闻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人的指尖。 “阿昭,你就是天才,本应如此光芒万丈。而我们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我会永远陪你一起走。” 宋知昭被这细碎的吻和真诚的‘花言巧语’撩拨得心尖发痒。 他想要抽回那只手,却被沈时闻握得更紧。 他偏转过头去,躲闪掉旁人投过来的调笑目光,小声提醒道:“好了老婆,这还有这么多人呢,我们还是先去休息室吧。而且,我还准备了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呢。” “什么礼物?”沈时闻眼眸一亮,瞬间生出几分好奇。 宋知昭见状,将他拉拽进不远处的vip休息室内,神秘兮兮地带着人走到一幅被红绒布蒙罩住的画前。 他抬起手掌,摩挲着沈时闻的面颊,投送上轻盈的一吻。 随后,他勾住沈时闻的手指,拽过那红绒布的一角,共同掀开那被笼罩住的画——那正是几个月前,在巫山云雨之际,宋知昭所诉的,想要作的那副属于沈时闻的画作。 沈时闻盯着那幅画足足看了三分钟,才回身将人紧搂入怀,咬牙切齿地轻笑道:“你个小不正经的,青天白日的是不是勾引我?” 宋知昭眨巴两下眼眸,佯装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好老婆,我就是想给你个新婚礼物而已呀!” 沈时闻懒于将他的伪装戳穿,只是探身压近,送上一个热烈的、近乎疯狂的吻。 被沈时闻压进沙发的瞬间,宋知昭不由心想,他绘得明月,绘得万里河山,可最擅长的,还是绘自己的心爱之人。 而他与他的心爱之人,自会相爱、相守一生,永不分离。 (正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