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恋人》 第1章 [现代情感] 《坏恋人》作者:毛吉【完结】 简介 年纪小的时候总爱说大话,比如: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再比如:我会永远喜欢你。 真相是,十多年后再次见面,周漾和许屹是久别重逢的陌生人。 陌生人周漾找到许屹,告诉他一件事:我怀孕了。 在他作出任何反应之前,她再次开口: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结婚。 婚姻的初始,周漾以为自己不需要爱情。 直到某天,她惊讶地发现,那个她以为迷恋着她并且被她玩弄于股掌间的男人—— 竟然背负着她难以承受的秘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眸幽深,声音平静:我告诉过你的,你并不了解我。 第01章 故人来(一) 仲夏午后,烈日杲杲。正值上课时间,海市大学校园里人烟稀少。思源楼的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学生,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外,只听得到微风偶尔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昏昏欲睡的静谧气氛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打断,几个坐在靠窗位置的学生好奇地朝外面探头看去。原来是一辆银灰色跑车。海大管理严格,外来车辆严禁入校,除非特殊情况提前申请,并且规定要停到指定区域。那跑车却在思源楼的的正门口停下,刹车熄火,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显然,它的主人是把这里当成自家车库一样随意了。跑车驾驶室的门很快打开,一双白皙的小腿踩着裸色细高跟鞋率先引入眼帘,红色裙摆随之乍泄而出。待看清那女人的面容,窗边响起小声的轻呼惊叹。“卧槽——”“嘶——美女啊!”黑板上,线性代数的板书洋洋洒洒写满了一整块,年轻男人注意到窗边的动静,手指微顿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去,仅仅朝窗边学生望过去一眼,便制止了这场小范围嬉笑。作为海市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许屹每学期仅向本科学生开设一门课程,能报名选上他的课实属不易。又加上他平日里甚少玩笑,气质极为正经,故而让人心生敬畏,在学生中颇有威严。教室恢复安静没多久,走廊里就传来了高跟鞋碰触地面的哒哒声,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晰。紧接着,阶梯教室的后门被倏然打开,刚才从跑车上下来的美女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摘下黑超,和手拿包一同搁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一时吸睛无数。年轻的副教授不仅面色清冷,课堂也素来严苛,众学生窸窸窣窣等着看好戏。可是那美女坐下后只是静静地望着讲台方向,始终没有其他动作。讲台上的许屹略微皱眉,望了那女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再开口时语调平稳,上课的节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见没有热闹可看,教室里很快又恢复了秩序。大约五分钟后,下课的音乐声准时响起。许屹收好书本,像往常一样径直离开教室。没想到那美女竟提前一步起身,追出门去。学生们的八卦之魂… 仲夏午后,烈日杲杲。 正值上课时间,海市大学校园里人烟稀少。思源楼的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学生,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外,只听得到微风偶尔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昏昏欲睡的静谧气氛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打断,几个坐在靠窗位置的学生好奇地朝外面探头看去。 原来是一辆银灰色跑车。 海大管理严格,外来车辆严禁入校,除非特殊情况提前申请,并且规定要停到指定区域。那跑车却在思源楼的的正门口停下,刹车熄火,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显然,它的主人是把这里当成自家车库一样随意了。 跑车驾驶室的门很快打开,一双白皙的小腿踩着裸色细高跟鞋率先引入眼帘,红色裙摆随之乍泄而出。 待看清那女人的面容,窗边响起小声的轻呼惊叹。 “卧槽——” “嘶——美女啊!” 黑板上,线性代数的板书洋洋洒洒写满了一整块,年轻男人注意到窗边的动静,手指微顿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去,仅仅朝窗边学生望过去一眼,便制止了这场小范围嬉笑。 作为海市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许屹每学期仅向本科学生开设一门课程,能报名选上他的课实属不易。又加上他平日里甚少玩笑,气质极为正经,故而让人心生敬畏,在学生中颇有威严。 教室恢复安静没多久,走廊里就传来了高跟鞋碰触地面的哒哒声,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阶梯教室的后门被倏然打开,刚才从跑车上下来的美女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摘下黑超,和手拿包一同搁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 一时吸睛无数。 年轻的副教授不仅面色清冷,课堂也素来严苛,众学生窸窸窣窣等着看好戏。 可是那美女坐下后只是静静地望着讲台方向,始终没有其他动作。 讲台上的许屹略微皱眉,望了那女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再开口时语调平稳,上课的节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见没有热闹可看,教室里很快又恢复了秩序。 大约五分钟后,下课的音乐声准时响起。许屹收好书本,像往常一样径直离开教室。 没想到那美女竟提前一步起身,追出门去。 学生们的八卦之魂瞬间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这许大帅哥是又招来一个追求者? 走廊里,课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那高跟鞋的声音跟在身后依旧瞩目。 许屹隐约闻到了一丝香水味,并不浓烈,却带着那条红裙般火热的压迫感不管不顾地扑进他的鼻腔。 周漾一个转身拦在了他的身前,黑色秀发因为步伐的停顿偏向一侧,露出她姣好的颈部线条。视线相触的刹那,她的红唇连同眼睛一起弯起。 “有时间吗,小许老师?” 许屹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把手中的书本换到另一只手,像是借着这个动作思索了几秒。然后,他转身带周漾去了旁边一个没人的教室。 空教室没开空调,他走到边上打开了窗户,蝉鸣卷着微风而来,缓解了几分闷热,也添了一丝恼人的躁动。 许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语气客气而疏离:“请问什么事?” 周漾默默打量着他,听见这话有些惊讶:“就在这儿谈?附近有什么咖啡厅吗?”她提议道,“我俩可以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坐会儿。” “直接说吧。” “不叙叙旧么?我的事情适合慢慢说。” “抱歉,我还有课。”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周漾笑着叹了口气,望着他,慢慢往前走,直到两人相距半米之内才停下来。 “许屹……”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从他的喉结慢慢滑上去,最后落在他的眼睛。 “你还喜欢我么?” 这真是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许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连惊讶都没有,他更像是懒得理会这无聊透顶的问话,略过周漾径直往外走。 周漾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过身望着他的背影,慢悠悠继续说下去:“我怀孕了。” 在对方作出任何反应之前,她再次开口。 “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结婚。” 许屹终于停下脚步。 他彻底愣住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这梦境未免太过玄幻,离谱到超出了他理智范围内所能想到的全部猜测。 他思索着,慢慢转回头去,那张漠然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周漾,你搞什么鬼?” - 周漾是在十天前重逢许屹的,当时她在海市一家五星级酒店出席一个医药研讨会。 大会持续三天,第一天包含了开幕式和主题论坛,不少行业和学术大拿参加,话题颇具技术含量,对非专业人士来说却显得冗长无趣。 流程进行到晚上的商务晚宴,周漾总算放松一些。 不过到底也松不到哪里去,有瑞盛医药这面金字招牌在,她出席任何场合都免不了高调注目,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过来打招呼,走马灯一般。 她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拣了空隙去洗手间补妆,回来的长廊上瞥见玻璃幕墙外是绿意盎然的小花园,没多想便拐出去躲清净。 一出去就后悔了,海市的夏夜闷热异常,热浪扑来,没几分钟就蒸得人透不过气。周漾才打开邮箱,就又摁灭了手机收起。 准备离开时,听见隔不远处有人说话。 本来也没什么不寻常,只是对方话语中出现了一个名字,听着莫名耳熟。 她停住脚步,好奇地望过去。 小花园种植了一排绿竹,两头各开一扇玻璃门,说话的那两个人就站在另一扇门口处,正借了过堂风带来的凉意在抽烟。 两人都是侧对着周漾,矮个子男人西装穿得还算规矩,高个子那个就随意多了,上身只着了衬衣,深色西服搁在臂弯处,站姿潇洒,透着一种随意的好看。 第2章 夜风细碎,竹叶沙沙作响,送来男人的交谈声。 “就数你不爱参加活动,这次怎么高兴过来?”矮个子问。 “孙老师病了,正好我有空。” “你就会卖乖,你可是他的爱徒,学生那会儿就偏心你,”他玩笑了几句,又问:“你那项目怎么样了,有进展没?” 那人始终情绪不高的样子,隔一会儿才说了句“还行”。 他声音混沌,带了点慵懒劲,连同他手中的烟也像个摆设,垂在身边,半天不见入口。 许是注意到这边凝视的目光,他微微侧头看了过来,这下终于看清了他的五官。 周漾冲他微笑。 对方倒是一愣,只略略点了点头。 他转头和矮个子男人说了些什么,矮个男人便离开了。随即,他把香烟掐灭,朝周漾大步流星走来。 几步就到了跟前,面对面站着时,周漾发觉他比远看时预计的还要高一些。不过五官变化倒不大,只比少年时期多了几分男人的硬朗。身材管理很好,宽肩窄腰,背脊挺得很直。 “周漾。” 他喊她的名字,极其自然,语气里没有多年未见的感慨和欣喜,也没有丝毫迟疑的试探,平淡到仿佛两人是昨天才见过面的普通同事、同学或者老友。 周漾忍不住想,也许他对待身边亲疏远近的关系都是这幅态度。 于是她也回以他的名字:“许屹。” 他点头:“嗯,好久不见。” 对方平静的神色和声音多少冲淡了周漾重逢故人的情绪波动,她很快拿出自己几年来浸润生意场所养成的社交面具,笑道:“你也来参加会议?” “嗯。” “在哪儿高就?” “谈不上,在海大教书。” 作为海市最好的大学,海大在全国的排名也仅次于清北,能留下任教绝非易事,这倒符合周漾对他学霸的印象。 她问:“你是学生物的?医药?” “我专业是应用数学,”他简单解释,“研究方向和生物信息有关,会跟一些商业项目。” 周漾恍然:“那倒是有缘,我们公司的研究所跟海大有很多合作。” “有所耳闻。”他回答简短,神色平静。 周漾看了他一会儿,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气质和记忆中的少年相比变了很多。 她笑:“你比小时候话还要少。” 他勾了勾嘴角回:“年纪大了。” “诶,我和你一般大,我可不承认噢,”周漾拿捏起独属于女性的娇嗔游刃有余,她顺势拿出手机晃了晃,“加个微信?” 他也笑,说:“行。” 交换完联系方式,周漾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以前那qq是不用了吗?”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随口答:“被盗了,后来就没再登。” 原来是这样,难怪了。 周漾说:“我也好多年不用了,我记得微信就是一一年那时候兴起来的吧?后面几年渐渐就代替了qq,”她边说边感到怅然,“跟你们也就没了联系……罗夏现在在哪儿呢?” “在老家。” “她怎么样了?” 路灯昏暗,有脚步声迫近,许屹望了一眼门口处,答:“她结婚了。” 门口处走来的是一名职业装女性,梳一头干练短发,是周漾的助理。她眼睛望向周漾,得到了眼神肯定后才奉上周漾的工作手机:“周总,采购部的电话。” 周漾接过,对许屹说:“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他却道:“你忙吧,我也准备回去了。” 周漾愣了愣。 多年不见,她其实还有挺多话想问他,比如他那个成绩怎么没去清北来了海大,比如罗夏有没有如愿当上老师,之类。只是没想到许屹看起来没什么叙旧的兴致。 她收起心中疑惑,很快又恢复笑容,说:“好,再见。” “再见。” 就此分别。 这短暂的重逢多少唤醒了周漾脑海中某些尘封的往事,当晚她竟然还有些失眠。 不过第二天她就把这些零碎的记忆抛到了脑后。 因为她发现:她怀孕了。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感谢点进来的朋友,排雷如下(4.5更新):1女非男处,女主怀男二的孩子(孩子没保住,无带娃剧情),剧情狗血;2三字标题是成年篇,四字标题是少年篇,第33章 开始先后爱剧情;3少年篇篇幅重,慢热,不喜欢的话按需选看,导航如下:山间往事-男女主初遇(走剧情),情窦初开-女主和男配(走感情),初来乍到-男主在女主家寄住(走剧情),puppylove-男女主初恋(走感情)。再次感谢大家,祝阅读愉快 第02章 故人来(二) 确认自己怀孕后,周漾昏昏沉沉睡了三天才下楼,整个人灰头土脸,不复平时的精致。芳姨赶紧迎上来,脸上担忧不已:“漾漾啊,你可算下来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饿了吧?芳姨给你做点好吃的?”这三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没出来过,除了水和几片面包,几乎没吃东西。芳姨虽然着急,但是没有周漾的允许也不敢贸然打扰。周漾有气无力道:“随便给我做点,要带汤。”“好嘞好嘞,我这就去。”周漾随手把长发捋到一侧,仰躺在沙发上。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和白色纱帘温和地落在她的身侧。她睡得有些偏头痛,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自己的脑袋。静谧的空间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周漾以为是芳姨,眼睛依旧闭着,淡声吩咐:“芳姨,先给我倒杯水来。”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她掀起眼皮朝后瞥去,顿时惊讶不已。站在客厅门口的男人是几天前才见过的许屹。周漾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她真丝睡袍里面只穿了条吊带裙,领子开得极低,一眼看去春光无限。“抱歉,我好像走错了。”许屹挪开了眼,解释,“研讨会结束那天遇到了周叔叔,聊了几句……他喊我过来参加今晚的家宴。”周家别墅占地面积大,光一楼就分了三个客厅,周漾所在的是小客厅,和她的卧室上下一套,私密性极佳。她父亲周永曜偶尔会在家里约见朋友和客户,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打扰到她。周漾笑了笑,她身体疲乏,却有那么点兴致揶揄他:“你还会走错?你以前可是在这里住过的。”许屹顿了顿,说:“太久了。”这倒也是。周漾认同地点点头:“有多少年了?得有……十三年了吧。”十三年,久远到仿佛另一个时空的事情。也难怪她早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想起许屹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她又问:“这么多年过去,我爸爸倒还认得你?”他答:“周叔叔只记得我的名字。”许屹没有进一步解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周永曜一直都有联系,虽然是单方面的。作为曾经的资助对象,许屹一直对周家心存感激,考上大学那年,他还… 确认自己怀孕后,周漾昏昏沉沉睡了三天才下楼,整个人灰头土脸,不复平时的精致。 芳姨赶紧迎上来,脸上担忧不已:“漾漾啊,你可算下来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饿了吧?芳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这三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没出来过,除了水和几片面包,几乎没吃东西。芳姨虽然着急,但是没有周漾的允许也不敢贸然打扰。 周漾有气无力道:“随便给我做点,要带汤。” “好嘞好嘞,我这就去。” 周漾随手把长发捋到一侧,仰躺在沙发上。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和白色纱帘温和地落在她的身侧。她睡得有些偏头痛,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自己的脑袋。 静谧的空间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周漾以为是芳姨,眼睛依旧闭着,淡声吩咐:“芳姨,先给我倒杯水来。” 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她掀起眼皮朝后瞥去,顿时惊讶不已。 站在客厅门口的男人是几天前才见过的许屹。 周漾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她真丝睡袍里面只穿了条吊带裙,领子开得极低,一眼看去春光无限。 “抱歉,我好像走错了。”许屹挪开了眼,解释,“研讨会结束那天遇到了周叔叔,聊了几句……他喊我过来参加今晚的家宴。” 周家别墅占地面积大,光一楼就分了三个客厅,周漾所在的是小客厅,和她的卧室上下一套,私密性极佳。 她父亲周永曜偶尔会在家里约见朋友和客户,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打扰到她。 周漾笑了笑,她身体疲乏,却有那么点兴致揶揄他:“你还会走错?你以前可是在这里住过的。” 许屹顿了顿,说:“太久了。” 这倒也是。 周漾认同地点点头:“有多少年了?得有……十三年了吧。” 十三年,久远到仿佛另一个时空的事情。 也难怪她早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想起许屹这个人是什么时候。 第3章 她又问:“这么多年过去,我爸爸倒还认得你?” 他答:“周叔叔只记得我的名字。” 许屹没有进一步解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周永曜一直都有联系,虽然是单方面的。 作为曾经的资助对象,许屹一直对周家心存感激,考上大学那年,他还特意打过报喜电话,电话那头的周永曜一开始没想起来,在他的提醒下才把名字和具体的人对应上。后来,许屹只在每年大年初一发条拜年短信,短信湮没在周永曜手机里数不清的祝福信息中。 他没有收到过回复。 芳姨恰好出来了,她怕打扰两位,迟疑着问:“漾漾,馄饨做好了,现在吃吗?去餐厅还是给你端过来?” “去餐厅,”周漾又对许屹说:“那你先过去吧,别迟到了。” 许屹没有多话,颔首离开。 芳姨在一旁见人走远了,才轻声夸赞:“这是周先生的客人?模样真好。” 周漾收回视线,没有说话,她径直走进餐厅去吃馄饨。 饥饿得到了缓解,她的心情却依旧没有变好,过一会儿又回楼上待着了。偏头痛还在继续,周漾不想再睡,也看不进手机,翻出一颗布洛芬吃下去,随后窝进窗边的躺椅发呆。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想了很多。 她不甘心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来看,迟疑着,点开了那个置顶微信,最后两条聊天记录赫然在列。 【通话时长05:16】 【漾漾,等我回来,听话】 那五分多钟的通话时间大部分都是沉默,周漾记得自己一口气说完自己怀孕的消息,屏气凝神过了很久,终于等来了那个温柔的男声,他说:“漾漾,等我回来陪你去医院。” 温柔的、无比清晰的话语,一字不差刻录进脑子里。 她当时还抱有一丝侥幸,确认性质地追问:“你什么意思?” 对方沉默几秒,说:“我们以后再考虑孩子的事情,现在不行。” 满腔欢喜在瞬间变成了调转枪头的剧痛。 周漾伸手,用力擦去漫溢出来的眼泪。 她逼迫自己停止回忆。 终于,她毫不留恋地取消了那个微信的置顶,然后左滑,删除聊天记录。 做完这些,她发泄般把手机朝地上扔去,手机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很久才平静下来。 夜幕降临,别墅外的路灯已经亮起,点点灯光嵌进深蓝色的幕布里。世界像是一台庞杂的舞台剧,多荒唐的戏都在纷纷上演,她也被一同嵌在里面。 直到许屹的身影再次闯入她的视线,那幻化成戏台的布景才变回到真实世界。 窗外,司机正领着三四个人往外走,许屹是其中之一。没走几步,人影就闪进视野盲区,看不见了。 周漾下意识探出身子望了望,还是看不到,于是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窗外那几人已走到车库边上,司机去一旁取车,其他人站在那里等待。 许屹今天仍然穿着一件白衬衫,只是款式没那么正式。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跟其他人交谈,微微低垂着头,不知所想。 周漾忽然想起他俩相遇的夏天,一连半个月,他只有三四件t恤来回换,每一件都洗到发白。 他的第一件衬衫还是周漾买给他的。 当时她兴致勃勃想要改造他,等待的过程像是在玩真人版的变装游戏,充满了期待。但是等他从试衣间出来时,效果却让她非常失望。 她那时候心有所属,对异性的审美皆以那人为标杆。十五岁的许屹身形瘦削,像竹林里刚抽出的嫩绿小竹,当然达不到她喜欢的那种成熟男性的身形效果。 时光荏苒,如今的他身材比那人只好不差,当然足以撑起一件白衬衫。 只是—— …… 楼下,同样沉思模样的男人忽然转过头来,径直望向周漾的房间。 周漾瞬间回过神来。 那是一种敏锐的凝视,仿佛是感受到了暗处的窥探而作出的回应,但周漾知道他什么也看不到。房里没开灯,漆黑一片,对望只是一种错觉。 他在想什么呢? 回忆年少时期的寄住时光?还是在欣赏和他有着天壤之别的富人豪宅?亦或是早已变成了庸俗肤浅的大人,正在细细品尝攀到上流阶层人脉的喜悦? 谁知道呢。 也并不重要。 周漾很快失了兴致,挪动脚步回身,动作做到一半却停住。 因为她意识到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他的目光都停留得太久了。 两次短暂的重逢,周漾都没有在他眼中看到任何波澜。她几乎就要以为曾经过往种种在他心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了。 潜意识里,她甚至有一些不高兴。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非如此。她从这种沉默的注视中接收到一种奇怪的信号,仿佛是隐藏起来的情愫,只在四下无人时释放。 就像—— 从前一样。 - 翌日,周永曜下楼吃早餐,望见周漾已经坐在桌边等候。 “爸爸,早安。”她笑得阳光灿烂。 周永曜奇道:“今天怎么舍得下楼?我听人说你两三天没去公司了,心情不好?”他坐下来,喝了口水,“是工作上的事吗?” “没有,最近忙着q2总结,连着开会累到了,休息几天。” 见周漾神色如常,周永曜也没再多问。两人一边吃早餐一边说话,聊的内容还是工作,主要是周漾汇报了一下顺宇近来的重要决策。 顺宇是瑞盛医药下的子公司,体量不大。当年周永曜把初出茅庐的周漾扔过去,是抱着随她折腾的想法。 周漾进入顺宇没多久就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底下人一开始不服气,来来回回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执行下去。 周永曜全程没有插手,也没把这当回事。 没想到两年不到的时间,顺宇把原本简单的包装生产线向上下游拓展,在全国开辟了十来个基地。效益猛增的同时也引起了集团很多股东注意,特意派了专业人士调查复盘,最后得出结论:周漾的抉择功不可没。 自此,周永曜便对周漾另眼相看,将她正式调进了瑞盛工作。而周漾也不负众望,凭着自身实力职级年年递升。 如今的周漾不仅是顺宇的一把手,更是瑞盛医药的董事兼cfo。 工作的事情聊完,周漾把话题转向她今天真正的目的。 “爸爸,我昨天看到许屹来家里了。” “嗯,上周遇到的,还是他主动过来跟我打的招呼,”周永曜轻啧一声,“这么多年过去,我是完全没认出来他。” “基金会每年资助那么多学生,一批又一批的,爸爸你不记得也正常,”周漾停了停,笑道,“要不是小时候他来家里住过一阵,我也早忘了。” 周永曜似乎对这件事情印象不深,对此不置一词,过一会儿说:“这年头寒门难出贵子,他能做到如今这番成就,也是不容易。” “我听他说他现在在海大教书。” “呵,可不是简单的教书,”周永曜看向周漾,“你猜猜他的导师是谁?” 周漾来了兴致:“是谁?” 周永曜说了一个名字:“孙望儒。” 周漾瞬间明白周永曜为什么会第一次见面就邀请许屹来家里了。 孙望儒是国家级院士,生物芯片的学科带头人,周漾只在某次高校发展大会上见过这位学术泰斗。多年来,瑞盛研究所和海大交流颇深,但是能和孙望儒这种级别的大佬合作,甚至是指点一二,都实属奢望。 周永曜继续道:“许屹是他的爱徒,去年已经正式评上了副高。” 周漾更加惊讶:“副教授?他才几岁呀。” “所以说,像他这样没人脉没背景的穷小子,年纪轻轻能获得大牛的举荐,先是去美国读博,后来又回母校评上职称,是有点真本事的……也不愧是实打实考出来的省状元。”周永曜忽的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前阵子不是报了一个emba课程吗?是海大的吧?” 周漾思绪纷乱,回:“对,海大和港大联合办的。” “那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你好好维护,这人是个可以拉拢的人才。”周永曜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拿纸巾擦了擦嘴,继续交待:“我今天的飞机,大半个月回不来,佑泽快放暑假了,你记得去把他接回家。”他不放心似的加了一句,“小孩子进入青春期敏感得很,你做姐姐的多关心他,注意他的心理健康。” 周漾已恢复寻常神色,点头:“知道,爸爸放心好了。” 早餐之后,周漾自己开车去了瑞盛。 才三天没来,就积了一堆文件要看,好在她的助理唐灿早已把它们分门别类整理好了,一个上午不到,周漾就处理完毕。唐灿在一旁把这周剩下的安排叙述了一遍,周漾听完没什么问题,又在便签纸上写了两个字递过去。 第4章 “这是海大的一个老师,你去查一下他的课表,发到我手机上,再给我找家医院约个产检,私密性要强。” 唐灿垂眸说好,悄然退出办公室。 周漾一个人静静待着,把工作上的安排在脑中过了一遍后,又开始思考怀孕这件事的后续处理。 她从来都允许自己陷入崩溃,但同时也强制命令自己不能陷在那种情绪里太久。 她今年二十八岁,怀孕也算在人生计划之内,作为周家并不唯一的女儿,她需要拥有自己的继承人。她也不介意做单身母亲,凭着自身条件和实力,她并无后顾之忧。只是周永曜是个极古板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未婚先孕。 富有的父亲正值壮年,作为女儿的她没道理去忤逆他的传统。 那就找人结婚吧,颓废过后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并且在昨天傍晚锁定了目标。 当然,她的行动力也非常惊人。 第03章 故人来(三) 暑假很快来临,海市大学留校学生不多,校园里一下子冷清下来。这是许屹一年中最喜欢的清净时光,可以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自己的项目上。只是今天却一反常态,他在桌前坐了半天,依然迟迟无法下笔。教研室里的空调还在卖力工作着,心里那股心烦气躁却愈演愈烈。距离周漾的到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的心情却依旧无法平静。他当然有很多疑问,很多好奇,可是那个当下他什么都没有多问。他一口回绝了周漾那莫名其妙的结婚提议。既已无心工作,许屹索性收了东西走人。正值午饭时间,他和往常一样跟秦钦去了食堂。秦钦是他本科的同学,后来去了计算机专业,现在是海大的一名讲师。一坐下来,秦钦就笑嘻嘻地问八卦:“你和孙程佳怎么样了?”许屹自顾自吃着饭,“什么怎么样?”“不是吧!这样的大美女都入不了你的眼?”秦钦看着许屹,意味深长地说,“恩师的孙女,你这样绝情就不怕驳了孙院士的面子?”许屹师从孙望儒院士,孙程佳是其唯一的孙女。孙程佳毕业于海大医学院,如今是海市华金医院的一名初级医师。偶然在学校见过一面后,她便时常来海大找许屹,有时是来听他讲课,有时是跟在爷爷身旁蹭个饭,偶尔向许屹发出单独邀约被拒也不气馁,下次依旧我行我素。明眼人都能看出孙程佳在追求许屹,可是人家姑娘从来没在明面上表达过好感,许屹也无从拒绝起。“那可是院士的孙女,多少人眼红你,你就这么放过到手的好机会?”作为好哥们,秦钦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只是见过几次的关系,别胡说八道,”许屹顿了顿,“对她不太好。”“又不是只有我在传,学校里那么多双眼睛呢。”秦钦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大学到现在,我就没见你谈过恋爱,以前还以为是你眼光高,现在看来,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啊?”许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扬了扬眉:“你觉得我哪里有问题?”秦钦笑嘻嘻道:“咱兄弟内部有啥不能说的,有病咱就得治,不然这么多年心里多痒痒!”“你痒你就去治,”许屹掀起眼皮冲他笑… 暑假很快来临,海市大学留校学生不多,校园里一下子冷清下来。 这是许屹一年中最喜欢的清净时光,可以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自己的项目上。只是今天却一反常态,他在桌前坐了半天,依然迟迟无法下笔。 教研室里的空调还在卖力工作着,心里那股心烦气躁却愈演愈烈。 距离周漾的到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的心情却依旧无法平静。他当然有很多疑问,很多好奇,可是那个当下他什么都没有多问。 他一口回绝了周漾那莫名其妙的结婚提议。 既已无心工作,许屹索性收了东西走人。 正值午饭时间,他和往常一样跟秦钦去了食堂。秦钦是他本科的同学,后来去了计算机专业,现在是海大的一名讲师。 一坐下来,秦钦就笑嘻嘻地问八卦:“你和孙程佳怎么样了?” 许屹自顾自吃着饭,“什么怎么样?” “不是吧!这样的大美女都入不了你的眼?”秦钦看着许屹,意味深长地说,“恩师的孙女,你这样绝情就不怕驳了孙院士的面子?” 许屹师从孙望儒院士,孙程佳是其唯一的孙女。 孙程佳毕业于海大医学院,如今是海市华金医院的一名初级医师。偶然在学校见过一面后,她便时常来海大找许屹,有时是来听他讲课,有时是跟在爷爷身旁蹭个饭,偶尔向许屹发出单独邀约被拒也不气馁,下次依旧我行我素。 明眼人都能看出孙程佳在追求许屹,可是人家姑娘从来没在明面上表达过好感,许屹也无从拒绝起。 “那可是院士的孙女,多少人眼红你,你就这么放过到手的好机会?”作为好哥们,秦钦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只是见过几次的关系,别胡说八道,”许屹顿了顿,“对她不太好。” “又不是只有我在传,学校里那么多双眼睛呢。”秦钦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大学到现在,我就没见你谈过恋爱,以前还以为是你眼光高,现在看来,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啊?” 许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扬了扬眉:“你觉得我哪里有问题?” 秦钦笑嘻嘻道:“咱兄弟内部有啥不能说的,有病咱就得治,不然这么多年心里多痒痒!” “你痒你就去治,”许屹掀起眼皮冲他笑笑,“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没谈过?” 秦钦惊讶道:“啥时候的事情?不在我眼皮子底下……那就是在美国的时候?白的黑的,男的女的?” “滚蛋。”许屹根本懒得搭理他。 秦钦讨了个没趣,无奈地摇摇头:“行吧行吧,你就是个锯嘴葫芦!” 虽然许屹对孙程佳流水无意,却也无法避免和她打交道。 孙望儒上周做了个心脏手术,住院至今,许屹不得不从孙程佳这边关心恩师的状况。听说恢复得不错能见客了,他便买了水果鲜花前去探望。 孙望儒所在的私立医院位于海市偏北,不同于公立医院的人头攒动,这里人流量不大,环境干净整洁,秩序井然。 许屹才出电梯,就看到了孙程佳,她主动迎上来带路,领着他去了病房。独立病房里只住了孙望儒一人,他夫人陪伴在侧。 许屹进去后主动问好:“老师好,师母好。” 孙程佳从许屹手中接过礼品放在桌上,对他说:“你坐呀。” “不用,我站一会儿就走,不打扰老师休息。” “没事的。” 两人轻声说话的样子仿佛一对窃窃私语的小情侣,孙望儒夫妇不由对望一眼。孙夫人开口:“小许,难为你有心,还专程过来一趟。” “应该的,”许屹恭敬道,“老师恢复得怎么样?” 孙望儒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蜡黄,精神头倒是不错,“这两天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还是要多休息。” 孙程佳走到床边,对孙望儒说:“爷爷,许屹是真的关心你,每天都向我打听你的病情呢。” “我知道的,”孙望儒宠溺地看着孙女,然后看向许屹,“佳佳跟你一样,都是孝顺孩子,她只要没班就过来陪我。” 许屹跟着夸了孙程佳几句,眼神却规规矩矩,始终没看她一眼。 闲聊一会儿,孙望儒就忍不住问起许屹最近研究的课题,孙夫人忙出声打断,埋怨他病中还操心这些。 许屹见状不再多说,片刻后起身告辞。 见两人走了,孙夫人才叹口气说:“可惜了。” 孙望儒问:“好端端的你可惜什么?” 孙夫人说:“小许什么都好,就是出身差了点。” 孙望儒笑笑:“他可是我带出来的学生,聪明,沉稳,还静得下心,以后肯定能做出点名堂来。” 孙夫人不认同:“说得好听是沉稳,不好听就是不会做人,跟你一样一门心思只知道搞研究。” 孙望儒说:“这不是已经评上副教授了吗?” 孙夫人说:“还不是因为你看中他,再说了,我们海市城里副教授又不算什么咯。” 孙望儒摇摇头:“我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先别在这瞎操心。” 孙夫人在一旁坐下来:“我也就跟你这老头子说说,佳佳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俩做主。” 孙望儒没再说话,闭起眼睛休息。 孙程佳坚持送许屹到了电梯口,等在一旁没回去,她解释:“我要去买点东西,正好和你一起下去。” 两人一同等着电梯,孙程佳忍不住偷偷去瞧许屹。 男人侧脸英挺,却和之前见过的几次一样,没什么温度。 大多数时候,许屹给人的感觉很冷,但外表的优越和行为举止的绅士又把他这种性情包装成了内敛沉稳,从而让人忽略了那一闪而过的疏离,觉得他温良可靠。 成熟男人身上矛盾的神秘气质似乎格外容易吸引人。 第5章 至少,持续不断地吸引着孙程佳。 她抿了抿嘴,开口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 他的回答照例没给人留话口,孙程佳有些委屈,过一会儿小声道:“我知道你要来,怕你找不到,饿着肚子等到了现在。” 许屹微怔,迟疑着问:“楼下有餐厅吗?我陪你过去。” “有的,”孙程佳眼睛一亮,“你要请我吃饭吗?” 他思索两秒,点头:“好。” 电梯恰时来了,许屹伸手挡住梯门,待孙程佳进去后才迈入。 电梯清净,只有他们两人。 自认识以来,孙程佳还没有和许屹单独相处过,此刻一门心思在想楼下有什么好吃的。她自然没有发现电梯在九楼进来一人后,身边男人的目光就紧绷起来。 周漾戴着一副大墨镜,心事重重进了电梯,她完全没留意电梯里的两个陌生人。 自从怀孕以来,她胃口便不太好,并且有了孕吐反应。她原本以为挺一挺就能过去,没想到这几天却严重起来。刚才问了医生,医生也只说是正常现象,过一阵就能好,又建议她尽快建档,不要拖到12周以后。 周漾有些烦躁,她当然也想尽快。 ……她得尽快结婚。 虽然许屹拒绝了她,但她并不感到意外,正常人碰到这种事都会是那个反应。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大不了换人。 她开始思索下一次见面该用哪种理由去说服他。 电梯下降到一楼,失重感加强,周漾的胃里涌起一阵恶心,电梯门一开,她就捂着嘴冲了出去。 原本还想忍到洗手间,身体的反应却过分强烈,她伏在一个花坛边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有人走到身旁问她。 周漾胡乱摆摆手,还没来得及抬头,下一阵恶心感就接踵而至。她弯着腰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只能不停地轻抚自己的胸口,泪水已经盈满了双眼。 刚才那个好心路人去而复返。 “要不要漱漱口?” 面前出现一瓶开了口的矿泉水,周漾看了一眼,没动。她保持原来的姿势静静站了半晌,等到终于恢复了一些,才伸手接过那瓶水。 “谢谢。”她声音虚弱,站直了身体缓了一下。 周漾朝那人看过去,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竟然又是许屹。 她不禁笑了:“咱俩还挺有缘啊。” 许屹今天一身休闲t恤和牛仔裤,朝气蓬勃的样子年轻得像个男大学生。和他一起的是个同样年轻的漂亮女人,高个子,白皮肤,脸上只略施粉黛,气质温婉。 两人站在一起很是养眼。 许屹见周漾久不说话,墨镜下露出的嘴唇还有些苍白,皱眉问她:“你现在好点没?” 孙程佳在一旁也关切地问:“需要我们帮你叫医生吗?” 周漾了然似的勾了勾嘴角,冷声拒绝:“不用,谢谢。” 她把矿泉水的盖子重新旋上,也没理会这两人,自顾自往洗手间走去。 漱口,洗手,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周漾将狼狈的自己处理完毕才慢悠悠走出来。却见许屹还在外面等着,只是身旁的女人已不见踪影。 手中的矿泉水还剩一半,周漾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走到许屹面前。 “你在等我?”她问。 周漾的墨镜已经摘掉,眼角微微发红,看过来时双眸水润。 “嗯,”许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递上一张纸巾。 周漾习惯了被人服侍,很自然地接过来擦了擦手,抬眼看他:“想说什么?关于上次的提议,你改主意了?” 许屹眉头微拧,挤出两个字来:“……不是。” “这样啊,那你还要说什么?” 周漾漫不经心地将擦手的纸团成一团,朝着垃圾桶瞄准、投掷——纸团稳稳落进。 “那个男人是谁?”许屹问出了口。 周漾重新看向他。 “九楼是妇产科,”他的神情看起来和他的声音一样沉静,“他为什么不陪在你身边?” 周漾一边觉得他心思敏锐,一边又觉得好笑,反问:“如果他能做到陪我来这里,你觉得我还会找别人结婚吗?” 许屹不作声了。 两人这样站着,洗手间里面出来的人不时从他们旁边走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周漾提议:“你回去吗?我可以送你,在车上聊吧。” 又一个路人从他们身旁经过,许屹往边上让了让,他没有反对。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感谢大家的票票和评论单机存稿到现在,狠期待大家的反馈 第04章 故人来(四) 周漾今天是从公司直接出来的,开了辆黑色商务车,车内空间宽敞。她系好安全带,问:“你住哪儿?”同时在车机屏幕上调出导航。听见对方报了个陌生的小区名字,也不知道哪几个字,她懒得去找,对他说:“没听过,你来输吧。”许屹略向中间倾身,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选出他的地址。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甲盖饱满,手指骨节分明,显得有些冷硬。周漾的视线慢慢往上挪,挪到他的脸。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落下,碎金穿过他的发,洒在他的睫毛。他垂下的眼眸原本被又细又密的睫毛挡住,几秒后忽然抬起。于是阳光又跌进他的眼睛。“好了。”他说。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躲开。他生了一双极漂亮的眼,周漾初见他时就被这双眼吸引,连“土包子”三个字都被她压在舌下咽了回去。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周漾都不避讳自己的欣赏。到底还是许屹先收回了目光,他在副驾上坐正,系好安全带。“走吗?”他问。周漾挑眉不言,踩下了油门。车子启动,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周漾随手开启了播放器,让音乐声流淌而出,盖掉车厢内的静谧。车程大约半小时,他们在一个小区外面停下,小区围墙边种了一整排银杏树。周漾率先下车,前后望了望,车子停在道旁,并没有看见摄像头。“这里能停车吗?不会有人来拍吧?”“不会,”许屹站在车旁没动,“不在车里聊吗?”周漾望了望小区楼栋,“来都来了,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周漾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仿佛她的意愿是世界上顶要紧的事情,旁人理所应当要配合她。许屹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没说好,也没有拒绝。周漾没等来回复,从拎着的小包里面取了一张湿巾出来擦了擦手,不悦道:“你要我在这里站着?”热浪一阵又一阵,妆容精致的她出了不少细汗,有几根发丝紧贴在鬓角处。许屹看了一眼,利落地关上车门,带着她往小区走。他住的是个老小区,一共八栋楼,大门口歪七扭八停满了电动车,外卖员们进进出出。地面人车不分流,进去后,沿路挤挤攘攘… 周漾今天是从公司直接出来的,开了辆黑色商务车,车内空间宽敞。她系好安全带,问:“你住哪儿?”同时在车机屏幕上调出导航。 听见对方报了个陌生的小区名字,也不知道哪几个字,她懒得去找,对他说:“没听过,你来输吧。” 许屹略向中间倾身,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选出他的地址。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甲盖饱满,手指骨节分明,显得有些冷硬。周漾的视线慢慢往上挪,挪到他的脸。 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落下,碎金穿过他的发,洒在他的睫毛。他垂下的眼眸原本被又细又密的睫毛挡住,几秒后忽然抬起。 于是阳光又跌进他的眼睛。 “好了。”他说。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躲开。 他生了一双极漂亮的眼,周漾初见他时就被这双眼吸引,连“土包子”三个字都被她压在舌下咽了回去。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周漾都不避讳自己的欣赏。 到底还是许屹先收回了目光,他在副驾上坐正,系好安全带。 “走吗?”他问。 周漾挑眉不言,踩下了油门。 车子启动,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周漾随手开启了播放器,让音乐声流淌而出,盖掉车厢内的静谧。 车程大约半小时,他们在一个小区外面停下,小区围墙边种了一整排银杏树。周漾率先下车,前后望了望,车子停在道旁,并没有看见摄像头。 “这里能停车吗?不会有人来拍吧?” “不会,”许屹站在车旁没动,“不在车里聊吗?” 周漾望了望小区楼栋,“来都来了,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周漾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仿佛她的意愿是世界上顶要紧的事情,旁人理所应当要配合她。 许屹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没说好,也没有拒绝。 周漾没等来回复,从拎着的小包里面取了一张湿巾出来擦了擦手,不悦道:“你要我在这里站着?” 热浪一阵又一阵,妆容精致的她出了不少细汗,有几根发丝紧贴在鬓角处。许屹看了一眼,利落地关上车门,带着她往小区走。 第6章 他住的是个老小区,一共八栋楼,大门口歪七扭八停满了电动车,外卖员们进进出出。 地面人车不分流,进去后,沿路挤挤攘攘停满了汽车。抬头就能望见,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晾晒着衣服和床单,在太阳下五彩缤纷。 六层楼的老式房子没有电梯,楼道狭窄,声控灯灵敏度欠佳。偏偏每一层都在外头堆了东西,有的是鞋架,有的是纸箱,有的是小孩的玩具车。 周漾脚上不时踢到什么,并且走到第二层的时候就开始打喷嚏,她觉得空气里好像有股发霉的味道。 好在许屹住三楼,很快就进了屋。屋内整洁明亮,所有东西摆放得一丝不苟,和外面乱糟糟的景象截然相反。 许屹一进门就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空调,又拿了水壶去烧水。 周漾站在一旁打量一圈。 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构造,虽然干净,但是装修简单,家具式样陈旧。客厅不大,摆了一张沙发和餐桌就显得有些局促,南面房间的房门紧闭,大约是他的卧室。 周漾问:“这房子是你租的?” “学校租的。”他答。 “福利挺好,不过环境差了些,”周漾评价完又问,“海大没有职工楼、人才公寓什么的吗?那种房子干净点,住户素质也高。” “这几年不够住,”他头也没抬,过一会儿说,“这里离学校近,交通很方便,邻居人也不错。” 周漾不以为然,没再多说。 巴掌大的地方几眼就看完了,周漾在沙发上坐下来。 茶几台面干干净净,只放着一包烟、一个打火机,还有一只小瓷碟。周漾想起那天晚上见到他时就在抽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潜意识里,许屹的人生不应该沾染烟瘾。 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许屹兀自倚靠在厨房的琉璃台边,安静地看着水壶。 “很早。”他说。 水很快开了,冒出白茫茫的蒸汽。许屹往玻璃杯中倒了三分之一,剩余加了冷水,走过来递给周漾。 他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直接把这场谈话切入正题。 “关于结婚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漾正拿起那杯温水小抿一口润了润嘴唇,听见这话放下杯子搁在了茶几上。 “我上次说得不够清楚么?”她微笑,“很简单,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就没有爸爸。” 上次见面,周漾向他提出结婚,附带条件是孩子跟她姓,并且做婚前财产公证,未来,周家的一切男方都不能沾染分毫。 简而言之,招赘。 如果说接受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对男人来说是桩难事,那么对象换成一个富家女,这些条件就一点儿也不苛刻了,甚至可以说极其诱人,有的是人想“竞争上岗”。 许屹并非对自己没有信心,他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现代人涉及婚姻都现实得很。论身家条件,自己除了那个听上去还算体面的头衔,在海市那帮有钱人眼里根本没什么竞争力。 何况还是周漾这样的家庭。 他问:“为什么选我?” 周漾笑着望过来:“我觉得你人不错。” 她的眼睛是很圆润的杏眼,可是眼尾处却天然一抹上挑,这使得她的五官看起来有点锋利,又带点天真。 许屹沉默几秒,说:“只是你觉得罢了。” 周漾问:“难道不是吗?” 他想了想,认真地回:“你并不了解我,我们十几年没见,现在几乎是陌生人。” 周漾纠正他:“几乎,所以不是……我相信人的底色不会轻易改变。” 诚然,和许屹结婚这个想法起源于他俩曾经的情谊,但周漾也不会幼稚到认为感情就等于婚姻的全部。婚姻作为被历史验证过无数次的、现存社会中最稳定的利益小团体,她很清楚自己要找的是一个合作伙伴。 他俩曾经的关系,不过是促成这桩合作的契机。 周漾继续:“老实说,我对男人的道德感和责任感并没有报多大期待,所以你也用不着认为我找的这个男人需要重任在肩。” 她双腿交叠,姿态轻松。 “不是你,也可以是别人,只是与其短时间内筛选合适对象,我更倾向于选择老相识。” 褪去婴儿肥的周漾脸颊线条清晰,目光温和却充满力量,她谈论起自己人生大事的态度和谈论一桩生意没什么不同,冷静、权衡利弊,像在进行一场高效谈判,没一句废话。 许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的老相识总不至于只有我。”铝驺 “婚姻毕竟涉及到性,我俩牵过手,接过吻,总归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何况……”周漾向前倾身靠近他,吐气如兰,“何况,你曾经很喜欢我。” 许屹一愣。 又立刻恢复,他往椅背上靠去,语气平淡:“如果你选择我是因为我们曾经那段puppylove,那么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他俩默契地没有把曾经那段经历称作严肃的“爱情”,而是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词语糊弄过去。 她说,“牵过手”,“接过吻”,“你喜欢我”。 他说,那仅仅只是一段“puppylove”。 许屹勾了勾嘴角,有些微妙的嘲弄:“你总不至于认为,时至今日,你对我仍有吸引力吧?” 周漾坦言:“我确实这么以为。” 许屹略微摇了摇头:“你太自恋了。”说罢,他站起身,声音也冷下去,“我的回答和上次一样。” 这是再次拒绝和送客的意思。 “你确定?”周漾仰起头,挑衅地看着他,“许屹,你不答应我,我就只能找别人,这样你真的没关系吗?” “那是你的人生,与我无关。”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周漾有些不甘,她垂下眸,长久地沉默。 随后,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说我现在需要一个丈夫,我请求你帮助我呢?” “抱歉。”他说。 许屹搞明白了她的动机,也以为自己拒绝得足够清楚。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件离谱的事情会到此为止,就此画上句号。 可是他忘了周漾每每都是他的意外。 如果说他的青春是一片荒芜贫瘠的黄土地,那么周漾就是唯一降临的不测风暴。 …… 周漾的大小姐脾气里包藏了很恶劣的一面这件事,许屹是知道的。 以前认识的时候就是如此,当周漾的要求得不到满足时,她会使尽一切招数,只要能达到目的。多年过去,许屹以为她总会有所成长,至少重逢几次见面她都看起来优雅端庄,没了盛气凌人的脾气。 所以当周漾主动过来握住他的手时,他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她。 以至于,让她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周漾在他怔楞的片刻贴近他,纤细灵巧的手指缠绕上来,轻轻摩挲着他的手心。 酥痒的感觉通过敏锐的神经末梢到达心脏,成功骗过大脑。 她的声音微微发涩,像密集的雨丝,卷携着遥远的记忆扑面而来。 “许屹,你曾经的人生和我有关,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没有选择置身事外。 “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些事,难道你忘了?” 他闻到泥土被雨水打湿的气息,散发着他整个青少年时期最熟悉的苦味,紧紧包裹住他。 周漾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贴住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抓住。 柔软的,温热的。 “为什么不肯承认你依然会被我吸引呢?”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眼角的上挑更加明显,她变成了一只狐狸。狐狸眨着眼,说起了甜言蜜语。 “我就愿意告诉你,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许屹忍不住地去看她,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无辜而真挚,像老家山后落满雨的泉水,清澈见底,盛满了潮湿的暧昧。 他对自己说。 骗子,她是最会说谎的骗子。 可是那眼里的温柔、捋走那惹人迷乱的真情假意,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溢出,漫住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室内的温度打得很低,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他感到一种虚幻的灼热。 他不可自已地晃神了。 周漾湿润的嘴唇便贴了上来。 他没有闭眼,任那近在迟尺的气息纠缠住汹涌而出的回忆。 …… 夏日午后,窗外蝉声四起。 少女比他矮了近半个头,仰着白生生的一张脸,趾高气扬地命令他:“我说,闭——眼——!你听不懂吗?”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放弃抵抗。 他不想让她不高兴。 眼前漆黑一片,瞬间放大了其他感官,比如窗外的蝉鸣、室内空调的风声,还有少女不易察觉的、加快的呼吸。 那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近到几乎要贴住他的脸。 下一秒,一个湿润的、带着草莓味道的嘴唇触碰到了他的。 第7章 他立刻睁开了眼。 少女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满脸通红地撇过脸去。 他俩谁都没有说话。 静谧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和黑色小痣。 终于,她咬着唇看了回来,对他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我还没让你睁眼,你为什么要睁开?” 他立刻垂下眸去。 看似平静的他,浓密的睫毛却在不断颤动,他下意识拽住衣角,又很快松开——那是她送他的新衬衣,不能弄皱。 可是他的沉默似乎引得对方更加不满。 “怎么,难道你是不愿意吗?”她的声音竟然带着哭腔,眼眶也陡然湿润,“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他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前一秒还在生气,此刻却突然要哭了,只能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没有。” 他在心底叹气,再次闭起了双眼。 湿润的,毫无章法的初吻,带着草莓的蜜香。 那是属于他俩的十五岁,也是他整个青春期拥有过唯一的甜。 少女退后几步,侧着脑袋不去看他,小声命令:“你,以后都得听我的。” 他还在发呆,过几秒才想起来问:“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就得这样。” 是吗? 他不知道。 少女转过头来看他,义正辞严地说:“许屹,你要一直一直喜欢我,知道吗?” 这一次他没有再问为什么。 他点了点头:“嗯。” 她看起来很满意,扬起下巴说:“你喜欢我,我就会对你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就会对你很坏很坏,我会,我会……” 她卡了壳,她还没想好惩罚的办法。 可是—— “我会永远喜欢你。”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胸腔一跃而出,无比坚定。 …… 许屹的晃神没有持续太久,那双失焦的眼眸逐渐冷静下来。他抓住周漾的胳膊,猛然将她扯了开去,然后松手。 不带一丝留恋。 周漾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可惜成年后的许屹情绪轻易不外露,眼睛回看过来,喜怒难辨。 “周漾,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是没有性魅力可言的。”他的话语冷静而刻薄。 周漾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许屹往边上踱了几步,他沉默地看向窗外,思索片刻后,转过身来。 “不过,结婚的事情,我答应你。” 他的目光极其清冷,和他的声音一样,里面既无喜悦,也无怒气,而是充斥着一种对未来生活并无太多期许的暮色。 这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平静。 比周漾还要平静。 虽然这是周漾要的结果,但许屹的反应不在她的预料范围。 她皱眉问:“为什么?” 他听了却笑起来,像是觉得这话非常可乐。 这还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还算真实的笑容,以至于他的回答听上去半真半假,完全掩盖住了他内心真实的情绪转变。 “我想通了,我很乐意拥有一位富有的妻子。”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回国啦,开心 第05章 山间往事(一) 周漾坐车坐得想吐。从海市到丰州,先是坐了三个半小时的飞机,然后转乘大巴,颠簸四小时终于到达了丰州的纳普县。一行人在县城吃了顿简餐后,包了一辆当地人的车匆匆出发,一直开到暮色渐暗。周漾木然地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山峦,第一次觉得山川美景竟是如此无聊。踏上这趟旅程纯属被迫,直到出发前,她还在机场给周永曜打电话发脾气。“我不想去我不要去!什么那普这普,穷得要死的地方我才不要去,我要回家!我要去旅游!”周永曜在家里就被她吵得不行,没想到到了机场还要闹,他厉声呵斥:“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这小孩怎么听不进话?美国那边的学校看中这些软背景,你跟着支教老师去做一次暑期活动,你的简历会好看很多。”“你那么有钱,给钱不就好了吗?你就是不想给我花钱!你是嫌我烦了,才把我发配过去吃苦!”少女的声音又尖又利,周永曜听得脑仁疼,他把手机放到一旁,过一会儿才拿回来说:“把电话给你莉莉姐。”周漾几次反对无效,只好举着手机,看向一旁的刘莉莉:“莉莉姐,我爸爸要你听电话。”刘莉莉拿过电话,诚惶诚恐的恭敬模样:“周总好。”“小刘,这一路上要辛苦你们了,漾漾娇生惯养,到了那里你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别出岔子。”“明白明白,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她。”周永曜又嘱咐了几句,直接挂断电话。刘莉莉把手机还给周漾,宽慰道:“漾漾,我们只去待两个礼拜,很快就能回家,而且那里的条件比早几年好多了,有电有自来水,住的也是楼房。”周漾低头检查手机,根本没在听,她看见通话中断,还有些不可置信,嘴里念叨着:“居然直接挂掉,太过分了!”再拨过去,就是正在通话中的状态,她不甘心,接着再打,循环往复。电话轰炸持续到了上飞机才消停下来。……此刻,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大巴车上一片安静,连团队里另外两个健壮的小伙子都累得在车上呼呼大睡。刘莉莉打着盹,不时看一眼身旁的周漾。小姑娘高涨的的抵抗精神终于没能战胜身体上的疲惫,一天下… 周漾坐车坐得想吐。 从海市到丰州,先是坐了三个半小时的飞机,然后转乘大巴,颠簸四小时终于到达了丰州的纳普县。一行人在县城吃了顿简餐后,包了一辆当地人的车匆匆出发,一直开到暮色渐暗。 周漾木然地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山峦,第一次觉得山川美景竟是如此无聊。 踏上这趟旅程纯属被迫,直到出发前,她还在机场给周永曜打电话发脾气。 “我不想去我不要去!什么那普这普,穷得要死的地方我才不要去,我要回家!我要去旅游!” 周永曜在家里就被她吵得不行,没想到到了机场还要闹,他厉声呵斥:“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这小孩怎么听不进话?美国那边的学校看中这些软背景,你跟着支教老师去做一次暑期活动,你的简历会好看很多。” “你那么有钱,给钱不就好了吗?你就是不想给我花钱!你是嫌我烦了,才把我发配过去吃苦!” 少女的声音又尖又利,周永曜听得脑仁疼,他把手机放到一旁,过一会儿才拿回来说:“把电话给你莉莉姐。” 周漾几次反对无效,只好举着手机,看向一旁的刘莉莉:“莉莉姐,我爸爸要你听电话。” 刘莉莉拿过电话,诚惶诚恐的恭敬模样:“周总好。” “小刘,这一路上要辛苦你们了,漾漾娇生惯养,到了那里你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别出岔子。” “明白明白,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她。” 周永曜又嘱咐了几句,直接挂断电话。 刘莉莉把手机还给周漾,宽慰道:“漾漾,我们只去待两个礼拜,很快就能回家,而且那里的条件比早几年好多了,有电有自来水,住的也是楼房。” 周漾低头检查手机,根本没在听,她看见通话中断,还有些不可置信,嘴里念叨着:“居然直接挂掉,太过分了!” 再拨过去,就是正在通话中的状态,她不甘心,接着再打,循环往复。 电话轰炸持续到了上飞机才消停下来。 …… 此刻,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大巴车上一片安静,连团队里另外两个健壮的小伙子都累得在车上呼呼大睡。 刘莉莉打着盹,不时看一眼身旁的周漾。小姑娘高涨的的抵抗精神终于没能战胜身体上的疲惫,一天下来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安安静静在座位上窝着。 刘莉莉暗自松了一口气。 周氏基金会成立多年,阳光计划是旗下一个帮扶西部贫困山区的支教项目,分长期支教和寒暑假支教,这一趟就是每年例行的暑期活动。 刘莉莉作为这次暑期夏令营活动的负责人,比往期多了一项艰巨任务:照顾大老板的独生女儿。 刘莉莉跟大老板接触不多,隐约知道他多年前离了婚,唯一的女儿跟了他。 传说中的周大小姐刁蛮又任性,大老板开着会都能接到她在学校在家里状况百出的电话,大老板有意搓磨她的性格,便送到了这里。 暑期夏令营的对接学校在纳普县属于条件相对好的,去年还在基金会的扶持下重新盖了教学楼。底下人明白老板的用意,不可能真让大小姐吃苦,当即连夜重新制定方案,把活动时间由原来的一个月缩短到半个月。 总之,最大限度地在“吃苦”和“大小姐能忍受的水平”中找到平衡。 : - 到达学校已经是晚上,教学楼是一栋二层小楼,员工宿舍紧挨在旁。因为是暑假,学校的老师都已回家,只有校长负责留校接待。 第8章 寒暄过后,校长领着一行人去宿舍。宿舍一共十个房间,平时供老师和离得远的学生住,这次为了迎接刘莉莉他们的到来,特意腾出来两个空房间。 周漾和刘莉莉住一屋,另外两个小伙子住一屋。 房间不大,还算干净,周漾背着手,里里外外地检查。 大白墙,水泥地,两张一米二的铁丝床铺好了凉席,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电风扇。角落有脸盆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新脸盆和新毛巾,还有牙刷牙杯等生活用具。 这些日常物什和周漾从小到大使用的大相径庭,她一时看得新奇,倒也没有显露出嫌弃。 刘莉莉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观察周漾的神情,问:“怎么样,条件是不是还可以?” 周漾不答,撅着嘴问:“怎么没有衣柜?”她抬头看一眼橙黄色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好似一只小太阳,她愈发觉得闷热,“也没有空调吗?” 刘莉莉解释道:“衣服可以暂时放在行李箱里,你穿什么就拿出来。空调的话确实没法装,电压吃不消,不过这里晚上还好,电扇够用了。” 周漾皱眉:“哪里够用了,你不热吗?我都冒汗了。” 刘莉莉急忙走过去把电扇拧开,绿色扇叶转动起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她回头看她:“好点没?” 周漾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她坐在床上,电风扇的风正对着她的脸吹,可惜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她怏怏地在床上躺下来,纤薄的背接触到硬邦邦的床板硌得生疼,她几乎立刻弹跳起来,两道眉毛重新拧起,带着埋怨撒娇:“莉莉姐,这床怎么这么硬啊?” 刘莉莉从进门后就一直在忙上忙下收拾,此刻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开了一包纸巾擦汗,安慰道:“硬点好,睡硬板床对脊椎好。” “才不是呢!好的床垫应该又软又有支撑性才对呀!”周漾认真反驳完毕,才发现凉席底下根本就没有床垫。她看了看房间的装饰摆设,有些泄气地认清了现实。 她身上汗涔涔的很难受,嘟哝着:“我肯定会失眠的!”边说边进去卫生间,想先洗个澡再说。 很快从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啊!——救命啊!——” 刘莉莉被吓一跳,急忙走过去看,“怎么了漾漾?” 迎面撞见周漾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她,周漾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她身上,嘴里还在哼哼唧唧:“有老鼠!有老鼠!莉莉姐我们快逃吧!这里根本住不了人呜呜呜……” 刘莉莉轻拍她的背,柔声道:“漾漾别怕,老鼠不会咬人的。” “会咬的!老鼠会咬人耳朵,还会在上厕所和洗澡的时候冒出来,我不要在这里!莉莉姐,我们回去吧,求你了!” “相信我,老鼠看见人逃都来不及呢。” 其他人听见这边的动静,都过来查看情况。落入他们眼里的就是这样一幕——周大小姐正伏在刘莉莉怀里大哭,闹着喊着要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刘莉莉一脸无奈地看向校长:“校长,这里有没有老鼠贴?” 校长想了一下,面露难色,“老鼠贴没有,得明天去镇上买……” 周漾哭哭啼啼打断他:“不要明天,就要现在!不然今天晚上我就走!” “走,看看老鼠在哪儿?” “我们帮你把老鼠抓掉!” 团队里另外两人,毕嘉明和赵乐撸起袖子一前一后进了卫生间,把门带上后,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一会儿,赵乐就提着一只小老鼠出来了,“嗐,就这么点儿,大小姐别怕!” 灰黑色的老鼠还在他手中挣扎,芝麻大的黑眼睛看过来,周漾吓得赶紧往刘莉莉身后躲,她探出头来,脆生生吩咐:“你快去扔掉!……记得跑出一百米,不,五百米再扔!” 赵乐心想,抓到老鼠自然是摔死了事,谁会那么傻去放生。他怕吓到周漾,嘴里答应着:“好嘞好嘞,我保证绝对跑出两里地再扔!行不?” 众人都笑起来。 校长见没事了,笑着说:“给你们准备好了饭菜,先去吃点吧?吃完了再回来收拾。” 食堂就在宿舍楼下,校长亲自做的菜,六七个碗摆满了一张小桌,红绿搭配,荤素都有。 周漾举着筷子犹豫,说实话,她一个都不想吃。 赵乐指了指中间的凉拌菜说:“这叫折耳根,你吃过吗?” 周漾摇了摇头,在他鼓励的眼神中,小心地夹起一根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立刻吐出来,“什么呀!好奇怪的味道!” 刘莉莉见她五官都挤在一块儿了,瞪了一眼偷笑的赵乐,对周漾说:“我们一开始也吃不来,你不喜欢就尝尝别的,”她看向校长,“菜没放辣吧?” 校长赶紧说:“没有没有,我特意都没放。” 饶是饭菜都是校长精心准备,周漾也吃不惯,她苦着脸勉强只吃完小半碗饭,就提前下桌回房间了。 刘莉莉飞快扒完饭,赶紧跟着过去照看。 桌上只剩三个男人,他们喝着酒,气氛比刚才轻松随意不少。 赵乐叹口气,摇着头说:“这才第一天,我看大小姐指不定还有幺蛾子要出。” 校长则轻松很多:“小姑娘刚来这里都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赵乐说:“那是我们普通人,说习惯就习惯,人家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这么说吧,她刚才估计是这辈子第一次看见真老鼠。” 校长惊讶道:“怎么可能?难道海市就没有老鼠了?” 赵乐说:“不是海市没老鼠,是她去的地方没老鼠,大小姐可娇贵着呢。” 校长不解地问:“这么娇贵的女娃娃,周总怎么舍得让她来这里?” 赵乐笑着打趣:“他们有钱人呢最喜欢瞎折腾,没有苦难就创造苦难,这是特意把孩子送过来吃苦呢。” “忆苦思甜嘛,”毕嘉明对校长意味不明地说,“我们这一趟可不只是来支教的,更是给大小姐定制的私人变形记,而你就是她的对接家长。” 校长摆摆手,呷一口酒道:“我是搞不懂这些咯,只知道你们都是贵客,来了我就好菜好饭招待。” 毕嘉明笑了笑,给校长添酒:“这次的贵客也就一个,校长你好好配合就行。”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开启少年期 第06章 山间往事(二) 周漾第二天睡到很晚才醒,身上腰酸背痛,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这里没有热水器,冲澡只能凉水,好在大夏天还能忍受。洗漱完毕,简单擦完脸,已经上午十点,宿舍楼里不见人影,她往教学楼走。昨天到得晚,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清,现在阳光正好,崭新的教学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一大片水泥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升旗台,国旗随风招展,分外红艳。望出去,群山环抱,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绿。周漾深呼吸一口,觉得空气清新带着一种自然的植物味道,耳边是远离喧嚣的静。除去基础设施条件外,这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一切似乎……也没那么糟糕。教学楼的一个教室传来声响,周漾循声找去,果然发现刘莉莉等人都在里面。毕嘉明正在画黑板报,“阳光计划昭亚小学暑期夏令营”几个大字已经书写完毕,只剩一些修饰图案。刘莉莉和赵乐在整理教具和学习用品,旁边站着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在帮忙。虽然门敞开着,但周漾还是敲了敲门,其他人都朝她看过来。“漾漾你起来啦?”刘莉莉笑着打招呼,“饿不饿?给你留了早饭,就在昨天吃晚饭那里。”“不用,等会儿直接吃午饭好了,”周漾看向那个陌生姑娘,“她是谁?”刘莉莉介绍:“她是隔壁村的,以前在这里上小学上初中,经常会过来帮忙,很热心哦。”那小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有些黑,她冲周漾灿烂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你好,我叫罗夏,夏天的夏,你叫什么呀?”周漾迟疑地点点头,说:“我叫周漾。”罗夏走过来,上下打量她,眼睛亮亮的:“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今年十七岁,在县里上高中,你呢?”“我十五岁。”“那我是姐姐,你是妹妹。”周漾完全没看出她的年纪,伸手和她比了比个子,问:“你十七岁怎么比我还矮?”罗夏没听出周漾语气里的数落,大大方方道:“因为我爸爸妈妈都不高呀。”一脸真挚的表情反倒叫周漾有些自讨没趣,她说了句“好吧”,踱步到刘莉莉身边,岔开话题:“你们在做什么?”刘莉莉扬了扬手中的书… 周漾第二天睡到很晚才醒,身上腰酸背痛,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这里没有热水器,冲澡只能凉水,好在大夏天还能忍受。 洗漱完毕,简单擦完脸,已经上午十点,宿舍楼里不见人影,她往教学楼走。 昨天到得晚,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清,现在阳光正好,崭新的教学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一大片水泥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升旗台,国旗随风招展,分外红艳。 第9章 望出去,群山环抱,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绿。 周漾深呼吸一口,觉得空气清新带着一种自然的植物味道,耳边是远离喧嚣的静。除去基础设施条件外,这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 一切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教学楼的一个教室传来声响,周漾循声找去,果然发现刘莉莉等人都在里面。 毕嘉明正在画黑板报,“阳光计划昭亚小学暑期夏令营”几个大字已经书写完毕,只剩一些修饰图案。刘莉莉和赵乐在整理教具和学习用品,旁边站着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在帮忙。 虽然门敞开着,但周漾还是敲了敲门,其他人都朝她看过来。 “漾漾你起来啦?”刘莉莉笑着打招呼,“饿不饿?给你留了早饭,就在昨天吃晚饭那里。” “不用,等会儿直接吃午饭好了,”周漾看向那个陌生姑娘,“她是谁?” 刘莉莉介绍:“她是隔壁村的,以前在这里上小学上初中,经常会过来帮忙,很热心哦。” 那小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有些黑,她冲周漾灿烂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你好,我叫罗夏,夏天的夏,你叫什么呀?” 周漾迟疑地点点头,说:“我叫周漾。” 罗夏走过来,上下打量她,眼睛亮亮的:“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今年十七岁,在县里上高中,你呢?” “我十五岁。” “那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周漾完全没看出她的年纪,伸手和她比了比个子,问:“你十七岁怎么比我还矮?” 罗夏没听出周漾语气里的数落,大大方方道:“因为我爸爸妈妈都不高呀。” 一脸真挚的表情反倒叫周漾有些自讨没趣,她说了句“好吧”,踱步到刘莉莉身边,岔开话题:“你们在做什么?” 刘莉莉扬了扬手中的书本,“在准备明天上课的东西,还有文具,每人一袋。” 文具袋里装着笔和橡皮之类,已经分装完毕。 赵乐倚坐在课桌上,无聊地拍着篮球,说起话来吊儿郎当:“后面几天咱都有得忙,大小姐,你有什么擅长的?我安排你给他们当小老师。” 周漾当初闹着不想来,刘莉莉便只给她分配了管理课堂纪律的任务。 她嗤了一声,说:“我才不要。” 赵乐问:“怎么,啥也不会?” 周漾不屑道:“我书法画画钢琴什么都会好不好!” 赵乐顺着她的话说:“哦~那行,书法课归你怎么样?” 周漾听了不搭腔。 刘莉莉语气倒还算认真:“漾漾,你感兴趣的话的确可以试试,夏令营活动没那么严肃。” 毕嘉明停下手中的板报,捏着粉笔对周漾说:“这一趟得待俩礼拜,你不找点事情做会很无聊的,何况小老师的经历写进支教记录里,你爸爸看了多高兴。” 周漾不说话,过一会儿,勉为其难地哼哼:“那也行吧。” 毕嘉明和刘莉莉对视一眼,默默笑了。 刘莉莉三人都在忙,罗夏见周漾站在一旁无所事事,主动过来拉起她的手:“你刚来,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周漾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皱着眉想收回手,“不用。” 罗夏不管她的抗拒,手握得更紧,拉起她往外走,“你不用不好意思啦,我带你认认村里的路!” 周漾求救地看向刘莉莉,“莉莉姐……”人已然被拉着消失在门口。 刘莉莉赶紧放下书本想追出去,赵乐拦住了她:“让她跟同龄人玩一玩也好的,心情舒畅就不惦记回家了。” 刘莉莉担忧道:“我是怕她出事……” 赵乐说:“大白天能出什么事?再说罗夏挺稳妥的。” 刘莉莉还是不放心,追出去叮嘱:“不要走出村子,不要去河边,半个小时后回来吃午饭!” 罗夏的声音清清亮亮传来:“知道啦,刘老师!” - 昭亚村不大,走在路上耳边只有鸟鸣和蝉叫。如今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剩下的多是中老年和孩子。罗夏带着周漾走在村里唯一的水泥路,遇到不少老人在树下乘凉,齐刷刷朝她俩看过来。 “夏夏,又来学校帮忙啊?” “夏夏,这个女娃娃是谁啊?” 附近村里的小孩都是昭亚学校毕业的,罗夏也是。她读到五年级时辍了学,校长亲自家访过好几次,跟她爸妈好说歹说才同意她继续学业。罗夏心中感激,一有空闲就过来学校帮忙做些杂事,有用得上的地方她都肯干,日子长了村里人都认识她。 罗夏笑着向他们介绍:“这是海市来的小老师,教娃娃们写书法。” 老人们看周漾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城里来的女娃娃本事就是大,这么点年纪都能做老师了。” 有人问:“几岁了?跟夏夏差不多大吧?” 还有人问:“吃饭没?要不要来我家玩?” 周漾不自在,拼命扯着罗夏的衣袖。罗夏懂了,把她护在身后,加快脚步带着她走过了老人们行注目礼的区域。 周漾长呼一口气,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被直勾勾盯着看。” 罗夏急忙解释:“你别怕,爷爷奶奶没事干,喜欢逮着路过的人聊天。” 周漾说:“我知道的,弄堂里也这样。” 罗夏问:“什么是弄堂?” 周漾的外公外婆以前就住在弄堂里,她小时候跟妈妈去过几次,一待就是一整天,周漾说:“就是很多很多老房子挨在一起的小区,你们这里没有吗?” 罗夏摇摇头。 村里的房子隔得很开,家家户户都只有一层,墙是用泥巴打起来的土黄色,好一点的是砖房,屋顶盖瓦片做防水。最穷的人家还在垫稻草,遇到下大雨的天气,房子里就开始下小雨,屋顶漏水滴滴答答像个大漏勺。 罗夏家里就是这样。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还是因为她成绩优异考上了最好的高中。 罗夏喜欢学校,不上课也喜欢往学校跑,为此还挨了不少骂,回家后只能干更多的活作为补偿。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为数不多的认知来自书本和电视。 “我最想去的城市是首都,第二就是海市,”罗夏向周漾求证,“海市是不是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周漾想了想,说:“也不都是,我家就只有三层。不过大部分建筑都很高。” 罗夏喜欢电视剧里呈现的现代化大都市,她做梦都想生活在那里,她追着问:“海市好玩吗?” “还行吧。” “你们那的人平时做什么呢?” “上班上学,放假了就逛街,看电影,去健身房。” 罗夏没去过电影院,也没见过健身房,她哇了一声,羡慕地说:“真好!我也想去海市看看。” 周漾说:“买机票就能去了呀……不过路上确实有点麻烦,我过来坐飞机再坐车都快坐吐了。” 罗夏挠了挠头,说:“我没出过远门,还没坐过飞机……不过,”她露出期待的笑容,“刘老师说今年帮我申请了名额,说不定这个暑假我能去海市看看呢!” 暑期夏令营不仅组织老师过来支教,还在三年前开展山区孩子进城体验活动,但名额仅限夏令营的学生,罗夏显然不在此列。 周漾疑惑:“怎么申请?” 罗夏有些不好意思:“我经常来学校帮忙,刘老师说我也是支教团队的一份子,要给我争取一个工作人员的名额,可以有机会去海市,还会给我发小助手的证书和工资……就是不知道领导会不会同意。” 她说的领导大约是周氏基金会的某些管理人员,此时的罗夏还不知道周漾就是基金会老板的独生女,她当然不知道自己所期盼所憧憬的事情,只需要周漾一个电话。 周漾没有多说什么。 她不太喜欢自来熟的人,小叔叔跟她说过,自来熟的人往往功利心强,不能深交。 虽然一路聊下来,罗夏热情友好,笑容真诚,让周漾放下了一开始的戒心,但她们俩现在也远远谈不上朋友的程度。所以周漾只是点了点头,说:“莉莉姐出面,肯定会成功的。” 罗夏眼睛弯弯,灿烂地“嗯”了一声。 村里的风景大同小异,很快就逛完了。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经过一颗枣树,树叶茂盛,间隙之间挂满了青绿色的枣子,仔细看,有一些已经泛红。 周漾瞬间来了兴趣:“罗夏,你会爬树吗?” 罗夏点头:“从小就会,你想吃枣子吗?我帮你摘。” 周漾径直走到树下,说:“不用,我要自己摘,你过来教我爬树。” 罗夏看看她的白裙子,还有那细胳膊细腿,连连摇头:“不行,你的裙子会弄脏的。” “没事。” “哎呀,这么好看的裙子,白色很难洗干净的,而且你力气小,上去了会下不来。” 第10章 周漾的性子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我行我素无人可挡。 她胳膊环抱住树干,脚用力蹬,尝试了几次身体却纹丝不动,手和小腿还蹭得生疼。她放开手,回头看罗夏:“罗夏,你过来托我一把。” 周漾的脸还没长开,腮帮子圆滚滚带着婴儿肥,下巴倒是尖尖的,明眸皓齿,说起话来声音软糯。罗夏本来就把她当可爱妹妹,此刻更怕她摔下来,跑着过去说:“那我背你好了,你看见那几个没?最下面的。” 枣树低处的一枝被枣子压得很低,高度大概她俩背着就能够到。 罗夏半扎马步做好了准备,冲周漾扬了扬双手:“你上来吧。” 她个子小小只有一米五出头,周漾对她充满了质疑:“你行吗?” 罗夏拍拍自己的肩膀,说:“你就放心吧,我上山下地干活惯了,可有力气!” 周漾将信将疑,踩在路旁的石阶上,小心翼翼爬上罗夏的背。如罗夏所言,她人看着小,力气却很大,稳稳驮着周漾往枣树垂得最低的枝桠走去。 罗夏问:“能够到吗?” 周漾发号施令:“再往左边一点……好,可以了!” 周漾脖子伸得老长,伸手抓住一截树枝,另一只手辅助,用力把树枝折断扯了下来。 “看,我采到啦!”周漾惊喜地把树枝在罗夏面前挥舞。 “哪里来的小贼?” 突然,一个干净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喜悦。 第07章 山间往事(三) 周漾听得一惊,本能反应想从罗夏背上跳下,罗夏原本攒着力,却被她带得身体晃动,急道:“啊呀你别动……”两人力气使到一处扭成麻花,双双往边上倒去,摔在了路边的杂草从里。“唉哟!”罗夏大叫。周漾被甩得头昏眼花,揉了揉腿,竟还惦记着枣子,打眼寻了一圈,赶紧捡了回来。罗夏已经灵活地转身爬起,双手叉着腰冲石阶上的少年喊去:“你吓唬谁呢?!”周漾好奇,也跟着仰起头去看。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破旧的运动鞋,再往上是褪色泛白的黑裤子、黑t恤,短袖t恤上面的印花已被洗烂,看不出是一只狗还是一只猫,领口处变形松垮,露出半截锁骨,是小麦色的皮肤。她对眼前这人的第一印象近乎刻薄:冒着穷酸气的土包子。可是随着视线上移,她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瞳色比常人深,双眼皮微微向内,又因为眉骨高,显得眼眶深遂。他的五官实在好看,拥有着和这片贫瘠土地气质全然不相符的精致,甚至连带那土里土气的穿着都顺眼起来。少年的视线快速从周漾身上掠过,转向一旁叉着腰的罗夏。周漾莫名松了口气,心中的惊艳一闪而逝。罗夏仰头瞪着他,大声道:“许屹,你想干嘛?”周漾诧异:“你们认识?”“是啊,”罗夏回头望见周漾还坐在地上,赶紧先过来扶她,“你怎么还没起来?没事吧?摔疼没?”她前后看看,帮周漾拍去身上的尘土,“你看吧,你的白裙子都是灰啦!”周漾任罗夏帮她掸灰尘,转而对许屹道:“喂,你说谁是贼?”名叫许屹的少年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俩。他朝周漾看过来,不疾不徐地说:“谁偷枣,我就说谁。”“这树长在路边,我们正大光明……”周漾的话没说完,就被罗夏扯着袖子拉了几下,罗夏声音微窘:“这枣树是他家的。”许屹露出个微笑,一只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大拇指朝后指了指,“看见没?我家。”周漾踮起脚冲石阶后面望去,那里果然有一间黑瓦矮房。没了理的周漾嚣张气焰不减,把手中的树枝往前面地上一扔,说:“那还… 周漾听得一惊,本能反应想从罗夏背上跳下,罗夏原本攒着力,却被她带得身体晃动,急道:“啊呀你别动……” 两人力气使到一处扭成麻花,双双往边上倒去,摔在了路边的杂草从里。 “唉哟!”罗夏大叫。 周漾被甩得头昏眼花,揉了揉腿,竟还惦记着枣子,打眼寻了一圈,赶紧捡了回来。 罗夏已经灵活地转身爬起,双手叉着腰冲石阶上的少年喊去:“你吓唬谁呢?!” 周漾好奇,也跟着仰起头去看。 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破旧的运动鞋,再往上是褪色泛白的黑裤子、黑t恤,短袖t恤上面的印花已被洗烂,看不出是一只狗还是一只猫,领口处变形松垮,露出半截锁骨,是小麦色的皮肤。 她对眼前这人的第一印象近乎刻薄:冒着穷酸气的土包子。 可是随着视线上移,她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瞳色比常人深,双眼皮微微向内,又因为眉骨高,显得眼眶深遂。 他的五官实在好看,拥有着和这片贫瘠土地气质全然不相符的精致,甚至连带那土里土气的穿着都顺眼起来。 少年的视线快速从周漾身上掠过,转向一旁叉着腰的罗夏。 周漾莫名松了口气,心中的惊艳一闪而逝。 罗夏仰头瞪着他,大声道:“许屹,你想干嘛?” 周漾诧异:“你们认识?” “是啊,”罗夏回头望见周漾还坐在地上,赶紧先过来扶她,“你怎么还没起来?没事吧?摔疼没?”她前后看看,帮周漾拍去身上的尘土,“你看吧,你的白裙子都是灰啦!” 周漾任罗夏帮她掸灰尘,转而对许屹道:“喂,你说谁是贼?” 名叫许屹的少年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俩。他朝周漾看过来,不疾不徐地说:“谁偷枣,我就说谁。” “这树长在路边,我们正大光明……”周漾的话没说完,就被罗夏扯着袖子拉了几下,罗夏声音微窘:“这枣树是他家的。” 许屹露出个微笑,一只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大拇指朝后指了指,“看见没?我家。” 周漾踮起脚冲石阶后面望去,那里果然有一间黑瓦矮房。 没了理的周漾嚣张气焰不减,把手中的树枝往前面地上一扔,说:“那还给你,我不要了。” 许屹往地上看过去,只见一大束枝条上挂了十来个枣子,刚才还被人捧在怀中,此刻已被毫不留恋地摔在地上。他不由蹙眉,在石阶上蹲下来,和周漾堪堪平视。 “你想吃枣可以一个一个摘,为什么要把树枝也扯断?” 他好看的眉眼散发着冷气,脸上没有笑容时显得有些严肃。 周漾不以为意:“你直接说要多少钱,我赔你就是了。” 他嗤了一声,声音凉丝丝的:“那倒不用,你道歉就行。” 两人谁也不让,僵持不下。 “许屹……”罗夏看不下去,走过去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掌,“你啥时候这么小气了,有完没完?” 她又转头对周漾道:“没事的,他开玩笑呢。” 许屹不置可否,他看着周漾,那双漆黑的眸越来越暗。 周漾被他盯得脸色发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行了吧?” 他终于勾起嘴角,大方地说:“嗯,没关系。” 罗夏略松了口气,她知道许屹为人大方,平时并不会刁难人,料想他现在心情不错,才有功夫捉弄别人。于是试探着问:“许屹,你奶奶身体好些了吗?” 听见这话,许屹眼眸柔和一些,点头道:“挂完水,已经回家了。” 罗夏也替他高兴:“那可太好了!” 许屹站起身,看了一眼周漾,“她是哪儿来的?” 罗夏这才想起还没给两人做介绍,“她是跟着刘老师他们过来支教的,叫周漾。”她对周漾说:“他是许屹,跟我一样,在县城读书,我俩同班。” 许屹听到周漾是来支教的有些意外,那双漂亮的眼睛重新上下扫了一遍周漾。 “她?” 他语气中的不屑就要溢出来了,周漾不服气地说:“我怎么了?我马上高二了,教小学生绰绰有余好吧!” “哦,”他嘴角上扬,忍着笑,视线懒懒散散荡出去,“那你可真棒。” 没等周漾反应过来他语气里的揶揄,许屹已经冲罗夏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周漾这才看见那树旁还站着一头水牛,牛儿吃着草,牛尾巴悠闲地一甩一甩。 许屹走到边上,那牛便朝他走了几步,他轻轻摸了摸水牛的头,牵着它慢慢往家走。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周漾才转头问罗夏:“你俩很熟吗?” “嗯,这一片儿只有我俩考上了高中,每天一块儿上学放学。”她想了想,补充道,“高一的时候我还没有自己的自行车,都是他带我。从这里去县城要骑三个多小时,他整整带了我一年,所以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刚才是在跟你闹着玩呢。” 周漾上下学有司机接送,就算是这样,她也常常觉得辛苦,她难以想象为了上学每天来回骑车六七个小时,她不解地问:“这么远,你们不住校吗?” “住校要钱呀。” 第11章 周漾“哦”了一声,两人捡了枣开始往回走。 周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们家里都很缺钱吗?” “……嗯,”罗夏慢吞吞解释,“我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家里用钱的地方很多,所以我能继续上学已经很不错了。许屹呢,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平时靠奶奶种地换点钱,前阵子病倒了,在医院住了好久,许屹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唉,我们明年就要高三了……不过,好在他比较聪明。” “他成绩很好吗?” “可好了!你知道吗,他比我小两岁,因为成绩太好跳级才和我同班的。我们班主任说,他明年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罗夏话匣子被打开,声音里都带着骄傲,“县里的孩子放了假都在上补习班,他回家还要在地里帮忙干活,连作业都来不及写,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考不过他,每次的第一名都是许屹,他是我们学校最好的学生!老师们喜欢他,同学们也喜欢他。” 罗夏话里话外是对许屹的欣赏,周漾笑盈盈地问:“那……你也喜欢他吗?” 罗夏脸刷的一下红了,说:“才没有!我只把他当弟弟。” “可他不是你弟弟,你们这算青梅竹马,故事里的青梅竹马都是一对。”周漾说着,歪过脑袋冲她眨眨眼。 罗夏不好意思了,往前走了几步,才说:“我不喜欢弟弟,我喜欢成熟一点的。” 周漾笑道:“哎呀真巧,我也是。” 对罗夏来说,爱情的话题实属禁忌,学校里的同龄人聊起谁谁谁喜欢谁谁谁,大家都是八卦中带着羞涩。没想到周漾这个小妹妹反倒比她早熟很多,说起这些事情来落落大方,一点儿也不扭捏。 罗夏有些羞涩地问:“你也觉得有阅历的男人比较有魅力?” “当然啦!我比较喜欢大叔。” “我还以为我很奇怪呢。” “这个很正常的,不止我俩,很多小女孩都这样。”周漾不以为然。 罗夏忍不住笑起来:“你也还是个小女孩呀。” 周漾耸耸肩,她并未对这种少女成长路上的共有心事感到惺惺相惜。 “就是因为我们年纪太小,所以才容易被大叔吸引。我们会误以为他们学识丰富、成熟稳重,事实上他们只是占了多活几年的优势,其实根本没那么优秀,只是我们见识太浅薄了。” 她的语气既天真又老成。 罗夏从没想过这个,正回味着周漾的话,又听她叹口气,无奈似的说:“不过知道这个道理也没用,该被吸引还是会被吸引。”她转头问罗夏:“你有喜欢的人吧?你喜欢谁?” 罗夏被问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回:“我,我喜欢我们班的生物老师。” “告白过吗?”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很好。” “哪里好?”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很优秀,闪闪发光的那种。” 罗夏说完自己的暗恋心事,发现身旁的周漾正想得入神,便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笑着问:“我都告诉你了,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漾若有所思,隔一会儿才说了个名字:“玄彬。” 罗夏怔了怔,问:“我好像听过,是不是韩国欧巴?” 周漾笑眯眯点头:“嗯,你看过《我叫金三顺》吗?” “我知道的,但我没看过。” “这是我最近几年看过最喜欢的韩剧了,我还下了几集在手机里,待会儿给你看。” “好呀!” 话题不经意间就被转移,罗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小秘密并未换回等价心事。 - 午饭后,周漾先和周永曜通了个电话,山里信号差,她的抱怨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就被迫中断,只能回到教室,在罗夏边上坐下。 罗夏好奇地盯着她的手机,问:“你的手机没有键盘吗?” 周漾递给她看,“这是触摸屏,苹果的。” 罗夏接过去,问:“吃的苹果吗?” “不是,这个手机的牌子叫苹果。” 罗夏研究了一下,啊了一声,说:“我想起来了,我们班长用的手机就是这样的,可贵了,要四五千。” 她吐了吐舌头,没说五千块是她爸爸近半年的收入,默默把手机还给周漾,“还是你拿着吧,别被我摔坏了。” iphone4是去年发行的,周永曜为了第一时间拿到,从黄牛那里购得花了一万多,他自己要了只黑的,给周漾拿了只白的。 周漾对金钱的数字没有概念,但是在这里待了一天,她大概知道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于是她只是说:“不会,你随便看,它经摔。” 罗夏还是摇头。 周漾也不勉强,点开手机里下好的《我叫金三顺》和罗夏一起看。两人并排坐,头挨着头,剧集没下全,周漾边看边解释剧情给罗夏听。 刚看到男主出场的时候,罗夏就叫起来:“真的好帅呀!” “是吧!他后面更帅呢!” 有了共同话题的两人亲近不少。 刘莉莉进来时,就看见两个女孩子正坐在一块看得聚精会神。果然还是同龄人比较容易打成一片,她笑道:“你俩看什么呢?” 周漾抬起头说:“我在给罗夏看韩剧。” 刘莉莉看了眼手表,提醒罗夏:“夏夏,快两点了哦。” 罗夏一拍脑门站起身来,“啊呀,我得赶紧回家了!” 周漾:“这么早?” 罗夏:“我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去,我妈该打我了。” 周漾:“那你明天还来吗?” 罗夏:“明天不来了,家里还有好多活要干。我过几天再来找你玩,到时候我们去爬山去捉鱼,嗯……你要是这几天想找人玩,你也可以去找许屹,你还记得他家在哪里吧?” 周漾:“记得,但我不想去找他。” 罗夏乐了:“你还生他气呢?” 刘莉莉年年都来纳普县,昭亚村也来过好多次,全县的第一名她自然认识,她好奇地问:“许屹怎么得罪你了?他学习好,很有礼貌,还是个小帅哥。” 周漾语气不屑地说:“哪里有礼貌?他就是个小气鬼!穿得也很土,他的衣服不知道穿多少年了,又破又旧……” 在周漾的意识里,夏天的衣服最多只能穿一季。 刘莉莉看一眼罗夏,见她脸上有些懵。刘莉莉赶紧给周漾使了个眼色。 周漾想起来之前刘莉莉叮嘱她的话:海市和纳普贫富差距大,言行举止要注意。她赶紧收了声,嘲讽的声音低下去:“……反正就是,他一点儿也不帅。” 罗夏默默听着,不见异样,她笑着和她们道别,独自出了门。 走到外面,她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和许屹一样,虽然很旧了,但是洗得很干净。她回想周漾的小白裙和脚上崭新的运动鞋,还有她看起来又黑又亮、散发着香气的头发。 周漾应该也会觉得自己很土吧? 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在心间冒出,顶着罗夏的喉咙,蔓延到鼻腔。 虽然她刚才和周漾玩得很好,虽然她知道周漾没有恶意,但她还是有些难过。 她从小在村里长大,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即使后来去县城上了高中,她也从没听过有人说自己土,她没有在外表这方面感受过自卑。 今天算是第一次。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感谢大家的阅读 第08章 山间往事(四) 暑期夏令营活动采取自愿报名,不仅包午饭,还能免费去一次海市,因此很受欢迎。只是五六年级的大孩子很多都要在家里帮忙农事,所以来的多是低年级学生。最终报名人数一共三十六。夏令营正式开始,毕嘉明负责上午盯着他们写暑假作业,然后讲解例题。下午的副课就轻松多了,赵乐给他们上体育课,带着他们玩游戏、打篮球。刘莉莉负责音乐课,除了名家鉴赏,她还准备了几首流行歌曲,一句一句教他们唱。他们都是备好课来的,周漾没做准备,本想随便应付一下,对比之下忽然觉得有些说不过去。第一天的时候,周漾帮着分发书本和文具,孩子们叽叽喳喳排好了队,每个人都非常高兴。他们亲切地喊她小周老师,下了课还主动帮忙打饭打热水。一天下来,周漾不免生出几分做老师的自觉心,她在办公室寻找一番,取了毛笔、宣纸和砚台,偷摸去空教室练习。第二天轮到她正式上课,面对一屋子亮晶晶的专注眼神,她竟然还有些紧张。好在她从小到大上台表演的次数多,很快就调整过来。从研墨到握笔姿势,从基础教起,既认真又耐心。学生们练习后,她一张张打分、评价,俨然一副称职小老师的模样。赵乐私下不禁感叹:“倒是我小看了这位大小姐?我看她做得挺像样。”刘莉莉也夸:“睡不好吃不惯,我还以为她起码得折腾两天。没想到她就闹了一晚,也不提要回家了。”赵乐说:“估计是知道提了也没用,只能忍着。”刘莉莉回忆这两天的情景,说:“不过我听她跟大老板打电话还是有怨言的,什么没空调有蚊子,饭菜不合口味。”赵乐笑:“那能满意吗?这里可不比海市。”毕嘉明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办公椅上,懒洋洋道:“我看小姑娘是跟爸爸撒娇求表扬呢,实际上精得很,知道既来之则安之,多折腾也是白费力气。”此刻,“精得很”的周漾正举着手机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打电话。手机信号在学校里总是断断续续,她经过两天的实验,终于在附近找到了这个能持续打电话不掉线的地方。“漾漾,怎么样,还适应吗?”电话那头的男声… 第12章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男二是禁忌恋,声音先来出个场 第09章 山间往事(五) 刘莉莉发现周漾不在学校时急得不行,抓了赵乐去找人。赵乐正在屋里吃西瓜,西瓜在井水里浸了半天,冰冰凉凉爽口极了,他不情不愿道:“我说莉姐你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这村里的人咱都认识,能出什么事?”“等到出事就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老板那边可是特意叮嘱过的,她要是伤了一丁点皮毛,你担得起责任吗?”赵乐怔了下,不确定地说:“不至于吧?难道以后还得有个人24小时看着她?”刘莉莉说:“我看很有必要,以后咱仨轮流,务必让她身边有人。”说话间,周漾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她又热又气,抓起桌上的西瓜咬下一大口。赵乐笑着对刘莉莉说:“你看看。”意思是:杞人忧天。刘莉莉面色依旧凝重,问周漾:“漾漾,你跑哪里去了,把自己搞成这样?怎么没跟我们打声招呼?”周漾头发凌乱,衣服裤子都有些湿,运动鞋上沾满了泥土。她看了看自己,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说:“我去打电话了,就在小河边,那里信号好。”刘莉莉急了:“你不能一个人去河边,太危险了!”“我会游泳。”“那也不行,你人生地不熟,不能擅自外出,以后你想出去玩得先跟我们说一声,知道了吗?”周漾浑不在意,胡乱应了一句就继续吃西瓜。刘莉莉语重心长加了一句:“漾漾,人心险恶。”刘莉莉倒也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她深入大山多年,去过最偏远的村落和学校,也见过最肮脏的现实。基金会不是纯粹的公益组织,支教活动不是单纯的理想主义朝圣,村民和孩子更不会都拥有淳朴善良的面孔。她遇到过班里的男同学背地里用最脏的脏话骂同行的女老师,也见过村民溜进宿舍偷看女生洗澡。贫穷带来的愚昧和无知往往伴随着素质的低下,甚至是残忍的犯罪。赵乐才第一年加入,刚毕业的大学生对真实世界怀着近乎无知的好意,自然不知道其中水深。好在毕嘉明年长几岁,经验丰富,听了刘莉莉的建议深表赞同。之后几天,周漾的活动范围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行。赵乐尚且不以为然,年纪更轻的周漾更是如此。不过她很… 刘莉莉发现周漾不在学校时急得不行,抓了赵乐去找人。 赵乐正在屋里吃西瓜,西瓜在井水里浸了半天,冰冰凉凉爽口极了,他不情不愿道:“我说莉姐你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这村里的人咱都认识,能出什么事?” “等到出事就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老板那边可是特意叮嘱过的,她要是伤了一丁点皮毛,你担得起责任吗?” 赵乐怔了下,不确定地说:“不至于吧?难道以后还得有个人24小时看着她?” 刘莉莉说:“我看很有必要,以后咱仨轮流,务必让她身边有捋走人。” 说话间,周漾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她又热又气,抓起桌上的西瓜咬下一大口。 赵乐笑着对刘莉莉说:“你看看。” 意思是:杞人忧天。 刘莉莉面色依旧凝重,问周漾:“漾漾,你跑哪里去了,把自己搞成这样?怎么没跟我们打声招呼?” 周漾头发凌乱,衣服裤子都有些湿,运动鞋上沾满了泥土。她看了看自己,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说:“我去打电话了,就在小河边,那里信号好。” 刘莉莉急了:“你不能一个人去河边,太危险了!” “我会游泳。” “那也不行,你人生地不熟,不能擅自外出,以后你想出去玩得先跟我们说一声,知道了吗?” 周漾浑不在意,胡乱应了一句就继续吃西瓜。 刘莉莉语重心长加了一句:“漾漾,人心险恶。” 刘莉莉倒也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她深入大山多年,去过最偏远的村落和学校,也见过最肮脏的现实。 基金会不是纯粹的公益组织,支教活动不是单纯的理想主义朝圣,村民和孩子更不会都拥有淳朴善良的面孔。她遇到过班里的男同学背地里用最脏的脏话骂同行的女老师,也见过村民溜进宿舍偷看女生洗澡。贫穷带来的愚昧和无知往往伴随着素质的低下,甚至是残忍的犯罪。 赵乐才第一年加入,刚毕业的大学生对真实世界怀着近乎无知的好意,自然不知道其中水深。好在毕嘉明年长几岁,经验丰富,听了刘莉莉的建议深表赞同。 之后几天,周漾的活动范围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行。 赵乐尚且不以为然,年纪更轻的周漾更是如此。不过她很快就对人心险恶这四个字有了真实认知,事情发生在手机恢复之后。 她原本和孩子们约好了拍照,无奈手机进了水,她把手机放在阴凉通风处静置了一天一夜,小心翼翼按了开机键,几秒后,白色苹果logo在屏幕上亮起,总算放下心来。 上完书法课后,周漾给每个人和他们的作品拍了合照,最后还拍了一张集体照。孩子们围着她看照片,七嘴八舌讨论谁写的字好看。 “小周老师,这个照片能给我们吗?”有人问。 孩子们当然没手机,周漾说:“我回头问问刘老师哪里有打印店,我去把照片打印出来给你们。” “好耶!谢谢小周老师!” “小周老师太好啦!” 孩子们争相传阅手机看照片,忙乱中周漾没有注意到手机传到了谁的手里,等她想起来时,手机已经不见踪迹。 孩子们顶着一张张无辜脸,都说:“我没有拿。”“我给他了!”“我也传给别人了!” 周漾耐着性子说:“可能是掉在哪里了,你们帮我找找。” 一屋子人争相去寻手机,有的趴在地上,有的翻找课桌,宣纸下面也不放过,教室里一时之间乱了套。 刘莉莉听见动静走进来问情况,身后还跟着校长。 有学生喊:“小周老师的手机被人偷了!” 刘莉莉制止他:“还没搞清楚,不能乱说。” 那学生扁扁嘴,瞥了角落一眼,嘟哝:“我没有乱说。” 校长脸色铁青,径直往那角落走去,一把拎起趴在地上的小男孩,高声骂道:“张贵朝,又是你是不是?!这次还敢偷手机了?” 名叫张贵朝的小男孩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没有偷!校长冤枉我!” 校长一巴掌朝他的脑袋拍过去,“你们一个个什么德行老子一清二楚,说,是不是你偷的?!” 张贵朝捂着脸抽噎道:“就是没有偷!” 刘莉莉赶紧过去解围:“校长,不能这样,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话音未落,校长已经伸手把张贵朝身上的口袋翻了个遍,众目睽睽之下,手机从男孩的屁股口袋里被掏了出来。 “这是啥?你还敢狡辩?!”校长指着他的鼻子骂,“橡皮和笔不够你偷了是吧?平时小偷小摸,以后是不是还要偷到银行去?我看你就是吃牢饭的命!” 事实面前,刘莉莉也哑口无言,出于教育工作者的本能劝了一句:“校长,我们下来好好跟他说。” 校长叹息一声:“刘老师,你当我没好好说过嘛,这兔崽子是偷惯了!”说着又拍了一下张贵朝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对得起你爹妈么?!” 张贵朝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这事以校长逼着张贵朝道歉,然后亲自压着他回家收场。 晚上躺在床上,周漾问刘莉莉:“莉莉姐,张贵朝成绩不错,每天都帮我们打水,下课也会主动帮忙擦黑板,这么多人里面就属他最阳光最积极,他怎么会经常偷东西呢?” “可能是小时候没人管,他不知道这样不对,养成了不好的习惯。” 周漾想起下午的事情,“但我觉得校长的教育方式太粗暴了。” “粗暴是粗暴了点,不过校长初心是好的,他为学生们做了很多事情,有自己的一套教学方式,”刘莉莉的眼神柔和又复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命。” 周漾似懂非懂,又好奇:“那校长去了张贵朝家里,他会挨打吗?他明天还会来上课吗?” “可能,过几天再来吧。” 事实是张贵朝第二天就来上课了,脸上身上毫无挨打的痕迹。校长说他爹妈都去打工了,家里老人根本管不住他。 同学围着他喊“小偷小偷”,他也没事人一样,没脸没皮地说“又没偷你”,和往常一样继续追着别人玩耍。 他再帮忙打水到办公室时,周漾对他没了好脸色。他却不在意,还是亲亲热热地喊她小周老师,嬉皮笑脸跑远了。 周漾闷沉沉吐槽:“他怎么这样。” 毕嘉明看一眼窗外水泥地上疯跑的孩子,说:“这里的正常现象。大小姐,听过一句话没?穷山恶水出刁民,刁民都是从刁孩子长起来的。” 赵乐啧了一声:“你这人也忒黑暗了,我读书的时候又不是没来支过教,遇到的人都挺好的。” 第13章 毕嘉明:“那你还是来得太少了,底层人民的生存之道在于蛮横,本地人素质普遍不高。” 赵乐:“小偷小摸还是少数。” 毕嘉明:“当然,成多数了那还得了?我只是说他们素质不高。” 周漾听他们聊了一会儿,支着下巴加入:“我在海市的时候就听人说,丰州这边的人好吃懒做,普遍没有我们那边的人勤劳,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穷。这是真的吗?” “你这是地图炮,被人听去会被打的。”毕嘉明笑着说。 毕嘉明和赵乐的闲聊明显带歪了周漾,刘莉莉狠狠瞪了他俩一眼,对周漾说:“当然不是真的,这里的贫困是由很多原因造成。” 周漾问:“可是我们那边的人六七十岁还在工作做生意,这里很多人五十来岁就不干活了,这也不是真的?” 刘莉莉迟疑着说:“话不能这么说……”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打断了办公室里的闲聊。 只见许屹拎着一袋玉米站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 见大家望过来,他漆黑的眼睛闪了闪,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老师们好,我家的玉米熟了,送点过来。” 刘莉莉走出去接过许屹手中的玉米:“许屹来啦,来多久了?” “没多久,刚到。”他答。 刘莉莉轻咳一声有些尴尬:“老师们扯闲天容易胡说八道,没有别的意思。” 许屹点点头,眉目温和。 刘莉莉看着手中玉米转移话题:“你真是太客气了,每年都送吃的过来……听说你奶奶病了,家里的活都是你在干吧?” “嗯,她要休养一阵。” “真是懂事的好孩子,不过马上高三了,首要任务还是要抓学习。” “我明白的刘老师。” 许屹一一作答,态度恭敬又谦卑。 周漾听了一会儿,从后头探出脑袋。她还记着之前的“仇”,眼睛瞥过那袋玉米,声音脆生生的透着阴阳怪气:“这玉米能吃么?不会是故意拿了没成熟的来吧?” 许屹一愣,微笑着说:“昨天尝过了,很甜,我特意挑了长得好的来。” 刘莉莉打开袋子,每根玉米都饱满圆润,她由衷夸赞:“你奶奶种的蔬菜瓜果都是好看又好吃,回去替我们谢谢她。” “她知道了一定很开心,”许屹诚恳道,“你们喜欢就好,吃完了还有,我再送过来。” “不用,我们这次就待半个月,下礼拜就走了。” “今年怎么时间变短了?” “对,有别的安排。” “好吧,”他点点头,想起什么,“对了刘老师,玉米煮得时候记得带着皮一起煮,会更香。” “诶,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待会儿我们试试看。” 许屹在大人面前确实热心又有礼貌,一副讨人喜欢的好学生模样。 周漾抱着胳膊冷眼旁观,想起初见时那双狡黠的眼,她在心中暗暗认定:他就是那种很会装的两面派! 听得他要回家,周漾主动上前:“我送你出去。”又对刘莉莉甜甜一笑:“莉莉姐,我跟许屹去玩会儿再回来,就在学校里,不走远。” 刘莉莉有些意外她对许屹的亲近,明明前几天还嫌弃得不行,这会儿就能一起玩了?但半大孩子之间的关系就是风一阵雨一阵的,也就没多问。 周漾顿时心中得意:谁还不会装呢? 虽然说是送许屹出门,但周漾全程自顾自大步走路,根本不跟他说话。穿过教学楼前的水泥地,又走到了校门口,周漾步伐不停。 许屹奇怪地问:“你去哪儿?” 周漾催促:“快点,我要去河边打电话。” 许屹更加疑惑:“河边?” 周漾不耐烦地说:“还不是你们这儿信号太差了,在学校里我最多只能打两分钟电话,我想出去莉莉姐又不让我单独出门。” “原来你是拿我做挡箭牌。”许屹明白过来。 周漾给了他一记白眼:“废话,难道你以为我真要和你玩儿啊?” 许屹听了也不恼,挑眉道:“那最好不过。” 上次打电话的小河边就在学校后面,到了交叉路口,许屹径直往家的方向拐,但小河边是另一条路,周漾见状一把拦住他,质问:“喂,走这边,你想去哪儿?” “回家。” “不行,你得先陪我去打电话。” “凭什么?”许屹觉得她简直莫名其妙。 “我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啊,而且莉莉姐是看着我跟你走的,你得负责我的安全知道吗?”周漾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许屹想了想,理清了其中逻辑:“等会儿,既然你怕危险,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让刘老师陪你?” “大人很烦的,我才不想讲电话给她听。” 许屹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周漾抓住,她着急地说:“快点别墨迹了!万一莉莉姐出来找我就要说我了,我得速去速回。” 许屹没有和女孩子牵过手——不对,这甚至都算不上牵手,纯粹只是手腕和手掌的接触,接触时间不过几分钟。 他明明觉得烦,却鬼使神差没有反抗,就这么被拽着往前,很快到了小河边。 周漾爬上那片小土坡,一看手机,信号果然满格了,她冲站在下面的许屹挥手:“你走远点,不准偷听。” 许屹嗤之以鼻,站在原地没动。过一会儿,不经意地背过身去,往远处走了几步。 周漾放了心,可是她的手机却不争气,打给小叔叔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事不过三。 第三次失败后,她垂头丧气从土坡上走下来,招呼也不跟许屹打,一个人兀自往回走。 许屹跟上来,手插在裤兜,距离她不远不近。 “这么快就打完了?我看没有两分钟么,还特意跑出来做什么?” 声音带笑,语气贼欠儿。 周漾闷声道:“我是没打通好吧!” 她的高昂气焰彻底熄灭,一副霜打茄子的蔫耷耷模样,再问话就没了声音。一直到了分叉路口,她才说了句:“我自己回去,谢了。” 许屹喊住她:“等会儿。” “干嘛?”周漾停住脚步。 他的脸上露出非常难得的、郑重其事的表情,斟酌之后才开口:“你要是哪天想出来打电话,可以提前跟我说,我帮你打掩护。” 他能主动帮忙,简直出人意料。 周漾莫名感到一丝暖意,诧异地看向他。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笑意盈盈,“不过我这个人吧只帮朋友的忙,你又不是……” 他故意停顿一下,勾起一抹坏笑:“所以要收费,一百块一次。” 周漾瞬间炸了毛,她为自己认真听讲的样子后悔万分:“许屹!我还当你是好心,原来你这人真就是个小气鬼!” 她气鼓鼓往回走,听到许屹在身后闲闲地问:“那这次的一百块先给你记账上?” 周漾再次恼羞成怒:“记你个头!!!”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感谢大家的陪伴,祝阅读愉快 第10章 山间往事(六) 刘莉莉帮罗夏申请的助教名额终于顺利下来,这让罗夏雀跃不已。刘莉莉认识罗夏好几年了,一直都很喜欢这个热情爽朗的小姑娘。她知道罗夏家里困难,求学这条路走得艰难,有心想帮帮她。作为助教的身份交换去海市,一方面可以实现她去城里看看的愿望,另一方面也是对她经常过来帮忙的经济补偿。有了正式身份意味着有工资可以领,罗夏的爸妈也不再留她在家里帮忙。罗夏开始每天到学校报道,有时帮着打扫卫生、维持课堂纪律,有时和周漾一起玩耍聊天,更多时候,她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隔壁空教室里复习功课。这也是刘莉莉默许的,因为罗夏在家里要下地干活,还要给全家人做饭,根本没时间学习。第一个礼拜结束的时候,学校里恢复冷清,罗夏提议和周漾一起去爬山,顺便可以捡蘑菇回来吃。支教团队几个人都闲着无聊,于是决定一起前往打发时间。一行人便往村子后山出发。路上经过许屹家门口,发现他正站在枣树下等,旁边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刘莉莉上前打招呼:“许屹奶奶,你身体还好吧?”老人拄着拐杖,笑着朝大家点头:“好多了,谢谢老师惦记我。”“你上次让许屹送来的玉米很甜,是我们谢谢你。”老人听了更加开心,笑得皱纹挤在一起,愈发慈祥:“等你们回去再给你们拿点,城里没有这样好的玉米吃。”刘莉莉夸道:“那可不是,菜场里买的完全不能跟您种的比!”寒暄间,罗夏在一旁轻声向周漾解释:“许屹是本村人,对这里比较熟,所以我喊了他一起玩,可以吗?”周漾这才往许屹那方向施舍了一眼,只见他站在他奶奶身旁,一副温良谦逊模样。周漾才懒得管他,面无表情地说:“随便。”-山林茂密,走在其中很是阴凉。一开始的山路还算平坦,越往上走越艰难。许屹对这里的地形最熟悉,走在前面开路。罗夏牵着周漾走在中间,不时回头提醒她小心。其他人则走在后面。一口气爬了个把钟头,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平坦地方。许屹停了下来,说:“这里蘑菇多,也比较好摘。”放眼望去… 第14章 刘莉莉帮罗夏申请的助教名额终于顺利下来,这让罗夏雀跃不已。 刘莉莉认识罗夏好几年了,一直都很喜欢这个热情爽朗的小姑娘。她知道罗夏家里困难,求学这条路走得艰难,有心想帮帮她。作为助教的身份交换去海市,一方面可以实现她去城里看看的愿望,另一方面也是对她经常过来帮忙的经济补偿。 有了正式身份意味着有工资可以领,罗夏的爸妈也不再留她在家里帮忙。 罗夏开始每天到学校报道,有时帮着打扫卫生、维持课堂纪律,有时和周漾一起玩耍聊天,更多时候,她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隔壁空教室里复习功课。 这也是刘莉莉默许的,因为罗夏在家里要下地干活,还要给全家人做饭,根本没时间学习。 第一个礼拜结束的时候,学校里恢复冷清,罗夏提议和周漾一起去爬山,顺便可以捡蘑菇回来吃。支教团队几个人都闲着无聊,于是决定一起前往打发时间。 一行人便往村子后山出发。 路上经过许屹家门口,发现他正站在枣树下等,旁边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刘莉莉上前打招呼:“许屹奶奶,你身体还好吧?” 老人拄着拐杖,笑着朝大家点头:“好多了,谢谢老师惦记我。” “你上次让许屹送来的玉米很甜,是我们谢谢你。” 老人听了更加开心,笑得皱纹挤在一起,愈发慈祥:“等你们回去再给你们拿点,城里没有这样好的玉米吃。” 刘莉莉夸道:“那可不是,菜场里买的完全不能跟您种的比!” 寒暄间,罗夏在一旁轻声向周漾解释:“许屹是本村人,对这里比较熟,所以我喊了他一起玩,可以吗?” 周漾这才往许屹那方向施舍了一眼,只见他站在他奶奶身旁,一副温良谦逊模样。 周漾才懒得管他,面无表情地说:“随便。” - 山林茂密,走在其中很是阴凉。 一开始的山路还算平坦,越往上走越艰难。许屹对这里的地形最熟悉,走在前面开路。罗夏牵着周漾走在中间,不时回头提醒她小心。其他人则走在后面。 一口气爬了个把钟头,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平坦地方。许屹停了下来,说:“这里蘑菇多,也比较好摘。” 放眼望去,树木间都是一颗颗小伞,白色的棕色的都有,很是可爱。 赵乐长舒一口气:“可算到了!走,开捡开捡!” 刘莉莉一手拎着塑料袋,另一手指了指一只白色蘑菇,问许屹:“这个能吃吗?” 毕嘉明建议:“要不你先给我们科普一下哪些可以摘?” 许屹点头:“这一片大部分都能吃,你们别摘颜色鲜艳的就行,下山后我再给你们检查一遍。” 周漾在一旁小声说:“搞得自己很懂的样子。” 罗夏听见了,凑过去:“许屹从小就来山里捡蘑菇摘草药,确实很懂哦,我也有好多不认识得问他呢~” 周漾好奇:“从小就来?他很喜欢吃蘑菇吗?” 许屹恰时从她俩身边经过,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当然是因为蘑菇和草药都能换钱。” 周漾变了脸色:“谁问你了?” 许屹原本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你的意思是你捡到毒蘑菇我也不用提醒你吗?” “……不用!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单独收费。” 周漾扭头不理他,拉过罗夏就往旁边走。 一行人捡得兴起,半小时不到就捡满了两大袋。就此停手,找了块大石头坐着休息。 罗夏望了望山顶,说:“马上就到顶了,我想上去看看,周漾,走吗?” 周漾看向刘莉莉,刘莉莉摆手:“我不行了,双腿发颤。”毕嘉明和赵乐瘫坐在地,也摇头:“我们是真没力气了。” 罗夏笑着说:“你们需要锻炼啦。” 周漾说:“明明是他们太没用了,我们走!” 毕嘉明和赵乐两个大男人被小姑娘说没用,都有些讪讪,但一屁股坐下后确实不想起来,宁可坐实了这个称号也要继续休息。 罗夏拉着周漾继续往上走。 刘莉莉看向一旁的许屹:“许屹,还要麻烦你跟着她俩。” 许屹正坐在地上休息,目光温和地看过来:“好,刘老师放心。” 他放下喝了一口的矿泉水,起身追上去。 周漾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来人,不悦道:“你跟着我们干嘛?” 许屹一个眼神也没给她,长腿阔步超过她俩,然后转过身来倒着走路,下巴一扬,神情写满挑衅:“现在是谁跟着谁呢?” 周漾没好气地说:“你真幼稚!” 说是这么说,脚步却暗暗加快变成了奔跑,势要超过他的样子。许屹见状大笑,转过身也跑起来,很快再次超越了她,丢下一句“看看谁先登顶”。 罗夏被迫跟着他俩比赛跑步,边跑边说:“你俩几岁啊,两个人都幼稚死了!” 虽然周漾的体能不差,每年都能代表班级参加运动会,但是和许屹、罗夏比起来就差远了,很快被他俩甩在身后。 明明就在不远处的前方,却怎么也追不上。 登顶的时候,周漾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半弯着腰喘气,指着他俩说:“你们……你们心肺功能也太强大了!” 罗夏笑着过来拍周漾的背:“好啦,快别说话了,歇一歇。” 山高处空气格外清朗,风声冽冽,带走夏日的炎热。等到周漾缓过来直起身,才发现另外两人都面朝远山安静地吹着风。 她走到罗夏身边,和他俩并排站在一起,也向远处眺望。 这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呢? 四周环绕着的是绵延不绝的山脉,植被茂密,云雾缭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被高山盘绕的村落,从炙热到温和,光明随之减弱。 目之所及皆是高山,座座高山扎根于土,与天相接,永无尽头。 周漾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安宁,她赞叹:“这里的风景真漂亮!”她朝山下俯瞰了一会儿,问:“你们上学的地方在哪儿?这里能看到吗?” 罗夏指了指一个地方,说:“看,就那里。” 周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依稀看到了一些灰扑扑的建筑群。 “那你们上学就是从这里到……这里。” 周漾双指比了比两个地方的直线距离。 罗夏:“从这里望过去是不是感觉很近,只有一点点路?” 周漾点头。 罗夏:“实际骑车的时候可远了,山路颠得我屁股疼,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遇到下大雨的日子就更难骑了。” 罗夏的脸上没了笑容。 她想起五年级时的某个寻常傍晚,父亲突然在饭桌上跟她说明天不用去上学了,让她跟着母亲去砖厂打工。她在饭桌上就哭出了声,被父亲狠狠抽了一个大嘴巴,手掌印第二天都没有消下去。 校长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砖厂里一车一车往外运砖头。她的眼睛被灰尘迷了几天已经适应,本不该流眼泪的,却在校长红着眼把她领出来时放声大哭。 校长去了家里,跟罗夏父母聊了很久,苦口婆心说她成绩优异,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云云,最终却还是垂头丧气走了。 他后来又来过两次,在第二次的时候带来了好消息:海市的周氏基金会愿意设立一笔奖学金,资助给本地成绩优异的孩子直到大学毕业。罗夏跪在地上拼命向父母磕头,保证自己一定会考上大学,一定会赚更多钱回报家里,帮扶弟弟妹妹,她的父母才终于松口。 那天,她也像今天一样,一口气爬到了山顶。 山顶辽远,满眼皆是碧翠,耳畔只有清风呼啸。 天地是如此广阔,如此生机勃勃,仿佛所有人都能大有所为,她可以继续念书,可以不用走那条身边女孩们都走过的老路:打几年工,在成年后听从家里人的安排乖乖相亲、结婚生子,做一个勤劳本分的妇女,这辈子只在几个村落间转悠。 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会变好。 她望着巍峨的座座大山,忍不住喜极而泣。 带给周漾安宁慰藉的美景,同样也是困住罗夏的天险穷途。 罗夏望着群山,整个人格外沉静。 “有时候我就会想,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里呢?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山呢?如果我生活在城里,哪怕是县里,是不是都不会这样艰难?” 周漾感受到罗夏的情绪,却无法真正体会她口中的艰难。她试着安慰道:“虽然,虽然我出生在城里,但我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不容易。” “嗯,我知道的。”罗夏温柔地看向周漾,她并不为周漾的“不知人间疾苦”而感到难过,相反,她知道周漾在用她的方式努力安慰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所以每一次,我都会跟自己说,坚持住,不论多么艰难,都一定要坚持,一定要离开这里。” 第15章 她的娃娃脸本身有些孩子气,此刻神情严肃,流露出一种坚毅而倔强的复杂情绪。 几天相处下来,罗夏身上从来没有流露出自怨自艾的气息,反而时刻充满了顽强向上的生命力。周漾喜欢这种品质,更欣赏她积极乐观的态度。 她牵住罗夏的手,微微用力,真心实意道:“你成绩那么好,肯定可以的。” “当然!”罗夏笑起来,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高三一整年,我会拼尽全力的。” 周漾也看着她笑,又问:“那你现在有想考的学校吗?” “嗯!我想考师范学校,以后当一名老师,”罗夏说,“就像校长那样,让更多山里孩子能接受好的教育。” “真好!那你准备考哪里?海市吗?” “海市?”罗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从来都没想过。”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海市的吗?” “我们这边的人基本只考虑去省会,或者去北京……海市,太远了,而且太有钱了,生活费高得吓人。” “好吧。”周漾点头,“反正你这个暑假也能去的,到时候我带你玩。” 罗夏答应着,反问周漾:“那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周漾想了想,“我从小到大的想法经常变,小时候想当舞蹈家,像我妈妈那样,可是学了两年芭蕾,我实在没什么天分就放弃了。后来有一阵我还想过出道做明星。” 罗夏对这些名词感到新鲜,好奇地问:“明星?演电视剧吗?” “也不是,可以先去韩国做练习生,然后以女团的形式出道,不过我也就想想,练习生很辛苦的……我不太能吃苦。” 罗夏咯咯笑了:“是啊,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她停了停,又问,“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呢?” “现在……”周漾脑海中蓦地出现小叔叔的身影,过一会儿,她期待而笃定地说,“我现在的目标是成为一名优秀的企业家。” “企业家?周漾,你真的好厉害啊!”罗夏一脸惊讶,扭头去看许屹,“太神奇了,我们班里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要做这些,是不是?” 周漾的视线越过罗夏落在她身旁的许屹,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缄默不语,看起来毫无加入她俩聊天的欲望,直到罗夏问他,他才轻声回了个“嗯”。 他侧影寥落,可是对罗夏说话时的神情和声音都很柔和,跟在刘莉莉面前一样。 怎么好像唯独对她总是一副坏心眼模样?周漾忽然有些不爽,高声问他:“喂,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许屹极随意地瞥了她一眼,说:“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周漾诧异道:“奇怪,你这人是掉钱眼里了吗?” 他不在意地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他不找事了,周漾反倒愈发想招惹他:“不是说你是全县第一名吗?要考清华北大的人居然这么俗气?” 他问:“赚钱俗气吗?” 她反问:“赚钱难道不俗气吗?” 许屹歪过头瞧她,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觉得当什么明星还有什么企业家比较俗气,”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俗不可耐。” “你说什么?你懂个……”周漾脸涨得通红,很想指着他破口大骂,但是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她硬生生咽下那句粗话。 两人隔着罗夏针锋相对,罗夏弱弱道:“你俩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话赶话……” 周漾继续回击:“也是,你这种一心只有金钱的人怎么可能懂呢?至少我有理想,怎么也比你强!”她恶狠狠嘲讽,“没有理想的人是很可悲的,我深深地同情你,鄙视你,可怜你!” 周漾盛气凌人的话语一点儿也没有伤害到许屹。 “你当然比我强,”他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无比平和,“理想自由的前提是物质基础。” 山风吹起他的几缕额发,他露出一个笑来,笑容很淡,而他开口的声音很轻,仿佛随时就要化在风里。 “我们和你是不一样的,大小姐。” 第11章 山间往事(七) 下山回去的路上,周漾和许屹隔开了老远,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学校,许屹帮忙重新分拣了蘑菇,其他几个人分工烧火和洗菜,忙得不亦乐乎。只有周漾拿着手机坐在一旁,全程都不加入。刘莉莉好奇地问罗夏发生了什么,罗夏小声说两人在山顶争了几句,没啥大事。毕嘉明和赵乐觉得有意思,说这两人上山的时候就在你来我往,真是一对小冤家。周漾听见了,声音尖尖吼过来:“谁跟他是小冤家了?!”八卦人群顿时哄笑着散开。周漾朝水池看去,只见许屹正专心致志在洗菜,完全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周漾狠狠瞪了他后脑勺一眼,扭头就走。很快,厨房里只剩下刘莉莉、许屹和罗夏。刘莉莉一边切菜一边说:“你俩也出去吧,本来就是留你俩吃晚饭,我来做就行。”罗夏坐在灶台后面烧火,说:“这有啥的,刘老师你别客气,你一个人肯定搞不定的。”刘莉莉擦着汗,笑说:“还真是,这火我确实顾不过来,”又对许屹说:“许屹,你先回家一趟,请你奶奶过来一起吃。”许屹:“她出院没多久,还没好利索,我待会儿就回去了。”刘莉莉:“那我们早点吃,你带些饭菜回去,也省得你再烧。”许屹想了想:“也行,那谢谢刘老师。”刘莉莉:“嗐,谢什么。”傍晚时分,晚饭端上了桌。夏天日照长,赵乐提议把桌子搬出来乘凉吃晚饭,其他人纷纷响应。大家伙一起行动,很快把桌椅饭菜转移到了露天的水泥地上。微风伴夕阳,菜色丰富香气四溢,连心情都格外畅快。赵乐感叹:“可惜你们仨是未成年,不然就今天这氛围,值得咱几个干上一杯!”刘莉莉举着杯子说:“那就以水代酒,一样的。”六个人举起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干杯!”“干杯!”……折腾了一下午,大家都饿了,碰杯之后迫不及待开吃。刘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本来还夸下海口要展示我的厨艺,结果有一半的菜都是许屹做的。”周漾瞥了许屹一眼,只见他眉眼温和,面对大家的夸赞态度谦逊,她夹了一筷蘑菇放进嘴里,小声吐槽:“装。”… 下山回去的路上,周漾和许屹隔开了老远,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学校,许屹帮忙重新分拣了蘑菇,其他几个人分工烧火和洗菜,忙得不亦乐乎。 只有周漾拿着手机坐在一旁,全程都不加入。 刘莉莉好奇地问罗夏发生了什么,罗夏小声说两人在山顶争了几句,没啥大事。 毕嘉明和赵乐觉得有意思,说这两人上山的时候就在你来我往,真是一对小冤家。周漾听见了,声音尖尖吼过来:“谁跟他是小冤家了?!” 八卦人群顿时哄笑着散开。周漾朝水池看去,只见许屹正专心致志在洗菜,完全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周漾狠狠瞪了他后脑勺一眼,扭头就走。 很快,厨房里只剩下刘莉莉、许屹和罗夏。 刘莉莉一边切菜一边说:“你俩也出去吧,本来就是留你俩吃晚饭,我来做就行。” 罗夏坐在灶台后面烧火,说:“这有啥的,刘老师你别客气,你一个人肯定搞不定的。” 刘莉莉擦着汗,笑说:“还真是,这火我确实顾不过来,”又对许屹说:“许屹,你先回家一趟,请你奶奶过来一起吃。” 许屹:“她出院没多久,还没好利索,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刘莉莉:“那我们早点吃,你带些饭菜回去,也省得你再烧。” 许屹想了想:“也行,那谢谢刘老师。” 刘莉莉:“嗐,谢什么。” 傍晚时分,晚饭端上了桌。 夏天日照长,赵乐提议把桌子搬出来乘凉吃晚饭,其他人纷纷响应。大家伙一起行动,很快把桌椅饭菜转移到了露天的水泥地上。 微风伴夕阳,菜色丰富香气四溢,连心情都格外畅快。 赵乐感叹:“可惜你们仨是未成年,不然就今天这氛围,值得咱几个干上一杯!” 刘莉莉举着杯子说:“那就以水代酒,一样的。” 六个人举起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干杯!”“干杯!”…… 折腾了一下午,大家都饿了,碰杯之后迫不及待开吃。 刘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本来还夸下海口要展示我的厨艺,结果有一半的菜都是许屹做的。” 周漾瞥了许屹一眼,只见他眉眼温和,面对大家的夸赞态度谦逊,她夹了一筷蘑菇放进嘴里,小声吐槽:“装。” 毕嘉明却是对着这道菜不停夸赞:“许屹这蘑菇烧得是真不错,鲜味完全呛出来了,火候了得,一看就经常做。” 许屹笑笑没说话,罗夏贴心地帮着解释:“他七八岁就开始自己做饭啦!” 毕嘉明说:“难怪了,手艺老道!” 七八岁就自己做饭,意味着他的童年过得艰辛。 第16章 赵乐犹豫着问:“许屹,你爸妈是……” 刘莉莉急忙岔开话题,许屹却平静地回答:“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干活的地方发生瓦斯爆炸,当时死了很多人。” 赵乐尴尬道:“对不起,我……” 许屹眼神柔和,安慰他:“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 周漾刚才还在嫌弃地咀嚼许屹做的炝蘑菇,现在却有些食不下咽。大约是心情掺杂了同情和更复杂的情绪,她看向许屹的神情没了之前的尖锐。 许屹觉察到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周漾立刻板起面孔,凶巴巴朝他瞪了一眼。他倒是好脾气地垂下眼眸,继续安静吃饭。 今天的天气实在不适合沉重,毕嘉明重新活跃气氛,聊起在支教期间遇到的趣事,饭桌上很快又恢复了欢快的空气。 大家边吃边聊,一直到了天色昏暗才散。 - 第二天是周日,小山村里没有多的娱乐活动,校长为了招待这帮客人,特意联系了县里的人来村里放露天电影。 放映地点自然是昭亚小学,教学楼的侧面是一堵大白墙,可以充当天然幕布。傍晚时分,工作人员开始拉电线、架放映机,村里的小孩子早早就过来了,围着放映人员问东问西。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附近村里的大人也陆续过来了,搬了学校的椅子到外面,磕着瓜子聊闲天,一边等待电影正式放映。 刘莉莉洗了水果出来,罗夏剥好橘子,分一半递给周漾。 “热闹吧?”罗夏笑着问。 他们坐在最前排,后面乌泱泱坐满了村里人。周漾点点头,吃了一瓣橘子,说:“我在海市看电影都是去电影院,或者在家里,还没有看过露天的。” 刘莉莉:“我是小时候在老家村里看过,要我说,露天电影的感觉比电影院棒多了,漾漾,你可以好好感受一下。” 罗夏:“我们这儿时不时就有人来放,我可喜欢看电影啦,每次都来。” 周漾问:“今天放什么呢?” 罗夏早就打听过了,说:“今天放的是《人在囧途》。” 毕嘉明和赵乐听了都颇感惊讶:“这么时髦?去年才上映的。” 校长在一旁说:“这是国家的电影下乡活动,搞了好多年了,以前总放老片子,时间长了大家不喜欢觉得太老套。这两年总算跟上潮流,放的都是新电影,来看的人又多起来了。” 刘莉莉认同道:“是该这样搞,城里乡下,大家都一样的,都喜欢新鲜事物。” 罗夏小声问周漾:“你看过了吗?” 周漾回:“去年上映的时候就看了,很搞笑,值得再看一遍。” 罗夏听了更加期待。 等待中,音响传来激昂的音乐声,大家安静下来,电影要正式开始了。周漾身旁的椅子是刘莉莉特意给许屹留的座位,现在还是空的。 周漾不时朝后面看,罗夏注意到周漾的动作,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周漾转回头,说:“我看看来了多少人。” 罗夏也站起来四处张望,自言自语:“对了,许屹今天咋回事,怎么现在还没到……”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影像风一样跑来,他在周漾旁边的空位子坐下,大口大口喘着气。刘莉莉笑着给许屹递上纸巾,“跑累了吧?怎么才来?” 他擦了擦汗,说:“我奶奶走路还是不利索,我不放心,等她休息了我才出门,来迟了。” 罗夏给他递上水杯:“没有迟,你来得正好,才刚刚开始呢。” 许屹去接水杯,他和罗夏之间隔了一个周漾,自然而然看了她一眼。他是跑过来的,眼睛亮得仿佛也沁了水。 周漾触电般移开视线,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一本正经说:“你俩讲话小声点,注意观影礼仪。” 许屹笑起来,声音低低的:“大小姐,这里可不讲究观影礼仪。” 罗夏噗嗤一声跟着乐:“周漾,露天电影就是闹哄哄的。” 周漾回过头去瞧,身后果然如菜市场一般热闹,刚才的安静只保持了电影音乐开始的那一分钟。 喜剧电影受众广,大家看得嘎嘎直乐,观看人群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后来的人有的站,有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电影过半,只听“咔——”的一声,画面忽然停止,音响里传来刺耳的噪声,众人齐刷刷去捂耳朵。工作人员在放映机那捣鼓了半天,电影也没有继续,大白墙上只剩大家的黑影。 耐心等待的人群逐渐急躁,直到工作人员说“机器坏了,放不了了”,才纷纷失望叹息,还有人骂骂咧咧。 校长起身安抚大家,说下次再来,还放这个。 罗夏垂头丧气道:“真烦,看得正高兴呢!” 周漾安慰她:“校长说了,下次来还让他们放这个。” 罗夏:“下次就得两三个月啦。” 周漾:“那等你到了海市去我家看。” 罗夏:“对哦,我都忘记这件事了!” 周漾提议:“到时候你干脆住在我家里好了。” 罗夏听了更加开心:“真的可以吗?这也太棒了,我俩能一起住啦!” 空地上的人们三三两两回家去了,刘莉莉和毕嘉明他们开始整理椅子放回教室。 一些小孩子还不肯散,他们发现灯光把他们的身影投在大白墙上,形状变异交叠,组成新的模样,伸手开始做手影。他们有的做出鸟飞翔的样子,有的做出狗嘴巴张合的样子,嘴巴还配着音,在那里嬉笑打闹。 工作人员看见这童真一幕,也不急着收拾东西了,任放映机的灯开着,作他们玩耍的道具。 周漾没玩过这个,觉得有意思,伸出手学着他们的样子做,罗夏边看边帮她纠正动作:“这样,这样,你的大拇指应该这样……” 小狗的形状最容易,周漾很快学会了,她问:“罗夏,你还会别的吗?小兔子你会吗?” “兔子有点难度。”罗夏演示了一下,果然不容易学。 周漾手指僵硬,两人正摆弄着,第三个人的手忽然出现在面前。那手指修长秀气,和他的脸一样漂亮。他不过轻轻拨了一下周漾的食指,远处白墙上的小兔子立刻就成了形。 罗夏笑着说:“哎呀,还是许屹厉害。” 周漾垂着眸没看他,问:“你还会什么?” 许屹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周漾低声咕哝:“罗夏不是说你厉害么。” 许屹嘴角勾了勾没作声,他抬起一只手,简简单单比了下,墙上就映出鸭子的形状,连眼睛都有。周漾看得有趣,嘴上却嫌弃地说:“这个也太简单了。” 于是他想了想,两只手一起,灵巧地组成了一只小鹿,两个鹿角很是神气。 周围孩子看见了都拍手叫起来,他们边学边笑,争先恐后比谁做的动物好看,还要拉着周漾他们当评委。一时间,远处的大白墙变成了一座动物园。 周漾看累了,感叹说:“还是小鹿好看,我最喜欢小鹿了。” 她抬眼时迎上许屹看过来的目光,这对视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两人都毫无防备,暴露了少男少女心底最真实的情绪:敏感的、好奇的、探究的。 两人俱是一怔。 可是还没等他俩回过神来,墙壁上忽然一切漆黑,所有动物都消失了。 工作人员关掉了放映机,对空地上的孩子们说:“好啦,玩够了该回家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黑暗中,周漾和许屹的视线被站起身来的罗夏阻隔。 远处的小孩子们嘻嘻哈哈跑回家去,刘莉莉他们还在一趟一趟搬着椅子,冲周漾他们喊过来:“快,你们也来搭把手。” 罗夏吐吐舌头,大声回:“这就来!” 等到把所有椅子搬回教室,又把空地上的垃圾扫干净,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忙完了的大家挤在小食堂吃西瓜。 周漾心不在焉地吃着,手下意识挠了几下腿肚子。刘莉莉看见了,才想起周漾特别招蚊虫,来这里一个礼拜,两条腿上已经咬了不少包。 她去宿舍拿来了花露水给她涂。 “这么多包,怎么今天穿了长裤还咬你啊?”刘莉莉边涂边有些心疼。 花露水刺激性强,涂到一处大包时周漾叫起来:“疼疼疼!” 刘莉莉停了手,就着灯光仔细观察:“这包大得很,我看着不像蚊子咬的。” 周漾这才说:“不知道什么虫子咬的,就是去抓鱼的时候,不痒,有点儿刺。” 白天罗夏带着他们去河边钓鱼,为了占据好位置,他们去了好几处草丛茂密的地方,她被咬了好几个包。 罗夏凑过来瞧,见周漾腿肚子上的包块又红又肿,足有鸡蛋那么大小。 “啊呀,这是被毒虫咬了,不能涂花露水,得涂药!”罗夏说。 刘莉莉这趟过来准备了许多药品药膏,再次折回宿舍去拿,给周漾小心涂上。 第17章 本以为就此无事,没想到这只盯咬的虫子毒性强烈,直到夜深人静,非但没有消肿,反而更大了。 能涂的药都已经涂上,好在没有其他症状,便决定静待第二天情况。 周漾先洗完澡,披着湿发坐在床上吹电扇,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喊刘老师。刘莉莉还在卫生间洗澡,水龙头开得很大,完全没听见。 周漾便穿上拖鞋独自走出去,看见一个黑影正站在宿舍楼外的小道上。 随着她的眼睛适应黑暗,月光下的黑影逐渐清晰,周漾看清了许屹的脸。 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汽。一走近,周漾就闻到了空气中的汗味,不经意皱起眉头。 许屹一愣,往后退了两步,伸手递过来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半袋绿色的草。 周漾问:“什么东西?” “神仙草。”他说得随意,“山里的虫子毒,我刚才看了刘老师给你的药膏,可能效果不好……你把这个草叶子捣碎,敷在你被咬的地方,很快就能好了。”说着,他把袋子打开给周漾看。 他能这么好心?周漾警惕地瞥了一眼,还是不接。 许屹只好收回手,问她:“你被虫子咬的包现在多大了?” 周漾穿了条睡裙,长度一直盖到小腿看不见。她手背在身后,一脸不合作态度:“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许屹说完,看着袋子叹气,“可惜了……这里的毒虫五花八门,谁知道你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前几年有不懂事的外地人过来玩,被虫子咬了不当回事,第二天被拉到医院截肢了。” 截肢??? 周漾吓了一大跳,她心头一紧,狐疑地问:“你骗人吧……有那么夸张吗?” 他说得有模有样:“上了我们本地新闻,当然是真的。” 周漾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搞得有点心理作用,本来没当回事的小腿肚仿佛开始隐隐发烫。 许屹也不犹豫,“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算了。”说罢转身就走。 一秒,两秒,三秒,他在心中默数。 身后果然传来周漾焦急的声音:“等等,你回来!” 许屹嘴角上扬,又隐藏好,面无表情转回身去。 他无辜地问:“怎么啦?” 周漾声音小小充满了不确定:“那,真有这么严重的话,你这草有用么?我是不是得去医院啊?” “夏夏也跟你说了,我从小就上山采草药,最知道怎么治这些。”许屹走回来,把袋子递到她手上,“试试呗,没用的话再去医院。” 周漾终于不再推拒,接了过来。 他叮嘱:“记得捣烂点,是叶子的汁水有效。” 周漾“哦”了一声,嘟哝:“但是你那么小气,是不是还要收我钱呢?” 许屹故作恍然状:“差点忘了这茬!还好你提醒我,那你连同上次的帐一起清掉吧。” 周漾这次没发火,心平气和道:“等我一下,我去拿给你。” 才转身,就被他虚拦了一下。 周漾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月光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线条分明,他那双眼睛又黑又亮,隐隐透着戏弄的笑意,全然没有人前温和谦逊的模样。 “我说什么都信啊?”他声音含笑,透着几分低沉,“逗你呢。” 周漾觉得他真是奇怪,真是矛盾,她忍不住问:“你对别人都挺好挺正常,怎么老喜欢逗我呢?” 他一怔,随即垂眸,微微低落下去的浓密睫毛遮住了眼睛,再抬起来时那里一片平和。 山里的夏夜并不宁静,虫鸣和蛙叫都在奋力呼喊着它们体内的的躁动。 周漾的头发还没干透,水滴在她发梢聚集、坠落,晕湿她的衣衫。 汗水,湿发,空气蒸发出两人共同的湿意,夜已经很深了。许屹最终也没有回答周漾的问题,他说“走了”,小跑着转身,人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回去后,刘莉莉把草叶子洗干净捣碎,敷在了周漾的腿上,十来分钟后刺痛果真消失,肿包也不再扩大。 刘莉莉感慨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土方子靠谱,又说平时在村里也没见过这种草,真不知道许屹跑去哪里摘来的,总不至于大晚上去爬山。 周漾安静听着,她想起刘莉莉给她涂药膏时,许屹明明在边上专心吃着西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帮她去采了这么多草药呢?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那片墨绿色的汁液发呆。一直等到汁液在皮肤上慢慢变干,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都没跟他说谢谢。 她想,下次见面一定要补上。 没想到之后却接连几天都没有再见到许屹。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感谢大家的阅读,么么么返城倒计时and男二出场倒计时 第12章 山间往事(八) 虽然偷手机事件让周漾心里有了个小疙瘩,但这并不耽误她对其他孩子的承诺。周漾把照片导进刘莉莉的u盘里,拜托她帮忙打印照片。打印店只有县城有,刘莉莉托了校长问问附近村里有没有人可以捎带过去,可是等了几天都没有回音。一直到了周五那天才传来消息,说有个村民要去县城赶大集,可以顺便帮忙。周漾第一次听说赶集,看见过来帮忙的大叔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可以载人,提出想一起过去看看。刘莉莉自然反对,眼看着快要回海市了,可不能多生事端。只是一个多礼拜待下来,周漾的新鲜劲过去,在学校待得越发无聊,于是软磨硬泡想要去县城。刘莉莉无奈,索性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过来,带上周漾和罗夏一起去县城玩一趟。三人到了县城直奔唯一的打印店。照片打印完毕出来,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一条窄窄的马路,集市就开在这里。摊位沿着马路两边一溜儿排开,时蔬瓜果、生肉腊肉、日用百货,货物种类丰富、一应俱全。人群熙熙攘攘,各色人等背着竹框穿行其中,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远处群山烟雾缭绕,给热闹的集市晕染上几分人间仙境的特色。周漾没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摊位逛过去看得新奇。她对日用百货不感兴趣,对稀奇古怪没见过的农作物倒是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光是蘑菇就见了不下十种,当地人都叫菌子,最大的菌子比她的脑袋还大。还有一种叫仙桃的的果子,绿色椭圆形,浑身长满了麻子。罗夏告诉她这是仙人掌的果实,味道并不好。周漾没吃过,刘莉莉便买了一个让老板切好,递给周漾尝了尝。果肉软糯,籽异常多,果然如罗夏所言,难以入口。就这么逛到了中午,在集市吃了碗热腾腾的牛杂粉,又买了些水果和吃食,三个人才踏上返程的路。半路经过罗夏家,先把她放下。周漾和刘莉莉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办公室里只有赵乐一个人在。她俩把好吃的堆到桌上,才发现桌上放了一篮装得满满的枣子。赵乐翻看买来的食物,笑着说:“哟,今天有口福啊,这么多好吃的。”刘莉莉问:… 虽然偷手机事件让周漾心里有了个小疙瘩,但这并不耽误她对其他孩子的承诺。 周漾把照片导进刘莉莉的u盘里,拜托她帮忙打印照片。打印店只有县城有,刘莉莉托了校长问问附近村里有没有人可以捎带过去,可是等了几天都没有回音。 一直到了周五那天才传来消息,说有个村民要去县城赶大集,可以顺便帮忙。 周漾第一次听说赶集,看见过来帮忙的大叔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可以载人,提出想一起过去看看。 刘莉莉自然反对,眼看着快要回海市了,可不能多生事端。 只是一个多礼拜待下来,周漾的新鲜劲过去,在学校待得越发无聊,于是软磨硬泡想要去县城。刘莉莉无奈,索性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过来,带上周漾和罗夏一起去县城玩一趟。 三人到了县城直奔唯一的打印店。 照片打印完毕出来,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一条窄窄的马路,集市就开在这里。摊位沿着马路两边一溜儿排开,时蔬瓜果、生肉腊肉、日用百货,货物种类丰富、一应俱全。 人群熙熙攘攘,各色人等背着竹框穿行其中,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远处群山烟雾缭绕,给热闹的集市晕染上几分人间仙境的特色。 周漾没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摊位逛过去看得新奇。 她对日用百货不感兴趣,对稀奇古怪没见过的农作物倒是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光是蘑菇就见了不下十种,当地人都叫菌子,最大的菌子比她的脑袋还大。 还有一种叫仙桃的的果子,绿色椭圆形,浑身长满了麻子。罗夏告诉她这是仙人掌的果实,味道并不好。周漾没吃过,刘莉莉便买了一个让老板切好,递给周漾尝了尝。果肉软糯,籽异常多,果然如罗夏所言,难以入口。 就这么逛到了中午,在集市吃了碗热腾腾的牛杂粉,又买了些水果和吃食,三个人才踏上返程的路。半路经过罗夏家,先把她放下。 第18章 周漾和刘莉莉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办公室里只有赵乐一个人在。她俩把好吃的堆到桌上,才发现桌上放了一篮装得满满的枣子。 赵乐翻看买来的食物,笑着说:“哟,今天有口福啊,这么多好吃的。” 刘莉莉问:“这枣子哪儿来的?” 赵乐说:“许屹送来的。” 时隔五天终于听到这个名字,周漾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没到吃的季节吗?” 赵乐说:“上午送来的,他知道我们快走了,特意挑了已经熟的采下来。你尝尝,味道不错的。” 枣子泛着红,咬一口,脆脆生生,带着清甜,比周漾上次硬生生扯下来的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周漾默不作声吃了好几个,不经意地问赵乐:“这篮子是许屹的吗?” 赵乐看了眼:“啊?是的吧,他一起送过来的。” 周漾“哦”了一声没说话,找了个空的塑料袋,把枣子全部倒了进去,然后拿起篮子对刘莉莉说:“莉莉姐,我去把篮子还给许屹。” 刘莉莉刚把几袋吃的分了分,拿了一些准备去教室给学生们吃,顺便把照片也发下去。听见周漾这样说,笑着说:“你俩又合好啦?” 周漾说:“本来也没吵架呀。” 想来许屹家和学校离得不远,路上都是人家,并不偏僻,刘莉莉便没有反对,“好像连着几天没见到他了,那你替我们跟他说声谢谢,早去早回。” 周漾答应着,拎着篮子出了门。 说来也怪,适才还阳光灿烂的天空忽然飘来几片乌云,天色阴沉沉的,连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 这是下雨的前兆。 周漾不由加快了脚步。 还没走到许屹家,就看见他家门口围满了人。 周漾好奇地走近去,只听得人声鼎沸,乱糟糟一片。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见许屹就站在热闹中央,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牵着他的那头大水牛。 周漾拨开人群走进去,一直走到许屹面前。 “你怎么了?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可是许屹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她。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垂着头,瘦弱的身体线条更加嶙峋,手臂上青筋凸起,隐隐屏着力,像是在压抑某种即将爆裂的情绪。 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中年男人正在说话。 一人不耐烦道:“你们到底卖不卖?不卖就早点说,真是瞎耽误功夫!” 另一人急忙拉住他:“卖的卖的!”这人转过身对许屹道:“价格昨天就已经谈好了,你赶紧放手!” 被训斥的许屹一言不发,瘦弱的身躯坚持挡在水牛和买牛人中间。 一个上了年纪的爷爷劝他:“屹娃子,你就听你大伯的吧,不卖牛哪里有钱看病噻?” 大伯许章荣再次开口,语气严厉带着警告:“许屹我告诉你,不管你答不答应你都得放手,你得知道这牛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家也有份!” 围观人群声音此起彼伏。 “哎,这孩子怎么说不通呢!” “是说啊,脾气这么倔,跟他那个爹一模一样!” “要我说,章荣直接把这小子捆起来得了!” 许屹终于有所松动,他抬眼,暴露出原本被睫毛遮住的湿意,“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跟你商量有屁用?你口袋里就有钱了?” “我可以去借……” “你找谁借?你还在上学拿什么还?谁肯借给你?”许章荣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奶奶上次住院花了一千多,这次说什么都得动手术放支架,起码得准备五千。要不是万不得已,大伯能把这牛都卖掉吗?” “我知道。”许屹握紧拳头,“可是我已经在打工了……大伯,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这笔钱我来还。” 他胳膊上凸起的血管隐隐泛着青色,在天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人群里冲出一个身型健壮的妇女,大声吼过来:“屹娃子你这话说的,合着是我们家在欺负你吗?!你爹妈死得早,你奶奶生病哪一次不是我们家拿钱出来?!你既要我们想办法,还说你来还这笔钱,你是要别人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吗?” 她走到许屹身边,虽然心里憋着气,但还是忍耐着好言道:“以前你爷爷去世,是我们家操办的后事,这两年你奶奶生病,还是我们家在出钱出力,你好好想想,你大伯大娘是真的不容易!说实在的,你爹妈死后,你奶奶有点什么吃的喝的都往你这送,我们说过什么了?我们家里也有三个孩子,都要张嘴吃饭的。今天卖这牛,我们更不是要贪你什么,实在是家里拿不出钱给你奶奶凑手术费了!屹娃子,你在这里心疼一只畜生,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躺在医院里的奶奶呢?” 一行清泪瞬间从许屹脸上滑落,他伸手用力擦去,通红的双眼望向身旁的大伯大娘,他轻声道:“我没有。” 许章荣看他半晌,叹了口气,手掌重重按在许屹的肩头,放软了语气:“许屹啊,你打小就成绩好,也听话,大伯知道你是最懂事的孩子,你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懂事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框住人所有的自我感受和需求。许屹没有说话,他不堪重负地垂下头去,终于,他手臂缓缓举起,把手中的绳子递给了买牛人。 一旁的水牛还对它的命运一无所知,又大又圆的黑眼睛满是懵懂。它望着许屹,固执地往他身边走了走,贴在他的身旁,像往常一样用牛角轻轻蹭他。 许屹浑身僵硬。 他什么都没有做。 买牛人接过绳子用力去拉,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怎么下命令,水牛都黏在许屹身旁纹丝不动。 他的耐心早已耗尽,随手扬起手中的鞭子朝牛背抽去,只听“啪”的一声,一道血印赫然出现在牛背上。 “你别打他!”许屹拦住他,嘴唇无法自抑地颤抖,“他会走的。” 买牛人瞪圆了眼睛骂道:“会走就他妈快点!老子跟你们浪费多少时间了?” 许章荣赶紧出来打圆场:“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许屹,你快点把牛弄走!” 许屹努力蓄起精神,他伸出手去,缓缓抚摸着水牛的头,声音被绝望挤压过后变得无比沙哑。 “牛哥听话,你得乖一点,才能少受一点苦……走,快走……” 几年相处下来,水牛早已能听懂小主人的指令,它原地站了会儿,虽然不解,但还是向外迈开了步子,只是步伐极慢,一步三回头。 走到篱笆门外时,水牛的两只前腿忽的跪倒在地,又不动了。 许章荣大骂一声赶紧过去,可是走到水牛跟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两只乌黑硕大的牛眼睛正在不断往下淌水。 许章荣也呆住了。 这头水牛来到许家已经十来年,一开始跟着许章荣,后来兄弟夫妇双双去世便留给了兄弟的独子。 牛这种牲畜最为温顺,打它不叫,骂它不怨。许章荣见过水牛活泼天真的小时候,是他亲手一鞭子一鞭子挥下去教会了它耕地。 下地前,它会主动走到犁头前套上犁具;在稻田里干活,一天下来四条腿被蚂蝗吸得全是血淋淋的洞,也一声不吭。如今主人要榨干它最后的价值,用肉身换钱,它也只是跪坐在地,默默流泪。 都说万物有灵,庄稼人何尝不知道不卖耕地牛的道理,只是人生在世有万多不得已,有时候连人自己都活得像个牲畜。 想到此,许章荣硬起心肠去拉绳子。 众人看得惊奇,纷纷围拢过来。 僵持还在继续,连围观人都开始叹息,更有鬼神论者劝许章荣把牛领回去算了。许章荣听得心烦意乱,冲许屹招手:“还是你来!” 许屹走到近处,脚步沉重仿佛灌满了铅。 他蹲下身,长久地凝望水牛的泪眼,伸手帮着擦去。 天空已被乌云彻底笼罩,昏暗中逐渐开始飘起雨丝。可是空气中的闷热不减,雨丝落到脸上瞬间就要蒸发飞走。 窒息感,无望感——熟悉的情绪笼罩住许屹,压得他透不过气。 是否贫穷和苦难会永远伴随着他的生活?是否这样的无能为力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 是他不够懂事吗?是他不够努力吗? 他起早贪黑地学习,利用一切空余时间下地干活、进砖厂打工,可是一切都没有好转,一切看起来都和从前一样。 他依然没有长大,他依然如此弱小。 除了眼睁睁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喧哗声中,少女清脆的嗓音突兀地出现在人群中—— “五千块够了吗?” 世界仿佛安静一秒。 他抬头,看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走到身边,一脸认真地望着他。 连雨丝都在空中停滞。 第19章 一旁的许章荣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问:“女娃娃,你说什么呢?” 周漾脆生生道:“伯伯好,我是许屹的朋友。请问许屹的奶奶动手术,五千块够吗?我可以借给他,什么时候还都行。” 许章荣怔了怔,看向一旁的许屹:“够是够了……” 得到答案的周漾没有再跟他说话,她轻盈盈在许屹身旁蹲下身来,语气柔和:“喂,你别难过了,你的牛不用死了。” 许屹那双漂亮的眼睛被水浸润,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周漾以为他不相信,再次承诺:“我是认真的……你不是喊我大小姐吗,你知道我家很有钱吧?” 许屹还是沉默。 周漾望了望四周围观的人群,勉为其难地凑近去,嘴唇附在他耳畔,轻声说:“告诉你个秘密吧,周氏基金会是我家的。” 她歪过脑袋瞧他,冲他莞尔一笑。 “所以我保证你的牛,还有你,都会好好的。” 她的声音清澈而笃定。 “相信我。”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感谢大家的阅读么么么 第13章 山间往事(九) 当天晚上下了暴雨,滂沱的雨落下来,终于把一整天的闷热全部倾泻而出。大雨持续到第二天都没有停下。宿舍楼里。周漾和刘莉莉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她俩明天一早就要踏上返程的路。毕嘉明和赵乐晚两天走,三十六名夏令营的学生交换去海市不是个小事情,涉及各类安全把控,由他俩负责留下对接相关事宜。罗夏上午就来帮忙,也算是告别,不过她很快就要跟着去海市,情绪并不低落。近午饭时间,有人撑着伞赶到学校,是许屹的大娘。她说许章荣在医院一大早就打来了电话,钱已打到卡上,顺利交上了手术费,特意交待她来跟周漾道谢。四五十岁的妇女站在屋檐下也不进屋,朴实的脸上挂着笑容,不见昨日的丁点泼辣。刘莉莉接过她送来的一袋蔬菜,邀请她进屋坐坐,她连连摇头,说还要赶着回家吃饭。窗外大雨如注,周漾望着大娘独自一人前来,问:“许屹人呢?”“屹娃子啊,他去砖厂打工了。”“打工?”“是噻,他寒暑假都会去打点零工,能赚一点是一点。”周漾皱眉:“他是为了还我钱吗?可我昨天就跟他说了,这钱不用急着还。”“不还你,也得赚生活费呀。”罗夏帮着解释:“我们这边的娃娃都这样,空闲时间不是帮着去地里干活,就是去砖厂打零工,正常的。”周漾听了,一时没有说话。雨小下来的午后,周漾和罗夏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屋檐滴落的水珠发呆。周漾问:“砖厂长什么样?你也去过吗?”罗夏说:“当然啦,我小时候就跟着我妈妈去,后来弟弟妹妹需要人带,我就留在家里干活,没怎么去了。”周漾想了想,说:“砖厂远不远,你带我去看看吧?”罗夏迟疑道:“远倒是还好,骑车半小时,但是刘老师很担心你,每次都不让你离开学校太远。”周漾眨眨眼:“今天没事,他们吃完饭都在宿舍睡午觉呢,咱俩悄悄的,走!”周漾素来胆大妄为,不由分说拉着罗夏出了门。罗夏骑着自行车带她,穿梭在颠簸的山路,屁股膈得生疼,周漾终于体会到她之前说的山路难行,一路的美景在泥泞面前除了辛苦… 当天晚上下了暴雨,滂沱的雨落下来,终于把一整天的闷热全部倾泻而出。 大雨持续到第二天都没有停下。 宿舍楼里。 周漾和刘莉莉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她俩明天一早就要踏上返程的路。毕嘉明和赵乐晚两天走,三十六名夏令营的学生交换去海市不是个小事情,涉及各类安全把控,由他俩负责留下对接相关事宜。 罗夏上午就来帮忙,也算是告别,不过她很快就要跟着去海市,情绪并不低落。 近午饭时间,有人撑着伞赶到学校,是许屹的大娘。她说许章荣在医院一大早就打来了电话,钱已打到卡上,顺利交上了手术费,特意交待她来跟周漾道谢。 四五十岁的妇女站在屋檐下也不进屋,朴实的脸上挂着笑容,不见昨日的丁点泼辣。 刘莉莉接过她送来的一袋蔬菜,邀请她进屋坐坐,她连连摇头,说还要赶着回家吃饭。 窗外大雨如注,周漾望着大娘独自一人前来,问:“许屹人呢?” “屹娃子啊,他去砖厂打工了。” “打工?” “是噻,他寒暑假都会去打点零工,能赚一点是一点。” 周漾皱眉:“他是为了还我钱吗?可我昨天就跟他说了,这钱不用急着还。” “不还你,也得赚生活费呀。” 罗夏帮着解释:“我们这边的娃娃都这样,空闲时间不是帮着去地里干活,就是去砖厂打零工,正常的。” 周漾听了,一时没有说话。 雨小下来的午后,周漾和罗夏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屋檐滴落的水珠发呆。 周漾问:“砖厂长什么样?你也去过吗?” 罗夏说:“当然啦,我小时候就跟着我妈妈去,后来弟弟妹妹需要人带,我就留在家里干活,没怎么去了。” 周漾想了想,说:“砖厂远不远,你带我去看看吧?” 罗夏迟疑道:“远倒是还好,骑车半小时,但是刘老师很担心你,每次都不让你离开学校太远。” 周漾眨眨眼:“今天没事,他们吃完饭都在宿舍睡午觉呢,咱俩悄悄的,走!” 周漾素来胆大妄为,不由分说拉着罗夏出了门。 罗夏骑着自行车带她,穿梭在颠簸的山路,屁股膈得生疼,周漾终于体会到她之前说的山路难行,一路的美景在泥泞面前除了辛苦什么也没有剩下。 等她俩赶到砖厂的时候,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 罗夏望着周漾满是污泥的白球鞋,不安地说:“周漾,说好了的,你看完就赶紧回去,不然刘老师知道我带你出来会生气的。” 周漾视线到处搜寻,随口道:“你放心,到时候就说我非要你带我来……” 她的声音硬生生在半途顿住。 网上常用搬砖来形容最底层的廉价劳动力,泛娱乐化的说法早已消解掉这个词的本源意思。 连罗夏说起自己以前在砖厂打工的经历也当作寻常,以至于周漾自然而然地没把搬砖当做多大的苦难,更没有想过实际意义上的搬砖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是闷热难当的砖窑。 是充满粉尘的空气。 是磨破的手指,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还有浑身上下连同头发也沾满的土色。 许屹浑身汗湿,也可能是被雨淋的,总之,他就这样湿漉漉出现在周漾面前。 比下河帮她捞起手机的午后更加沉闷,比那个带着草药而来的夜晚更加潮热,没有初见时的狡黠笑容,更没有赤脚走在河岸边的轻松闲适。 他周身只剩体力劳动后的疲惫,连同那双漂亮的眼睛也被繁重的劳作淹没了所有灵气。 许屹直愣愣望过来,问:“你们怎么来了?” 这座砖厂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可以打工的地方,罗夏来过很多次,她对这场景不觉有异,回:“周漾想来看看你。” 周漾听了,抢白道:“才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们在哪里打工,过来看看……”她没有继续找理由说下去,因为她注意到许屹的表情毫无变化。 他太累了,以至于没有多余精力去在意她为何而来。 周漾咬着唇,搜肠刮肚想了点话题:“你大娘刚才来找过我,说你奶奶的手术已经排上了。” “……我知道。” “你大娘是特意来感谢我的。”周漾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他终于听懂了,抬眼看她:“谢谢你。” 得到感谢的周漾还是不高兴,她感觉自己心中憋着一股气发不出去。 她走过去,重重踢了一脚许屹拉砖的车子,埋怨道:“喂!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怎么都不来找我告别?……我还帮了你呢,这就是你的态度?” 许屹神色恍惚,听见这话,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气息。 “我很感谢你,那……再见,祝你一路顺风。”说完,他弯腰拾起砖车的把手,“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忙了。” 周漾上前,霸道地拦住他的去路,她瞥了一眼装满砖块的小车,说:“你欠我的钱不用还了。” 他垂眸,淡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周漾蹙眉:“我说不用还就不用还!哪儿来的天经地义?” “我有我的原则。”他目光黯然无神,语气却很坚定。 周漾无法,只能退让一步:“那也没要你现在就还,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望向不远处的砖窑,深深皱眉,“你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罗夏跟我说了,搬一块砖只有一分钱,你一天下来能赚多少?” 身旁的罗夏小心翼翼,生怕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上前劝了一句:“许屹,周漾她是好心……” 第20章 许屹的目光晦暗不明,他侧过脸,对罗夏说:“你带她回去。” 说罢,拉着砖车往外走。 周漾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你干嘛非要在这里卖苦力呢?” 她的两只手抓在砖车上,许屹被迫停下。 “你应该回家好好复习准备高考,等你考上大学,你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赚钱,你现在在这里是得不偿失。” 许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砖车把他的背脊压弯,肩胛骨像两片生硬凸起的小山,紧紧绷着,托住被重压下去的腰线,不让自尊也一同沉伏下去。 绵密的雨丝飘扬而下,周漾用手掌遮了遮。 “罗夏说你很聪明,说你是整个县的第一名,可是我现在觉得你很笨,你只看得到眼前暂时的困境,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去出卖自己的体力,可这并不是你的强项,你的强项是你的脑子,你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你懂不懂啊?” 她的声音清亮,真心实意地发表着自己未曾见过人世间更多苦难的见解,无知无畏。 许屹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所变化,他勾了勾嘴角:“可是那个暂时的困境并不会因此消失,它们始终就在那里,等着我去解决。” 周漾一愣,随即追问:“那你还缺多少钱?我借你。” “救急不救穷,你难道准备借我一辈子吗?”他苦笑,还没等周漾回答,他又道,“行了,别打扰我干活。” “不行,”周漾咬着唇,“……我不喜欢你在这里干苦力。” 他坦然道:“我没觉得干苦力有什么不好。” 周漾有些急了:“哪里好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至少,给了我这样的人机会。”他的语气十分平静。 许屹看了眼拦在砖车上的女孩的手,白皙娇嫩,一看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他挪开视线,缓缓道:“你大概无法想象,每一天从床上醒来都要担心下个月还能不能继续上学的生活……你不会知道一分钱真的可以难倒一个家庭,你也不会知道,穷人的身边都是穷人,没有任何资源。” 他原本没打算说这么多,可是周漾的再三阻拦让他不得不去尝试着叙述,去告诉这位大小姐:他们的生命究竟有多么不同。 “也许你们那里的人六七十岁还可以做点小生意打点工,可是我们这里不一样,这里没有遍地开花的工厂和公司,没有多余的岗位也没有多余的机会。这里只有数不清的高山和黄土,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哪怕尽了一百分的力也就只能这样,辛勤劳作,没日没夜,甚至……甚至把命都搭进去,换来的结果也就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没有人甘愿出卖体力,也没有人生来就好吃懒做。” 周漾静静听着,直到最后一句猛然心头一震,她想起自己那天说过的话。 原来他听到了,也记住了。 她忽然喉咙发紧,长这么大以来,她第一次生出一种惭愧的情绪:“我,我不知道……” “回去吧。”他哑声打断,“我会把钱还你的。” 周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些难受。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 罗夏走到身旁,握住了她的手,好像在给她力量。 “周漾,你很好,也很善良,但是许屹想要靠自己赚钱。凭自己本事换来的钱花着才踏实,我能理解他,也……请你理解我们。” 周漾愣愣瞧着她,罗夏的眼神和许屹一样坚定。 电光火石,福至心灵,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周漾当即往前走了几步,冲许屹大声喊过去:“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海市吗?就像罗夏一样……既然这里没有资源没有机会,那就应该去有这些的地方。” 那个背影终于停了下来。 周漾愈发有了信心,继续说下去:“基金会可以给你提供和罗夏一样的岗位,暑假还剩一个半月,你去海市会比在这里打工赚的钱更多,也有意义得多。 “你愿意吗?” 很久,许屹才转回头来看她。 那双初见时就吸引住周漾的漂亮眼睛沉沉如墨,如同映衬在他背后的那些或近或远的深绿色山脉—— 有点儿清冷,带点儿孤傲。 空旷荒芜,好像这里的高朗天空,一丝云朵也无;潮湿氤氲,仿佛环绕在山脉顶端久久不散的雾气。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许屹时,周漾觉得他长相出众不像这里的人,那么现在,周漾深切地意识到,精致贵气的五官并没有将他与贫瘠的现实割裂开来,他的的确确属于这片大山,属于这片坚实而广袤的土地。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感谢各位的留言和票票,对我来说是很大的鼓励虽然还是写爱情,但是这一篇文的剧情相对偏复杂,要铺的东西很多,谢谢大家的陪伴明天就要回城咯,故事踏上正轨,开森开森~ 第14章 情窦初开(一) 透过厚厚的玻璃窗,飞机外的景色逐渐变成熟悉的城市景观,关于那片大山的一切被抛在两千公里之外。周漾终于回到了海市。一路上,她都在心中预演下飞机后见面的场景。小叔叔会穿什么衣服,脸上是什么表情,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而她又应该说什么,是不是可以主动拥抱他。所有设想在看见他的刹那变成了一片空白。男人像寻常一样穿着昂贵考究的西服,一手插在裤兜,一手环抱着一束巨大的白色郁金香,在纷杂人群中显得格外瞩目。他拥有异于常人的锋利五官,浓眉、高鼻、薄唇,每一处细节都深刻好似雕塑,让人过目难忘。可是他的表情却很柔和,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脾气好到仿佛在这里等待几个小时也依然会保持这副耐心的模样。他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周漾,嘴角的笑容扩大,那种彬彬有礼的儒雅气质瞬间变成了更加盛大的温柔,像冬日阳光般沿着候机大厅一路铺来。周漾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更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微笑,有没有说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被拥进一个带着淡淡木质香的怀抱。“欢迎回家,漾漾。”戴聿诚说。他的拥抱是如此短暂,以至于直到周漾下意识接过他手中的花时,才明白过来这仅仅只是一个来自长辈的礼节性动作。“喜欢吗?”他低头问她。周漾抱着满束郁金香,轻轻点了点头:“喜欢。”刘莉莉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比周漾晚几步跟上来。戴聿诚朝她看过去:“刘小姐,辛苦你了。”这样一个英俊多金的年轻男人正儿八经地望着自己,饶是知道对方只是出于教养,刘莉莉也有些脸热,她不自然地将碎发捋到耳后,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戴总。”“漾漾有和我说,刘小姐非常体贴细致。如果没有你,我想漾漾在那边恐怕撑不了几天。”戴聿诚说着伸手去接她手中的行李箱。刘莉莉急忙道:“戴总我来吧!”“不用。”戴聿诚的温和有礼暗藏强势,很轻易就从她手中推走了行李箱。刘莉莉惶恐不安地跟在身旁:“戴总,怎么好叫您做这些……”戴聿诚正边走边和周漾说话,回头… 透过厚厚的玻璃窗,飞机外的景色逐渐变成熟悉的城市景观,关于那片大山的一切被抛在两千公里之外。 周漾终于回到了海市。 一路上,她都在心中预演下飞机后见面的场景。小叔叔会穿什么衣服,脸上是什么表情,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而她又应该说什么,是不是可以主动拥抱他。 所有设想在看见他的刹那变成了一片空白。 男人像寻常一样穿着昂贵考究的西服,一手插在裤兜,一手环抱着一束巨大的白色郁金香,在纷杂人群中显得格外瞩目。 他拥有异于常人的锋利五官,浓眉、高鼻、薄唇,每一处细节都深刻好似雕塑,让人过目难忘。可是他的表情却很柔和,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脾气好到仿佛在这里等待几个小时也依然会保持这副耐心的模样。 他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周漾,嘴角的笑容扩大,那种彬彬有礼的儒雅气质瞬间变成了更加盛大的温柔,像冬日阳光般沿着候机大厅一路铺来。 周漾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更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微笑,有没有说话。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被拥进一个带着淡淡木质香的怀抱。 “欢迎回家,漾漾。”戴聿诚说。 他的拥抱是如此短暂,以至于直到周漾下意识接过他手中的花时,才明白过来这仅仅只是一个来自长辈的礼节性动作。 “喜欢吗?”他低头问她。 周漾抱着满束郁金香,轻轻点了点头:“喜欢。” 刘莉莉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比周漾晚几步跟上来。 戴聿诚朝她看过去:“刘小姐,辛苦你了。” 这样一个英俊多金的年轻男人正儿八经地望着自己,饶是知道对方只是出于教养,刘莉莉也有些脸热,她不自然地将碎发捋到耳后,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戴总。” 第21章 “漾漾有和我说,刘小姐非常体贴细致。如果没有你,我想漾漾在那边恐怕撑不了几天。”戴聿诚说着伸手去接她手中的行李箱。 刘莉莉急忙道:“戴总我来吧!” “不用。”戴聿诚的温和有礼暗藏强势,很轻易就从她手中推走了行李箱。 刘莉莉惶恐不安地跟在身旁:“戴总,怎么好叫您做这些……” 戴聿诚正边走边和周漾说话,回头对刘莉莉笑道:“作为一名男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士做体力活,请给我一个效劳的机会吧。” 男人的眼神带笑,话说得客气又漂亮,刘莉莉红着脸,毫无招架之力。 出了大厅,就有司机迎上来帮忙。 戴聿诚安排了两辆车,目送刘莉莉上车后,自己才上了另一辆保姆车。周漾先一步坐进了后排,正在冰箱里翻找着什么。 戴聿诚让人提前在车里准备了她喜欢的水果、冰淇淋和饮料,坐下后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周漾一样一样看过去,最终拣了个草莓味冰淇淋出来。 戴聿诚眉宇间透着不解:“怎么什么都选草莓,有这么好吃?你就吃不腻?” 周漾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说:“草莓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草莓味的冰淇淋也是。”她又挖了一勺递过去,“你要来一口吗?” 戴聿诚的眼神从那勺子上掠过,“酸酸甜甜,不适合我。” 周漾不说话了,一口一口抿着这勺冰淇淋。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周漾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全然不复以前缠着戴聿诚说东说西的样子,他打量着她问:“漾漾怎么去了一趟丰州好像和小叔叔不亲近了?” “有吗?” “没有的话,你和我说说在丰州的趣事吧。” “丰州除了山还是山,没什么有意思的。” “那我怎么听说漾漾交到了一个好朋友,还邀请来他海市玩呢?” 前两天,周漾接连打电话回家,先是要周永曜安排人给一张银行卡打五千块钱,后面又要他在这趟夏令营交换活动里增加一个助教的岗位。仔细一问,帮的是同一个人。 一个男孩子。 周永曜和戴聿诚聊起时还开玩笑,说那男孩子成绩好,长得帅,漾漾该不会是看上了人家。 毕竟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周漾神色如常地吃完了冰淇淋,把盒子扔进垃圾箱,她接过戴聿诚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才说:“我是在丰州交了两个朋友,他们家里条件都不好,其中一个申请了助教的身份过来海市,我想让另一个也过来。” 戴聿诚说:“多交朋友是好事,漾漾很善良。” 周漾扬起脑袋看他,眨着眼睛说:“那我这样做,我爸爸有没有夸我懂事呢?” “当然,”戴聿诚停下来瞧她,挑眉道,“或许我应该夸漾漾很聪明。” 周漾绽开笑容,她凑近了些,抓住戴聿诚的胳膊晃了晃,露出年纪更小些时候的娇憨模样:“小叔叔,我可是听你的话乖乖服从了我爸爸的安排,你是不是该奖励我呀?” 戴聿诚顿时哭笑不得:“这也叫乖的话,一开始吵翻天的人又是谁?何况,明明我是在帮你,怎么还要我反过来奖励你?” “因为山里实在太苦了呀,要不是你让我过去,我才不高兴去呢……我不管,小叔叔,你就是得奖励我!” 少女撒起娇来,抓住他的臂弯处泛起不少褶皱。戴聿诚习惯整洁,对自己的着装向来一丝不苟,这种精致每每却在周漾这里破例,态度极为宽容。 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了捏周漾的脸蛋,“好,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腕表的金属表带随着他的动作蜻蜓点水般凉了一下周漾脸颊的皮肤,灼热和冰冷相触,周漾莫名一颤,下意识放开了他的胳膊。 她想了想,说:“你陪我去游乐园吧。” 戴聿诚欣然答应:“行,我让人安排。” - 回到自家别墅,周漾把行李和花都扔给了阿姨,又仔细交代她要把花插在哪个花瓶中比较相配,这才上楼去。 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周漾舒服到眼睛都要眯起来。 待坐起身,却见戴聿诚还在屋外没进来,她跳下床,赤着脚走过去。 “你怎么不进房间?” 戴聿诚正倚靠在走廊的扶栏处看手机,听见问话微笑着看向她:“漾漾,你是大女孩了,我现在不能随意进你的卧室。” “你之前可没这么说过,怎么离开了半个月,我就突然变成大女孩了?” 他有些烦恼似的笑笑:“可能我潜意识里一直把你当小孩子,忘记你今年都已经十五岁了。” 周漾不知道该为他迟来的发现感到高兴还是难过,沉默间,听到他说:“我还有事,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周漾心中涌起一阵失落:“你不和我吃晚饭了吗?” 他抱歉地说:“今晚的应酬是之前就和别人约好的。” 于是回到海市的第一餐,周漾是自己一个人吃的。 餐桌上摆满了她喜欢的美味佳肴,厅里的水晶吊灯巨大,明亮的灯光把一桌食物照得更加诱人可口。她让阿姨把电视打开,一边看综艺一边吃饭。 倒也没觉得孤独,毕竟这样的日子是她过去几年的常态。 周漾六岁那年,父亲周永曜和母亲郑雅薇正式离婚。记忆中,她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父亲周永曜对她的生活参与不多,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和郑雅薇还没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是常年不回家的状态。一开始小周漾还会问,诸如爸爸什么时候陪我去动物园、爸爸会不会来学校看表演之类……得到的答案永远是否定,到后来也就不再问了。 她渐渐发现生活中没有父亲的存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学校里的小伙伴大多都是如此。他们的爸爸和她的爸爸一样,有着各种伟大的事业,整天忙来忙去,电话不停。 郑雅薇在离婚后不久就远赴大洋彼岸。 周漾一开始很不适应,每天在家里作天作地,号啕大哭,等保姆束手无策去打电话了,她才扒在窗口眼巴巴地等,她期待周永曜的车子出现在大门口,期待能看到他焦急地赶回来,然后哄哄她,带她去找妈妈。 次次落空。 于是她打越洋电话给郑雅薇,哭着说自己想妈妈,求她把自己也带过去,她会和妈妈的男友好好相处,她会很乖很听话。 可是郑雅薇只说妈妈爱你,过年就来看你。 “过年就来”,“放假了就来”,大人的谎言是悬在头顶的胡萝卜,变质后就再换一根。 周漾不再问了,就像以前不再问爸爸一样。 郑雅薇在六年后终于回国了一次,那时候周漾已经长到十二岁。 幼年记忆模糊,周漾几乎忘记她的模样。 她在外公外婆家里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母亲,母亲热烈地拥抱了她,给她脖子上戴上一条华贵的蓝宝石项链。 虽然郑雅薇为周漾准备了很多礼物,还亲自下厨做了她喜欢的菜——她小时候喜欢的菜,但母女俩之间明显的陌生感时刻都在提醒着她:母亲的生活已经彻底和她无关。 那一个下午的相聚时间里,郑雅薇大部分精力都给了她怀中的小宝宝——周漾同母异父的妹妹。倒不是郑雅薇有意忽略周漾,实在是因为妹妹还小,时刻需要看护。 周漾那天异常安静,她看着母亲和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恩爱有加,看着母亲望向小宝宝时的怜惜眼神,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和外公外婆说说笑笑的场面是如此温馨。 一切都在提醒周漾,她是唯一的那个外人。 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也可能是因为她对母亲并不熟悉,总之,她的难过在重逢的屋子里并不明显。 她冷眼旁观着,既不埋怨,也不痛恨眼前幸福的母亲。 平心而论,郑雅薇作为一个女人是勇敢的,她放弃了优渥但是失败的婚姻,勇敢地追求了自己的幸福。显而易见,新生活带给她健康向上的活力,让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她实实在在活出了自我,活出了生命应该有的模样。 只不过代价之一是周漾。 好在十二岁的周漾已经幸运地忘记了大部分疼痛,她在最应该歇斯底里的时候年龄足够小,也足够懵懂无知。 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吃好晚饭,周漾就离开了。 窗外街景喧闹,光线反复被树影切割,隐隐绰绰照射进车厢。麻木了一天的神经在昏暗的环境里逐渐复苏,母亲照顾小宝宝的样子不断在脑中浮现。 不知道那份认真和关爱是否也曾同等浓度地给予过幼时的她? 周漾在这一刻忽然恢复了感知委屈和痛苦的能力,那股被她刻意忽略的悲伤在这逼仄空间里持续放大,以一种更强烈的劲道卷土重来。她再也忍受不住,崩溃大哭,眼泪越淌越多,仿佛再也止不住去。 第22章 哭到最后不仅没了声音,甚至有些生理性痉挛。 司机被她的模样吓得不轻,停在路边安慰半天不见好转,只能打电话给周永曜报告情况。 周永曜那晚喝多了,烦躁地吩咐司机把周漾直接送到他那里。 也是在那个夜晚,周漾第一次见到了戴聿诚。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大家新年快乐下一章入v,之后更新频率改成一周六更,晚上八点,周一不更,感谢宝们 第15章 情窦初开(二) 司机把周漾送到私人会所的时候有些不安,他隐约觉察出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一个未成年人出现,却不敢违抗周永曜的命令。会所经理认得司机,拉到一边质问他:“你怎么把大小姐带这里来了?”司机叫苦不迭,说明缘由后再次拨通周永曜的电话。周永曜发了话,让人把周漾带进去就行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他酒气中满是不耐,还伴随着一连串脏话飙来。两人灰溜溜招了一顿骂,经理只得领着周漾往里走。包厢房门隙开一条缝,屋里灯光昏暗,一会儿是暧昧的粉色,一会儿是妖冶的紫色,歌声伴着男女嬉笑声音传出,很是靡靡。周漾好奇,泪眼朦胧往里瞧。经理赶忙上前挡住,回头对她说:“大小姐,麻烦您先在外面等会儿。”说着闪身进屋,飞快关上了门。这里的隔音效果极佳,关门之后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周漾百无聊赖往走廊深处走。一路过去,两旁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她对此不感兴趣,拖着步子径直走到了底。推开一扇中式的木质大门,外头是个院子。小院子占地面积不大,构思却精巧,小桥流水间趣味盎然。深秋时节,夜深露重。天空高悬一弯明月,冷白色调,朦胧的雾气笼着月光忽近忽远。周漾在台阶上坐下来,抬头望着月亮发呆。身后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映在碧绿的草地上,格外清冷。大约是因为刚才大哭过,她觉得有些冷,也有些累。她抱住膝盖,把头枕了上去。迷迷糊糊间就要睡着,身上忽然多出一件衣服。她瞬间惊醒,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男人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半弯着腰看她,眼角含笑。他的黑色衬衫领口大开,浑不在意裸露的肌肤,天然一副玩世不恭的风流模样。“睡着了?”他问,有几分戏谑的意思,话语间意外的熟稔。如果周漾再大一些,她会知道这副样子通常被大家叫做不正经,可是她今年才十二岁,她在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后,懵懵地回:“没有。”她直了直身体,罩在她身上的西服便滑落下去,她捡起来递还给他。他不接,说:“这是给你… 司机把周漾送到私人会所的时候有些不安,他隐约觉察出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一个未成年人出现,却不敢违抗周永曜的命令。 会所经理认得司机,拉到一边质问他:“你怎么把大小姐带这里来了?” 司机叫苦不迭,说明缘由后再次拨通周永曜的电话。周永曜发了话,让人把周漾带进去就行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他酒气中满是不耐,还伴随着一连串脏话飙来。 两人灰溜溜招了一顿骂,经理只得领着周漾往里走。 包厢房门隙开一条缝,屋里灯光昏暗,一会儿是暧昧的粉色,一会儿是妖冶的紫色,歌声伴着男女嬉笑声音传出,很是靡靡。 周漾好奇,泪眼朦胧往里瞧。经理赶忙上前挡住,回头对她说:“大小姐,麻烦您先在外面等会儿。”说着闪身进屋,飞快关上了门。 这里的隔音效果极佳,关门之后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周漾百无聊赖往走廊深处走。 一路过去,两旁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她对此不感兴趣,拖着步子径直走到了底。推开一扇中式的木质大门,外头是个院子。小院子占地面积不大,构思却精巧,小桥流水间趣味盎然。 深秋时节,夜深露重。天空高悬一弯明月,冷白色调,朦胧的雾气笼着月光忽近忽远。 周漾在台阶上坐下来,抬头望着月亮发呆。身后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映在碧绿的草地上,格外清冷。 大约是因为刚才大哭过,她觉得有些冷,也有些累。她抱住膝盖,把头枕了上去。 迷迷糊糊间就要睡着,身上忽然多出一件衣服。她瞬间惊醒,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 男人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半弯着腰看她,眼角含笑。他的黑色衬衫领口大开,浑不在意裸露的肌肤,天然一副玩世不恭的风流模样。 “睡着了?”他问,有几分戏谑的意思,话语间意外的熟稔。 如果周漾再大一些,她会知道这副样子通常被大家叫做不正经,可是她今年才十二岁,她在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后,懵懵地回:“没有。” 她直了直身体,罩在她身上的西服便滑落下去,她捡起来递还给他。 他不接,说:“这是给你的,晚上有些凉。” 周漾摇头,坚持给他。 他看了她一会儿,探究地问:“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了吗?” 周漾不说话,抬眼看他的时候泪痕犹在。她五官清丽,身材高挑,虽然年纪小了些,但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忍着泪的功夫,红红的眼里又涌起湿意。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忍心。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带你出去吧。”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经理急匆匆赶到,看见周漾坐在台阶上,总算松了一口气:“哎哟喂,大小姐你怎么好乱跑的,快要把我给吓死了!” “你认识她?” 背对着的男人转过来问话,经理这才认出他来,紧张地回:“戴总您怎么在这里?……这位是周总的女儿,周大小姐。” 戴聿诚诧异地看了一眼周漾,眼神严肃了些:“是你带她来这里的?” 经理惶恐道:“我哪儿敢啊!这是周总的意思。” “周总今天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戴聿诚顿了顿,语气随意,隐含戾色,“我想你总没有喝醉,做事的时候没带脑子么?” “戴总我知道错了!我,我也是估摸不好,特意问了两次周总的意思,刚才还进去确认了……” 戴聿诚不耐烦地略略挥手:“行了,我不喜欢听废话。” 经理赶忙说:“周家的司机还等在外面,我这就领大小姐出去。” 周漾在一旁听了半天,站起身来问戴聿诚:“你是谁?你跟我爸爸认识吗?” 戴聿诚对周漾的态度就和蔼多了,冲她露出个笑,说:“不止认识。”随即吩咐一旁的经理:“你去吧,我带她出去。” 经理不多问,恭敬道好,快步退下了。 周漾打量他,然后把西服塞回男人手上,说:“我不认识你,我不会跟你走的。” “安全意识倒是不错。”他慢条斯理地系上衬衫松开的那几颗纽扣,又把西服也穿上,正了正衣领,“虽然说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 周漾想了想,指出他的破绽:“你明明一开始没有认出我来。” “那是因为我从前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很小。”他用手比了个很矮的高度,“大概这么高,三四岁的样子,穿大红色棉袄,走起路来像只小企鹅。” 周漾的脸顿时红了,原本警惕的态度转为羞恼:“你到底是谁啊?” 他大笑,绅士地伸出一只手来,依然一副笑盈盈模样。 “我叫戴聿诚,论辈分的话,你应该管我叫叔叔。” 戴聿诚当然不是周漾的亲叔叔。 周氏家族兴旺,枝繁叶茂,只是到了周漾爷爷这一支却人丁淡薄,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好在一双儿女都有出息,周永曜尤其,瑞盛自他掌事后,发展日益壮大。 戴聿诚的母亲是周永曜的一个远房表姑,上个世纪就嫁去了香港。两家关系隔得远,本来是不走动的。自九十年代后,港资角逐海市,以房地产为起点,各行各业全面开花。戴家作为赫赫有名的香港名门,自然也要来分一杯羹。 瑞盛做的是医药生意,在海市关系网盘根错节,长袖善舞;戴家不仅资金雄厚,旗下的医院更是香港最大的标杆性私立医院,承包了香港豪门的生和死。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两家一拍即合,强强联手,很快在海市医药行业占据了头部位置。 戴家也借着这股东风,不断在海市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 戴聿诚其实并非亲生,他母亲多年未能生育,眼看着丈夫新欢一个接一个,不得已收养了这个儿子。他一毕业,就被他父亲派到了海市,负责戴家在海市的生意。 戴聿诚年轻,看起来文质彬彬,生意场上刚接触的人都被他和风细雨的外表欺骗,以为是个纸上谈兵的软脚虾。等到几次下来着了他的道,才反应过来其人不仅行事果决,手段更是阴狠毒辣。 第23章 这样的个性让周永曜很是吃了一惊,不过也意外地对他胃口。又加上两人是毕业于英国同所高校的校友,短短几个月下来称兄道弟,意气相投。 只是周永曜潇洒惯了,常年在外,虽有亲戚关系在,戴聿诚也不曾来家里拜访过。 今晚阴差阳错见了面,戴聿诚亲自送周漾回到了家,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周家别墅。 戴聿诚健谈,一路闲聊下来,两人熟悉不少。 他问周漾:“你平时都一个人住?” 小姑娘摇摇头,分明是落寞的情绪,眼神却很倔强:“还有阿姨、司机、园丁,房子里有很多人。” 他没由来地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他理解那种被人群围绕的孤独,于是眼神柔和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发。 隔了两天,戴聿诚正式登门。 周永曜难得在家,坐下来一起吃了顿午饭。他向戴聿诚道谢:“聿诚,那晚多亏有你,谢谢你送漾漾回来。”他又示意周漾,“还不快谢谢叔叔?” 周漾慢吞吞说:“谢谢。” “怎么不知道叫人?” “他看起来还没堂哥哥大呢,我才不要叫他叔叔。” “辈份在那里,大十岁也得叫叔叔。” 周漾赌气似的撇撇嘴:“那也是个‘小’叔叔。” 戴聿诚却在一旁笑着答应:“小叔叔不错,听着年轻,我喜欢。” 周漾一向伶牙俐齿,今天望见他的笑颜,反常地没了声音。 三人用餐,周漾坐在位子上听两个大人聊天,眼睛不时朝戴聿诚瞟,几次下来被他抓了个正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吃了几口菜就放下筷子,心不在焉刷起了手机。 周永曜皱眉:“客人还在吃饭,你这像什么样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周漾大半个月没见过父亲,这么点功夫就劈头盖脸迎来一顿骂,还是当着戴聿诚的面,眼眶立刻红了,嘴巴不忘回击:“没人教才会没教养。” 周永曜立时怒了:“你说什么?” 周漾大声道:“你教过我吗?你一个月陪我吃过几次饭?” 周永曜瞪圆了眼睛骂过来:“我从小到大给你花了那么多钱请了那么多老师,怎么就没人教了?!你别忘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是老子给你的!”他越说越生气,“你给我滚回房间好好反思去,这么大的孩子不知道感恩,一天到晚只知道哭,净给我添麻烦!” 周漾眼泪淌下来,跳下椅子冲他吼:“我就这样!就没有教养!你少来管我!” “我是你爸,我不管你谁管你?!” “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小姑娘擦着泪,边哭边跑远了。 周永曜气得不轻,碍于戴聿诚在才忍住怒火,对他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戴聿诚轻咳一声,散去面上的尴尬,说:“现在的孩子自尊心都比较强。” 周永曜叹气:“是啊,我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得了!” 戴聿诚想了想,说:“不过我那天送漾漾回来,感觉她挺懂事的。” “那是你运气好,赶上她哭累了没力气吵。我这女儿啊从小到大可是一点也不省心,三天两头出状况。这两年大了倒是稍微好点,没想到前几天见了她亲妈一趟,作天作地的性子又回来了。你看看,我今天还没怎么说她呢,就搞成这副样子!” 戴聿诚大概了解周永曜这位远房表哥的家事,问:“她妈妈回国了?” “这么多年,就回过这一次,整整六年没见呐!不知道的还以为女儿不是她亲生的。”周永曜冷哼,“见面那天也不知道跟漾漾说了什么,害她哭成那副样子。” 戴聿诚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望一眼周漾离去的门口。 - 戴聿诚找到周漾的时候,她正坐在顶楼的秋千上发呆,两只手挂在秋千的绳索上,眼睛失神地盯着地板,看见人来也没有反应。 戴聿诚走过去,径自在她旁边的躺椅上躺下。 半天也没说话。 周漾沉浸在难过中,原本以为戴聿诚是来安慰自己的,没想到一句话也没有。她按耐不住好奇心去瞧他,见他躺姿随意,闭着眼睛很舒服的样子。 周漾盯着他看,他竟似有所感,嘴角上扬,忽然睁开眼睛,然后拿出一颗红艳艳的草莓递给她。 周漾一愣,接过来捧着看了一会儿,良久,张嘴咬下一口。 “甜吗?”他问。 周漾点头,把咬了一口草莓尖的草莓底又放回他手里。 “你把我当垃圾桶呢?”戴聿诚失笑,又看了眼那草莓底,“你怎么比我还浪费?” 周漾说得理所当然:“下面的不好吃。” 戴聿诚也不在意,随手把那草莓底扔进了嘴里,站起身来对她说:“在家不闷么,要不要出去玩?” 周漾好奇:“去哪里?” 他眯着眼望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兜风咯。” 那天,周漾人生第一次体验了飙车。 戴聿诚带着她在郊区少人的路上狂飙到一百八。风声伴着发动机声,一切都是如此畅快,周漾心跳加速,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叫。 “我可以站起来吗?”她兴奋地问,“像电影里那样!” 戴聿诚笑得肆意:“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把车速降下来,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护着她。周漾踩在跑车的座椅上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任由风吹乱她的头发。 “你还缺点东西。”戴聿诚摘下墨镜递给周漾。 周漾把墨镜戴上,甜美少女瞬间变酷,她灿烂大笑着,风便灌进她的嘴巴。她觉得好玩,一会儿闭起嘴巴,一会儿张大嘴吧吃得嘴巴鼓鼓。那股想要大叫的心却愈发强烈,她把两只手掌窝在嘴边,迎着风长长地“啊——”了一声。 可是还不过瘾,她大声喊:“我想骂人!我想说脏话!” 戴聿诚乐了:“快骂,我听着呢。” 周漾尝试了几次都说不出口,戴聿诚一本正经教她:“你有母语羞耻,脏话得慢慢来,要不先用英语练练?” f***和s***都出了口,戴聿诚却啧啧嫌弃:“气势不够呀。” 周漾歪头看他:“你教我用粤语说。” 戴聿诚坏笑:“那可有点太脏了。” 周漾也笑起来,她听过的粤语没几句,忽然想起:“我记得一个,‘吔屎啦梁非凡’,是这样讲吗?” 她发音奇怪,戴聿诚笑着纠正了好几次后,周漾终于学会,她屏气凝神,冲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大喊:“周永曜!吔屎啦!” 少女的嗓音清澈烂漫,大喊了七八句地道的“吔屎啦”,越喊越高兴,直把戴聿诚逗得大笑不止。 兜完风,戴聿诚又带着周漾逛了街、吃了冰淇淋,全程丝毫不提也不问周漾的伤心事,她想要什么就给买什么,怎么开心怎么来。 临别前还跟她约定了下次去游乐园的时间。 周永曜惊讶戴聿诚竟然有耐心陪小孩子玩耍,戴聿诚只说,自己家里姊妹多,从小就和女孩儿玩得好,他和漾漾挺投缘,看她在家无聊,闲暇时间愿意带着玩。 周永曜对女儿关心甚少,乐得有人帮他解决家里的麻烦之源。 周漾在一旁听见了,却是把话记心里。下次见面在游乐园疯玩了一整天,她憋着好奇问戴聿诚:“小叔叔,你有很多姐妹吗?” 戴聿诚说:“不算兄弟,光是姐妹就有六七个。” 周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么多?你妈妈这么能生吗?” “我妈妈只有我一个,但是我爸爸不止我妈妈一个老婆,他还有二老婆、三老婆。” “香港可以娶那么多老婆吗?” “不能娶,但是可以有。” “那你们会吵架吗?” 戴聿诚想了想,说:“小时候住一起打打闹闹的还挺有感情,后来懂事些关系就不好了。现在分开住,表面和平共处,实际上勾心斗角。” 周漾好奇:“兄弟姐妹也勾心斗角?” 戴聿诚笑道:“涉及利益,同父同母都没用。你想想,要是你有个弟弟或妹妹,要来分你一半家产,你愿意?” 周漾说:“我无所谓呀,反正我爸爸那么有钱,给我一半也够了。” 戴聿诚笑意更浓:“你还小,你不知道有时候你不争,别人就会得寸进尺,他们可不会因为你的善良而好心给你留下一半。往往你退让一步,就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他说得云淡风轻,温柔的眼神下却仿佛有惊涛骇浪。 周漾不禁陷入沉思。 她想到旁人总说她幸运,她爸爸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女儿,瑞盛以后都是她的。可是每次去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都会劝她爸爸赶紧再婚,或者不结婚也行,至少把儿子生了,周家的香火不能断在他这里。 周漾想,她有什么好幸运的呢? 六岁以后的年年岁岁,都是她一个人长大的。爸爸不管她,妈妈不要她,爷爷奶奶见了面像陌生人,外公外婆也有自己的孙子孙女要疼。 第24章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爱她。 如果周永曜再婚,生个弟弟,那么她连旁人口中的那点“幸运”也要没有了。 周漾越想自己越可怜,红着眼睛问戴聿诚:“小叔叔,你跟我爸爸走得近,他现在有女朋友吗?他会给我生弟弟吗?” 戴聿诚没有直接回答,他耐心地引导着眼前这个不成熟的小姑娘:“不管你以后有没有弟弟,你现在表现好点,让你爸爸喜欢你,总是没错的。” 周漾情绪低落瞬间泄了气。 她的肩膀塌下去,手也松开了,在游乐园买来的攥了很久的气球便立刻升到空中飞走,连带着一整天的好心情也消散干净。 她恹恹地说:“我爸爸不会喜欢我的……他不爱我。” 戴聿诚没说话,良久才沉沉道:“那你就让自己变强大,变重要,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你,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爱不爱的根本不重要。” 周漾一脸茫然,喃喃问:“我要怎么做呢?” 戴聿诚笑起来,语气温柔:“小叔叔会教你的。”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感谢大家的阅读喜欢的投个票票或者留个言让我看到你们哇 第16章 情窦初开(三) 周漾回到海市第二天,家里的几个阿姨就被她折腾个遍。先是把和她主卧相邻的客房收拾出来,又把她的游戏房挪了个地儿,重新装了一个客房。她自己则叉着腰奔走指挥:相邻这个房间住女孩,床品用具统统要用粉色,改出来的房间住男孩,风格简单要用黑色系。间隙还列了个清单让人去采买衣服鞋子,只是阿姨问起身高体重时,周漾凭借回忆答不准确,索性决定等罗夏他们来了自己带他们去。周永曜和戴聿诚来到别墅的时候,阿姨们还在收拾打扫,楼上楼下一番繁忙景象。周永曜问周漾:“你这是做什么?”周漾:“我在丰州的两个好朋友要来,我想到时候让他俩住家里。”周永曜:“短短几天就成好朋友了?”周漾:“他俩成绩好,人也好,在那边的时候很照顾我,他们过来当然换我照顾他们。”周永曜听了颇感欣慰,转头对戴聿诚道:“去山里吃了一趟苦还是有效果的,聿诚,你看我这改造计划成功吧?”戴聿诚笑着点头,却发现周漾背对着不看他一眼,走进走出也不跟他打招呼,和昨天撒娇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心中疑惑,鉴于还有工作要跟周永曜谈,便暂时按下这桩事,边说边往书房走。等聊完事情出来已经过去两个钟头,戴聿诚问了人,径直往泳池方向去。室内恒温泳池里,水声哗哗,屋内光线温馨,轻音乐淡淡流淌,负责安全事宜的人员随侍在侧,看见戴聿诚进来后,安静退出。周漾已经游完了两圈,准备上岸休息时,看见戴聿诚正坐在躺椅上看着自己。她脚步微滞,接过他递来的浴巾披在身上,犹豫两秒,还是乖乖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戴聿诚问:“游了多少?”周漾拿起桌上的橙汁喝起来,答:“没多少。”“累了?”“嗯。”小姑娘显然是故意不搭理人,这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戴聿诚也颇感头痛。他试探着问:“我惹你不高兴了?”周漾沉默一会儿,说:“没有。”“那怎么不愿意跟我说话?”周漾还是说“没有”,声音闷闷的。“我猜猜看,”戴聿诚耐着性子打趣,“漾漾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周漾一下一下… 周漾回到海市第二天,家里的几个阿姨就被她折腾个遍。先是把和她主卧相邻的客房收拾出来,又把她的游戏房挪了个地儿,重新装了一个客房。 她自己则叉着腰奔走指挥:相邻这个房间住女孩,床品用具统统要用粉色,改出来的房间住男孩,风格简单要用黑色系。间隙还列了个清单让人去采买衣服鞋子,只是阿姨问起身高体重时,周漾凭借回忆答不准确,索性决定等罗夏他们来了自己带他们去。 周永曜和戴聿诚来到别墅的时候,阿姨们还在收拾打扫,楼上楼下一番繁忙景象。 周永曜问周漾:“你这是做什么?” 周漾:“我在丰州的两个好朋友要来,我想到时候让他俩住家里。” 周永曜:“短短几天就成好朋友了?” 周漾:“他俩成绩好,人也好,在那边的时候很照顾我,他们过来当然换我照顾他们。” 周永曜听了颇感欣慰,转头对戴聿诚道:“去山里吃了一趟苦还是有效果的,聿诚,你看我这改造计划成功吧?” 戴聿诚笑着点头,却发现周漾背对着不看他一眼,走进走出也不跟他打招呼,和昨天撒娇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心中疑惑,鉴于还有工作要跟周永曜谈,便暂时按下这桩事,边说边往书房走。 等聊完事情出来已经过去两个钟头,戴聿诚问了人,径直往泳池方向去。 室内恒温泳池里,水声哗哗,屋内光线温馨,轻音乐淡淡流淌,负责安全事宜的人员随侍在侧,看见戴聿诚进来后,安静退出。 周漾已经游完了两圈,准备上岸休息时,看见戴聿诚正坐在躺椅上看着自己。她脚步微滞,接过他递来的浴巾披在身上,犹豫两秒,还是乖乖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戴聿诚问:“游了多少?” 周漾拿起桌上的橙汁喝起来,答:“没多少。” “累了?” “嗯。” 小姑娘显然是故意不搭理人,这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戴聿诚也颇感头痛。他试探着问:“我惹你不高兴了?” 周漾沉默一会儿,说:“没有。” “那怎么不愿意跟我说话?” 周漾还是说“没有”,声音闷闷的。 “我猜猜看,”戴聿诚耐着性子打趣,“漾漾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漾一下一下咬着吸管,听见这句话差点把自己的舌头也咬到,睁大了一双眼睛瞧他。 戴聿诚颇感意外,“还真猜对了?是你帮助的那个男孩子?”他双手环抱在胸,继续玩笑,“我还在想漾漾怎么突然变得不一样,原来是在那边偷偷谈了恋爱……” 周漾的心情随着他的话语越来越低落,脱口而出一句“才没有”打断了他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有些气,也有些自厌地站起身来,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戴聿诚收起玩笑模样:“漾漾,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再游会儿。” 周漾胡乱扔下披在身上的浴巾,直冲冲走到泳池边跳了下去。她一声不吭往前游,但是动作僵硬,半天也没游出多少距离。 这显然不是她的正常状态。 戴聿诚看出她情绪异样,本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见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又担心她在泳池里会出事,于是径直跟了过来。 “漾漾,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叔叔会帮你。” 小叔叔会帮你。 他是小叔叔,不是也不会成为别的任何身份。 周漾忽然感到一阵心悸,直到脚上的抽痛把心脏处的疼痛转移,她才清醒过来,却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她的双手扑腾着,嘴巴眼睛都进了水,等到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她呛得拼命咳嗽。 戴聿诚见状鞋子也没脱就跨进泳池,水位到他胸口处,几步到了跟前,他抓住周漾的手往岸上拖。 周漾反抗激烈,扑了他满脸水,边咳边喊:“咳……你放手!” “先上去,漾漾!”戴聿诚把她两只手都抓住,严厉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我要游泳为什么拦着我!咳……你放开放开!……” 周漾更加激烈地反抗,可是双手被他反剪,她被困在他的怀抱中动弹不得。 作为一名成年男性,戴聿诚一直都很注意和周漾交往的分寸,对她的肢体接触仅限于摸摸头顶和重逢后的短暂拥抱。 此时此刻的紧密相贴是因为事出紧急,是出于他的担心。 可是这弥足珍贵的亲密接触却莫名让周漾感到安慰,年纪尚轻的她想不到别的,她只知道,她爱慕的那个男人担心着她、照顾着她,实实在在地拥抱着她。 从十二岁认识那年开始,戴聿诚就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每每在她需要的时候照亮她、温暖她。 她可以感受到他对她的偏爱。 她贪恋着,渐渐要溺死在这爱里。 小姑娘抗争的声音逐渐变弱,越来越沙哑,直至最后夹杂着泣音。戴聿诚去看她的脸,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他不确定地喊她的名字:“漾漾?” 周漾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积压已久的情感混合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戴聿诚却越看越严肃,连眼眸都暗沉下来:“有人欺负你了?” 周漾拼命摇头,垂下眸去:“不是,没有人欺负我。” 戴聿诚脸色不佳,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按捺着情绪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良久。 第25章 “是我自己,我昨天看到了新闻,说你有女朋友了……”周漾的声音断断续续,咬着嘴唇忍住哭腔,“记者拍到你跟她在一块儿……你昨天晚上根本不是去应酬,你是跟她去约会了,所以你才会丢下我一个人,连晚饭都不陪我吃……你骗我,你为了别人骗我……”她越说越伤心,抬起头来,“我讨厌你……我要讨厌你。” 泪水大颗大颗从她的眼中滑落,黑色发丝粘在她白皙的脸上,楚楚可怜。 戴聿诚终于听明白了,那颗悬着的心放下来。 他有些好笑地放开她的手,慢慢将她的头发整理到耳后,轻声道:“对不起漾漾,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不要你告诉我!这些事情我本来就不想知道的!” “那我补偿你,赔你一顿大餐?”戴聿诚只当小姑娘任性。 周漾再次摇头:“我不要!我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你一点也不懂,你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你要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来,小叔叔一定帮你办到。” 周漾啜泣着,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试图用熟悉的香味迷惑住自己,可是这一次,这个怀抱被消毒水的气味浸染,充满了陌生和冷酷。 她用力抓住他的衣服,无助地说:“我想要你喜欢我……” 戴聿诚轻笑:“小叔叔一直都很喜欢你。” 她的声音愈发酸楚:“我不要那种喜欢!不是小叔叔的喜欢……我要你像喜欢你女朋友那样喜欢我。” 戴聿诚顿时愣在原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周漾犹豫着,但还是坚定地说出了口:“我要你,像喜欢一个女人那样喜欢我。” 原本拥抱着周漾的身体猛然僵住,戴聿诚放开了抚在她背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他缓缓道:“漾漾,你还小,你在说胡话。” “我没有!我十五岁了,我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才十五岁,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姑娘。”戴聿诚声音沉静,“听小叔叔的话,回去吃顿好吃的,然后好好睡一觉。” 鼻腔瞬间涌进无数酸意,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周漾悲伤地说:“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在胡闹。” 戴聿诚不理她,坚持:“听话,我们先上去。” 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再碰她,他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着她,一动不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触碰到她。 周漾愈发感到难过,她不仅没有游向岸边,反而一点点靠近他。 “可是,可是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你对我来说就跟别人不一样…… 我从来没有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小叔叔,因为我喜欢你,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我爱你。” 这三个字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连见多风雨的戴聿诚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少女的泳衣不算暴露,但到底裸露了大片肌肤,池水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轻轻拍打在戴聿诚的身体。 周漾仰起头,手掌勇敢地抚上他的脸颊,颤颤地问:“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戴聿诚瞳孔剧烈缩紧,第一次生硬并且粗鲁地扯开了周漾的手,从来都温文尔雅做派的男人慌不择路地朝岸边走去,默不作声大步离开。 门口传来重重的的关门声。 侯在外面的人看见他浑身湿透出来了,惊讶地问:“戴总,您怎么……” 戴聿诚黑着脸往前走了十来米才停下,水滴顺着他的头发和眉毛在脸上滑落。 那是一种酥痒,更是一种扰乱心绪的触感。 他抹去脸上的水珠,把湿发也往后捋去,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让大脑冷静下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可以选择一走了之,逃离这个尴尬并且诡异的场景,但是…… 周漾怎么办? 她才十五岁,她还不懂得男女之间真正的爱情,亲情的缺失让她把所有情感都转移嫁接到了他的身上,错把这当成了爱情。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人真正关心周漾,更不会有人在乎她在想什么。 他这样一走,对孤独弱小的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不能也不应该给了她关爱之后又收回。 不然她未免也太可怜了。 比他的小时候更加可怜。 戴聿诚转过身,慢慢往回走。 泳池边。 周漾坐在岸边,身影瘦弱。她垂着脑袋无声流泪,听见门打开的动静,她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看见是戴聿诚,她飞快起身,朝着戴聿诚奔来。 她整个人扑进他的怀抱,边哭边说:“小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喜欢你了!我也不说爱你了,你别丢下我,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戴聿诚身体站得很直,没有回抱她。 他无动于衷地听着,等到周漾说累了哭累了,他才开口,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你没有错,漾漾,你只是太小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爱。” 周漾放开手,急于证明自己:“小叔叔我知道的!爱是关心,是照顾,是真心实意对我好……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爱我,直到你出现,小叔叔,只有你爱我。” 戴聿诚道:“漾漾,我疼你,爱护你,是因为我把你当妹妹、当女儿,你明白吗?” 周漾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可是这一次并没有换来对方的怜惜和让步。 戴聿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对她温柔地笑着,可是在这温暖的笑容之下,他的眼睛里只有说一不二的专横独断,那是周漾从未感受过的强势。 她只得低下头,轻声说:“我明白。” 戴聿诚得到她的回答,才继续说下去:“你对我也是,你的喜欢,你的爱,都只是出于对一个长辈的依赖。也许你现在听不进去,但是无论你怎么想,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周漾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戴聿诚很满意她的反应,神色柔和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周漾的额头。 “我是你的小叔叔,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你要记住这一点。”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祝大家阅读愉快呀求票票求评论 第17章 初来乍到(一) 戴聿诚在第二天就离开了海市,说要回香港处理一些事情。周漾不知道那是不是借口,毕竟他新交往的明星女友两天前才特意从香港赶过来找他。可是周漾什么都不能问,她的暗恋已于昨天被宣告死亡。她在家里结结实实消沉了两天。好在不久后,罗夏和许屹就跟着大部队来到了海市,小伙伴的到来让偌大沉闷的别墅热闹起来,冲淡了周漾的难过。-罗夏和许屹一行人跟随老师先去了负责对接活动的学校,交换期间,三十六个孩子都会住在学校的宿舍。那是海市的一所国际私立小学,教室宿舍的豪华程度以及师资力量在海市属于第一梯队。从纳普过来的孩子们第一次见识到了海市和纳普的差距,这差距之大令人咋舌,不论是城市街道还是校园设施,一切都是那么不同,那么高级。不提楼房豪车,就连厕所里的智能马桶和洗手的感应水龙头,都是他们在老家闻所未闻的东西。刘莉莉等人在学校安顿学生。与此同时,一辆黑色保姆车把罗夏和许屹接到了周家的别墅。周漾领着罗夏和许屹参观房子,最后带到了他俩的专属房间。罗夏小心翼翼抚摸床上柔软的床品,毫不掩饰她的惊讶:“周漾,你家是城堡吗?怎么会这么大,逛了这么久都逛不完,而且还有电梯!你不是大小姐,你是公主吧!”从小到大,周漾身边的玩伴同学非富即贵,她并未觉得自己家有何特殊,她不在意地说:“哪有那么夸张。”阿姨贴心地送来水果茶点,周漾喊他俩一起吃,自己舒舒服服坐在躺椅上,用叉子叉了一块蜜瓜,她问罗夏:“我特意让她们给你选了粉色的,你看着喜欢吗?”两人之前在纳普聊天时聊起过这个小喜好,罗夏没想到周漾记在了心上。“超级喜欢!”罗夏感动极了,“周漾,谢谢你……我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间,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周漾冲她笑:“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嘛。”罗夏重重点头:“嗯!是朋友。”周漾看向一旁的许屹,他来了之后情绪不高,话也没说几句,此刻站在一片粉色海洋中显然有些拘谨。“你怎么… 戴聿诚在第二天就离开了海市,说要回香港处理一些事情。 周漾不知道那是不是借口,毕竟他新交往的明星女友两天前才特意从香港赶过来找他。可是周漾什么都不能问,她的暗恋已于昨天被宣告死亡。 她在家里结结实实消沉了两天。 好在不久后,罗夏和许屹就跟着大部队来到了海市,小伙伴的到来让偌大沉闷的别墅热闹起来,冲淡了周漾的难过。 - 罗夏和许屹一行人跟随老师先去了负责对接活动的学校,交换期间,三十六个孩子都会住在学校的宿舍。 第26章 那是海市的一所国际私立小学,教室宿舍的豪华程度以及师资力量在海市属于第一梯队。从纳普过来的孩子们第一次见识到了海市和纳普的差距,这差距之大令人咋舌,不论是城市街道还是校园设施,一切都是那么不同,那么高级。不提楼房豪车,就连厕所里的智能马桶和洗手的感应水龙头,都是他们在老家闻所未闻的东西。 刘莉莉等人在学校安顿学生。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保姆车把罗夏和许屹接到了周家的别墅。 周漾领着罗夏和许屹参观房子,最后带到了他俩的专属房间。 罗夏小心翼翼抚摸床上柔软的床品,毫不掩饰她的惊讶:“周漾,你家是城堡吗?怎么会这么大,逛了这么久都逛不完,而且还有电梯!你不是大小姐,你是公主吧!” 从小到大,周漾身边的玩伴同学非富即贵,她并未觉得自己家有何特殊,她不在意地说:“哪有那么夸张。” 阿姨贴心地送来水果茶点,周漾喊他俩一起吃,自己舒舒服服坐在躺椅上,用叉子叉了一块蜜瓜,她问罗夏:“我特意让她们给你选了粉色的,你看着喜欢吗?” 两人之前在纳普聊天时聊起过这个小喜好,罗夏没想到周漾记在了心上。 “超级喜欢!”罗夏感动极了,“周漾,谢谢你……我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间,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周漾冲她笑:“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罗夏重重点头:“嗯!是朋友。” 周漾看向一旁的许屹,他来了之后情绪不高,话也没说几句,此刻站在一片粉色海洋中显然有些拘谨。 “你怎么不说话?”周漾问,“你看过你的房间了吗?喜欢吗?” 他看过来,眉眼之间显得有些冷,“很好。” “噢。”周漾若无其事地瞥了他几眼,又问,“你奶奶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过几天就能出院。” “那就好。” 虽然说借由这次夏令营表现一把,以此争取在父亲面前的好印象是周漾一开始的目的,但是能在纳普交到朋友纯属意料之外,向许屹伸出援助之手更是她自己也没想过的事情。 周漾为自己帮助到别人而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她忽然有些理解爸爸和做生意的那些叔叔们为什么都热衷做慈善了。 见他俩都傻站着不动,周漾问:“你俩怎么都不吃,不喜欢这些水果吗?我让阿姨切点别的来。” 罗夏忙说:“没有,喜欢的!……啊,差点忘了,我俩给你带了吃的。”她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们自己家里种的那些,南瓜、玉米、红薯什么的。” “难怪你们带了那么大一个袋子,给我看看。” 罗夏说:“放在楼下了……袋子脏。” 周漾听了,当即噔噔噔下楼去看,她脚步欢快,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罗夏许屹一齐跟在她身后下了楼,还没走到厨房,就听阿姨在里面嘀咕。 “喔唷,这袋子怎么没擦擦就往里放的啦?我才拖好的地板!” “是那两个孩子带来的,你看看,东西都是好东西,纯天然的。” “我来看看……还有这么多土鸡蛋,大老远带过来不容易的哦。” “山窝窝里空气新鲜,土地好,结的蔬菜也好!” “其实么都是能买到的东西,绿色有机蔬菜,家里一直都是采购这种的呀。” “那还是不一样的!” 厨房角落里,一只蓝紫色格纹的编织袋里装得满满当当,东西都是在纳普的时候就洗干净的,不同的蔬果分门别类用红色塑料袋包好了,码得整整齐齐。 只是无论怎么用心,看起来都和这间别墅有些格格不入——罗夏和许屹不约而同都意识到了这点。 见周漾几人进来,两个阿姨停止了聊天,继续把东西分装放进冰箱。 周漾眼尖,一眼看到了其中一大袋枣子,她望向许屹,眨着眼睛问:“你带给我的?” 许屹不经意撞上她的眼眸,淡声答:“嗯……以为你爱吃。” 周漾蹙眉:“什么叫以为,我就是很爱吃呀。” 罗夏有些别扭地说:“周漾,早知道我们少带点过来了,我们不知道你家里什么都有。” 周漾一时觉得他俩都有些奇怪,好像因为来到了海市——她的主场,他俩都缩手缩脚起来,连同在纳普相处时的洒脱劲儿也像他们带来的土特产一样,被一层薄薄的塑料膜罩了起来。 “你俩怎么回事?你们给我带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周漾大剌剌牵起罗夏的手,“走,我们去客厅看电影,看上次没看完的《人在囧途》。” 客厅里。 趁着周漾调电影的功夫,罗夏在旁边跟许屹小声说话。 “许屹,你会尴尬吗?” 相比于罗夏,许屹来到海市之后情绪起伏不大,仿佛这些浮华的、奢靡的场景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冲击,他平静地说:“还好,你不自在?” 罗夏望了望宽敞的客厅,说:“有点,明明来之前很向往,真来了反倒有些害怕……这里有点太好了。” “别怕,你不要想太多,她……周漾人挺好的。” 诚然,周漾既没有表现出嫌弃,也不过分地客气,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罗夏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就是做起来有点难。” 许屹想了想,说:“那你想象你是在电视剧里,你看了那么多,学也学会了,你的见识也不差的,对吗?” 罗夏不由笑出声,“我差点要被你说服了。” 两人打小就认识,生活和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都会互相帮助。如今他俩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那种惺惺相惜、抱团取暖的感情自然更加深厚。 周漾放下遥控器的时候,就望见许屹正在和罗夏说话。他俩站在沙发后面,互相离得很近,罗夏显然有些局促,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沙发靠背的边缘。许屹比罗夏高大半个头,说话的时候低垂着眼睛,望向她的神情温柔。 周漾心下莫名有些烦躁,不耐烦地问:“你俩还看不看呀?” 罗夏急忙走过来:“看的看的!”她跟许屹示意着,两个人走到边上的沙发坐下。 周漾拍拍旁边说:“坐这里,中间位置那么大呢!” 罗夏便坐到了她边上,许屹也移动过来,三个人排排坐。 罗夏想起还没见过周家的大人,问周漾:“叔叔阿姨呢?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去问好?” 周漾眼睛盯着屏幕,随口说:“不用,我妈妈在国外,我爸爸不常回家。” 罗夏点点头说知道了,没再多问。 相比于周漾的随意坐姿,罗夏和许屹就显得有些正襟危坐,好在电影好看又好笑,一个半小时下来,三个人就歪在沙发上看得乐不可支。 彼时,森严顽固的阶级壁垒在少男少女这里还未发挥它最残忍的力量,他们吃着零食聊着天,就像在昭亚小学那些日子一样随意。周漾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差别,虽然自带一股大小姐的娇气,但从不给人高高在上的不适感,罗夏一开始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也逐渐被抚平了。 - 午饭后,周漾带他俩去逛商场。 罗夏和许屹听到她要给他俩买衣服鞋子,一开始是拒绝的,周漾说这是感谢他们带礼物的回礼,不收下就太扫兴了。 她作出一副发脾气的模样,两人实在是拗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周漾心中有数,并没有带他们去自己经常出入的奢侈品店。每人一身衣服和一双运动鞋,都是在最普通的运动品牌店买的,一样大几百的价格对她来说很是寻常。结账的时候,罗夏和许屹看到了账单,两人相望默默无言。 周漾之后还要带他们去别的店里逛,他们坚持说这么多已经足够,不用再买,周漾这才作罢。 把买好的衣服鞋子交给司机带到车里,三人坐在店里吃冰淇淋。 满满一杯冰淇淋口感细腻绵密,配料丰富,罗夏细细品尝,眼睛亮亮的:“周漾,这个冰淇淋真好吃!比学校小卖部卖的好吃多了!” “那当然不能比了,你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再来,”周漾探过头去在她杯中挖一勺尝了一口,“你的口味没我的好吃。” 罗夏问:“草莓的更好吃吗?” “当然!”周漾大方地与罗夏分享自己的冰淇淋,扭头看见许屹透过玻璃窗望着来往的人群若有所思,他手中那杯冰淇淋几乎没怎么动。 周漾扬起下巴问他:“喂,你什么表情啊?不喜欢吃吗?” 许屹这才吃了一口,相比在纳普的时候,他的态度变得柔软:“没有,很好吃。” 温顺的许屹莫名让周漾更想欺负他,她点点头,语气娇纵:“这才对嘛,我买的,你必须说好吃。” 罗夏来回看这两人,她早就发现了,周漾对她和许屹的态度完全不同。 第27章 虽然刘老师他们都会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喊她大小姐,但是在罗夏面前,周漾偶尔才会暴露出任性的一面,大部分时间,她活泼开朗,平易近人,因此两人玩得不错。 就是对许屹嘛,总是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样子。 周漾看了看时间,提议晚饭就在商场里吃,她介绍有火锅店、烤肉店、日料店,问他们想吃什么。 罗夏说:“要不回去吃吧?” 许屹也说:“中午的菜没有吃完。” “我们家不吃剩菜的,”周漾皱了皱鼻子,一锤定音,“就这样,晚饭吃海底捞好了!” 她见罗夏欲言又止,抢先道:“有个事情我跟你俩说好了啊,在海市这段时间,不准跟我提钱,也不准不好意思,否则光是跟你们争来争去我都要累死了。” 罗夏迟疑着说:“周漾,其实我和许屹来之前就商量好了,我们住在你家,多多少少都得出生活费,但是得等工资……” “哎呀,你们再这样我就真的要生气了!这点钱对我来说又不算什么,我是把你们当朋友,哪有人跟朋友要住宿费的?你们再跟我客气来客气去,我……”周漾刁蛮的性子冒出头来,随口小小威胁,“我就让我爸爸停了基金会在纳普的项目哦。” 最后这句话出来,罗夏和许屹都愣住了,气氛瞬间尴尬。 周漾自觉玩笑失言,找补道:“没有,我说着玩的……我的意思是,你们陪我玩我很高兴,不准再多想!” 罗夏急忙点头:“我知道啦,周漾。” 周漾当然是在开玩笑。 只是她的一句无心之语,落在罗夏和许屹耳中却是惊天巨雷,哪怕这句玩笑话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俩都足以被这个后果吓到。 周漾也许不明白其中利害,罗夏和许屹却都深刻地体会过,基金会的一个小小决策,很有可能就决定了家乡某个,甚至是某批孩子的一生。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谢谢宝们的票 第18章 初来乍到(二) 晚饭在海底捞吃到一半时,从里面包间出来一群男孩,嘻嘻哈哈间有人看见了周漾,为首的两个便径直朝这桌走来。周漾正在涮毛肚,跟罗夏说着七上八下的注意事项,听见桌边有动静还以为是服务员来询问需求,她头也不抬地说:“不用。”两个男生和周漾他们一般年纪,其中一个浑身上下都是潮牌,头发剪得很短,他脖子上挂着银色项链,手上戴着戒指,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其骚包的气质。“骚包”在桌子上叩了两下,笑着说:“不用什么不用?”周漾这才抬眼看过去,“贺伊?”视线移到他旁边胖一些的男生,“李腾腾,你俩怎么在这儿?”“吃饭,还能干嘛?你山窝窝里去了一趟人就跟着傻掉了?”贺伊说。李腾腾倒是笑容可掬地向周漾解释:“附近新开了一个冰球馆,我们结束了过来吃晚饭。”贺伊的爸爸是瑞盛的股东兼高管,也是周永曜的多年老友。周漾跟贺伊从幼儿园开始同班到现在,期间做过好几年同桌,免不了上课一起说小话,下课互吃零食抄作业,因此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贺伊此人和他的外表一样,打小就是花蝴蝶似的性格,招猫逗狗,游戏人间。周漾对其个人作派完全不感冒,对他的朋友圈更是毫无兴趣。他们那帮二世祖的喜好总是一阵一阵,一会儿是骑马一会儿是组乐队。去年才刚迷上的打冰球,现在还在兴头上。他们也不是真的喜欢冰球,纯粹觉得冰球服那魁梧的造型又酷又装逼,赛场上激烈的身体碰撞还能正当地释放他们无处释放的暴力因子。周漾“噢”了一声,并没有把他俩介绍给罗夏和许屹的兴致。贺伊却自顾自在周漾身旁坐下来,问:“你等会儿什么安排?”周漾皱眉:“你挤到我了,走开走开。”“你哪有那么大屁股?”贺伊不理她,饶有兴趣地看向罗夏和许屹,“这两位是你新交的朋友?你们好,我叫贺伊,是周漾的好朋友。”罗夏正欲开口,就被周漾打断:“罗夏你不要理他,他这人坏得很,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贺伊食指轻轻点了点周漾的脑袋:“合着你在外面天天这么黑我呢?”又笑眯… 晚饭在海底捞吃到一半时,从里面包间出来一群男孩,嘻嘻哈哈间有人看见了周漾,为首的两个便径直朝这桌走来。 周漾正在涮毛肚,跟罗夏说着七上八下的注意事项,听见桌边有动静还以为是服务员来询问需求,她头也不抬地说:“不用。” 两个男生和周漾他们一般年纪,其中一个浑身上下都是潮牌,头发剪得很短,他脖子上挂着银色项链,手上戴着戒指,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其骚包的气质。 “骚包”在桌子上叩了两下,笑着说:“不用什么不用?” 周漾这才抬眼看过去,“贺伊?”视线移到他旁边胖一些的男生,“李腾腾,你俩怎么在这儿?” “吃饭,还能干嘛?你山窝窝里去了一趟人就跟着傻掉了?”贺伊说。 李腾腾倒是笑容可掬地向周漾解释:“附近新开了一个冰球馆,我们结束了过来吃晚饭。” 贺伊的爸爸是瑞盛的股东兼高管,也是周永曜的多年老友。周漾跟贺伊从幼儿园开始同班到现在,期间做过好几年同桌,免不了上课一起说小话,下课互吃零食抄作业,因此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是贺伊此人和他的外表一样,打小就是花蝴蝶似的性格,招猫逗狗,游戏人间。周漾对其个人作派完全不感冒,对他的朋友圈更是毫无兴趣。 他们那帮二世祖的喜好总是一阵一阵,一会儿是骑马一会儿是组乐队。去年才刚迷上的打冰球,现在还在兴头上。他们也不是真的喜欢冰球,纯粹觉得冰球服那魁梧的造型又酷又装逼,赛场上激烈的身体碰撞还能正当地释放他们无处释放的暴力因子。 周漾“噢”了一声,并没有把他俩介绍给罗夏和许屹的兴致。贺伊却自顾自在周漾身旁坐下来,问:“你等会儿什么安排?” 周漾皱眉:“你挤到我了,走开走开。” “你哪有那么大屁股?”贺伊不理她,饶有兴趣地看向罗夏和许屹,“这两位是你新交的朋友?你们好,我叫贺伊,是周漾的好朋友。” 罗夏正欲开口,就被周漾打断:“罗夏你不要理他,他这人坏得很,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贺伊食指轻轻点了点周漾的脑袋:“合着你在外面天天这么黑我呢?”又笑眯眯对罗夏说:“原来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可爱。” 周漾翻了个白眼:“贺伊你够了!别打扰我们吃饭。” “哪里打扰了?我又没把你那份吃掉。” “你碍我眼了,还恶心到我了。” “那你就闭起眼,把恶心东西咽回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罗夏和许屹不明状况,只默默听着。 间隙,站在桌旁的李腾腾终于找到一个插嘴的机会,对周漾说:“周漾,明天我们还去冰球馆,要不要一起?” 周漾看也不看他一眼,硬邦邦地拒绝:“不——要——” 李腾腾问:“你不是很喜欢滑冰吗?冰球馆里有块地方专门滑冰。” 周漾说:“是吗?可我现在不怎么喜欢了。” 李腾腾一时有些尴尬。 贺伊自然知道他的意图,笑着劝周漾:“我们放假后还没见过面,就当聚聚呗。还有罗夏同学,还有这位哥们,都一块来玩儿,怎么样?” 周漾没有立刻反驳,看向罗夏:“你想滑冰吗?” 罗夏初来乍到,自然不会拿主意:“我听你的。” 许屹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专心地吃着刚捞上来的牛肉,见周漾看过来,他拿纸巾擦了擦嘴,说:“我都可以,不过我不会滑冰。” 李腾腾抢先说:“不会可以学,里面有配教练。” 周漾没再反对,跟贺伊他们约定第二天冰球馆见面。 - 回到别墅的时候,罗夏问起附近的公交车站或者地铁站叫什么,他们和刘老师约好了后天过去学校,想提前查查路线。周漾自然不知道,还是家里的阿姨告诉了他们最近的车站名称。 不过周漾表示家里有司机,可以每天送他们去学校。 洗完澡洗完头发,罗夏换上了周漾为她准备好的香喷喷的睡衣。 她在柔软的化妆椅上坐下来,面前的梳妆台精美,把她那可怜的洗漱包衬托得又小又脏。梳妆台旁边的躺椅上,放着她的双肩包,里面装了她这次来海市的所有行李,内衣裤、三件t恤、一条裤子和一条裙子。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站起身走出房间。 房间外的北面阳台和许屹房间的北阳台相邻,她小声喊许屹的名字。 没多久,许屹就出来了,他也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和罗夏不同的是,他身上依然穿着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换上睡衣。 “还不睡吗?”许屹问。 第28章 “有点睡不着。” 许屹看着她没说话,也没有离开,他默默陪着罗夏。过一会儿,他转过身靠在栏杆上,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云,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罗夏也抬头去看。 海市的天空即使没有云朵也只能看到很少几颗星星,和繁星满天的老家完全不同。 安静中,罗夏闲话家常般开口:“许屹,你觉不觉得这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许屹看过来。 罗夏继续道:“刚才洗澡的时候,我看了很久才分清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洗发水,牌子不认识,字也不认识。周漾还给我准备了护肤品和化妆品,说明天出门前来教我化妆……她家的吹风机也好,噪音很小,头发洗好没多久就吹干了,我之前在家里每次吹干头发都会很毛躁,她家的就不会……这里好像什么都是最好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一百倍、一千倍。” “那你高兴吗?”许屹问。 “嗯……高兴吧。”罗夏望着他,脸上忽然露出几分不解,“许屹,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淡定呢?” “有吗?” 罗夏点头:“我觉得我已经努力放平心态了,但还是会忍不住有些自卑,有时候还会有些难过……你好像就不会。” 许屹勾起嘴角,落在他眼睛的灯光被睫毛挡住,他轻声说:“我也会的。” 罗夏没说话,她走到阳台的边缘处、两个阳台的中间,朝许屹伸出一只手,冲他抿唇微笑。许屹勾了勾嘴角,也走过来,隔着阳台,在她的手掌上轻轻拍了一下。 “谢谢。”他说。 “是我谢谢你才对。” 纳普来的两个小伙伴互道晚安,带着一颗彼此温暖后的心脏各自回屋。 另一边,周漾正敷着面膜在跟贺伊打电话。 “贺伊,我警告你,今天就算了,你以后再帮着李腾腾我就跟你绝交!”周漾恶狠狠道。 “喂喂喂,我哪里帮他了?我这不是想跟你聚聚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歪心思!” 贺伊笑着讨饶:“好啦好啦,我以后不瞎掺合了……不过说真的,我觉得李腾腾挺好的,长得人高马大,对你一心一意,他爸爸还是规划局……” 周漾阴阳怪气地打断:“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你怎么不自己跟他在一起?” “我要是喜欢男的,我铁定自己上,哪儿轮得到你?”贺伊没脸没皮地说,“还是说你嫌他不够帅?周漾,现实点行么,家世好的男的能有几个像我这么帅?李腾腾起码五官端正,拿来做初恋不错的。” “我的初恋关你什么事?” “我这不是作为你的好朋友给你点建议么。”他嘿嘿一笑,“你今天带来那哥们倒是挺帅,但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啊。” “废话!”周漾说完,又回过味来,“谁说我想谈恋爱了?你脑子里除了男女那点事还能装别的吗?” “我们这年纪不就吃喝玩乐谈恋爱么,啊,再顺便念点书。” “你可真是弱智又无聊!我要睡觉了。” “诶诶诶,等会儿,”贺伊声音上扬了一些,“今天和你吃饭那俩人是丰州来的吧?” 周漾闷声回:“干嘛?” “没什么,劝你明天让他们换身好点的衣服,”贺伊说完立刻补充,“我申明我可没有戴有色眼镜啊!但是你懂的嘛,一帮人一起玩儿,总有些以貌取人的家伙,我怕你那两个朋友会不舒服。” 周漾皱眉:“我觉得他们穿得很干净也很正常。” “当我没说……那就明天见吧,晚安。” 挂掉电话,周漾依旧感到不爽。 虽然说初见面时,周漾也觉得罗夏和许屹穿着打扮很土,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情感已经建立,即使贺伊跟她关系更加深厚,她的心还是偏向了弱势的一方。 毕竟,罗夏和许屹都是她请到家里做客的,某种程度来说就是她的人,她理所当然要罩着他们! 基于这种护崽心理,周漾仔细思忖一番,觉得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她在第二天建议罗夏许屹换上新买的衣服,找的借口是去滑冰适合穿运动服,他俩不觉有异,乖乖换了才出门。 到达冰球馆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到,周漾也不等他们,交钱领了冰鞋和护具,先帮罗夏穿戴完毕,转头看见许屹已经自己动手。 他的手指秀气又灵活,三两下就打好了一个漂亮的双蝴蝶结,接着又绑好了护膝。轮到护肘时,他终于无法独立完成,想喊罗夏过来帮忙。可是罗夏正踩着冰刀鞋小心翼翼在练习走路,无暇他顾。 周漾在一旁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许屹张口,走过去拿起护肘,没好气地说:“看不见我么?抬手。” 许屹抬眼看她,把手扬起来一些,也不说话。 周漾边绑边吐槽:“还是这么没礼貌。” 许屹这才说:“谢谢。” 周漾绑完第二个,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过来帮我。”她坐下来穿好了冰鞋,却见许屹站在前面没有动作,她指了指鞋带,说:“我也要双蝴蝶结。” 许屹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失笑,他蹲下身,认认真真帮她绑鞋带。 周漾看着两只鞋上的双蝴蝶结很是满意,对许屹说:“教练都还没来,我先带罗夏滑,你绕着场地边缘走一圈,找找感觉。” “好。”他垂眸答应。 周漾往前走了几步,越咂摸越觉得许屹这两天的态度异常乖顺,回头看他正扶着凳子站起身来。 也不知怎么就转了念,周漾大步走回去,一本正经给许屹交待滑冰的基础知识,什么平衡姿势、滑行动作以及刹车的方法,统统说了一遍。 许屹一一听完记下,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可不行,你得学以致用。” “嗯。”他答得随意。 周漾狐疑道:“你……行么?” “应该可以,”他声音平和,那股子从容不迫的自信倒是恢复了几分初见时的神采,“我运动天赋还行。” 周漾只当他是吹牛,毕竟当初她学了半天才学会。 她追上罗夏,牵着罗夏的手进入冰场。他们来得早,冰场上的人稀稀拉拉并不多,正适合新手练习。 罗夏平衡能力略差,由周漾带着才能滑动,周漾一放手,她没几米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十多个回合之后,周漾也累得不行。 “我去给你找个滑冰扶手来,你自己练习一会儿,怎么样?”周漾提议。 “嗯嗯,好!”罗夏自然答应。 周漾往柜台处滑去,顺便寻找许屹的身影,她的视线在场地边缘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正当她疑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前方滑过。 不对,是两个身影:许屹,和—— 一个漂亮女生。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大家阅读愉快哇人物陆续出场了,真是好多人啊.jpg 第19章 初来乍到(三) 周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径直跟上去,一个利落的滑停拦在那两人前面。许屹看见周漾,赶紧刹停,动作明显还不熟练。周漾细眉深深蹙起,对许屹一顿劈头盖脸责骂:“你怎么回事?刚学会走就滑这么快,你自己不摔倒也会撞到别人的!而且你的动作不标准,滑得难看死了!”“抱歉。”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眸漆黑,睫毛浓密。冰面像一块天然的反光板,把他的脸庞映衬地更加无暇,俨然一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周漾不由看了他一眼,又看他一眼,一肚子火气神奇地散了大半。旁边的漂亮女生惊喜出声:“原来你俩认识呀?”听见这声音,周漾瞬间振作战斗精神,语气不善地看过去:“什么叫认识,他是我带来的人。”漂亮女生对她的态度一点儿也不生气,她笑着看向许屹:“原来你就是漾漾的那两个朋友,另一个呢?”许屹看向周漾的身后,张了张口预备说话,周漾的火顿时又冒了上来:“她问你什么你就答,你到底是谁的朋友?”许屹沉默地迎接着她的怒火,平静的脸上写满了无辜。周漾瞪他一眼,又转向那漂亮女生:“司晚晴,你过来做什么?”“我跟陈潜一起来的呀,他在那边玩冰球。我听说你也来了,赶紧过来找你。”司晚晴声音软软地解释,有一丝讨好的意味。周漾冷冷道:“你确定是找我?我看你跟别人滑得很开心,小心被陈潜看到吵架。”司晚晴笑容依旧灿烂:“怎么会呢,我看小哥哥是新手,指点了几句,助人为乐嘛~”“少乱认哥哥,他还没你大呢!”周漾懒得理她,径直往柜台滑去。许屹赶紧跟上,“周漾……”他滑得不快,又怕摔倒,紧赶慢赶,等周漾出了冰场才追上。周漾已经坐在椅子上脱护具。“你不玩了吗?”许屹问。周漾不理他,把摘下的护具重重扔在地上。许屹愣了愣,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我真的没和她说几句话。”周漾胡乱扯着冰鞋上的蝴蝶结,越急越乱,蝴蝶结变成了死结,“烦死了!你打的什么破结?”许屹不反驳,直接蹲下身去,“我来吧。”语… 第29章 周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径直跟上去,一个利落的滑停拦在那两人前面。 许屹看见周漾,赶紧刹停,动作明显还不熟练。 周漾细眉深深蹙起,对许屹一顿劈头盖脸责骂:“你怎么回事?刚学会走就滑这么快,你自己不摔倒也会撞到别人的!而且你的动作不标准,滑得难看死了!” “抱歉。”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眸漆黑,睫毛浓密。冰面像一块天然的反光板,把他的脸庞映衬地更加无暇,俨然一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周漾不由看了他一眼,又看他一眼,一肚子火气神奇地散了大半。 旁边的漂亮女生惊喜出声:“原来你俩认识呀?” 听见这声音,周漾瞬间振作战斗精神,语气不善地看过去:“什么叫认识,他是我带来的人。” 漂亮女生对她的态度一点儿也不生气,她笑着看向许屹:“原来你就是漾漾的那两个朋友,另一个呢?” 许屹看向周漾的身后,张了张口预备说话,周漾的火顿时又冒了上来:“她问你什么你就答,你到底是谁的朋友?” 许屹沉默地迎接着她的怒火,平静的脸上写满了无辜。 周漾瞪他一眼,又转向那漂亮女生:“司晚晴,你过来做什么?” “我跟陈潜一起来的呀,他在那边玩冰球。我听说你也来了,赶紧过来找你。”司晚晴声音软软地解释,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周漾冷冷道:“你确定是找我?我看你跟别人滑得很开心,小心被陈潜看到吵架。” 司晚晴笑容依旧灿烂:“怎么会呢,我看小哥哥是新手,指点了几句,助人为乐嘛~” “少乱认哥哥,他还没你大呢!” 周漾懒得理她,径直往柜台滑去。 许屹赶紧跟上,“周漾……”他滑得不快,又怕摔倒,紧赶慢赶,等周漾出了冰场才追上。周漾已经坐在椅子上脱护具。 “你不玩了吗?”许屹问。 周漾不理他,把摘下的护具重重扔在地上。 许屹愣了愣,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我真的没和她说几句话。” 周漾胡乱扯着冰鞋上的蝴蝶结,越急越乱,蝴蝶结变成了死结,“烦死了!你打的什么破结?” 许屹不反驳,直接蹲下身去,“我来吧。”语气依然平和。 周漾顺势把腿伸过去,只见他极富耐心地开解,低眉顺目的样子好像彻底没了脾气,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模样? 周漾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她迟疑着开口:“我……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看到她就烦。” 许屹“嗯”了一声,再就无话。 周漾甩了甩脚,冰鞋在他鼻尖下方轻轻晃动,“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她的语气已经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许屹已经成功解开了那个死结,顺便帮她的另一只脚也解开,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周漾吸了吸鼻子,说:“因为司晚晴是我最好的朋友。” 许屹讶异地看向她,看见她眼中的不忿。 “曾经。” 在上高中以前,司晚晴对周漾来说是远比贺伊更要好的朋友。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亲密到可以穿一条裤子,她们在彼此的家里住过夜,也一起结伴旅行。无数个夜晚,她们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聊着心事进入梦乡。周漾甚至把父母的离婚和对小叔叔的迷恋统统都告诉了她,相当长的时间里,司晚晴就是周漾的精神伴侣。 直到去年初中毕业,司晚晴恋爱了。 周漾一点儿也不喜欢司晚晴的男朋友陈潜,他成绩差、爱打架,眼神飘忽一看就不是好人。可是热恋期的司晚晴根本听不进任何说陈潜不好的话,周漾每每直言不讳对陈潜的看不上,两人都会不欢而散。又加上情侣往往出双入对,很多活动司晚晴都开始不带周漾,时间长了两人渐行渐远。 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还并不严重,友谊最多只是淡化。 友谊的变质源于某天中午,周漾在走廊和陈潜单独遇上,走过身边的时候,陈潜轻飘飘地说了句:喜欢老男人,还是自己的亲叔叔,你恶不恶心啊? 周漾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眼中的鄙夷。 令她感到心痛和失望的并非是暗恋小叔叔这件事被人发现,而是她最信赖的朋友竟然背叛了她。 那些卸下心防时暴露的脆弱,那些说好了只有互相才知晓的秘密,被司晚晴如此轻易地告诉了第三个人,并且被那个人拿来当作伤害她的武器。 难道仅仅因为他俩恋爱了,就要共享彼此身边所有人的私隐吗? 周漾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她单方面和司晚晴绝交,再也不想跟她有任何关系。 - 贺伊和李腾腾换好冰鞋到冰场上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周漾的身影,反倒发现了司晚晴,李腾腾赶紧拉了拉贺伊,小声说:“她怎么也过来了?周漾不会生气吧?” 贺伊朝司晚晴挥了挥手,假笑着说:“陈潜那小子故意的吧,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腾腾正担心着,司晚晴已经来到了面前。 “贺伊,腾腾,你们怎么不在冰球那边?”司晚晴问。 李腾腾左顾右盼寻找周漾,生怕被她看到这一幕。贺伊泰然自若,笑面孔待人:“先来这边滑一会儿,你看到周漾了吗?” 司晚晴说:“看到了呀,我们还打了招呼呢。” 李腾腾听了急忙追问:“那她人呢?” 司晚晴朝柜台边指了指:“她可能滑累了,去休息了。” 李腾腾听罢赶紧往那边过去。 这边厢只剩贺伊和司晚晴两人,司晚晴望着贺伊,露出发愁的模样:“贺伊,咱俩也算同学,也都是周漾的朋友,你帮忙做做和事佬呗?” “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贺伊耸耸肩道,“况且她不爽的是你男朋友,你不跟他分手,有什么好谈的?” 司晚晴叹了口气:“我始终不明白,陈潜到底怎么惹到她了,她竟然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那你应该去问陈潜,或者周漾本人。”贺伊笑了笑,“我可不敢惹她。”他说着话,眼睛却看向别处,“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你自己玩哈。” 司晚晴看着他过去的方向,只见有一个小个子女生颤颤巍巍在冰上走动,眼见就要摔倒在地,贺伊正好赶上了英雄救美。 司晚晴暗笑:贺伊啊贺伊。 相比较昨天的土妞形象,今天的罗夏让贺伊眼前一亮。 一套白色运动服搭配她健康的肤色显得格外青春活力,脸上还化了点淡妆,修过的眉毛不似昨天那般杂乱,嘴唇粉嘟嘟透着饱满。 不过,那双眼睛倒还是冒着和昨天一样的傻气。 贺伊飞快松开罗夏的腰,关心地询问:“你还好吧?” “没事,”反应过来的罗夏脸颊迅速飞上一抹粉色,“谢谢你。” 贺伊看着她裤子上的湿印,问:“摔了好多次?周漾怎么没带带你?” “带了,她教了我很久,是我自己太笨了……她说帮我去找个滑冰扶手来,就是还没回来。” 贺伊认真道:“别说自己笨,每个人的技能点不同,你只是学得慢一些,况且,”他笑起来,“也可能是小周老师的方法不适合你。” 在罗夏的日常生活中,身边的同龄男生或调皮捣蛋,或沉默寡言,无一例外在异性相处上都有着钢铁直男式的青涩,像贺伊这样又热心又会说话的少之又少。 恍惚中,贺伊忽然朝她伸出手,笑着问:“罗夏同学,你要不要试试我这个贺老师呢?”他皮肤白皙,五官干净清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 真没想到,看起来个性张扬的男孩竟然是个温暖的小太阳。 罗夏忽然有些不敢直视,犹豫着伸出手,想搭在他的手腕上。没想到贺伊竟直接握住了她的,然后自然而然地牵起她另一只手。 罗夏顿时心乱如麻:“你……” 贺伊表情像是不解:“怎么了?”他望着她,动作不停,倒退着慢慢带她前行。 罗夏小声道:“没事……” 其实贺伊教的技术点和周漾说的也差不多,但是他很会夸人,每次动作的细微修正都会被他拿来郑重其事表扬。罗夏本来觉得自己没进步多少,也在他的鼓励中逐渐自信,最后终于能独立滑行一段距离不摔跤了。 她忐忑地连续滑完半场后停下来,问贺伊:“我这样算学会了吗?” 贺伊在旁护航,跟随着停下,“当然!”他伸手和她击掌,罗夏开心地笑起来。他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低声道:“罗夏,我发现我俩有个共同点。” “什么?”罗夏好奇。 “我们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弯弯的。”他扯了个笑容,两手放在眼旁,“是不是?” 罗夏仔细端详他,“还真是诶!” 第30章 贺伊笑容不减,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直到被注视人的脸越来越红,他才若无其事歪了歪头,“继续,我再教你怎么转弯。” - 李腾腾找到周漾的时候,她已经摘下了冰鞋和护具,听见动静,她看过来一眼:“刚到?”这就算是跟他打招呼了。 “对,”李腾腾走过去,“你不滑了吗?” 周漾哼了一声:“这里没劲透了,”她眼睛锐利地看过来,“我问你,陈潜什么时候跟你们一起玩了?” 李腾腾急忙撇清关系:“他和队长是兄弟,上个月刚加入的,我跟贺伊也是没办法……” 周漾打断他:“什么没办法?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有逼你们别跟他玩。” “嗯嗯,我知道。”李腾腾点头如捣蒜。 周漾脸色转好一些:“贺伊人呢?” 李腾腾答:“我们刚才去冰场找你,估计马上过来了。” 一个女声接话:“他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是司晚晴,她走到远一些的椅子上坐下来,“他忙着教小妹妹呢。” 周漾当她空气,转头对许屹说话:“罗夏还在冰场,你去把她叫回来,我们换地方。” 司晚晴再次开口:“如果你口中的罗夏是个穿白色运动服的小个子女生,那最好待会儿再过去,我看贺伊跟那小妹妹认识,大概就是你带来的朋友。”她顿了顿,“他俩玩得蛮好的。” “多管闲事。”周漾低声说了句,但到底不想扫了罗夏的兴,问许屹:“你要再去玩一会儿吗?” 许屹想了想,说:“我过去看看罗夏。” 李腾腾见状对周漾说:“你自己在这里干等多无聊,要不咱俩去隔壁商场转转?” 许屹瞥见周漾眉宇间的不高兴又增加了,他没有马上离开,解围地补充了一句:“我也可以陪你在这里等,看你。” 李腾腾不由看了许屹一眼,许屹察觉到他的视线,回看过去,眼波平静。 他友好地点了点头。 周漾低头刷着手机,没注意到两个男生的动作,她随口答:“不用,你去吧。” 这句话答得模棱两可,意外对许屹和李腾腾的话都能适用,也不知是回给谁的。 正在这时,柜子后头传来脚步声,来人步伐很大,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瞬间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第20章 初来乍到(四) 来人从柜子后面走出,是一个穿着冰球防护服的男生,他个子中等,体格倒是健壮魁梧。他扫视一圈,笑着说:“我说怎么不见人,原来全躲在这儿。”司晚晴飞快望了一眼周漾,起身迎过去,“陈潜,你怎么也过来了?”“大家都准备好了,人却少了俩,我是来抓人的,”陈潜冲李腾腾道,“走了,等你俩呢。”李腾腾应了一声,对周漾说:“周漾,你要不再玩会儿吧?我们等下一起去吃饭。”还没等周漾说话,陈潜就笑骂:“李腾腾,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打球没血性,追女人还这么跪舔?”周漾立刻变了脸色:“你嘴巴放干净点!”陈潜还是笑:“我说的不是事实?我哪句话脏了?”司晚晴赶紧拦住陈潜:“够了!你少说几句行么?”陈潜这才闭了嘴,他转而问李腾腾:“还少一个,贺伊呢?”周漾却抢先回答:“贺伊今天是过来跟我聚的,只会陪着我玩。”陈潜反问:“陪你怎么不在这儿?”“我说了,他今天不会跟你打球。”周漾双手抱胸,姿态挑衅。旁边的李腾腾即将倒戈,嗫嚅着说:“那我也……”陈潜骂道:“你还他妈表忠心呢?没看人身边已经有小白脸了吗?”周漾三番五次在司晚晴面前说他坏话,如今两人绝交了还要跟他对着来,他早就看她不爽,有心挑拨是非,冷笑着说:“也伐晓得哪个乡窝头找来的瘪三。”周漾气得站起身来,“陈潜,你不要欺人太甚!”她瞥了身旁的许屹一眼,他安静地站在原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她在此刻庆幸陈潜那句侮辱人的话说的是方言。“怎么,还心疼上啦?不是我说,你的口味怎么一如既往地奇葩?”陈潜意有所指,却故意不点明,那是属于他俩之间的暗语。他得意地继续:“我真的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好好查查是不是因为从小缺爱,才长成了心理变态。”利箭直戳靶心,周漾脸色瞬间惨白。司晚晴急忙过来替陈潜道歉:“周漾对不起,你别生气,陈潜他是有口无心。”周漾一把甩开她的手:“有口无心?你管这叫有口无心?!”司晚晴满脸无措:“他说话是有些刻薄… 来人从柜子后面走出,是一个穿着冰球防护服的男生,他个子中等,体格倒是健壮魁梧。他扫视一圈,笑着说:“我说怎么不见人,原来全躲在这儿。” 司晚晴飞快望了一眼周漾,起身迎过去,“陈潜,你怎么也过来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人却少了俩,我是来抓人的,”陈潜冲李腾腾道,“走了,等你俩呢。” 李腾腾应了一声,对周漾说:“周漾,你要不再玩会儿吧?我们等下一起去吃饭。” 还没等周漾说话,陈潜就笑骂:“李腾腾,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打球没血性,追女人还这么跪舔?” 周漾立刻变了脸色:“你嘴巴放干净点!” 陈潜还是笑:“我说的不是事实?我哪句话脏了?” 司晚晴赶紧拦住陈潜:“够了!你少说几句行么?” 陈潜这才闭了嘴,他转而问李腾腾:“还少一个,贺伊呢?” 周漾却抢先回答:“贺伊今天是过来跟我聚的,只会陪着我玩。” 陈潜反问:“陪你怎么不在这儿?” “我说了,他今天不会跟你打球。”周漾双手抱胸,姿态挑衅。 旁边的李腾腾即将倒戈,嗫嚅着说:“那我也……” 陈潜骂道:“你还他妈表忠心呢?没看人身边已经有小白脸了吗?” 周漾三番五次在司晚晴面前说他坏话,如今两人绝交了还要跟他对着来,他早就看她不爽,有心挑拨是非,冷笑着说:“也伐晓得哪个乡窝头找来的瘪三。” 周漾气得站起身来,“陈潜,你不要欺人太甚!”她瞥了身旁的许屹一眼,他安静地站在原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在此刻庆幸陈潜那句侮辱人的话说的是方言。 “怎么,还心疼上啦?不是我说,你的口味怎么一如既往地奇葩?”陈潜意有所指,却故意不点明,那是属于他俩之间的暗语。他得意地继续:“我真的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好好查查是不是因为从小缺爱,才长成了心理变态。” 利箭直戳靶心,周漾脸色瞬间惨白。 司晚晴急忙过来替陈潜道歉:“周漾对不起,你别生气,陈潜他是有口无心。” 周漾一把甩开她的手:“有口无心?你管这叫有口无心?!” 司晚晴满脸无措:“他说话是有些刻薄,但没有坏心……” 周漾懒得再和司晚晴废话,她转向陈潜,一字一顿道:“你给我道歉,立刻!” “我为什么要道歉?”陈潜嬉皮笑脸地反问。 “你不道歉,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陈潜怒目而视:“你吓唬谁呢?” 周漾咬着唇,放下狠话:“有种你就试试看。” “周漾,你他妈还真以为老子怕你啊?!”陈潜指着周漾厉声呵斥,司晚晴拼命想把他拉走,却是徒劳。 陈潜的手指几乎就要戳到周漾头上,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擒住了手腕——原来是许屹挡在了周漾身前。 陈潜正欲撇开,却发现擒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虽然看着秀气,但是指腹皆是粗糙的质感,他用力挣了两下竟然都没有挣开。 从外形上看,许屹虽然比陈潜瘦弱,但胜在个子高,气势上首先就压人一头,再加上他云淡风轻的样子看起来赢得十分轻松,周漾心中顿时痛快不少,趾高气昂地看着陈潜。 陈潜冷静下来,眼神凌厉:“怎么,想打架?” “我不打架,”许屹声音平静,看了一眼周漾,“但你必须向她道歉。” “如果我不呢?” 司晚晴抱着陈潜另一只手,眼睛都红了:“你不准再打架了!陈潜,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陈潜听到这话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对许屹说:“你先放手。” 许屹坚持:“不行,你先道歉。” 此刻,陈潜的两只手都被人抓着,一只挣不开,一只没法挣。站在后面的周漾还一脸嚣张地看着他,他顿时被眼前这幅场景气笑了,冲许屹吼:“你和周漾都有病吧?犟种犟一块了?” 许屹望着他,眼神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陈潜低头咒骂一声,说:“也行,我可以道歉,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咱俩冰上比一场球,你赢了我就道歉。” 许屹沉默,周漾瞬间来了气:“道歉是你本来就该做的事情,我们凭什么要答应你的条件?你以为谁都会打冰球吗?!” 第31章 陈潜恍然大悟似的,对许屹说:“原来不会打冰球啊,那你来守门,我来打,五个球你只要拦住一个,我就道歉,这总简单了吧?” 周漾斩钉截铁:“不行就是不行!” 陈潜仍旧不看她,他和许屹对峙,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打量他,啧啧叹息:“不是吧哥们儿,连滑冰都不会?你来这儿干嘛的?” 全程没有出声的李腾腾突然弱弱开口:“我可以吗?我来守门。” 陈潜笑着问:“你是周漾的谁啊?她稀罕你帮么?” 李腾腾语塞。 陈潜眼神依然落在许屹身上:“听着,我跟你谈条件纯粹是看在我女朋友的面子,你现在要么放手,要么和我比,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跟你动手。”最后一句带着阴惨惨的冷意。 周漾刚要说话,许屹就已经痛快地松开了手,他说:“可以,你带路吧。” 陈潜摸了摸手腕,转身就走,司晚晴不敢再看周漾,赶紧跟了上去。 许屹坐回椅子去摘除冰鞋和护具,动作迅速。 “你干嘛答应他?你不会滑冰,陈潜他这个人很暴力的!”周漾的声音又急又脆。 “我已经会了。”许屹抬起头来,“而且我力气比他大。” “这又不是比力气!” 见他专心摘护具不说话了,周漾跟着他坐下,说:“放他一马也行的,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惹我,我会想办法用别的方式教训他。” “不用,”许屹终于摘完了身上的装备,侧过脸看她,“其实不只你一个人有脾气想要教训他。” 他眼眸一闪,朝周漾笑了笑。 “我也想的。” - 冰球场边,十多个人正在旁围观,奇怪的事情是:场上只有两人对垒。他俩头戴头盔,身穿宽大的白色防护服,其中一个守在球门处,另一人握着冰球杆盘桓在攻区位置。 “好了没啊?咱得速战速决。”陈潜懒洋洋地说。 守门员的服装笨重,许屹穿得费劲,行动也费劲,他试着左右滑动找了找平衡,才慢慢半屈下身体,说:“可以了。” 前两个球,陈潜都赢得异常轻松,他本就是前锋,日常负责进攻惯了,对付一个连滑冰都还是新手的许屹不在话下。 他嚣张地朝场边的队友喊话:“各位,马上马上!” 周漾望着跪倒在地的许屹,生气地质问李腾腾:“你们那个守门员的衣服是不是有问题?我看他行动很不方便!” 李腾腾说:“这个衣服就是这样的,你朋友的个子高,可能不太合身……” 周漾瞪他:“你怎么不早说?不然还能换个合身的!” 李腾腾支吾的功夫,陈潜已经进了第三个球,看热闹的人群嘘声一片,甚至没了一开始围观的兴致。 “你们喊什么喊?吵死了!”周漾大声说,尤其针对司晚晴,即使她站得远远什么都没做,周漾的白眼也没放过她。 场上,陈潜看着慢慢站起身来的许屹,嘲讽道:“哥们儿你没看过冰球啊?”他大发慈悲地点拨,“你得学会用你的道具,你腿上那东西不是装饰,你得跪下去,八字形贴到冰面上,懂么?” 冰球这种运动对许屹来说是一片空白,他默念陈潜的话,小腿外展试了一下,果然,两块长长的护具严严实实贴到地面,形成很大一片阻挡,他试了两次,自动屏蔽陈潜的冷嘲热讽。 过一会儿,许屹抬起头,说:“来吧。” 明明都被打趴下了,还装得那么镇定自若的模样,陈潜最烦这种装逼货。他来回滑了几下,做了个假动作,把球飞快击打出去。 这一次,冰球却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稳稳进入网内,而是在许屹的阻挡中折了个角度后擦着边缘进入。 场边有人惊叹:“这小子可以啊!” 周漾惊喜道:“就是这样!陈潜你死定了!” 陈潜脸色黑下来,他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忽然,面罩下的五官勾起一抹笑容。 他挥动杆子,试了试方向,随后,没有做任何假动作,就这么直接击打、发球,冰球被击到空中,高速旋转带着巨大的力量。 许屹忍住躲开的冲动,用戴着厚厚手套的单手去拦,可是冰球并没有呈曲线回落瞄准身后的网,而是径直往上朝着许屹的头部而去——冰球撞击在他的面罩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猛烈的冲击力震得许屹一阵耳鸣,他闷哼一声半跪在地。 “你没事吧?”周漾急道。 那个半跪的身影冲她摇了摇手,她还是不放心。可是陈潜已经悠闲地滑到周漾面前,流里流气地说:“伐好意思哦,我向你道歉。” 周漾死死盯住他:“你故意的!” 他笑得张狂:“对啊,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你们赢了,我也道歉了,”他的笑容隐下去,咬牙道,“咱俩现在互不相欠,别他妈再缠着老子!” 说完,扬长而去。 周漾想要追上去,被李腾腾拦下:“周漾,算了吧,我看他脾气上来了……” 周漾一时没动作,她望一眼场上那个身影:许屹已经站起身来,慢慢往场边的出口处去了。 她的视线慢慢移回到陈潜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我一定要整死陈潜这个烂人。” - 有全身防护措施在,许屹并没有受外伤,只是头依然有些胀痛。“明天就好了。”他并不在意。 周漾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不用。” “我说去就去。”周漾不管他,对李腾腾道:“你回去打球吧,顺便转告陈潜,准备好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回头跟他算账。” 李腾腾犹豫:“我不跟他们打了,我陪你们去。” “你跟着我们干嘛?”周漾不耐烦地说,“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李腾腾有些委屈,但没有反驳。 周漾和许屹走到隔壁滑冰场馆时,望见贺伊和罗夏已经出来了,站在门口说着话。贺伊率先看见了周漾,朝她招手:“正找你们呢。” 周漾心情欠佳,大致解释了一下原由,就准备带着许屹和罗夏离开。贺伊表示可以一起去医院,还是被她拒绝。她此时还在气头上,间接把气撒在了所有和陈潜和平相处的人身上,贺伊也不敢有异议。 去医院做了检查,得到医生的明确诊断,周漾才放心,这事毕竟由她而起,她可不想伤害到许屹。只是虽然没有大问题,但是许屹的头痛却是轻微脑震荡引起,医生表示最好休息几天观察一下,如果三天后还持续头痛,那么就要再来医院。 周漾当即替他做出了决定:暂时不去学校做助教,乖乖待在别墅休息。 第21章 初来乍到(五) 周漾小时候长得漂亮可爱,并且伶牙俐齿,冰雪聪明,女孩子喜欢她,男孩子奉承她,在学校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年岁渐长性子反而冷下来,特别是进入高中以后,玩得好的朋友没几个,跟大多数同学的关系都处得都很平淡。骄纵任性的脾气倒是一直没变,只是身处海市最好的私立国际学校,周围同学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有点背景。少爷小姐们含着金汤匙出生,各个都有脾气,周漾远不是最嚣张跋扈的那个。在学校这个小社会里,运行着一套自己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这套最简单的逻辑从上至下皆为适用。周漾在女厕所撞见过霸凌现场,也在校园角落遇到过男生打架。被霸凌被殴打的对象往往家庭条件略微逊色,即使受了委屈也会选择忍气吞声。有那么一两个拎不清局势的也会告诉父母、上报老师,只不过一旦听得施暴者家长是某某某,基本咬了牙选择息事宁人。最终的结果毫无例外,都是风过无痕。还记得陈潜嘲讽周漾的那天,她难过了很久,等回过味来,她第一时间问了戴聿诚:“小叔叔,如果有一个家里挺厉害的人欺负了我,我该怎么办?”戴聿诚当时正在办公,摘下细框眼镜,随口问:“哪种欺负?”周漾用词激烈:“践踏我尊严的那种。”戴聿诚的视线挪到周漾的脸,“这么严重的话,小叔叔帮你卸了他的腿,叫他以后都没办法作出‘践踏’这个动作,好不好?”周漾呆住,轻轻“啊?”了一声。戴聿诚望着她傻乎乎的表情,蓦地轻笑出声,随即恢复温和模样,问:“是谁?”周漾急忙摇头:“没谁,我在假设。”戴聿诚挑挑眉,他把弄着手中的眼镜,漫不经心地说:“小叔叔的承诺长期有效。”如果不是因为告白失败,导致关系尴尬,小叔叔回了香港再也没有联系,那么周漾此时此刻一定会第一时间寻求他的帮助,她也就不需要苦恼怎么对付陈潜了。虽然小叔叔的解决方案听上去很残暴,但周漾知道他可以办到。那么,他自然也可以想出别的、更温和一点的办法。不像现在,周漾绞尽脑汁,也只能从身边见过的霸凌斗殴现场截取灵感… 周漾小时候长得漂亮可爱,并且伶牙俐齿,冰雪聪明,女孩子喜欢她,男孩子奉承她,在学校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第32章 年岁渐长性子反而冷下来,特别是进入高中以后,玩得好的朋友没几个,跟大多数同学的关系都处得都很平淡。 骄纵任性的脾气倒是一直没变,只是身处海市最好的私立国际学校,周围同学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有点背景。少爷小姐们含着金汤匙出生,各个都有脾气,周漾远不是最嚣张跋扈的那个。 在学校这个小社会里,运行着一套自己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这套最简单的逻辑从上至下皆为适用。 周漾在女厕所撞见过霸凌现场,也在校园角落遇到过男生打架。被霸凌被殴打的对象往往家庭条件略微逊色,即使受了委屈也会选择忍气吞声。有那么一两个拎不清局势的也会告诉父母、上报老师,只不过一旦听得施暴者家长是某某某,基本咬了牙选择息事宁人。 最终的结果毫无例外,都是风过无痕。 还记得陈潜嘲讽周漾的那天,她难过了很久,等回过味来,她第一时间问了戴聿诚:“小叔叔,如果有一个家里挺厉害的人欺负了我,我该怎么办?” 戴聿诚当时正在办公,摘下细框眼镜,随口问:“哪种欺负?” 周漾用词激烈:“践踏我尊严的那种。” 戴聿诚的视线挪到周漾的脸,“这么严重的话,小叔叔帮你卸了他的腿,叫他以后都没办法作出‘践踏’这个动作,好不好?” 周漾呆住,轻轻“啊?”了一声。 戴聿诚望着她傻乎乎的表情,蓦地轻笑出声,随即恢复温和模样,问:“是谁?” 周漾急忙摇头:“没谁,我在假设。” 戴聿诚挑挑眉,他把弄着手中的眼镜,漫不经心地说:“小叔叔的承诺长期有效。” 如果不是因为告白失败,导致关系尴尬,小叔叔回了香港再也没有联系,那么周漾此时此刻一定会第一时间寻求他的帮助,她也就不需要苦恼怎么对付陈潜了。 虽然小叔叔的解决方案听上去很残暴,但周漾知道他可以办到。那么,他自然也可以想出别的、更温和一点的办法。 不像现在,周漾绞尽脑汁,也只能从身边见过的霸凌斗殴现场截取灵感。 找学校里的“大哥”帮忙打他一顿?可是陈潜好像本身就是学校里的“大哥”,而且揍他一顿未免有点情节严重。或者溜进学校,偷偷把他课桌里的书本划烂?那也太小儿科不解气了…… 周漾托着脑袋沉思。 直到近午饭时间,周漾才从房间里出来,还没下楼,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许屹一大早就起床了,睡醒之后头痛症状好得差不多,他心里想和罗夏一起去学校,但是罗夏坚持让他听周漾的话,休息几天再说。 他一个人待在别墅里无事可做,便帮着家里阿姨搭把手做事。他手脚麻利,干起活来又快又细致,加上他模样长得好,态度谦逊礼貌,半天下来,几个阿姨对他的印象都格外得好。 尤其是厨房的两个阿姨,其中一个自带优越感,之前还看不上两个山里娃带来的东西,今天看许屹帮着择菜洗菜,处理起生鱼也不在话下,好感顿生。 “现在的小孩子各个都娇生惯养,能把自己房间弄弄干净就不错了,哪有这样还会杀鱼的?”她笑着说。 许屹把鱼洗干净放在盘子里,“在家里做习惯了,没什么。” 阿姨看着他眉眼柔和的样子,不由联想到家里的孩子,虽然自己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孩子们从小也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想到此,她不禁有点可怜许屹:“喔唷,你这孩子不容易哦,辛苦的。” “还好。”他擦了擦手,“还有我可以做的吗?” “不用了不用了,你出去等着吃饭好了。” “是啊,谁让你来我家干活的?头不痛了?”周漾忽然出声,打断了厨房里的温馨,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门口。 阿姨听见这话,局促不安地看过来:“漾漾,我本来是要自己做,没要他帮忙的……” 许屹将责任揽了过去:“我身体已经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周漾对此不置一词,她眼神轻飘飘从许屹身上掠过,说:“既然没事,那你过来帮我。” 客厅的桌子上,五六支花瓶里插满了百合花,一进去就闻到浓烈刺鼻的香味。 周漾戴上口罩和手套,又扔给许屹一套,“戴上。” 许屹不解:“做什么?” 周漾一手拿着保鲜密封袋,接在百合花蕊的下方,另一手抖动花蕊,花粉便簌簌下落。她看向许屹:“看明白了吧?收集花粉。” “收集这个做什么?” “做坏事咯,”周漾声音懒懒,见他站着不动,才解释,“陈潜花粉过敏。” 许屹立刻明白了她要做的“坏事”,他想了想问:“过敏严重的人会导致休克,你知道他的症状吗?” “他就长点疹子,打打喷嚏……这样已经很便宜他了,”周漾恨恨道,“我还巴不得他休克晕死过去,进医院才好呢!” 过敏这事还是周漾听司晚晴说的,那个时候她俩还没闹掰。 周漾睨了许屹一眼,“你怕就算了。” 许屹没说话,他默默戴好了口罩和手套,走到一旁跟着周漾的样子照做。 “又不怕了?”周漾问。 许屹挑挑眉,“我只是担心他真出事了会找上你。”他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平淡,“待会儿具体实施,我去吧。” 周漾一愣,抬眼去瞧他,只见他专心致志做事,头也没抬。 - 冰球馆内激战正酣,后方的更衣室里空无一人,外面的走廊里同样安静无声。 忽然,更衣室的门被打开,从里面里闪出一个人影,是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男孩。他左右看了看,周围依然静悄悄的,他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外走去。 一楼大厅,周漾和贺伊正躲在一个柱子后面等着。见许屹出来了,周漾确认他后面没有人跟着,才轻声问他:“怎么样?” “嗯。”许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给她看了一眼——作为事情办完的证据——随即飞快放回口袋。 周漾不满意:“你怎么没倒完?” 许屹说:“我在他贴身衣物、水杯把手都撒了,要真把他柜子里里外外全洒一遍,岂不是等着被他提早发现?” “行吧,算你机智。”周漾又对贺伊说:“听着,明天之前,我要是收不到他肿成大猪头的照片,这事没完!” 贺伊告饶:“我知道我知道,到时候我亲自把花粉倒他头上,行了吧?”他接过许屹递过来的更衣室钥匙,“你俩赶紧走吧,我还要赶回去打球。”边说边转身离开。 周漾今天的计划本来是找到贺伊作内应,然后自己偷偷溜进更衣室动手,但是许屹坚持他进去实施最后一步。贺伊听了,也帮着拦住周漾,让许屹有时间进去。 等待的功夫,周漾还在后悔,贺伊却懒洋洋地说,有人帮着冲锋陷阵多好,你少脏了自己的手。 可是那就脏了他的手——周漾这样想着,竟有些不好受。 好在事情办得异常顺利,似乎只需要等待结果。 周漾嚼着口香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问许屹:“你想去哪里玩?现在时间还早,我可以陪你。” 许屹回:“不用,我没什么想玩的。” 周漾赞同:“其实海市确实一般得很,那些景点没意思透了,什么东方明珠、城隍庙、南京路,没什么看头,人还多得要命,”她停下来,语气微变,“不过你是第一次来,还是值得去看看的,你想先去哪一个?” 许屹想了想,说:“夏令营安排了海市一日游,我可以和罗夏他们一块……我身体已经没什么不适,明天就和她一起去学校了。” 周漾很不喜欢被拒绝,尤其是最近,她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步伐飞快。 不过半分钟内,她又有了别的主意,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许屹跟在她身后,差点和她撞个满怀,急忙退后一些距离。 只见周漾笑容灿烂,变脸堪称迅速。 “那我们现在去看电影好了!” - 暑期档的影院里人头攒动,学生、情侣、孩子和家长,成群结伴,叽叽喳喳。 许屹怀里捧着一桶爆米花,两只手拎着两杯可乐,跟在周漾身后。她穿梭在人群中,终于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旁边的位置坐了一个小孩,只占了一半位置。周漾往边上挪了挪,大方地邀请许屹坐下。 许屹没动,说:“太挤了,我站一会儿。” “还有二十分钟呢。” “没事。” 周漾也不勉强,时间尚早,她吃着爆米花和许屹闲聊:“《功夫熊猫1》你看过没?” “没有。” “没事,这电影很好理解,而且听说两部联系不是很大。” “哦。” 第33章 “你要是看不懂可以问我。” “好的。” “诶,那边有游戏机,要不要过去玩会儿解闷?” “不用。” “那要不我们待会儿去电玩城,我们去打电动吧?” “……我想回去看书。” “看书多没劲呀。” “不是你让我好好复习准备高考吗?” “你不是第一名吗?” “第一名也得复习。” 干巴巴的对话竟然有来有回聊得下去,还让来了海市就过分沉默的许屹开始回怼。周漾忽然歪着头看他:“你就应该这样呀。” “什么?”他问。 周漾笑眯眯道:“你不是喜欢逗我吗?你就应该这样说话才对。” 许屹不作声,望向她的漆黑眼眸一片平静。 周漾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一群女生的出现忽然打断了他俩难得的轻松气氛。 第22章 初来乍到(六) 来人是和周漾同班的四个女生。她们是年级里有名的小团体,四个人长相不错、穿着时尚,平时上学也会化妆,成绩在班级里属于末等。为首那个女生颇有大姐头气质,其他班女生都不敢得罪她。周漾和她们关系不远也不近,跟大姐头的交集只有两次。一次是运动会,她俩一起参加4x100接力赛,结束后大姐头来了例假,周漾把自己多带的一条运动裤借给了她;还有一次是周漾去厕所,发现门被反锁,敲了半天门才开,开门的女生正要骂人,就被大姐头制止了。周漾望了望里面,发现她们正在教训隔壁班一个女生,那女生头发凌乱,跪在地上低声啜泣。大姐头朝周漾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周漾皱着眉说:“楼下厕所都满了,我爬了几层才上来,憋不住了!”大姐头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周漾走进厕所时,看了那跪在地上的女生一眼,径直进了隔间。冲水声哗哗,伴随着门板外的巴掌声和哭声。周漾走出来洗手,一边洗一边说:“谭姐,我才想起来,我上来的时候老班正在教室查烟,座位一个一个翻过去,你要不要先回去看看?”“草!”“烦死了那老头!”……四个人咒骂着,呼啦啦走了干净,大姐头临走前还跟周漾道了谢。周漾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走到哭泣女生边上,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剩下的纸巾递到了女生手里。……现在在影院碰上,谭姐她们的态度还算友好,打了招呼,问周漾来看什么电影。“那我们比你们早十分钟,快进场了,”谭姐眼神滑过周漾身旁的许屹,问她,“你男朋友?”也难怪她误会,出门前,周漾把自己的一顶黑色鸭舌帽借给许屹,两人戴着同款不同色的鸭舌帽出现在影院,男生还端着爆米花可乐陪伴在侧,显然是标准好男友姿态。周漾简单回答:“朋友。”她们听了吃吃地笑,一边打量许屹一边打趣:“很帅哦~”“站得真乖呀!”周漾懒得跟她们解释。她漫不经心去看许屹,只见他沉默地站在一旁,对女生们的七嘴八舌无动于衷,包括打趣“男朋友”时。鸭舌帽的存在很好地遮挡了他的眼神,周漾不… 来人是和周漾同班的四个女生。 她们是年级里有名的小团体,四个人长相不错、穿着时尚,平时上学也会化妆,成绩在班级里属于末等。为首那个女生颇有大姐头气质,其他班女生都不敢得罪她。 周漾和她们关系不远也不近,跟大姐头的交集只有两次。一次是运动会,她俩一起参加4x100接力赛,结束后大姐头来了例假,周漾把自己多带的一条运动裤借给了她;还有一次是周漾去厕所,发现门被反锁,敲了半天门才开,开门的女生正要骂人,就被大姐头制止了。 周漾望了望里面,发现她们正在教训隔壁班一个女生,那女生头发凌乱,跪在地上低声啜泣。大姐头朝周漾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周漾皱着眉说:“楼下厕所都满了,我爬了几层才上来,憋不住了!” 大姐头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周漾走进厕所时,看了那跪在地上的女生一眼,径直进了隔间。 冲水声哗哗,伴随着门板外的巴掌声和哭声。 周漾走出来洗手,一边洗一边说:“谭姐,我才想起来,我上来的时候老班正在教室查烟,座位一个一个翻过去,你要不要先回去看看?” “草!”“烦死了那老头!”…… 四个人咒骂着,呼啦啦走了干净,大姐头临走前还跟周漾道了谢。 周漾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走到哭泣女生边上,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剩下的纸巾递到了女生手里。 …… 现在在影院碰上,谭姐她们的态度还算友好,打了招呼,问周漾来看什么电影。 “那我们比你们早十分钟,快进场了,”谭姐眼神滑过周漾身旁的许屹,问她,“你男朋友?” 也难怪她误会,出门前,周漾把自己的一顶黑色鸭舌帽借给许屹,两人戴着同款不同色的鸭舌帽出现在影院,男生还端着爆米花可乐陪伴在侧,显然是标准好男友姿态。 周漾简单回答:“朋友。” 她们听了吃吃地笑,一边打量许屹一边打趣:“很帅哦~”“站得真乖呀!” 周漾懒得跟她们解释。她漫不经心去看许屹,只见他沉默地站在一旁,对女生们的七嘴八舌无动于衷,包括打趣“男朋友”时。 鸭舌帽的存在很好地遮挡了他的眼神,周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周漾正在疑惑四个女生怎么还不进场,远处跑来一个面熟的女生,她跑得气喘吁吁,着急忙慌地献上四杯奶茶。 “不好意思,我,我来晚了,时间太紧,我好不容易才赶上……” 其中一个女生接过奶茶,厉声骂道:“你还敢说时间太紧,我们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出门了吗?!” 那女生颤声解释:“我在外面上课没看到,但我看到的第一时间就赶紧过来了!” 谭姐把奶茶杯子转了一圈,忽然说话:“我要热的,怎么买成常温的了?” 那女生吓了一跳,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看清,我现在再去买一杯热的行吗?” 谭姐斜睨她:“电影还有一分钟开始,你觉得呢?” “我买好了送进来,到时候联系您……可以吗?” 谭姐嗤了一声,也不回答,带着其他人入场检票去了。那个买奶茶的女生见状,气还没喘匀,赶紧转身,飞快离开。 许屹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问周漾:“她们都是你的同学?” 周漾嗯了一声,说:“跑腿那个是隔壁班的。”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们也进去吧。” 周漾买的场次是vip厅,全场只有二十来个座位,两个一组,位置都是舒服的真皮沙发,中间还有台几。座位前后左右间隙很大,整个人可以完全平躺。 周漾躺下后调整座椅,试了一下3d眼镜,发现镜片有些模糊,拿纸巾擦了擦还是糊的,她看向许屹:“你能帮我去换个眼镜吗?” 许屹刚把东西放在台几上,接过眼镜,说“好”。 他找到前台换好了眼镜,试戴后确保没有问题才往回走。走到检票处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刚才那个跑腿买奶茶的女生。 她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握着手机,正焦急地和检票人员说着什么。 “请你让我进去一下吧,我把奶茶给我同学,马上就出来!” “你没有票就是不能进,你让你同学出来拿一下不就行了。” “求求你了,让我送进去吧!” 工作人员说了三四遍,早已不耐烦,把她拨开到一边去:“你别挡道,别人还要进呢!” 许屹走了几步,还是转身回去,对那女生道:“你同学是哪个厅的?我帮你送吧。” 那女生泛着泪光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啊,你是周漾的朋友!这样真的可以吗?你帮了我的大忙!太感谢你了!” 许屹把奶茶接过来,面对女生的再三道谢轻轻摇了摇头:“不客气,举手之劳。” 影厅里,电影已经开场,周漾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是来自她家中沐浴乳的味道,抬眸一看,果然是许屹猫着腰回来了。 周漾戴上眼镜,随口问他:“怎么这么久?” 许屹默了一秒,答:“一时没找到出口。” “笨。”周漾笑着吐了个字,没再追问。 电影轻松,有泪点有笑点,周漾看得高兴。她最喜欢在电影院看这种轻松不费脑的片子,也喜欢边看边吃东西,她一个人吃了半桶爆米花,喝完了一杯可乐。 许屹倒是没怎么吃,全程只喝了几口饮料。 散场出来,周漾急着去厕所,女厕所里人很多,她排了十分钟队才轮到。等到出来的时候,却没在出口看到许屹。 在影院大厅找了会儿,听到有人喊她:“周漾。”竟是谭姐的声音。 周漾回头,迎面而来又是那四个女生,只是这次,她们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第34章 “你们还没走?”周漾问。 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她们却觉得可笑似的,互相对视,笑出声来。其中一个阴阳怪气地说:“等你呢,我们看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周漾疑惑:“什么?” 那人朝大厅外一个角落指了指,周漾顺着看过去,只见许屹站在角落和一个女生说话,女生正是刚才替她们跑腿的那个——被她们欺负的隔壁班同学:黄可欣。 谭姐走到周漾身边,幽幽道:“周漾,上次你给我们通风报信,结果我们回去一看老班根本不在教室。我是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才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吧,我必须得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不值得你对她好。这么点功夫就缠上你男朋友了,你不觉得她很贱吗?” 周漾收回视线,“可是我看她后来做了你们的小跟班,很听你们的话。” “是她自己非要做狗的,我可没逼她,”谭姐笑着的眼睛变得凶狠,“我话放在这里,黄可欣,我看了就烦,见一次收拾一次!”她朝那边撇了撇,“你自己的事情呢,你自己解决。至于我们和她的,劝你以后都别多管闲事!” 说完,她就带着人离开了。 周漾再次看向那个角落,黄可欣的脸上挂着泪珠,摇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两人齐刷刷朝她看过来。黄可欣擦了擦眼泪,欣喜道:“周漾你来啦!” 周漾点点头,问许屹:“你俩聊完没?我去旁边等你?” 黄可欣慌了:“周漾你别生气,你不要误会我!”她着急解释,“我刚才进不去里面,是你朋友帮我把奶茶带进去给她们了,我,我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结果她们更加生气,让我在外面等着……我一直等到她们出来……”她说着说着带了哭腔。 周漾听她说得啰嗦,直接问:“她们又欺负你了?” 她哭哭啼啼点头:“她们揪住我的头发要带我走,还不让我喊……是你朋友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阻止了她们。” 周漾眉头皱得更深:“这里这么多人她们也敢?未免太嚣张了!” 一直静默在旁的许屹开口:“她们四个人围着她,加上这里乱糟糟的,没多少人注意到。” 周漾只好问黄可欣:“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黄可欣眼泪汪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关系,我下学期就不在这里念书了,我爸妈已经给我办了转学手续。” 周漾有点意外,不解道:“既然你都要走了,怎么还怕她们?还要来影院呢?” 黄可欣嗫嚅着说:“我,我习惯了……我就是很害怕,不敢不听她们的话。” 周漾更无奈了,随口叮嘱一句:“行吧,那你以后别理她们了,反正你都要走了。” 黄可欣点头,“嗯嗯,我知道的。”她再次郑重道谢,“我之前怕连累你,所以没有向你当面说谢谢,但我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你,周漾,谢谢,”她又看向许屹,“还有你的朋友。” 周漾对自己那次临时起意的帮忙很是无所谓,她和黄可欣只是见过几面的关系,其实并不相熟,既谈不上特意帮她,更没有放在心上。 包括此刻。 - 回家路上,周漾和许屹一起坐在保姆车后排,周漾刷着手机,喝着酸奶,身旁的许屹则静静看着窗外。 周漾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脑子里在琢磨之前的事,想着想着,她轻笑一声,煞有介事开口:“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受女生欢迎了。” 这突兀的话语让许屹怔住了,他下意识反问:“什么?” 周漾收起手机,“首先,你长得很好看;其次,我发现你‘过分’地助人为乐,”她促狭地看他,“你是对所有女生都那么好吗?” 许屹停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是‘过分’?” 周漾只抓自己的重点:“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见他不说话,周漾又通俗易懂地问了一遍,“你是中央空调吗?” 他皱眉:“我没有。” “不,你有,”周漾盯着他,这两个字说得很重,说完又立刻觉得自己很没意思,转而不经意地问:“你刚才跟黄可欣说了些什么?” 许屹对她跳脱的脑回路感到无奈,“……我问了她平时被欺负的情况。” “她怎么说的?” “淋过水、打过巴掌、关过储藏室。”许屹面容严肃,声音沉下去,“我建议她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告诉老师,或者直接报警。” 周漾没什么情绪地挑挑眉,拿起酸奶把剩下的一口气喝完了,“那她肯定告诉你这些都没用。” 事实确实如此。 许屹从那几个女生手下救下黄可欣,第一时间就想报警,可是黄可欣哭着摇头,说什么也不答应,拉着他逃似的离开了。 许屹说:“她遇到的情况已经构成了霸凌,老师警察不会不管。” 周漾说:“可她没有证据。” 许屹说:“她可以收集证据,法律是所有人的武器,要学会运用。” 周漾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也许吧。” 许屹对她轻慢的态度有些不舒服,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车子此时正好到达了周家别墅的门口,庄严气派的大门在前面缓缓打开。 周漾的眼神掠过身边人的侧脸,他紧抿的嘴唇线条坚毅,显然是不认同自己的话。 她拿出湿巾擦了擦手,声音闲淡:“那四个女生家里都不简单,黄可欣家是暴发户,有钱,却没什么实力。惹不起就躲,其实这是最好的办法,她远比你知道这里的生存之道。” 许屹看向周漾,此时车子安静驶入大道,两旁的路灯穿过绿荫照亮整条道路,也照亮了她的脸。 大小姐娇生惯养,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看起来不谙世事,实际上却远比同龄的他更加早慧、更加练达。 前方到达一个缓坡,车子降速,稳稳上行。大约十来分钟之后,周家富丽堂皇的别墅展现在眼前。放眼望去,周遭看不到别的建筑群,仿佛只矗立着这一栋绚丽璀璨的房屋。 此地并非郊区,离市中心不过十几公里。和市中心的繁华相比,这里静谧的环境和宽阔辽远的视野空间是另一种奢靡。 回想起来,在海市的三天,犹如梦境。 许屹今天穿回了自己的衣服。旧衣服贴身又舒服,放在灯光下仔细看才能看到上面微小的白色绒毛。这些泛白的绒毛一方面和周家奢侈的环境格格不入,另一方面却在默默提醒着许屹:他是从何而来,最终又会回到何处。 他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抚过,柔软的触感仿佛是来自遥远家乡最原始的慰藉。 胸腔内那颗激荡不忿的心脏复又平静下来。 第23章 puppylove(一) 周漾连着几天都没有见到许屹和罗夏。她早上起得晚,醒来时他们已经去了学校。吃好午饭,她约了朋友一起去美甲美发,等到回家已经晚上十来点,他们都已经睡了。隔天行程又是如此。照理来说这样的生活也算恢复到平常状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漾总觉得生活中缺了点东西。这天,许屹和罗夏在学校吃好了晚饭才回周家别墅,从车上下来时,两人还在谈论着白天的趣事。最近几天他们和夏令营的孩子们一起逛了海市最著名的景点,拍了很多照片,还去了科技馆,见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两人聊得入神,直到周漾喊他们才发现。周漾穿着白色t恤和白色百褶短裙,斜坐在二楼窗台边,她双手压着一本书平摊在大腿处,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俩的方向。许屹抬头望过去,微微一愣。少女赤着脚,十个圆润的脚趾上涂满了鲜红色的指甲油,在落日余晖中甚是明艳。温柔的霞光撒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她姣好的面容在这日与夜的交界时分显得出奇得恬静,连带她的眼神都带着平时少见的柔和。只是不知道她是在看自己,还是看身旁的罗夏。罗夏朝她用力挥手:“周漾,你今天回来得早呀!”“嗯,我去打网球了。”周漾微笑,“你们吃饭了吗?”“吃好啦,你呢?”周漾点点头,没再说话,她合起书本,跳下窗台往屋里走去。等许屹和罗夏走进客厅时,周漾已经下来,她问:“你们这两天去做什么了?”罗夏的话匣子瞬间被打开,她津津有味地叙述这两天的所见所闻,还拿出手机给周漾看照片,照片上都是昭亚小学那帮孩子的熟面孔。罗夏手中的这只旧手机是刘莉莉借给罗夏的,是为了让罗夏和许屹在海市方便一些,也能让他们随时和家里联系。周漾顿时觉得自己的主人身份做得有些不称职,因为她之前都没有想起来要让他们打电话和家里人联系,好在莉莉姐考虑周到。“只有一个吗?那你呢?”周漾问许屹,又说,“我有好几个旧手机,回头让人办个卡拿给你。”“不用,我和夏夏用一个就行。”他说。周漾没作声,她坐在罗夏身旁看照… 第35章 第24章 puppylove(二) 许屹被人拖进楼梯间的时候毫无防备。他和周漾离开的前后脚,陈潜就带着两个小弟跟了出来。陈潜本来预备找时机下手,没想到许屹临走前去了洗手间。陈潜对这里很熟悉,伏击在此,等着他自投罗网。被拖拽的许屹很快反应过来,他身手敏捷,两个小弟根本对付不了他,陈潜亲自动手才把他控制住。陈潜摸了摸被击中的下巴,骂了一声“操”,狠狠踹了许屹一脚后才说话:“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揍么?”他摘掉口罩的脸上布满红疹,虽然消下去不少,但一眼看去密密麻麻。许屹两只胳膊都被钳制,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你他妈是周漾的狗吗?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陈潜阴沉着脸,“胆儿是真肥啊,得罪了我还敢送上门来?”他一把扯住许屹的头发,“乡巴佬,我警告你,这里是海市,你办事前最好先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被制服的少年一脸平静,幽深的眼眸望过来带着满满的不屑。“我管你是谁?”“啪”的一声,陈潜的巴掌狠狠抽打在许屹的脸颊,许屹的嘴角瞬间流出一道血来。“那你就该尝尝惹我的滋味。”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他妈打你一顿都是轻的!我告诉你,监控拍到了你,只要我想,我随时都能把你送进去吃牢饭!”许屹一动不动看着他,眼眸微闪。陈潜笑起来:“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他眼风扫了两旁的小弟一眼,他们立刻将许屹扔到地上,三人围拢过去,对着地上的许屹拳打脚踢。“你不是很有种吗?!”陈潜吼道,“再反抗一个试试,你来啊!”两个小弟一开始被许屹打了好几下,此刻泄愤般更加卖力。“住手!”只听一声大喝,安全通道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周漾举着手机对准了他们,边录边走进来:“陈潜你给我住手,我全拍下来了!我们警察局见!”“妈的周漾你有完没完?!”陈潜大骂,“老子没教训你,你还敢威胁我?”他直接冲向周漾,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另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周漾痛得直咧嘴,她去掰陈潜的手,… 许屹被人拖进楼梯间的时候毫无防备。 他和周漾离开的前后脚,陈潜就带着两个小弟跟了出来。陈潜本来预备找时机下手,没想到许屹临走前去了洗手间。 陈潜对这里很熟悉,伏击在此,等着他自投罗网。 被拖拽的许屹很快反应过来,他身手敏捷,两个小弟根本对付不了他,陈潜亲自动手才把他控制住。 陈潜摸了摸被击中的下巴,骂了一声“操”,狠狠踹了许屹一脚后才说话:“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揍么?”他摘掉口罩的脸上布满红疹,虽然消下去不少,但一眼看去密密麻麻。 许屹两只胳膊都被钳制,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 “你他妈是周漾的狗吗?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陈潜阴沉着脸,“胆儿是真肥啊,得罪了我还敢送上门来?”他一把扯住许屹的头发,“乡巴佬,我警告你,这里是海市,你办事前最好先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被制服的少年一脸平静,幽深的眼眸望过来带着满满的不屑。 “我管你是谁?” “啪”的一声,陈潜的巴掌狠狠抽打在许屹的脸颊,许屹的嘴角瞬间流出一道血来。 “那你就该尝尝惹我的滋味。”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他妈打你一顿都是轻的!我告诉你,监控拍到了你,只要我想,我随时都能把你送进去吃牢饭!” 许屹一动不动看着他,眼眸微闪。 陈潜笑起来:“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他眼风扫了两旁的小弟一眼,他们立刻将许屹扔到地上,三人围拢过去,对着地上的许屹拳打脚踢。 “你不是很有种吗?!”陈潜吼道,“再反抗一个试试,你来啊!” 两个小弟一开始被许屹打了好几下,此刻泄愤般更加卖力。 “住手!” 只听一声大喝,安全通道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周漾举着手机对准了他们,边录边走进来:“陈潜你给我住手,我全拍下来了!我们警察局见!” “妈的周漾你有完没完?!”陈潜大骂,“老子没教训你,你还敢威胁我?”他直接冲向周漾,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另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周漾痛得直咧嘴,她去掰陈潜的手,纹丝不动。她心中害怕,但强装镇定,高声道:“陈潜你敢?我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陈潜一边去检查她的手机一边嗤笑:“你确定你爸有这么关心你?不如多拉拢拉拢你的小叔叔,”他看向她,笑容意味不明,“你那么喜欢他,别不是早就爬上了他的床吧?” “你下流龌蹉!你滚!”周漾气极,脸涨得通红。她挣扎着,另一只手奋力朝他甩去,也被他牢牢制住。 陈潜正欲动手,脑袋后头忽然迎来一拳,嗡的一声。 他才转身,找准时机的许屹对他反手又是一巴掌。正在看戏的小弟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冲上来帮忙,那边,许屹已经抓起周漾的手往外跑去。 …… ktv里灯光交错,人影幢幢,周漾的手被许屹紧紧抓着,一路飞奔,陈潜他们的声音还在身后回响。 恍惚间天光大亮,街道的车水马龙扑面而来。 周漾听到许屹的喘息声,还有两人疯狂跑动的脚步声。 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 渐渐的,街上路人的说笑、汽车的轰鸣、自行车的铃声,纷纷扰扰的嘈杂声开始变弱,直至成了单调的背景白噪音。 室外的阳光热烈没有一丝微风,只有奔跑引起的空气流动,带来前方少年身上的气息。有沐浴乳和洗发水混合的樱花香味,还有汗味夹杂着一丝很淡很淡的血腥气。 周漾感觉握住她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 就和她的心跳一样,越来越快,快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她的胸腔。 经过一个桥洞时,他们终于停了下来,这里来往人群和车辆稀少,桥洞外绿荫蔽日,安静祥和。 他们已经离那个热闹的地方很远了。 周漾大口大口喘着气,间隙,她侧过头去看许屹。 他闭着眼睛靠在青色的砖壁上,头向上仰着,喉结凸起,汗水从他的发间滑落,顺着下颌线一路往下,隐入白色的衣领。 他的眼角和嘴角都受了伤,血液流下来结了块,是暗红色的。 “你没事吧?”周漾还在喘息。许屹听了,睁开眼来看她,他布满血丝的左眼倒把周漾吓了一跳:“你伤到眼睛了吗?” 他察觉到她的惊讶,立刻侧向一边,站直身体,“没有。” 周漾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他,“明明就有!你的额头、眼角、嘴巴,都受伤了。”她视线往下,才注意到他白色t恤上的脚印明显。 “这群混蛋!……他们还踢你哪里了?身上?腿上?” 他避无可避,只好回:“没什么。”他的手本来捂在腹部,看见周漾的目光,默默放开了,垂在身旁。 周漾还在盯着那里看,声音也低下去:“他们踢到你肚子了,很疼吗?” 他抿唇,轻声说:“还好,不疼。” 仔细想来,许屹来海市的几天已经受了两次伤,皆是因她而起。明明是想帮助他的,却给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周漾的心被猛烈地揪起。 她咬着唇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一会儿才讷讷开口:“对不起。” 许屹一愣,瞧见她盈盈泪眼望过来。 那双眼睛里的傲娇和倔强依旧,但是此刻被更多真情实意的关心和歉意包裹住,显得格外柔软。 “是我要报复他的,也是我非要你陪我过来的,都怪我。”她说。 “没,”许屹的语速因为嘴角的伤口变得缓慢,“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要对付的人是我,你是无辜的。”周漾的负罪感更深,定定地看着他,像是下定决心般保证,“你放心好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许屹怔了怔,旋即勾起嘴角,这个动作牵扯到伤口,嘴唇又开始流血,他抬手拭了拭。 他轻笑:“你要怎么负责?” 眉眼飞扬间,他的神情轻松自在,藏着一点点揶揄、一点点纵容,这使得他本就优越的五官生动起来。 周漾悄然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生怕这难得的真情流露在他脸上飞快消逝,又被他用厚厚的保护膜遮掩起来。 果不其然,他眼眸一闪,很快就收起了笑容,他偏首望向桥洞之外的马路,躲开了周漾的视线。 “不要这样看我。” 他的声音带着夏日绿荫里特有的清冽。 周漾忽的心念一动,“为什么?”她盯着那隽秀的侧脸,向他走近一步,声音轻柔又娇俏,“我偏要看。” 他垂眸,迎上她的注视。 第36章 少女面容清丽,圆润的杏眼里盛满了明晃晃的欣赏和好奇。 他的嘴唇慢慢抿成一条直线,低声道:“因为我现在不好看。” “才不会,”周漾认真地说,“……还是很好看、很好看的。” 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来回逡巡,包括那些伤口也一一抚过。 暗色的血痕托起柔软的嘴唇,漆黑的眼眸被红血丝围绕,高挺的鼻梁旁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灰尘,连散落的头发丝都好像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美玉无瑕当然好,可是有些时候,破碎之美好像更加摄人心魄。 就像此刻,她如此轻易就被蛊惑到,即使对方并未有心如此。 桥洞之下,清风微拂,时间一秒一秒,缓慢流逝。 终于,许屹喑哑的声音唤回了周漾的神思,“回去吧。”只见他侧过头去,重新看向刚才眺望的方向。 周漾懵懵懂懂跟着瞧过去。 恍若大梦忽醒。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桥洞,外头正是阳光明媚。 …… 周漾正欲给司机打电话来接,惊觉手机还落在陈潜手里。而她的包扔在车里,现在是身无分文的状态。 “你带钱了吗?”周漾问。 这次过来,衣食住行都有基金会承包,许屹以防万一带了五百块生活费,那几乎是他打工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他翻了翻口袋,今天出门他一共带了一百三十块钱。 周漾看了看,说:“打车不知道够不够,不过没事……我们可以到家了再给钱。” 两人走到十字路口,等了半天也不见一辆出租车。只好沿着马路继续往前走,想要去热闹些的地方再打车。 刚才一门心思逃跑没感觉,现在回过神来才发觉天气热得受不了,顶着三十八度的天气走了七八分钟,周漾就已经汗流浃背。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两人决定进去买点喝的。 许屹拿了两瓶冰水到柜台结账,周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上拿着一盒创口贴和酒精棉签。她朝他扬了扬手,把东西扔在柜台上,对老板娘说:“这些也加上。” 老板娘一一扫码。 许屹偏头看到周漾眼巴巴盯着柜台上摆着的关东煮和烤肠看,于是他问了句:“饿吗?” 周漾赶紧点头,又有点担心:“钱够吗?”她实在有些没概念。 老板娘笑着说:“这些东西又不贵的,小姑娘这么节约的啊?” 许屹不由笑了笑,身旁这位小姑娘可是跟“节约”两字毫无关系。 “应该够。”他说,“你挑吧。” 周漾便放心大胆选了满满一大杯关东煮,老板娘算钱的功夫,她先跑到窗边占了个位置坐下来。 “一共一百二十四块三毛,三毛给你抹了。”老板娘的声音热情又亲切。 许屹拿钱的手猛然一滞,抬起头来问:“关东煮多少钱一串?” 老板娘微笑:“八块钱一串,很实惠哦。” 许屹清楚地记得,在纳普县城的小店里,关东煮一块钱一串。他看了眼杯中的食物,品类和数量都跟他见过买过的并无多大差别——他确定这杯关东煮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所以这是黑店吧? 这应该就是黑店吧!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从外面看平平无奇、门头小小的非品牌便利店能报出如此黑心的价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寸土寸金的海市的本来面貌?还是说海市人民都是冤大头? …… 最终,冤大头许屹带着一杯关东煮,两瓶水,一盒创口贴,一袋酒精棉签还有仅剩的六块钱回到了周漾身边。 周漾渴得不行,喝了一大口冰水终于缓过来。饥肠辘辘的她正准备吃关东煮,瞥见许屹脸上的伤,又放下了,她动手开始拆棉签,“我来帮你清理伤口。” “不用,我自己来。” 许屹拿过她手上的包装袋,取出一根棉签,照着玻璃幕墙上的反光在伤口上擦拭,很快就处理完毕。 “不贴创口贴吗?”周漾问。 “把血擦掉就行,不然太明显了。”他说着卷起裤腿,这才露出他小腿上更深的瘀伤,他看了一眼就飞快放下。 周漾眼尖看到了,惊讶道:“这么严重?!”伸手要去检查。 许屹拦住了她的手,声音淡淡的:“不严重,过两天就能好,你吃东西吧。” 他拒绝人的时候没有表情,叫人揣摸不清态度。 周漾回想刚才一路走来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有多疼,是在偷偷忍着吗? 她边想边吃着关东煮,竟有些食不下咽。 许屹不时接收到她担忧的眼神,表情和声音都变得无奈:“真没事,我皮糙肉厚,这不算什么。” “那你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哦。”周漾叮嘱。 “嗯。”他点头。 两人安静地吃着东西,许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回去后夏夏如果问起来,你不要告诉她这些,就说我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周漾“噢”了一声,她忽然反应过来他不愿意贴创口贴的原因可能也是这个。她机械地咀嚼着食物,不经意地问:“你是怕她担心?” “嗯。”他垂着眸,语气温柔。 “你跟夏夏关系很好。”周漾又说了句。 “对。” 周漾看向他,看着他的眼睛:“你们是青梅竹马。”她在陈述事实。 许屹愣了愣,说:“是吧。” 周漾没话讲了。 她重重咬下最后一口,拿起餐巾纸用力擦了擦嘴,再开口时声音扬起,恢复了平时的蛮横模样:“我吃饱了!走吧。” 许屹看一眼杯子里的关东煮,她只吃了三串,还剩下七八串,他提醒:“还有很多。” “所以呢?” 他抿唇道:“我不太饿,一个人可能吃不完。” “你吃掉也好扔垃圾箱也好,我都不管,”她再次强调,“我说了,我现在就想回家。” 许屹沉默两秒,说:“我马上,稍等。” 他专心致志开始吃东西,动作很快,却很安静,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剩下的关东煮。 周漾看了一会儿没说话,也没再等他,径直往门外走去。许屹将两瓶冰水旋紧盖子,一并放进塑料袋里,拎起来快步跟上去。 周漾的脾气来得突然,走路飞快,也不理人,许屹沉默地跟在她的身旁。经过一个公交站时,她停下来,“我走不动了,我要累死了!” 许屹递上一瓶水:“要喝点吗?” “我不要,都不冰了。”周漾朝路上张望,嘟囔,“真烦,怎么走了这么久一辆出租车也没有,什么烂地方。” 许屹听罢,看了公交站台一眼,对周漾说:“你等我一下。” 周漾等在原地,他很快去而复返,说:“这里有29路,要不我们坐公交吧?” “29路经过我家吗?” “嗯,之前查过,就是到站了要走一会儿。” 周漾望了望天,太阳晒得她愈发烦躁,“行吧。”她勉强同意。 29路公交车上人满为患,第一辆来的时候周漾不愿意上,没想到第二辆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等到第三辆过来的时候,总算不是沙丁鱼罐头了,两人这才上车。 两块钱一个人,许屹投了一张五块钱纸币进去,等在门口没动。 “你站那儿做什么?”周漾不解地问他。 却见下一个上车的人把一块钱递给许屹,许屹才往里走。周漾看明白了,小声道:“这样也行啊。” 许屹问:“你没坐过公交?” 他只是有些惊讶,周漾却仿佛被踩到了孔雀尾巴,下巴扬起哼道:“会坐公交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已经懂了!” 许屹微愣,旋即莞尔。 这辆车虽然不挤,但还是没有位置。周漾看着车上的杆子发愁,总觉得上面布满细菌,她仅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捏住,细眉紧蹙。 许屹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拎着塑料袋,看她这样已经猜出缘由,他轻声说:“你不想碰杆子的话可以抓着我。” 周漾不作声,可是她实在对着那根杆子下不去手,于是挪动脚步靠近许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许屹提醒:“你这样还是会摔倒的,你得抓我的胳膊。” 周漾不看他,继续冷言冷语:“可我不想碰到你。” 许屹无法,没再坚持。 公交车停停走走,每五分钟都要来一个刹车。碰到急刹时,周漾果然站不住,整个人往边上扑去。还好许屹一直注意观察着她的状态有所准备,及时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周漾这下老实了,两只手都紧紧抓在他的胳膊上。 公交车的空调给力,身上的暑气消散不少,只是许屹胳膊和周漾双手接触的地方依旧很热,还隐隐有了湿意。 周漾手掌在上面蹭了蹭,嫌弃地说:“你怎么这里都出汗?” 许屹低头看了眼,说:“明明是你手心的汗。” 第37章 “就是你的!”周漾瞪着他,霸道地颠倒黑白。 又一个刹车时间袭来,周漾的重心全往许屹身上压去,许屹拉着吊环的手用力,勉力撑住。待站定了,他另一只被塑料袋勒红掌心的手悄悄换了个姿势,往旁边挪动了一寸,血液终于回流。 一路过去,上下车人流频繁,周漾脸色也越来越差。许屹尽力照顾,有人上车挤过来时,他偏过身将她挡在里侧,等人走了,他又往旁边走些,给她腾出宽敞的空间。 漫长而折磨的车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周漾站得双腿酸软,浑身疲惫不堪。 等到周漾发现下车后走了十五分钟依然还没到家时,她终于受不了了。 “到底还要走多久?你是不是搞错方向了?” 许屹前后看了看,说:“我记得地图上就是这里,大概走半小时,很快了。” 半小时???那意味着他们还要再走十五分钟! 周漾惊了,怒吼:“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如果知道要走这么远,我才不会坐公交呢!我就应该在那里等到出租车为止!” 可惜这话说得为时已晚,她懊恼地走到边上,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揉腿。 许屹快速走过去,“抱歉……那你还能走吗?” 周漾脱下凉鞋扔在一旁,指着自己的脚底板说:“你觉得呢?你看看我的脚,都这么红了!再走下去我会长泡的!”她埋怨的声音带着娇滴滴的委屈。 不过周漾确实也没说谎,她站了一个小时,双腿发软,又连着走了十几分钟,体力消耗得差不多,再加上她穿的凉鞋底子薄,两只脚底又烫又痛,她是一分钟也走不动了。 许屹想了想,提议:“要不我先走回去,然后喊司机过来接你?” “你是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周漾更加不满。 虽然这里已经处在别墅区,治安环境很好,但是前后房屋稀少,树木环绕,又加上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暗…… 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似乎也不合适。 许屹不由叹了口气,“那我背你回去吧。” “……不要。”周漾还是拒绝。 “大小姐,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背对着她,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柔声道,“快点。” “不行,”周漾别开眼,过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别扭,“你还受着伤呢。” 许屹闻言微微一愣。 “你看我一路走过来像有事的样子吗?”他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眸望向她,“你不是想快点回家吗?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吃个冰淇淋……那也太舒服了吧!” 语气好像在哄小孩子。 周漾不是意志坚定的人,她腿软脚痛,还出了好多汗,身上难受得要命,洗澡就是她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在许屹的眼神怂恿下,她犹豫着站起身来,双手揽上他的脖子。 许屹一只手还拎着袋子,无处着力,不得不托着她的大腿将她背起。他低声道:“抱歉。”同时双手握成拳头,努力避免触碰到她。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呀。”周漾小声嗔怪。 她说话的声音就在耳畔,呼吸时的气息温热,直接喷在许屹的颈侧。 她的长发也随之散落下来,短的戳在他的耳朵和后颈,长的飘飘忽忽,一会儿粘在他的脸上,一会儿又贴在他的锁骨。 许屹忽然觉得不自在,可是他没有多余的手去拿开那些恼人的发丝,只得憋着一口气快步往前走。 周漾同样也不舒服,虽然许屹步伐沉稳,但他背上没有多余的脂肪做垫,在加快的脚步中硌得她胸口有些疼——那里的小鼓包正处在发育期,任何不适的疼痛都会被放大好几倍。 她有意往后仰一些,好将那个部位远离他,不要贴上去,可是这个动作使得重心偏离,反而让许屹背得更加吃力。 许屹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别动了。” 周漾立刻说:“我才没动!” 许屹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你别往后仰,我会撑不住。” 周漾咬着唇不说话,她既不想加重他的负担,更不想自己下去走。她思索片刻,索性心一横,整个人彻底贴了上去。 她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很不耐烦地说:“这样总行了吧?” 这次的声音和气息一起扑在许屹的耳边,在胸腔和背的紧密贴合下,蔓延到锁骨。 他呼吸都有些不畅快。 海市可真热啊,他想,比纳普热多了…… 安静下来的间隙,周漾终于可以侧过头去,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偷偷吁了一口气。等她转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许屹的耳朵近在迟尺。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只耳朵微微泛红透着粉色—— 就和她的脸颊一样。 作者的话 毛吉 第25章 puppylove(三) 许屹背着周漾到达周家别墅的大门口时,终于如释重负,他的身体早已超负荷运转多时,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周漾,周漾。”他喊了几声,才发现背上的人很久没有说话,已经累得睡着了。他撑着一口气,走到大门口想去按门铃。忽然听见一阵车子的引擎声。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许屹往边上让了让,那辆车却在大门口缓缓刹停。驾驶室的门打开,下来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白手套的男人,他飞快走到后门把车门打开,一手掩在上方,态度恭敬。稍许,后座位置下来一个男人,他个子很高,穿一身米白色休闲装,双手抄兜,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眼神快速扫过许屹的脸,然后落在他背上的周漾,那双冷漠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他径直走过来,把周漾接了过去,稳稳抱在怀里。许屹急忙上前拦住他:“你是谁?把她放下!”戴聿诚停住,他回眸再次审视眼前这个男孩,嘴角浮现一抹笑容,语气竟然意外得客气:“你是漾漾在丰州认识的朋友吧?我是她的叔叔。”她的叔叔。许屹愣住了,他想起陈潜说的话……不堪入耳,却被他记了下来。原来这就是她的小叔叔,如此年轻。如此英俊。“家里联系不上漾漾,在急着找人,先上车吧。”戴聿诚说完,抱着周漾走到车边,小心将她放在后座,随即对司机淡淡吩咐:“他坐副驾。”司机点头,将后门关上后,冲许屹友好地微笑:“请。”许屹摸了摸发昏的脑袋,手指掐入掌心让自己清醒一些。刚才着急被他扔在地上的塑料袋,其中一瓶水已经滚到了外面,他弯下腰,把水瓶捡起来放回去,然后拎着塑料袋上了车。车内安静,空调温度打得很低,许屹整个人瞬间就凉了下来。后座上的男人没有再跟许屹说话,他低垂着眼眸,专注地看着周漾。周漾不舒服似的哼哼唧唧,男人便观察着她的神色伸出手去。那只手在半空顿住,然后换了另一只没戴表的手,轻轻将她额头上的头发拨开一些——没有再收回,那只手就自然地护在她的脸侧。许屹的目光从后视镜上移开。他低下头,看见自己… 许屹背着周漾到达周家别墅的大门口时,终于如释重负,他的身体早已超负荷运转多时,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 “周漾,周漾。” 他喊了几声,才发现背上的人很久没有说话,已经累得睡着了。他撑着一口气,走到大门口想去按门铃。 忽然听见一阵车子的引擎声。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许屹往边上让了让,那辆车却在大门口缓缓刹停。 驾驶室的门打开,下来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白手套的男人,他飞快走到后门把车门打开,一手掩在上方,态度恭敬。 稍许,后座位置下来一个男人,他个子很高,穿一身米白色休闲装,双手抄兜,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眼神快速扫过许屹的脸,然后落在他背上的周漾,那双冷漠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他径直走过来,把周漾接了过去,稳稳抱在怀里。 许屹急忙上前拦住他:“你是谁?把她放下!” 戴聿诚停住,他回眸再次审视眼前这个男孩,嘴角浮现一抹笑容,语气竟然意外得客气:“你是漾漾在丰州认识的朋友吧?我是她的叔叔。” 她的叔叔。 许屹愣住了,他想起陈潜说的话……不堪入耳,却被他记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她的小叔叔,如此年轻。 如此英俊。 “家里联系不上漾漾,在急着找人,先上车吧。”戴聿诚说完,抱着周漾走到车边,小心将她放在后座,随即对司机淡淡吩咐:“他坐副驾。” 司机点头,将后门关上后,冲许屹友好地微笑:“请。” 许屹摸了摸发昏的脑袋,手指掐入掌心让自己清醒一些。 刚才着急被他扔在地上的塑料袋,其中一瓶水已经滚到了外面,他弯下腰,把水瓶捡起来放回去,然后拎着塑料袋上了车。 车内安静,空调温度打得很低,许屹整个人瞬间就凉了下来。 第38章 后座上的男人没有再跟许屹说话,他低垂着眼眸,专注地看着周漾。 周漾不舒服似的哼哼唧唧,男人便观察着她的神色伸出手去。那只手在半空顿住,然后换了另一只没戴表的手,轻轻将她额头上的头发拨开一些——没有再收回,那只手就自然地护在她的脸侧。 许屹的目光从后视镜上移开。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左手掌心的勒痕明显,手指似乎也有些僵硬,他试着蜷曲伸直活动了几下,麻木的触觉恢复一些。 渐渐的,身上的疼痛也清晰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 - 戴聿诚抱着周漾下车的时候,周漾终于醒了过来,她睡得有些懵,看着眼前男人的脸问:“我是在做梦吗?” 戴聿诚轻笑:“没有。”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周漾喃喃道,“你不是不管我了吗?你回了香港,都没有再给我打电话了。” “我不可能不管你,”他看过来的眼神温柔,“你累了。” 周漾感觉自己的意识迷迷糊糊,她靠进他的怀抱,隐约发觉他们进了别墅,戴聿诚抱着她正往楼梯走。她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要下来:“许屹呢?他在哪里,跟我一起回来了吗?” 戴聿诚停住脚步,却没有说话。 两秒后,周漾听见戴聿诚的身后传来她熟悉的声音:“我在。” 周漾不再挣扎。 她越过戴聿诚的肩头看向身后,只见许屹站在离他们两三米处,平静地望着她。周漾的脸上有了笑容,还有点担忧:“你还好吗?还疼不疼?” 他摇了摇头,眉目舒展开来:“你先回房间吧。” 周漾点点头:“那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戴聿诚微微偏头朝向后侧:“我带漾漾上楼,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许屹看了男人的侧脸一眼,答:“好。” 周漾安心钻进戴聿诚的怀里,很快被他放到床上,躺进了舒服的被窝。戴聿诚把她放下后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床边,眉间似有犹豫。 周漾主动开口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到了两三天吧,”他顿了顿,“我刚才收到消息,说司机联系不上你,你去了哪里,手机呢?” 原来他已经来海市几天了,只是没有告诉她。 周漾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意,原本预备告诉他的关于被陈潜欺负的事情突然就不想说给他听了。她闷声道:“我朋友生日,手机落在朋友那里了。” 戴聿诚听罢,说:“下次不要让司机走开,你去哪里,就让司机在那里等着。” “……我知道了。” 戴聿诚见她怏怏不乐,语气不由放软一些:“累不累?” 周漾摇头,又点头,她咬着唇,忽然抬眼看他:“你不是说不要进我房间了吗?” 戴聿诚微怔,随即道:“那我现在就出去。” 周漾立刻坐起身来,“不行!……我还没说完呢!” 他顿时笑了,为她的孩子气,“我这次会在海市待好几天,你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周漾追问:“那……你答应我的游乐园还去吗?” 戴聿诚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周漾的心情重新愉悦起来的刹那,他又不动声色地补充:“敏姿后天到,到时候一起过去,我介绍你们认识。” 钟敏姿是上一届港姐亚军,内地人不熟悉,在香港却小有名气,特别是传出她和戴家公子的绯闻后,新闻版面都多了不少。 周漾这下彻底没了笑意,“我不想认识她,你跟我约好的,是‘你’陪我,没有别人。” 戴聿诚置若罔闻,继续道:“她性格很好,还很会拍照,女孩子在一起有话聊,你会喜欢她的。” 周漾大声控诉:“我说了我不想认识别人你听不懂吗?我就要你一个人陪着我!” 戴聿诚望着她的眸色冷下来。 “漾漾,听话。” 周漾沉默,无望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她最后只能听他的,也必须听他的。他早已告诫过她了,他永远都是她的小叔叔。 她怎么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呢? 周漾想着想着,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我也要带一个人。” “谁?” 周漾吸了吸鼻子,说:“许屹。” 戴聿诚眼眸幽深,没什么情绪地问:“为什么带他?” “你上次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在丰州偷偷谈了恋爱,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许屹,”周漾冲他笑,“刚才失联那段时间,我其实是和他约会去了。” 戴聿诚沉默片刻,说:“漾漾,你这是在早恋……” “小叔叔,香港也讲早恋吗?英国也讲早恋吗?”周漾打断他,无辜地眨眨眼,“我已经十五岁了,谈恋爱不算什么呀,书上说的,青春懵懂时候的感情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小叔叔应该不希望我失去这种珍贵的人生体验吧?” 戴聿诚不说话了,他看了她一会儿,说:“我后天来接你。” “不用,我会和许屹一起去,我们到时候在游乐园门口见。”周漾说完,从床上下来,径自往浴室走。 她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声音透着刻意的俏皮:“小叔叔,我现在要去洗澡哦,”她加重咬字,“你可以出去了。” 戴聿诚没看她,立刻转身出门。 - 周永曜难得回家,没见到女儿,反而先在家里看到了一个陌生女孩。女孩自我介绍一番,他才想起来女儿前阵子领了两个丰州的小孩来家里。 罗夏个子小,娃娃脸,看起来比周漾还小几岁,对他态度恭敬,说她和小伙伴们都十分感谢他对丰州纳普县的资助。周永曜随口问了几句她的学习情况和家庭情况,鼓励她要好好学习云云。 他正欲回房间,看到戴聿诚从楼上下来。 周永曜笑道:“我说了不会出事的你还不信,瞧瞧,自己回家了吧?” “嗯,她玩得有些累。”戴聿诚说。 “你一会儿吃了晚饭再走?” “不用,今天约了人,市局那边的。” 周永曜没再留他,“忙你的正事要紧。” 客厅恢复安静,罗夏坐在沙发最角落处,这才敢正常呼吸。 她本想上楼去找周漾,却见许屹也下来了,罗夏一眼看见他脸上的伤,急忙问:“你怎么了?不是去参加生日会吗?” 许屹洗过澡换了衣服,已经看不出刚才的狼狈模样,“回来路上摔了一跤,破了点皮。” “怎么这么不小心?”罗夏走近些看他,舒了口气,“还好,伤口好像不深。” “嗯,没什么事。” 罗夏看看客厅另一个方向,轻声道:“周漾的爸爸回来了,我刚才跟他打过招呼了,你待会儿记得跟他问好。” 许屹点点头:“我知道了。”他又问,“周漾爸爸人呢,上去看周漾了吗?” “没有,他往另一面去了,没上楼。”罗夏疑惑道,“我还想问你呢,周漾怎么了?刚才有个男人从楼上下来。” 许屹说:“那个人是她叔叔,周漾手机丢了,司机联系不上她,家里急着找人。” “好吧,”罗夏自言自语,“奇怪,我也没见周漾爸爸着急呀。” 甚至都没上去看她。 许屹略感诧异,却没有多说。 书房里。 周永曜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周漾忽然开门走了进来,他黑着脸道:“也不知道敲门,规矩呢?” 周漾板着脸出去,重新敲了门进来,周永曜已收了线,坐在书桌后看她:“白天疯去哪里了,找不到人?” “朋友生日。”周漾走到周永曜身旁,她扁扁嘴,眼泪立刻掉了下来,“爸爸,有人欺负我,骂我,还抢了我的手机,打了我朋友,呜呜呜……”她哭着扑进周永曜怀里。 “谁的胆子这么大?还敢欺负到你头上?”周永曜搂着她,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周漾擦着眼泪,抽抽嗒嗒地说:“是陈潜,他处处和我作对,爸爸,你一定要帮我教训他!” “陈潜……”周永曜念了几遍名字,“是陈家那个小子?” 周漾重重点头:“就是他,我手机还在他那里呢!” 周永曜哼道:“陈家土匪出身,种气就这样,行了,我知道了。” 周漾慢慢止住哭泣,末了擦擦眼泪,乖巧地说:“那爸爸你继续忙,吃晚饭了我再喊你。” 晚饭时分,周漾正式把许屹和罗夏介绍给了周永曜,他俩再次表达了感激之情。 周永曜笑道:“我早就听说了,你俩成绩特别好,在纳普又很照顾我们漾漾,是我感谢你们才对。”他又说,“你们在海市也别拘着,有什么需要就跟周漾说,千万别客气。” 周漾趁机道:“听见没?千万别客气。” 许屹和罗夏不好意思地答应着。 第39章 “好吃的好玩的,你尽管给他们买,”周永曜对周漾说,“衣服鞋子也多给他们买一些,到时候带回去,都是平时用得上的。” “我也想呀,他们又不要。”周漾告状。 许屹诚恳地解释:“周叔叔,你给我们提供了奖学金,还给了我俩过来打工的机会,我们住在家里什么钱都不用花,已经非常感恩了。” “这有什么?叔叔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周永曜说着,又招呼他俩多吃菜。期间关心了许屹奶奶的情况,问了问纳普的风土人情,还跟他俩简单说了下基金会以后的帮扶重点,保证会继续大力扶持纳普的教育项目。 一顿饭下来,许屹和罗夏对周永曜的印象都很好,特别是罗夏。 “周叔叔对我和许屹好好呀,还这么亲切和蔼,我本来以为这种大老板都是很严肃的人呢,”罗夏躺在床上和周漾睡前聊天,“周漾,你们一家都是大好人!” 周漾笑着说:“既然我是大好人,那我给你的衣服要穿呀!” 周永曜的一些客户以及各种品牌方,每个季度都会送衣服到家里。周漾的衣服多到穿不完,甚至有好些连包装都没拆,她让人搬了一些到罗夏衣柜里,只是罗夏一件都没碰。 “我个子长得快,好多都穿不了了,我觉得你合身才给你拿过来的,”周漾说,“你不穿的话只能扔掉,多可惜。” “扔掉?”罗夏惊讶地翻个身,“那些都是新衣服呀!” “对啊,所以你穿不穿?” 罗夏脸上既羞涩又期待,问:“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周漾拉着她的手起身,“走,我们现在就去试!” 周漾在罗夏房里待到很晚,一边试衣服一边拍照,嘻嘻哈哈间心情好转不少。出来时,她看了一眼许屹的房间,门口缝隙处还有灯光漏出来——他还没睡。 晚上十一点,周漾拎着医药箱敲开了许屹的房门。 他穿着简单干净的t恤长裤,看到周漾有些意外,毕竟平时晚饭之后她只会找罗夏聊天玩耍,还没有找过他。 许屹问:“有事?” 周漾垫着脚往里看,只见屋里的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灯下放着好几本书,其中一本摊开着。 “你在看什么?”周漾问。 “背英语。”他把门阖上一些。 “你关门干嘛?我要进去。” 周漾说着就要往里走,许屹轻咳一声没让,“有点晚了。” 周漾把医药箱举起来,“我给你拿药来,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不想让夏夏知道。” 许屹伸手欲接过去,周漾迅速收回,“喂,这里是我家,”她一字一顿道,“让、我、进、去。” 许屹沉默,最终还是把门打开了。 周漾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进了屋不忘叮嘱他:“关门。” 屋内整洁有序,保持着初始时的状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甚至连窗帘的位置都好像没有拉动过——除了书桌上的几本书和一个塑料袋,周漾几乎看不出这里有人住过的痕迹。 “你的东西呢?” 许屹从她手中拿过医药箱放在桌上,答:“我东西不多,都在柜子里。” 周漾随手翻了翻那只塑料袋,“咦,这两瓶水你还带回来了呀?” “嗯……”许屹垂眸,“不想浪费。” “水又不值钱,”周漾闲闲吐槽,她在他看书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手翻看他带来的书。 都是一些课本,被翻得很旧了,可是页面竟然平整没有卷翘,仿佛每一次看完都会仔细压过。课本里记满笔记,分门别类用不同颜色的笔作区分。 他的字也很好看,不是工整的类型,笔锋潇洒有力,透着一种随意。 周漾翻了翻,又拿起边上的草稿本,原来是专门用来做笔记的,上面记满了知识重点。最让周漾吃惊的是,它竟然还有目录,一一标明要点在哪个页面。 周漾不禁抬头看他:“你真是学霸啊,还是有强迫症的学霸!” 许屹站在旁边,好脾气地等着,闻言问她:“你看完了吗?看完了早点回去。” 周漾合上本子,眼波流转,“看完了,我现在要给你上药。” “什么上药?” 周漾起身,打开医药箱找东西,“跌打损伤药咯,我给你涂点。”她翻来翻去,也不是很懂,拿起一盒打开了盖子,“就这个好了。” 她看向许屹,脆生生命令:“你把衣服掀开。” 许屹错愕不已,一声不吭往后退了一步,“药放在这里,我自己会涂。” 周漾跟进一步,“不行,我要帮你。” 他语气迟疑带着疑惑:“为什么?” “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说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周漾说得理所当然,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衣服。 许屹呼吸一滞,慌乱间握住了她的手。 手下触感温热,他很想放开,可是又怕她乱来,于是忍耐着不动,良久才说了一句:“周漾,我是男的……男女有别。” 周漾抽回手,脸上似有不快,那是一种未达目的的懊恼。 她平静几秒,眨了眨眼瞧他,“许屹,我知道你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你刚才对我爸爸都那么感激,我想你应该也很感谢我吧?” 许屹“嗯”了一声。 “你看,我多关心你呀,”周漾继续,“我对你这么好呢,要是没有我的话,你的牛就会死,你也不可能来到海市,站在这里,对吗?” 许屹看着她,刚才猛烈跳动的心脏蓦地平静下来。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 周漾微笑,没再废话:“我要你当我的男朋友。” 台灯昏黄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一半明艳一般模糊。 “我要你假装喜欢我,非常、非常、喜欢我。” 许屹不作声。 他再次心跳加速。 而周漾靠近他,那双圆润无辜的眼睛终于展现出她最恶劣的一面。 “许屹,你没得选,你必须答应我。” 第26章 puppylove(四) 第二天中午,周漾跟着周永曜出席了一场饭局。类似的人情应酬在周漾小的时候更加频繁,那时周永曜刚离婚,也是周漾闹得最凶的阶段。周永曜经常把她带在身边,小孩子嘛,有珍馐美味吃着,还有漂亮姐姐阿姨陪着玩耍,总是很开心的。后来年岁渐长,周漾开始有了自我意识,这招就不灵了,即使周永曜美其名曰带她见世面认识人,她也不再乐意。今天要见的人是周永曜的几个朋友,平日里都是公务繁忙的主,周永曜便找了个由头组织见面,走动走动。大家各自带着老婆孩子,气氛温馨愉悦。孩子里有一个和周漾年龄相仿,也是她的熟识——陈潜。周漾走进包厢那刻就看到了他,瞬间垮了脸,她马上就猜到了周永曜组织这场饭局的目的。果不其然,没多久,陈潜就拿着杯子过来敬她饮料,还乖乖奉上她的手机。“周漾妹妹,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啊,手机我没动,现在还给你。”陈潜一副很有礼貌的模样,“希望所有事情一笔勾销,大家都是朋友。”周漾听到他的话就想吐,她拿过手机,瞪着他,“打人这事你想就这么算了?”陈潜一脸不解:“我这几天花粉过敏,天天往医院跑,哪有精力打人,周漾妹妹,你再想想呢,是你搞错了吧?”他显然是在拿花粉这事做威胁,周漾憋着一股气不说话。陈伯伯在一旁对周漾说:“漾漾啊,我们家这小子平日里就没正形,最喜欢捉弄人了,你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周永曜笑着说:“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再正常不过,我从小就教育漾漾,做人要宽厚,是吧,漾漾?”他可真是大肚!周漾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在她再次开口之前,周永曜已经拿起饮料塞进了她的手里。其他人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陈伯伯陈伯母齐刷刷地看着她,而陈潜笑容虚伪,满是得意。周漾真想立刻把杯子摔了——当然没有。因为周永曜眼神凌厉,狠狠剜了她一眼。一刹那的愤怒过后,周漾忽然感到一阵心酸,然后是无边无际的茫然。她早就知道并且坦然地接受了父亲不爱自己这个事实。是小叔叔告诉她的,爱不爱的不重要,重… 第二天中午,周漾跟着周永曜出席了一场饭局。 类似的人情应酬在周漾小的时候更加频繁,那时周永曜刚离婚,也是周漾闹得最凶的阶段。周永曜经常把她带在身边,小孩子嘛,有珍馐美味吃着,还有漂亮姐姐阿姨陪着玩耍,总是很开心的。 后来年岁渐长,周漾开始有了自我意识,这招就不灵了,即使周永曜美其名曰带她见世面认识人,她也不再乐意。 今天要见的人是周永曜的几个朋友,平日里都是公务繁忙的主,周永曜便找了个由头组织见面,走动走动。大家各自带着老婆孩子,气氛温馨愉悦。 孩子里有一个和周漾年龄相仿,也是她的熟识——陈潜。周漾走进包厢那刻就看到了他,瞬间垮了脸,她马上就猜到了周永曜组织这场饭局的目的。 第40章 果不其然,没多久,陈潜就拿着杯子过来敬她饮料,还乖乖奉上她的手机。 “周漾妹妹,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啊,手机我没动,现在还给你。”陈潜一副很有礼貌的模样,“希望所有事情一笔勾销,大家都是朋友。” 周漾听到他的话就想吐,她拿过手机,瞪着他,“打人这事你想就这么算了?” 陈潜一脸不解:“我这几天花粉过敏,天天往医院跑,哪有精力打人,周漾妹妹,你再想想呢,是你搞错了吧?” 他显然是在拿花粉这事做威胁,周漾憋着一股气不说话。 陈伯伯在一旁对周漾说:“漾漾啊,我们家这小子平日里就没正形,最喜欢捉弄人了,你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周永曜笑着说:“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再正常不过,我从小就教育漾漾,做人要宽厚,是吧,漾漾?” 他可真是大肚!周漾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在她再次开口之前,周永曜已经拿起饮料塞进了她的手里。 其他人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陈伯伯陈伯母齐刷刷地看着她,而陈潜笑容虚伪,满是得意。 周漾真想立刻把杯子摔了—— 当然没有。 因为周永曜眼神凌厉,狠狠剜了她一眼。 一刹那的愤怒过后,周漾忽然感到一阵心酸,然后是无边无际的茫然。 她早就知道并且坦然地接受了父亲不爱自己这个事实。是小叔叔告诉她的,爱不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取得他的欢心,让他不能忽视自己。 所以这几年来,她不再为此感到伤心难过,她谨遵小叔叔的教诲,逐渐得到了父亲的夸奖。她天真地以为,至少在她被欺负了这件事上,无论如何,父亲都会为她出头。 没想到结果依旧敷衍,连一句指责都没有,草草了事。 在父亲眼中,连称不上亲密的普通朋友的情谊,都远比她要更加重要。 周漾面无表情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此事就算了结。周永曜满意地岔开话题,继续和他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餐桌之上,没人注意和关心一个小姑娘的沉默。 - 国际小学的室内体育馆里,正在举行一场城市孩子和山区孩子的趣味运动会。比赛种类丰富多彩,除了传统项目,还有运球接力、撕名牌之类,孩子们玩得开心,体育馆里不时爆发出笑声和欢呼声。 周漾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她偷偷溜到看台处想安静看会儿,没想到有人认出她来。 “小周老师你终于来啦!”小男孩蹦蹦跳跳跑过来,笑容灿烂。 “是啊,张贵朝,”周漾也认出他了,虽然之前对他印象不好,但是毕竟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活泼孩子,周漾问他:“你今天参加比赛了吗?” “我上午参加了一百米跑步,拿了第一名!”他开心地说,“我去拿奖状给你看!” “不用不用……”周漾话未说完,好几个孩子听见动静也都围拢过来。 还好她提前准备了零食,把巧克力、牛肉干之类分给他们,又听着他们一个个叽叽喳喳说今天的比赛事宜。 赵乐吹着哨子走过来,“得,全跑这边了,你们还比不比赛啦?” 孩子们笑着说还要玩,纷纷往回跑。 “大小姐,他们人在那儿呢。”赵乐朝不远处指了指。 周漾说好,顺着方向走过去找人。 那边围观人数多,全是加油打气声。周漾一眼看到了许屹的身影,她径直走到他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比什么?”她问。 许屹侧头看见是她,面上的笑容滞了滞,他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答:“二人三足。” 场地上比赛的不只有一对一对的小学生,还有几个老师也参与其中,而贺伊身型靓丽,在里面最为显眼。只见他亲密地搂着罗夏,两人配合默契地跑在最前面,遥遥领先。 周漾惊讶地问:“贺伊怎么在这里?” 许屹说:“他上午来的,说他以前在这里上学,过来看看。” 贺伊怎么可能那么闲?周漾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她小声吐槽:“拙劣。”又看向许屹,语气带着调侃和试探:“你怎么不去玩,和罗夏一组呢?” 许屹不答。 “小周老师快看我的奖状!”张贵朝忽然跑过来,举着一张红色奖状,满脸写着等表扬。 “不错,你真厉害!”周漾夸了几句,又把一袋零食全给他,“你待会儿帮我把吃的分给大家。” 张贵朝接过去,“谢谢小周老师!那我过去分啦!”说话间拎着袋子跑远了。 许屹侧头看她:“你要走了?” 周漾点头,“你跟我一起走。”见他一脸疑惑,周漾笑起来,“我俩明天要去游乐园玩,你作为我的男朋友出现,可不能是现在这副样子。” - 周永曜虽然不怎么管周漾,但是在钱这方面从没亏待过她——周漾的零花钱没有上限。 她有自己特定的发型师,手艺在圈中出了名的好,当红明星都要等着排队。 “宝贝儿,你哪里找来的小帅哥?”发型师一边给许屹打理发型,一边和周漾聊天。 周漾刷着手机:“帅吗?一般般吧。” “配上脸上的伤疤更帅咯!” 许屹闭着眼睛任人摆布,他从进门之后还没说过话。发型师好奇地打量,边看边啧,主动搭话:“小弟弟,你今年几岁,有没有进娱乐圈的想法?我这儿门路多,给你推推?” “不用。” “哟,声音也好听,唱歌肯定棒!”发型师说个没完,“我告诉你啊,就你这条件,妥妥的校园男神,我经手的明星网红可不少,绝对不会看走眼!” 周漾打断他:“他成绩好着呢,未来是祖国的栋梁,才不会进娱乐圈的大染缸!” 发型师不怀好意地笑:“喔唷,我看宝贝儿你是心疼了吧?想要金屋藏个小娇夫?” 两人是熟识,见面习惯了胡说八道,周漾没理他,催促道:“你赶紧弄吧,这么久了还没好!” 她瞥了许屹一眼,只见他闭着眼睛,什么反应也没有。 “好啦好啦,搞定了,我这不是慢工出细活嘛~”发型师拍拍许屹的肩膀,“快看看怎么样,满意不?” 许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这一个小时几乎白坐。 一个小时前,他的头发不长不短,一个小时后,依然如此,他看不出有任何长度上的变化。只是细节处修了修,又用发胶抓了个造型,看起来时髦了一点。 他沉默片刻,在镜子里对上了周漾的视线,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看起来非常满意。于是他点了点头,淡声回答:“很好。” “什么叫很好,是非常好、棒到爆~炸~好嘛!”发型师拿出手机拍照,对周漾说,“宝贝儿你自己说吧,变化大不大?是不是清纯男高秒变爱豆了?” 周漾的目光从镜子里许屹的脸上移开。 “嗯,好看。” 发型搞定,轮到服装,从工作室出来,周漾带许屹去了一个大牌名品店聚集的商场。 每进一家店,柜姐们就都围过来热情服务,周漾先是扫视一圈,然后挑出她喜欢的衣服,最后等待许屹换装后走出来展示。 周漾坐在沙发上吃着茶点,恍惚间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 她小时候有一个屋子专门用来放娃娃,换装、做菜、扮家家酒,那些和娃娃们玩耍的游戏可以消磨掉独处时大部分的寂寞和孤独,让她的童年时光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而此刻等待许屹从更衣室出来的过程就像是在玩真人版的变装游戏,充满了期待。 西装、t恤、衬衫、礼服,一样一样试过去,周漾才不管实不实用,只要她一个眼神,旁人就会把衣服备上。而她也只需要坐在那里评价好或者不好,柜姐们就会根据她的反馈拿来更多新的衣服给许屹继续试穿。 “你太瘦了。”周漾看着许屹,不是很满意。 柜姐们围着看,“怎么会呢,多像翩翩少公子呀!” 周漾说:“穿衬衫的话,肩膀要宽,还要有胸肌才好看。” 柜姐们笑了:“年纪还小呀,男孩子这样多正常,已经是校草级别啦!” 许屹站在明亮的灯光之下,任人打量、评头论足。他安静地垂着眼眸,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所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和闲言都与他无关。 “那就这个吧,”周漾下了最终定夺,“这一身都要了,刚才另一件白衬衫也要。” “好的周小姐。”柜姐答应着,“还要再看看饰品吗?搭配起来更不错哦。” “不用,我们还要去别家。”周漾掏出银行卡付钱。 许屹两只手上拎满了纸袋,他们已经逛了三家店,试了足足两个小时衣服,他终于忍不住问:“可以了吗?” “你累了?”周漾瞧他,“买的不多呀,你还要待一个月呢。” 第41章 他微怔:“不是说只有明天?” “我小叔叔要待好久,你得随时待命。”周漾施施然往前走,不忘继续交待,“接下去的日子你只准穿这些衣服,别让我再看见你那几件旧t恤。” 她挟恩图报,许屹不得不从,如此逛到很晚,两人在外面一起吃了晚饭。 回家路上,周漾向许屹提要求:“你明天可不能这样,你要对我殷勤一些。” 许屹看着窗外不作声。 周漾以为他不懂,郑重其事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讲:“热不热渴不渴饿不饿,喜不喜欢开不开心,这些话你要挂在嘴边,你不能总是不说话,也不能一直不看我。就像刚才吃饭,你只顾着自己吃是不行的,你得帮我剥虾,给我递纸巾,给我添饮料,知道吗?” 还是没等来回音。 周漾去看他,看到他脸上未好的伤,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净顾着指挥他了,还没关心过他的伤势。心说,人家可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昨天把你背回家,今天又被你折腾到现在…… 周漾觉得自己真是不厚道,不由放软了语气,好心问他:“你昨天涂药了吗?身上还痛吗?”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涂了,不痛。” “那就好。” 周漾关心完毕,不再追问,低下头玩手机。 过一会儿,许屹忽的回过头来,“为什么要在你小叔叔面前那样?” 周漾眯起眼睛看他:“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按我刚才说的做就行。” “我只是答应帮你,不是你的仆人……我有我自己的思想。” “对啊,你也知道你只是帮个忙,用得着问这么多吗?” 车子停下,他们已经到家,司机下车为周漾打开车门。 在她准备下车之际,听见许屹在身后说了句:“你喜欢他。” 周漾的动作停住,面色不佳。 她想了想,索性坐回车里,挑衅地看着他:“对啊,我喜欢他,我喜欢我的小叔叔。告诉你了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你又能做什么?最重要的是——关你什么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他目光清冷,语气轻松,“我只是提醒你,在一个不喜欢你的人面前想方设法做戏,只会像个小丑。” 周漾登时蹙眉:“你说什么?!” 许屹看着她:“我说,你小叔叔不喜欢你。”他笑起来,“至少不是你要的那种喜欢。” 他终于露出最开始认识时候的戏谑笑容,不复连日来的温顺模样。 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眸从始至终地沉静,好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域,在凝望中要把两个人都卷进他的专属领地。 周漾忍住心中怒火,趾高气昂道:“许屹你给我听着,你做好我让你做的事情就行,其余时间给我闭嘴!”她顿了顿,“……就像你最擅长的那样。” 她气冲冲下了车。 许屹在黑暗中沉默几许,准备跟着下去,却发现周漾并没有离开,她站在车外,一只手搭在车门,微微探下头来。 两人刹那间离得很近。 许屹不防,仰脸瞧她。 只见华灯在她身后,她背光的脸上不见刚才的恼意,夜幕将她朦胧的表情染得更加混沌。 “你不是很会装乖吗,你不是决定对我逆来顺受了吗?怎么刚才忽然装不下去了?”她声音带笑,“是因为被我折腾烦了累了,还是因为你也气急败坏……” 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 她忽然倾身,柔软的嘴唇在许屹脸颊上飞快一触。 “因为你发现你在我面前也是个小丑?” 她纯真的眼睛闪闪发亮,恶作剧一般勾起嘴角,语气无比笃定。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11 第27章 puppylove(五) 罗夏忽然发现周漾没有在听她说话。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今天在学校发生的趣事,还问周漾怎么来了一下就走了,可是周漾没有回答,转过头来问她:“你说什么?”罗夏无奈地说没什么,又好奇:“你跟许屹去做什么啦?我看他变化好大!”“我带他去买了衣服,换了造型,不错吧?”“好看!周漾你真好,你爸爸才说要让你帮我们买东西,你就送了我那么多新衣服,还带许屹也去买了,行动力第一名!”周漾想了想,说:“罗夏,有个事情还没跟你说,我明天要和我叔叔一起去游乐园,我准备带许屹一起。抱歉,下次找个周末,我们三个人再一起去,行吗?”罗夏听了摆手道:“当然可以啦!本来就是说好了许屹陪你玩,我去学校帮忙嘛!”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白天的运动会,周漾笑着问罗夏:“对了,你跟贺伊怎么回事?”“没怎么回事呀,他说今天是回母校看看。”“我都看见他搂你的样子了,”周漾正了正神色,“罗夏,我上次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你跟贺伊一起玩倒是没什么,但是如果他撩你,你千万别当真。”“啊,什么意思?”“他这人可花心了,小学开始谈恋爱,都不知道跟多少女孩子亲过嘴了。”周漾嫌弃地说,“所以你别被他骗了,别陷进去。”罗夏寻思片刻,笑道:“周漾你想多啦!我知道我的任务是好好读书,我才不想谈恋爱呢!”话虽这么说,周漾还是给贺伊发了个消息过去,说罗夏单纯善良,让他离罗夏远点。他照旧插科打诨,回她:【遵命】,很快又补一句:【哥们儿有数着呢】第二天一早,贺伊给头发抹好发胶出了门,司机问他去哪里,他一边打游戏一边回:“学校,就昨天去的地方。”-周漾和许屹到达游乐园门口的时候,戴聿诚已经带着他的女友在等了。“小叔叔!”周漾朝戴聿诚跑过去,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等好久了吗?”戴聿诚墨镜下的眼睛看向她身后的许屹。一天不见,质朴的少年变得精致贵气,从头到脚都是低调奢华的名牌——他一眼认出,因为那些都是他经常穿的牌子。“刚来。”戴… 罗夏忽然发现周漾没有在听她说话。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今天在学校发生的趣事,还问周漾怎么来了一下就走了,可是周漾没有回答,转过头来问她:“你说什么?” 罗夏无奈地说没什么,又好奇:“你跟许屹去做什么啦?我看他变化好大!” “我带他去买了衣服,换了造型,不错吧?” “好看!周漾你真好,你爸爸才说要让你帮我们买东西,你就送了我那么多新衣服,还带许屹也去买了,行动力第一名!” 周漾想了想,说:“罗夏,有个事情还没跟你说,我明天要和我叔叔一起去游乐园,我准备带许屹一起。抱歉,下次找个周末,我们三个人再一起去,行吗?” 罗夏听了摆手道:“当然可以啦!本来就是说好了许屹陪你玩,我去学校帮忙嘛!”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白天的运动会,周漾笑着问罗夏:“对了,你跟贺伊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呀,他说今天是回母校看看。” “我都看见他搂你的样子了,”周漾正了正神色,“罗夏,我上次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你跟贺伊一起玩倒是没什么,但是如果他撩你,你千万别当真。” “啊,什么意思?” “他这人可花心了,小学开始谈恋爱,都不知道跟多少女孩子亲过嘴了。”周漾嫌弃地说,“所以你别被他骗了,别陷进去。” 罗夏寻思片刻,笑道:“周漾你想多啦!我知道我的任务是好好读书,我才不想谈恋爱呢!” 话虽这么说,周漾还是给贺伊发了个消息过去,说罗夏单纯善良,让他离罗夏远点。他照旧插科打诨,回她:【遵命】,很快又补一句:【哥们儿有数着呢】 第二天一早,贺伊给头发抹好发胶出了门,司机问他去哪里,他一边打游戏一边回:“学校,就昨天去的地方。” - 周漾和许屹到达游乐园门口的时候,戴聿诚已经带着他的女友在等了。 “小叔叔!”周漾朝戴聿诚跑过去,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等好久了吗?” 戴聿诚墨镜下的眼睛看向她身后的许屹。一天不见,质朴的少年变得精致贵气,从头到脚都是低调奢华的名牌——他一眼认出,因为那些都是他经常穿的牌子。 “刚来。”戴聿诚说完,朝许屹点了点头,随即将身边的女友给两人做介绍,“这位是钟敏姿。” “你们好呀,”女人热情打招呼,“漾漾,久仰大名啦!” 相比于戴聿诚,钟敏姿的普通话带着香港人普遍的口音。 “姐姐好!”周漾乖巧地说。 钟敏姿笑起来:“姐姐?我是很喜欢听你喊我姐姐啦,但是你是不是应该喊我……”她向戴聿诚求助,“阿姨?婶婶?” 戴聿诚笑:“都行。” 钟敏姿大大咧咧道:“那我不管咯,漾漾你喊我姐姐吧,”她不忘关照一旁的许屹,防止他被冷落,“这位帅哥呢,你叫什么?” 第42章 “许屹。” 钟敏姿念了几遍,很有信心:“好的,我记住了!” 戴聿诚跟周漾解释:“她记名字的能力有点差。” 钟敏姿假装打他:“喂,我真的记住啦!你们等下可以考我哦。” 周漾暗自观察着,眼前这位港姐作为亚军名副其实,她不仅容貌顶尖,身材还前凸后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臂和大腿的肌肉紧实、线条漂亮。 和这样一个充满魅力的成年女性相比,周漾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一根小豆芽,一根没有任何吸引力的小豆芽。 她悄然放开了挽住戴聿诚的手,然后率先上了游乐园的游览车。她眼神示意许屹,许屹便跟过来坐到了她边上。 钟敏姿见状拉着戴聿诚上去,“看来漾漾等不及要去玩了,我们快点。”他俩坐在前排,钟敏姿回过头问,“漾漾,你想先玩什么,有特别喜欢的吗?” 周漾看了戴聿诚一眼,微笑:“姐姐,你问小叔叔吧,他知道我喜欢什么。” 钟敏姿冲她wink了一下,“啊,我懂!看来阿诚安排的就是根据你的喜好来的~”她转头介绍司机身旁的园方管家,“呐,我们今天的导游许先生闪亮登场,许屹,跟你是本家诶!” 许屹笑了一下回应她的热情。 副驾上的许导游拿出几个可爱的头饰递过来:“美女帅哥们,今天由我为大家服务,这个头饰很受欢迎,可以先戴起来,拍照很好看!” 钟敏姿选了一个猫咪耳朵,又试图给戴聿诚拿,他笑笑拒绝了,钟敏姿便作势要给他戴,说笑打闹间,戴聿诚很自然地捉住了她的手没有放开。 周漾看在眼里,快速收回视线。 她泄愤般把一个红色鹿角狠狠戴在头顶,又把另一个扔给许屹,见他迟疑,瞪他一眼:“你忘了我怎么说的?” 要殷勤,要非常非常喜欢她。 许屹面无表情照做。 “卡擦”—— 闪光灯突然亮起,是钟敏姿拿着拍立得给两人偷拍,她笑着说:“你俩好可爱!我最喜欢这个年纪的小情侣啦,看得我好羡慕!” 戴聿诚问了句:“羡慕什么?” 钟敏姿伏在他耳旁小声说了句话,两人都笑起来。 周漾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决定逼自己不要再往前排多看一眼。 相片纸很快出现人像,照片上周漾和许屹戴着情侣头饰对望,看起来竟然非常甜蜜。周漾拿过去看了眼,撇撇嘴道:“怎么两个人看着都傻乎乎的。” “傻乎乎的才好呀,像一对笨蛋情侣~”钟敏姿说。 周漾听了忍俊不禁,可是想起自己的计划是要不理她,于是又板起脸,把照片递给了许屹——她的双肩包今天交给了他,里面装满了她的水杯、纸巾、漱口水之类。 许屹接过来看了眼,默默把照片放进包里。 有戴聿诚的安排,他们自然无需排队。天气炎热,他们挑了一些水上项目和室内项目,一个一个玩过去,又在园内吃了午饭。饭桌上,许屹如周漾交待的那样,对她全方位悉心关照,只是话依然不多。 下午的时候,戴聿诚就基本没有参与他们的游玩了,他本身就对游乐园毫无兴趣,来这里纯粹只是为了陪周漾。而许屹又异常沉默,只剩下钟敏姿热情开朗,玩的时候叫得大声、笑得开心,常常把周围一片的气氛都带动起来,其中当然也包括周漾。她不知不觉和钟敏姿聊了很多,还开心地接受了她合照录影的提议。 等到周漾咧着嘴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的时候,她绝望地发现:她完全没有办法讨厌钟敏姿,甚至还有点喜欢她! 戴聿诚说的果然是对的。 周漾懊恼万分,一脸怨念地望着前方——钟敏姿正快走几步跑向等在外侧的戴聿诚。 周漾觉得她的背影也很好看! 简直没救! “喂,我和她谁漂亮?”周漾硬邦邦开口问许屹,“谁更讨人喜欢?” “你要我说实话还是……”他顿了顿,“殷勤点?” 周漾听了更加来气,她立马抬脚踹人,“当然是说实话!”正踹在他小腿位置。 许屹闷哼一声,良久才说:“……你更讨人喜欢。” “你的意思是我没她漂亮吗?!”周漾不满意,偏头看见他额头上竟都是细汗,而他素来平静的五官微微扭曲,似乎在忍耐什么。 “你干嘛?……是疼吗?我,我没用力啊,”她忽然想起那天他撩起裤管时露出的瘀伤,“难道我踢到伤口了吗?” 许屹看她一眼:“嗯……” 周漾顿时有些慌张:“啊,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赶紧走到他身后,在双肩包里翻找片刻,“怎么回事,什么药也没带……算了,我给你擦擦汗吧。”她拿了包湿巾出来。 周漾踮脚,仔细去擦他额头上的汗珠。 许屹安静地配合,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是因为要做给他看吗?” “什么?”周漾不解。 许屹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 只要略一垂眸,就会看到她嫣红的嘴唇微张,近在迟尺——很轻易就想起昨晚那一幕,想起贴在他脸颊上的柔软芬芳。 他快速移开视线,淡声提醒:“他已经走了。” 周漾扭头,看见戴聿诚和钟敏姿径直朝游览车走去。 她明白许屹在说什么了。 对他的那一点点愧疚、一点点心疼瞬间瓦解干净,她把湿巾重重往他脸上一扔,怒道:“好心当作驴肝肺,怎么不痛死你!” 湿巾上还残留着她的香气,触碰到许屹的脸自然不具任何攻击性。 他看着掉落在地的湿巾,短暂失神,随后弯腰捡起,扔到了垃圾箱。回过身,看到周漾没走远,她竟然就站在那里等着。 许屹赶紧跑到她身边。 不远处还有戴聿诚的注视,周漾只能克制地发脾气:“既然你觉得我是做给他看的,那你就好好配合我!”她伸出手,咬牙切齿地命令许屹,“现在,立刻,牵我!” 游览车上,钟敏姿又偷拍了几张小情侣的合照,兴致盎然地给戴聿诚展示:“你看呢,他俩真的好登对!”她拿着手机半晌没等来回应,扭头看到戴聿诚静静望着前方。 原来是小情侣牵着手正在往这边走,两个人的神情带着他们那个年纪特有的青涩和别扭。 “怎么感觉牵个手都很害羞的样子呢,刚在一起?”钟敏姿看着看着,不觉露出姨母笑。 戴聿诚没有说话。 他回想周漾给那小子擦汗的眼神,如果说他之前还在怀疑周漾说的谈恋爱是在扯谎,那么那一刻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真的了。 她那么娇生惯养,从来都只有别人服侍她的份,她怎么可能愿意做这些呢? 现在是牵手,下一步是接吻……不,也许早已经亲吻过了。 戴聿诚忽然觉得衣领勒得他有些闷。 初恋,初吻,都没什么不正常。 这些小儿科的行为在他看来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事情发生在周漾身上,戴聿诚莫名有些不舒服。他把这种不舒服归结于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心理,毕竟周永曜对周漾一向不闻不问,他作为被她依恋着的叔叔,自然得肩负起监护人的责任。 想到此,他的脸色终于好转一些。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12 元宵节快乐宝子们 第28章 puppylove(六) 周漾恐高这件事,戴聿诚是知道的,所以他们的游乐园之行从来不安排高空项目。钟敏姿不知情,经过摩天轮时拉着戴聿诚要去。钟敏姿撒娇:“阿诚,情侣都会去的呀,现在上去正好可以赶上看晚霞。”戴聿诚看一眼周漾,说:“她恐高。”钟敏姿提议:“那我俩去吧?”戴聿诚想了想,还是答应,正准备让人带周漾和许屹去玩别的,周漾却跟了上来。“我们也去。”她说。戴聿诚皱眉道:“你会害怕。”周漾拉紧许屹的手晃了晃,“有他在呀,小叔叔,姐姐都说了情侣都会去的,我现在谈恋爱了,我也要玩这个!”三双眼睛都看着戴聿诚等他发话,他最终没再坚持。临上去之前,钟敏姿叮嘱周漾:“漾漾,记得要在摩天轮升到最顶端的时候接吻哦,那样才不会分手,能永远在一起!”周漾不做声,拉着许屹率先进入座舱。大约是为了情侣专属打造,座舱内空间不大,周漾和许屹并排坐着,还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舱门一闭合,他俩牵着的手就同时松开。“纸。”周漾朝许屹伸手。许屹打开包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周漾边擦边嫌弃:“你怎么手上这么多汗?”许屹想起她上次的霸道,无力反驳争辩,“……天热。”天气确实炎热,好在座舱内冷气充足,身上很快凉了下来。随着座舱缓缓上升,周漾也越来越安静,她一开始还会往下看看戴聿诚,后来就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了。她双手扒在座位上,眼睛也闭了起来。“很难受吗?”许屹问,他看了一眼窗外,他们大概只升了四分之一的高度,距离顶端还有很长距离。“还好……我不看就行。”所以全程闭眼坐摩天轮的意义是……?理由大概还是那个人吧。许屹不愿多想,他放空脑袋看着外面的风景。今天的晚霞异常绚丽,半个天空都是粉紫色,而他们缓缓上行,正在往这粉紫色更深处去。错过这样的美景,似乎有些可惜。他犹豫了一下,说:“天空很美,你要不要看一眼?”周漾睫毛微颤,偷偷隙开一条缝,只向下望了一眼,她就感觉头晕目眩,吓得两条腿都软掉了,她立刻关… 第43章 周漾恐高这件事,戴聿诚是知道的,所以他们的游乐园之行从来不安排高空项目。钟敏姿不知情,经过摩天轮时拉着戴聿诚要去。 钟敏姿撒娇:“阿诚,情侣都会去的呀,现在上去正好可以赶上看晚霞。” 戴聿诚看一眼周漾,说:“她恐高。” 钟敏姿提议:“那我俩去吧?” 戴聿诚想了想,还是答应,正准备让人带周漾和许屹去玩别的,周漾却跟了上来。 “我们也去。”她说。 戴聿诚皱眉道:“你会害怕。” 周漾拉紧许屹的手晃了晃,“有他在呀,小叔叔,姐姐都说了情侣都会去的,我现在谈恋爱了,我也要玩这个!” 三双眼睛都看着戴聿诚等他发话,他最终没再坚持。 临上去之前,钟敏姿叮嘱周漾:“漾漾,记得要在摩天轮升到最顶端的时候接吻哦,那样才不会分手,能永远在一起!” 周漾不做声,拉着许屹率先进入座舱。 大约是为了情侣专属打造,座舱内空间不大,周漾和许屹并排坐着,还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舱门一闭合,他俩牵着的手就同时松开。 “纸。”周漾朝许屹伸手。 许屹打开包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周漾边擦边嫌弃:“你怎么手上这么多汗?” 许屹想起她上次的霸道,无力反驳争辩,“……天热。” 天气确实炎热,好在座舱内冷气充足,身上很快凉了下来。随着座舱缓缓上升,周漾也越来越安静,她一开始还会往下看看戴聿诚,后来就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了。 她双手扒在座位上,眼睛也闭了起来。 “很难受吗?”许屹问,他看了一眼窗外,他们大概只升了四分之一的高度,距离顶端还有很长距离。 “还好……我不看就行。” 所以全程闭眼坐摩天轮的意义是……? 理由大概还是那个人吧。 许屹不愿多想,他放空脑袋看着外面的风景。今天的晚霞异常绚丽,半个天空都是粉紫色,而他们缓缓上行,正在往这粉紫色更深处去。 错过这样的美景,似乎有些可惜。 他犹豫了一下,说:“天空很美,你要不要看一眼?” 周漾睫毛微颤,偷偷隙开一条缝,只向下望了一眼,她就感觉头晕目眩,吓得两条腿都软掉了,她立刻关紧眼皮,“不行不行……” “你可以只看天空,不要往下看。”许屹柔声建议。 周漾仰起头,再次勇敢尝试。 当她看见满天都是粉紫色的时候,她忍不住哇了一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更多。 而此时,他们的座舱恰好到达最高点,要在这里停留五分钟。 周漾忍耐着生理本能的恐惧,声音微微发颤,却依然是在下命令:“你快搂住我。” 许屹听到了,却没动。 周漾再次开口:“他们就在后面一个,他会看到的……所以,你要和我亲密一点。”她扒在座位上的手往旁边移去,碰到了许屹的手。 明明已经牵过手了,这样的触碰却让两个人都同时一颤。 许屹避之不及一般,飞快弹开了手。 周漾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气愤和失落,气愤他的出尔反尔,失落他的身体逃避。 “许屹,你混蛋!你答应了我的!”她努力克服恐高带来的不适,转过头去看他,“他在看着我,你不能让我在他面前丢脸!” 许屹垂眸望着下方,过一会儿才说话:“他没有在看你。” 周漾安静下来,她用力咬住嘴唇,始终没有去求证。她跟自己说,只是因为恐高、因为害怕,才不是其他任何原因。 她沉默很久,直到眼眶湿润。 意识到眼泪流下来时,她再也无法承受,猛地一把抱住身旁人的胳膊,整个脑袋都埋进他的怀里。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听我的,我说了让你搂我,你就必须搂我!……我们说好了的!” 她一厢情愿地伏在许屹怀中,固执地等待着。 可是始终都没有。 五分钟即将过去,他的拥抱依然没有来临。 就在周漾快要彻底放弃的时候,许屹忽然动了,他的手伸过来,轻轻搂住了她。 这一刻,周漾颤抖的心脏获得了安慰,仿佛在濒死前,抓住了浮在水面的那根唯一的稻草,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周漾没有说话,许屹也没有,他们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 直到他们开始下行,直到后面那个座舱升至最高点。 周漾睁开酸涩的眼睛,呆呆向上望去。 这一次她没有感到晕眩,因为她的眼睛看不到其他,她只能看到戴聿诚和钟敏姿拥抱在一起。 他们在接吻,漫天霞光只是他俩的背景—— 也许周漾也是。 今天的她只是戴聿诚请来的观众,他要她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如何亲密、如何相爱。 他要她彻底死心。 周漾闭上双眼,安静地靠在许屹肩头。 “你还好吗?”他轻声问。 “不准看我,”她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哭腔,“也不准和我说话。” “……好。” - 戴聿诚把周漾送到了家就准备离开,他还要和钟敏姿去参加一个晚宴。 许屹进了屋,周漾还站在门口。回来的路上她很乖,话也不多,包括此刻,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小叔叔,我突然好饿,我想起你还欠我一顿大餐,你能现在陪我去吃吗?” 戴聿诚说:“下次。” “我就要今天,可以吗?”周漾看着他,刻意地撒娇,“小叔叔,答应我嘛。” 戴聿诚长久地凝视她,最终轻声叹气,“漾漾,我说了,下次。” 周漾不说话了,两人站在门口,沉默不语。 钟敏姿坐在车里催促:“阿诚,还不走吗?我们还要换衣服呢!” 戴聿诚冲她点点头,他再次看向周漾,“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他语气冷硬,没有要跟她商量的意思。 周漾安静地看着戴聿诚走远,坐进了车里,她看着车子快速驶离。 心中那股茫然再次降临,逐渐蔓延开来,变成了一种巨大的空虚黑洞。那黑洞拖拽着她,她感觉身体很沉,在一直一直往下坠。 …… 在周漾的成长路上,她很少体会被爱,自记事以来,她就是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蹒跚学步,一脚深一脚浅,她逐渐发现唯有高声吵闹才会吸引到一些注意,于是她学会用一些过分的要求去测试真心,去测试对方爱不爱自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她在刚才重复这种任性的把戏,用自虐的方式获得痛感,以此确认一桩她早已发现却不愿面对的事实: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会无条件答应她无理要求的人,也不再认为她重要了。 或许这原本就是一场误会,她以为的生命之光本身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想。戴聿诚的出现并没有改变任何现状,他不过是在某个夜晚遇到了一个可怜的小姑娘,随手大发善心,偶尔得闲逗耍,这件事于他而言无关痛痒,不值一提。 只不过是因为在被爱这件事上周漾一无所有,所以她才会把这一点点的怜惜当成了整颗心脏的偏爱,事实的真相是她只在他那里占据了小小一隅。 从始至终,她都不是任何人的第一顺位,她也不被任何人坚定地选择。 她随时可以被取代、被放弃。 周永曜是,郑雅薇是,司晚晴是…… 戴聿诚也是。 - 许屹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周漾进屋,便想出去找人,家里阿姨听说了,告诉他周漾在外面散步,不用担心。他想了想,继续回房间看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传来雷声,许屹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阳台,抬头一看,暗蒙蒙的天上布满乌云,空气里的湿气也大了起来——大约要有雷阵雨。 他往别墅外面四处看看,忽然望见不远处的小径上,有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皱眉,立刻转身下楼,拿了把伞,往那个方向跑去。 许屹的脚步很轻,他走到半道就停住了,因为他听见了周漾的哭声。 她今天穿了一条碎花裙子,颜色打眼,仔细看却好像要和周围的绿色融为一体,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她依然保持蹲在地上的动作,细弱的手臂环抱住自己,她把头埋进去,也把所有破碎的声音一起埋进去。 许屹站在原地等了很久,看了很久。 直到豆大的雨点密密地砸下来,他才撑开伞跑过去。他不愿打扰她的发泄,但也不能眼睁睁看她淋雨。 大雨滂沱,有人在周漾的四周撑起一片干燥净土。 她愣住,慢慢把头从臂弯里仰起来。 她看见了一张好看的脸,生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既深邃又明亮,并且纯粹得不得了,像一块洁净无瑕的水晶。当他望向她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专注力,仿佛天地万物他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第44章 她在很久以后会发现这双含情眼看谁都是一副深情样。可是现在的她还不知道,也并不在乎,她只是喜欢这种感觉——类似被爱的感觉。 周漾很想沉浸在这种眼神里得到片刻慰藉。 但是今天不行。 今天的她已经品尝到了自我欺骗的苦果,她不想放纵自己再次沉迷于某种未知。 她扯起一个刻意的笑容,声音也长满了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许屹手中的伞几乎完全偏向周漾,他自己则整个人都站在雨里,任大雨冲刷着他的身体。 “没有……我担心你。”他说。 周漾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气馁自己的懦弱,轻易就会被打动,于是她要把所有的尖锐都对准那个示好者。 “别装了,他都已经走了,我们的游戏到此为止。你不用扮演我的男朋友,也不用假装喜欢我、对我好……你应该很高兴吧?你彻底解脱了,你肯定早就烦死我了……” 许屹紧紧握着那把伞,“我没有。”一字一顿。 “你骗人,你有!你就是有!” 周漾站起身来双手推他,许屹没有防备,一个踉跄,手中的雨伞跌落在地。 周漾被雨淋湿也不在乎,她冲他大吼,发泄心中所有的不满和委屈:“你真的太虚伪了!你为什么不做你自己呢?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你根本就不想听我的话,可你一直都在忍!现在好了,你可以放心大胆拒绝我了,你对我那么多不满都有地方出气了!” 许屹看着她:“我没有对你不满,我很感激你。” “你哪里感激我了?你做这些都是被我逼的,我那么坏,给了你一点点钱,就想控制你让你围着我转,你怎么可能真的感激我呢?”周漾越说越难受,“你看到我哭是不是正中下怀,你看到我变成一个小丑是不是得意死了?你的嘲讽是真的,你的猜测也是真的,他不喜欢我,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一厢情愿,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幻觉……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喜欢我,根本没有人爱我,你满意了吧!” 她被大雨淋得湿透了,漂亮的头发凌乱,裙子也贴在身上。 许屹弯腰捡起伞,重新遮住周漾。 他眨了眨被雨糊住的眼睛,试图安慰她,说出口却更像是自嘲:“如果你是小丑,不是还有我陪你吗?” “你哪里陪我了?!”周漾感到无比委屈。 “你昨天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说我在你面前也是小丑。”许屹喉头滚动,说得艰难,“……你知道我喜欢你。”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羞涩,想要遮掩,却终究还是选择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周漾的思绪好像被突然切断,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被盯得无措,眼眸微闪,又强忍住逃离的冲动,他用尽所有力气去压下那股陌生的胆怯和心动,直直地迎上她的视线。 “我不知道别人,但我可以确定,我喜欢你……是真的。” 这一次,尖锐竟然没有把人吓退,尖锐换来的竟然是无条件柔软,那柔软包裹上来,虚张声势的小兽便收起了她可怜的牙齿。 周漾所有爆裂的情绪乍然间偃旗息鼓。 如果说天地万物都是虚幻假象,那么此间一霎,她忽然愿意相信,那双被雨淋湿的眼睛就是世界唯一真实。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13 终于表白啦 第29章 puppylove(七) 周漾和许屹各自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后一起吃了晚饭。他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周漾玩着手机,不时偷偷看一眼许屹。一切都好像没变,一切又都好像变了。晚上八点,罗夏还没回家,周漾给她打了个电话。“我们在酒店吃大餐呢,我给你发了短信,你没收到吗?”罗夏那边人声喧闹。周漾说:“我还没看,你没事就好。你和老师们一起去的吗?”“今天刘老师他们都没来,只有我们学生过来了,哦对了,你爸爸和你叔叔都来了哦!”“我爸爸我叔叔?”周漾有些惊讶,“是谁带你们去的?”“基金会的几个领导,我之前都没见过呢,等会儿还要一起合照。”那估计就是宣传晚宴吧,拍拍照片,采访几个山区孩子说说体会心得,以后好做报道。周漾想了想,问:“我叔叔……是和一个漂亮姐姐去的吗?”“嗯嗯!是的,超级好看,刚才还有人说她是明星,周漾你认识吗?”周漾胡乱应了声,两人闲扯几句,挂了电话。“放心,她在酒店吃饭,”周漾对许屹说,“原来罗夏和我小叔叔参加的是同一个晚宴,真奇怪,为什么小叔叔刚才不直接把我俩也带去呢?”可能是不想和她继续待在一起吧——周漾嘀咕完就意识到这点。周漾脸色不佳,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许屹看在眼里。“你想去吗?”他忽然问。周漾怔住:“去哪里?”“那个晚宴,”他露出一个安慰的浅笑,“如果能让你心情变好一些,我可以陪你去。”周漾撇嘴道:“我才不去呢。”她拿着抱枕靠在沙发上。良久,她抬起头,再次看向许屹,小声说:“喂……我们就去看一眼,马上回来。”-晚宴时间长,酒店特地设置了童玩区,专门供孩子们吃好饭可以在那里玩耍。钟敏姿一直都很喜欢小孩,交际之余跟这帮山区来的孩子们也玩得很好。今天的场合来了海市许多生意伙伴和媒体,戴聿诚熟练地应付,不时望一眼钟敏姿。“戴公子,你女朋友真是贤惠,是不是不久就要有自己的宝宝啦?”有人笑着打趣。“胡说八道,我们戴公子这么年轻,哪里是这么早就安定下… 周漾和许屹各自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后一起吃了晚饭。他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周漾玩着手机,不时偷偷看一眼许屹。 一切都好像没变,一切又都好像变了。 晚上八点,罗夏还没回家,周漾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们在酒店吃大餐呢,我给你发了短信,你没收到吗?”罗夏那边人声喧闹。 周漾说:“我还没看,你没事就好。你和老师们一起去的吗?” “今天刘老师他们都没来,只有我们学生过来了,哦对了,你爸爸和你叔叔都来了哦!” “我爸爸我叔叔?”周漾有些惊讶,“是谁带你们去的?” “基金会的几个领导,我之前都没见过呢,等会儿还要一起合照。” 那估计就是宣传晚宴吧,拍拍照片,采访几个山区孩子说说体会心得,以后好做报道。 周漾想了想,问:“我叔叔……是和一个漂亮姐姐去的吗?” “嗯嗯!是的,超级好看,刚才还有人说她是明星,周漾你认识吗?” 周漾胡乱应了声,两人闲扯几句,挂了电话。 “放心,她在酒店吃饭,”周漾对许屹说,“原来罗夏和我小叔叔参加的是同一个晚宴,真奇怪,为什么小叔叔刚才不直接把我俩也带去呢?” 可能是不想和她继续待在一起吧——周漾嘀咕完就意识到这点。 周漾脸色不佳,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许屹看在眼里。 “你想去吗?”他忽然问。 周漾怔住:“去哪里?” “那个晚宴,”他露出一个安慰的浅笑,“如果能让你心情变好一些,我可以陪你去。” 周漾撇嘴道:“我才不去呢。”她拿着抱枕靠在沙发上。 良久,她抬起头,再次看向许屹,小声说:“喂……我们就去看一眼,马上回来。” - 晚宴时间长,酒店特地设置了童玩区,专门供孩子们吃好饭可以在那里玩耍。钟敏姿一直都很喜欢小孩,交际之余跟这帮山区来的孩子们也玩得很好。 今天的场合来了海市许多生意伙伴和媒体,戴聿诚熟练地应付,不时望一眼钟敏姿。 “戴公子,你女朋友真是贤惠,是不是不久就要有自己的宝宝啦?”有人笑着打趣。 “胡说八道,我们戴公子这么年轻,哪里是这么早就安定下来的人?” 这样的问话谁都不会当真,也谁都不会真心回答,戴聿诚说说笑笑,随意搪塞。 间隙来了个电话,戴聿诚看了一眼,是周家司机,于是接起来,“什么事?” “漾漾过来了,带着她的朋友。”司机简单叙述。 戴聿诚不经意冷了神色:“什么时候?” “刚刚进去。” 得到答案,戴聿诚挂了电话,跟人说了句失陪,起身就往外走。 - 提前问了罗夏具体位置,周漾和许屹到了酒店就往三楼走,才刚到,就看到戴聿诚正从宴会厅大步出来,两人急忙拐进了旁边的走廊。 戴聿诚站在三楼的楼梯口,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下一秒,周漾的手机就亮了起来,她无比庆幸自己开的是静音。他们的位置距离戴聿诚太近,周漾不敢接起。 眼看着戴聿诚收了线再次打过来,周漾赶紧推着许屹往里走。走廊一路过去,旁边都是一些空房间,一间一间去开门,试到第四个房间时终于可以打开,两人闪身进入。 第45章 “喂,小叔叔,怎么啦?”周漾语气轻松,用手罩在嘴边。 “你在哪里?” “我在家啊。” 戴聿诚懒得跟她兜圈子:“漾漾,我知道你跟过来了,你想做什么?” 周漾一惊,向许屹求助,许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眼神示意外面。只听得戴聿诚的声音和脚步声一起在外面走廊响起,越来越近。 “说话。”戴聿诚命令。 周漾哪敢出声,慌里慌张间直接把电话挂了。 手机很快再次亮起,时间间隔短暂到仿佛要拦不住对方的怒火。 外面的脚步声并未远去,周漾生怕戴聿诚一个灵光乍现开始搜房间,急忙硬着头皮接起来,乖巧地主动报告:“小叔叔,我在楼下花园,我就随便转转……” “站那儿别动。”戴聿诚没等她说完就收线。 周漾和许屹面面相觑,房间昏暗,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就不应该让司机送过来,烦死了,”周漾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许屹想了想,说:“其实我们没必要躲,刚才可以直接进去。” “不行,我不想被他发现。” “为什么?”许屹有些不解,顿了顿,“你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吗?” 周漾点头,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清,于是说话:“也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我想看看他和女朋友私下是怎么相处的。” “看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她说得又轻又快,“我已经跟自己说好了,今天之后,我就要把他从我的脑子里彻彻底底踢出去。” 安静下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手机再次亮起,屏幕光照亮了两张稚嫩的脸庞。 周漾发愁地望向许屹:“怎么办?他肯定在下面找我。” 许屹快步走到窗口朝下看,周漾跟着过去,“能看到吗?” “可以。” 只见楼下花园的喷水池旁,戴聿诚正黑着脸在打电话。周漾一接通,他的声音便立刻在耳边响起:“你到底在哪里?” “我走开了……我和许屹正在走出去。”周漾随口扯谎。 “漾漾,”戴聿诚扯了扯领带,有些压不住怒气,“你不要再乱跑了,行吗?” 他的语气有一种陌生的冷厉,周漾不禁有些畏缩,下意识答:“我知道了。” “已经很晚了,你现在立刻回家。” “噢。” 戴聿诚能感觉到她的敷衍,沉声交待:“漾漾,这家酒店在我名下,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去调监控,所以你得乖一点,别耍花样,明白吗?” 周漾一愣,她没有回答,她直接点了屏幕上的红叉。 窗边有月光洒入,许屹能看清周漾脸上的茫然,她喃喃自语:“他好像突然变得很凶。” 许屹问:“他以前不这样吗?” 周漾摇头,“……他从不这么跟我说话。” - 钟敏姿找到人的时候,戴聿诚正坐在花园的露天沙发上抽烟。她在他身旁坐下来,观察他的神情,“阿诚,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戴聿诚随手把烟搁在了烟灰缸上,“没有,有点累。”他收起思绪,微微扯起一个笑,“你怎么出来了?” 钟敏姿说:“里面开始拍照咯,还有媒体在,我不想被说‘蹭公益’。” 戴聿诚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他才刚坐下来,准备给周漾一支烟的时间,如果还等不到她上车回家的消息,他就会亲自去揪出她到底躲在哪里。 现在时间还没到。 戴聿诚低头,随手捏住钟敏姿的下巴,懒懒回:“你是我的人,怎么叫做蹭呢?” 钟敏姿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可不想再挨骂了,媒体什么难听的话都写得出来,上次接个吻都是‘当街狼啜’,难听死了呐。” 戴聿诚轻笑,手指在她唇边摩挲,眼神晦暗不清。 钟敏姿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下一秒,男人霸道地吻了上来,她双手搂上男人的脖子,很快被亲得浑身瘫软。 间隙,他还要在她耳畔低笑着问:“这样够不够‘狼啜’?” 他在这方面总是精力充沛、花样百出,钟敏姿根本找不到机会说话。 三楼某个窗边。 房间里静得可怕,周漾双手扶在窗沿,目瞪口呆地望着楼下,她的耳朵是红的、脸颊也是红的,她甚至忘记应该怎么呼吸。 露天沙发旁的树木依稀挡住那两人,摩天轮上看到的模糊动作在这里变得清晰。 周漾看清了戴聿诚的手放在哪里,看清了他的嘴唇是如何热烈地追逐另一个嘴唇,又如何沿着那曼妙曲线往下。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叔叔。 小叔叔应该是温柔的,斯文的,他应该是世界上最儒雅有礼的男人才对,他怎么可能会……那样做呢? 周漾莫名感到失望,可是与此同时,这种情绪又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生理反应掩盖过去。那是一种陌生而新奇的冲动,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喉咙有些发痒,嘴巴也觉得干渴。 她用力咬住嘴唇,仍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胡思乱想中,周漾忽然发觉眼前一黑——是有人用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了。”许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别又哭鼻子。” 他虽这样说,却明显感觉到手掌下的眼睛是干燥的,那睫毛扑闪着不断刷过他的手心。 周漾抓住他的手拿开,眉头紧皱:“我问你,男的都这样吗?” 许屹一头雾水:“什么?” “都这么下流吗?” “……” 周漾气呼呼道:“肮脏,低俗,龌蹉。”她把她能想到的词都说了一遍。 许屹尴尬地别过脸去:“是你自己要看他私下怎么和女朋友相处的,现在看到了又不乐意。” “你是说我活该吗?!” “我没这个意思……他们本来就是情侣,还是成年人……这样亲密也算正常吧。” “哪里正常了?接吻就接吻,为什么要亲脖子,手还……”周漾说不下去,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太恶心了!” 许屹的脸也泛着红色,轻声说:“……我都让你别看了。” 周漾气竭,呛他:“你也看了啊,你好奇,我就不能好奇吗?”她说完,忽然狠狠瞪他一眼,“而且,为什么你会觉得正常?难道你也跟别人这样过?” “我当然没有!”许屹立刻否认。 “那你就是见过咯?”周漾眼神凌厉起来,“你,你是不是看过小黄片了?” 许屹神色一滞,转身要走。 周漾一把拦住他的去路:“快说,有没有看过?” 他生硬地回:“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瞬间,周漾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无比嫌弃地说:“那就是看过了!你也好恶心!变态!你们男的都是变态!” 许屹哑口无言,他的尴尬和羞涩在此刻已经不值一提,他带着某种近乎无地自容的难堪,恨不得立刻在她面前消失。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转动门把手,虽然房间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对许屹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 顾不得多想,他立刻拉着惊慌失措的周漾躲到了窗帘后面,窗帘厚重直拖到地面,把两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随即有人开门,打开了灯。约莫有三个人的样子,站在门口处,依稀在讨论这个房间的大小,可以堆放多少物品,以及时间期限之类。 周漾和许屹手牵着手,身体紧紧挨在一起,他们屏气凝神,不敢有任何动作。 窗帘两侧的缝隙里透进来几许橙色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少男少女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站在一起好像一对煮熟的大龙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三个人还是没走,不知道在争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窗帘后的人也逐渐开始放松警惕。 周漾的手指轻轻活动了一下,闲得无聊开始在许屹手心乱蹭,不过马上就被紧紧握住了。她侧头去看他,有些不满。 痒——许屹朝她做口型。 周漾明明看清楚了,却假装不懂。她低下头,脸上忽然浮起一抹坏笑,还能活动的大拇指悄悄挪到了他手掌的虎口处,缓慢地、轻柔地来回打圈。 许屹默不作声,清亮的眼睛看向周漾,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还有用眼神去制止她的指间游戏。 可是周漾摇了摇头,神情嚣张又挑衅。 她仗着许屹不敢用力,玩心四起,连那四根手指也挣脱出来,反客为主地握住了他的手,一寸一寸向里,顺着他干燥柔软的手掌一直摸到了他的手腕。 咚,咚,咚—— 她摸到了他的脉搏,于是好奇地停下来,学着搭脉的样子去静静感受来自他胸腔内心脏跳动的频率。 第46章 咚、咚、咚—— 跳动的频率似乎加快了,是她的错觉吗? 周漾惊讶地抬眼,正好对上许屹的目光,他低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她。她刚想仔细看看,只听吧嗒一声,灯光忽然熄灭,外面的人声也随之远去。 那双离她很近的眼睛便陷入到更深的黑暗之中,和她一样,与这狭窄的一方天地融为一体。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 周漾眨着眼,悄悄咽了下口水,“你心跳好快。” “……嗯。” “为什么?你紧张吗?” 没有回答。 她的手指动了动,指甲轻轻刮蹭过他的皮肤。 像一阵电流。 滤昼 “周漾,” 他在晦涩的静默中喊她的名字,周漾能听到他并不平稳的呼吸声,伴随着他微沉的嗓音。 “别逗我了。” 周漾发觉自己的呼吸也有些乱,她的口干舌燥从刚才持续到了现在,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许屹,那你想不想试试和我接吻?”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14 明天就亲!感谢每一个追读的你们 第30章 puppylove(八) 隔天是周末,周家的饭桌上异常热闹,除了平常的三人,周永曜和贺伊也在。周永曜是昨天晚宴之后回的家,贺伊则是上午来的,他说是来看看周漾,实际却全程黏在罗夏身旁。他们四个同龄人打羽毛球,周漾和贺伊一组,罗夏和许屹一组,贺伊给罗夏疯狂放水,最后连罗夏都不好意思了。周漾在饭桌上痛诉贺伊的球场恶行,不忘警告他:“我都让你离罗夏远点了你还要来烦她,不要影响她学习好吗?”“我可啥也没干啊,我怎么影响她学习了?”贺伊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会盯着你的!”周漾做了个注视的手势。两个人吵吵嚷嚷,周永曜总算听明白了,问了句:“贺伊跟罗夏在谈恋爱?”罗夏脸上瞬间飞来红云:“我没有!周叔叔你误会了。”贺伊也说:“周叔,我纯粹就是对美丽事物有所追求,大家都是年轻人,交个朋友,一起聊聊天打打球,不是挺好的吗?”周永曜笑着摇了摇头:“贺伊你这张嘴到底是随了谁?我看你爸妈话也不多啊。”贺伊得意洋洋:“当然是我天赋异禀,中了基因彩票啦!”周漾狠狠切了他一声。周永曜难得在家,就着这个由头顺势给这几个孩子嘱咐一番:“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好好读书才是要紧事,男孩女孩一起玩没什么,但也要注意分寸,特别是女孩子,”他看了眼周漾和罗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周漾最烦他平时漠不关心,偶尔心血来潮的大道理,她不耐烦地说:“知道啦爸爸。”贺伊笑嘻嘻道:“周叔你就放心吧,我们现在的年轻人,懂得不比你们少~”有贺伊在一旁不时插科打诨,周家父女根本吵不起来,饭桌上的气氛始终轻松随意。午饭后,周永曜就出门了。贺伊死皮赖脸要留下来打游戏,周漾对此不感兴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许屹则一个人上楼看书去了。罗夏也想上楼去看书,被贺伊缠着一起玩,他惨兮兮地说自己没人陪好可怜,罗夏心软就答应了。周漾看着贺伊耐心地教罗夏游戏规则的样子,冷冷道:“贺伊,你到底什么时候走?”贺伊终于怒了:“周漾,不带你这样的啊,… 隔天是周末,周家的饭桌上异常热闹,除了平常的三人,周永曜和贺伊也在。 周永曜是昨天晚宴之后回的家,贺伊则是上午来的,他说是来看看周漾,实际却全程黏在罗夏身旁。他们四个同龄人打羽毛球,周漾和贺伊一组,罗夏和许屹一组,贺伊给罗夏疯狂放水,最后连罗夏都不好意思了。 周漾在饭桌上痛诉贺伊的球场恶行,不忘警告他:“我都让你离罗夏远点了你还要来烦她,不要影响她学习好吗?” “我可啥也没干啊,我怎么影响她学习了?”贺伊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会盯着你的!”周漾做了个注视的手势。 两个人吵吵嚷嚷,周永曜总算听明白了,问了句:“贺伊跟罗夏在谈恋爱?” 罗夏脸上瞬间飞来红云:“我没有!周叔叔你误会了。” 贺伊也说:“周叔,我纯粹就是对美丽事物有所追求,大家都是年轻人,交个朋友,一起聊聊天打打球,不是挺好的吗?” 周永曜笑着摇了摇头:“贺伊你这张嘴到底是随了谁?我看你爸妈话也不多啊。” 贺伊得意洋洋:“当然是我天赋异禀,中了基因彩票啦!” 周漾狠狠切了他一声。 周永曜难得在家,就着这个由头顺势给这几个孩子嘱咐一番:“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好好读书才是要紧事,男孩女孩一起玩没什么,但也要注意分寸,特别是女孩子,”他看了眼周漾和罗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周漾最烦他平时漠不关心,偶尔心血来潮的大道理,她不耐烦地说:“知道啦爸爸。” 贺伊笑嘻嘻道:“周叔你就放心吧,我们现在的年轻人,懂得不比你们少~” 有贺伊在一旁不时插科打诨,周家父女根本吵不起来,饭桌上的气氛始终轻松随意。 午饭后,周永曜就出门了。 贺伊死皮赖脸要留下来打游戏,周漾对此不感兴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许屹则一个人上楼看书去了。罗夏也想上楼去看书,被贺伊缠着一起玩,他惨兮兮地说自己没人陪好可怜,罗夏心软就答应了。 周漾看着贺伊耐心地教罗夏游戏规则的样子,冷冷道:“贺伊,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贺伊终于怒了:“周漾,不带你这样的啊,我好歹也是客人!” 周漾翻了个白眼:“赖皮客人!” 过了一会儿,罗夏终于可以上手,跟贺伊两人越玩越投入,连周漾喊他们都没听见。 周漾觉得没趣,她想了想,端起茶几上的一盘草莓往楼上走,她先去了自己房间一趟,然后走到许屹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门在几秒后被打开,许屹看见是她,没有说话,眼神有一丝别扭的闪躲。 昨晚周漾说完那句话之后,司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催促她赶紧回家,不然不好向戴总交待。于是关于她的那个接吻提议便无疾而终。 回去路上两人都一声不吭,直到今天都没有交流过。许屹打球的时候沉默,吃饭时更加沉默,两人偶尔眼神交汇,都是他率先挪开视线。 周漾假装没事人一样问他:“你在干嘛?” “复习。” “复习什么?” “物理。” 周漾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草莓,才道:“我是来给你送水果的,吃吗?” “好……谢谢。” 许屹说完,既没有把草莓接过去,也没有邀请周漾进屋,这个行为明明很矛盾,两个人却都没注意到。 周漾继续说:“还有个手机,上次不是说了要给你吗,卡已经办好了,我来拿给你。” 她端着一盘草莓,手腕上还挂着一个袋子,向下勒着她的皮肤,站久了便有了红印。许屹瞥见那红印,悄然往旁边走了两步,问:“要不要进去说?” “……噢。” 周漾进了屋,明明是和上一次一样的陈设,一样的干净整洁,书桌上依然摊开着书本,周漾却莫名有些心慌,她暗自懊恼自己的反常,面上不显,镇定地把东西放到了桌上。 她打开袋子,把手机拿出来递到许屹手里。 全新的白色苹果手机,没有一点使用痕迹。 许屹拿手机的手微微僵硬,看向她:“不是说借我旧手机吗?” 周漾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来,神色自若:“我上次记错了,原来我没有旧手机,干脆买了个新的……你跟我用同款。” 许屹把手机放到桌上,抿唇道:“谢谢。” “你怎么不打开看看?”周漾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许屹便重新拿起手机,滑动解锁。他随意翻了翻,初始状态没什么东西,只能看到屏幕上除了基本app外,只多了一个qq,他在上面点了一下。 周漾在旁边解释:“我把我和罗夏的手机号都存进去了,我还帮你申请了一个qq号,我们可以用这个联系。” 她给他取的qq昵称是他的本名,头像用的是他的照片,一个戴着鹿角头饰的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是那天在游乐园拍的。 而联系人列表里,孤零零只挂着一个头像,小图看得出是她的一张自拍照,昵称是:粥小漾。 “我有qq号。”许屹低垂下眼眸。 “这个不一样,”周漾说得随意,表情却有一丝不自然,“这是专属的,上面只有我一个人,你只能用来联系我,”她说着说着,语气变成了她特有的娇蛮,“所以你不准加别人。” 许屹在她说话的功夫已经点开了她头像的自拍照——少女笑容灿烂,无忧无虑,仿佛没有一丝烦恼。 第47章 他不自知地弯了弯嘴角,轻声答应:“好。” 他退出软件,想起来问:“密码是什么?” “我写在备忘录里了。” 许屹找了找,他对这个系统还很陌生。 周漾起身走到他边上,想指给他看,再教他一些基础操作,可是他个子高,站着有些不方便也有些累,她便指了指身后的床,“你坐下。” 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能同时坐下两个人的地方就是床,床上被子叠起,床单铺得整齐,什么多余东西也没有。 两个少年人心思简单,一起坐下来谁都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就是这个,呐,在这里……这样是截图……你还可以这样……”周漾介绍完毕,又点开了相册,“我还把那天在游乐园拍的照片都传进来了,你看。” 照片一张张划过去,有许屹的,有周漾的,还有许屹和周漾的。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当划到他俩牵着手的照片时,周漾停了下来,把手机递还给许屹。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出那个憋在心底的问题:“许屹,你和别的女孩牵过手吗?” “……没有。” “那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喜欢过别人吗?” 他沉默两秒,依然答:“没有。”语气平和。 周漾不由笑起来,随即探过头去看他,“所以你只喜欢我。”她的声音微微上扬,笃定中带着一丝隐秘的雀跃。 他看着她,五官也变得柔和,“嗯。” 周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充满了气的气球,随时会摇摇晃晃飘起来。 她跟自己说,可不能再看他了呀,她得赶紧做点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又去拿了两颗草莓,她走回来,递给他一颗,“你怎么不吃呢?” “吃的。”他接了过去。 周漾坐回刚才的位置,离他很近的距离。她低下头,两只手捏着那颗草莓,很小口很小口地咬。 两个人吃着草莓,一时都没有说话。 他们坐着的正前方就是窗户,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地板上有一些反光,望过去的时候金灿灿得晃眼。 周漾被那朦胧而炫目的光线弄得有些恍惚,直到把一整颗草莓都吃完了,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滋味,是酸的还是甜的,还是都有? 明明嘴巴里还有草莓的香气,却想不起来了,真是奇怪。 身旁的许屹倒是两口就吃完了,他也不跟周漾聊天,就那么坐着,什么动静也没有。 可即使这样,周漾还是觉得他的存在感有点太过强烈,以至于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诸如呼吸频率的变化,手臂挪到身后的动作,想要放松而仰了仰脖子——她全注意到了。 她敏锐地捕捉着那些轻微的、无关紧要的声音:身体关节的响动、布料摩擦的窸窣。 “你好吵啊。”周漾说。 许屹本来双手撑在床垫向后微微仰着,听见她的话,错愕地坐直了身体,“我没有说话。” “你,你动来动去。” 瞬间就有些哭笑不得,许屹看向别处,脸上的笑容浅浅,很是无奈。 周漾偷偷瞟向他,视线顺着他的鼻梁线条往下,最终落在他的嘴唇,他唇瓣上面还有草莓留下的痕迹,有一点点红,有一点点水润。 她忍不住想,一定也很柔软。 许屹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头来,他不自在地眨了下眼睛。 周漾凑近他,呼吸的热气也靠近,“许屹,为什么你的睫毛这么长这么密?像个女孩子……为什么你的鼻子高高的,嘴唇红红的?” 总是这样,既大胆又单纯,既暧昧又清白,她怎么总是、总是这样—— 叫人每每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屹不作声,蓦地勾起嘴角,“怎么,你是又想和我接吻了吗?” 他本意是想逗逗她缓解气氛,可是说话的嗓音喑哑,不自觉地带出了他内心真实的紧张。 可是周漾没有反驳,她定定地看着他,说:“你闭上眼睛。”声音虽然轻柔,话语间却像个掌控一切的女王。 迟迟都没有等来许屹的回应。 周漾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已经忍住了十二万分的羞涩和慌乱,他怎么还能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呢? 她心中气恼,便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说:“我说,闭——眼——!你听不懂吗?” 许屹沉默了很久,最终放弃抵抗。 周漾一点一点往前靠近,就像昨晚的梦境一样,直到他们的距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近,直到那张好看的脸近在迟尺—— 她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可对方却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周漾吓了一跳,她慌张地撇过脸去,脸热得不行。 她懊恼地想,刚才自己是什么表情呢,动作会不会很丑,是不是全都被他看去了?他一定发现了自己根本没那么从容,她其实和他一样羞涩、一样无措、一样小心翼翼。 周漾越想越郁闷,咬着唇看回去,故意凶巴巴地说:“我还没让你睁眼,你为什么要睁开?” 许屹愣愣的说不出话,随即垂下眸去,不再看她。 他又不说话了。 他是什么意思? 周漾忽然心中一阵发凉,难道他是在拒绝吗?可是他都已经承认他喜欢自己了,难道他是在骗人吗?可是她都已经相信了! “怎么,难道你是不愿意吗?”周漾的眼眶陡然湿润,“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许屹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茫然,很快又恢复平静,那温和的样子仿佛可以包容掉周漾所有的无理取闹。 “没有。” 他再次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他是如此安静、温柔,并且顺从。 可周漾知道真实的他并非如此,他有属于自己的棱角和脾气,他只是慷慨地给了她恣意妄为的权力,给了她可以对他做任何事的权力。 那他一定很喜欢我吧?那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我吧? 少女心事就像亚热带夏季的天气,一会儿乌云蔽日,一会儿又晴空万里,刚才还在冒酸水的心脏霎那间柔软到了极点。 周漾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顾忌地亲了上去…… 没想到这个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先是鼻尖和鼻尖撞在一起,才知道要歪过一点头去。紧接着是嘴唇和嘴唇的碰撞,因为太过生涩用力而磕到了牙齿,只好退后一些,却又不肯离去,各自小心往前试探着分寸,如此这般,唇瓣和唇瓣才终于在未知中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彼此的呼吸却都已经紊乱不堪,气流纠缠在一起,暧昧仿佛到达了顶点。 周漾呼吸不畅,她忍不住想,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原来他的嘴唇不仅是柔软的,还是温热的、湿润的。 不,不对……接吻应该还不止是这样才对…… 她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在他的唇瓣上辗转,没有章法的动作似乎只带来一阵奇怪的摩挲。 没人告诉她接下去应该怎么做,对方亦是同样不得要领。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她的脑海里确确实实浮现出小叔叔那一幕。于是她尝试着张开一点嘴巴,探出舌尖在他的嘴唇上飞快地舔了一下—— 是草莓的味道,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心慌意乱又心满意足,像吃草莓一样小口小口啮咬他的嘴唇,无师自通一般,她慢慢往前探去,像刚才为了掩饰尴尬而吮吸草莓的汁水一样去缠吻他的唇缝。 心跳越来越剧烈,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仿佛有电流通过身体,顺着酥酥麻麻的嘴唇要到达天灵盖,周漾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可是对方倾身过来,主动低头,他含住了她的嘴唇,一股清爽的气息重新包裹住她。 他青涩地模仿着她的动作,轻轻吮吸她的嘴唇。大概好学生总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的动作远比她更得技巧,厮磨的力度激起周漾一阵鸡皮疙瘩,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嘴巴也微微张开。他像是获得了许可,舌尖滑过她的唇关,探入她的唇齿。 唇舌交缠在一起,他在侵占她的空间,也在侵占她的氧气。 这个吻的时间被不断延长,远比她主动时更加深入。 “耶!” 一楼客厅里忽然传来贺伊和罗夏游戏胜利的欢呼声,打断了房间里的旖旎。 周漾急忙推开许屹,摸着嘴唇起身,她往后退了几步,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努力平静下来的周漾竟有些不敢面对许屹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小声开口:“你,以后都得听我的。” “……为什么?”他问。 “因为你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就得这样。” 周漾转过头去看他,他的嘴唇还泛着水润的光泽,颜色好像也比刚才更加红艳,唯独那双漂亮的眼睛暗含几分茫然无措—— 第48章 看来他确实没喜欢过别人。 周漾心中甜蜜,决定好好教教他,她板起脸,义正辞严地说:“许屹,你要一直一直喜欢我,知道吗?” 这次他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嗯。” 周漾非常满意这个反应,继续提醒他:“你喜欢我,我就会对你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就会对你很坏很坏,我会,我会……” 她忽然有点拿不准主意,如果她说得太过分,是不是属于威胁了?那会把他吓跑吧? 可是还没等她想好,她就听到了许屹的回答。 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他说—— “我会永远喜欢你。”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15 么么(~ ̄3 ̄)~ 第31章 puppylove(九) 那个吻结束后,周漾和许屹默契地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罗夏。他们继续保持之前的相处模式,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同。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感觉到彼此对望时,眼神里的微妙变化。周日那天,周漾本来想带许屹和罗夏去海市最大的图书馆,毕竟他俩都是爱学习的学霸,休息时间都在看书复习功课。没想到罗夏却突然发烧了,周漾早上去找她,发现她整个人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嘴唇白得吓人。罗夏自己说没事,是前一天打球出了汗,又吹了一下午空调,冷热交替感冒了,睡一觉就好。周漾不放心,赶紧打电话给周永曜,周永曜联系了家庭医生,过来查了体温吃了药,医生叮嘱多睡觉多喝水,年轻人靠自己免疫力抗过去没问题的。就这么折腾了一个上午,罗夏的烧总算退下去,午饭时间,周漾和许屹给她送了点粥,看着她吃下一小碗才出来,让她好好休息。如此便没去图书馆,留在家里看书。周漾自然以为许屹是在自己房间看,她便拿了一堆吃的喝的要进去,被许屹一把拦在门外。“干嘛又不让我进去?”周漾有点生气了。“我们两个人独处一室不好,周叔叔知道了会不高兴。”“你管他干嘛?”周漾才不在乎这个,“你怕什么呀,这里是我家,有谁敢乱说话?”“我们去客厅吧。”许屹改变了策略,直接提出方案。周漾不应,瞪着他:“你怕我影响你学习?”“……没有。”“那你是怕我俩待在一个房间又忍不住接吻,然后你就没心思看书了?是不是?”许屹面色一僵,彻底不理她了,直接转身进屋。“这是被我说中没话讲了,还是你又害羞啦?”周漾捂嘴偷笑。许屹很快就出来了,他单肩背着一只书包,回身关门,“下楼吧。”他说着往楼梯走。周漾跟上去,嘿嘿傻乐。忽的撞上一个坚硬的怀抱,只见许屹转回身来,从她手上把吃的喝的全接过去了。他飞快看了眼周漾,用一种平静又嚣张的语气说了句:“我成绩好得很,你想怎么影响我都行。”一个小时后。许屹不得不承认有些高估了自己,周漾坐在他旁边,一个小… 那个吻结束后,周漾和许屹默契地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罗夏。他们继续保持之前的相处模式,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同。 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感觉到彼此对望时,眼神里的微妙变化。 周日那天,周漾本来想带许屹和罗夏去海市最大的图书馆,毕竟他俩都是爱学习的学霸,休息时间都在看书复习功课。没想到罗夏却突然发烧了,周漾早上去找她,发现她整个人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嘴唇白得吓人。 罗夏自己说没事,是前一天打球出了汗,又吹了一下午空调,冷热交替感冒了,睡一觉就好。 周漾不放心,赶紧打电话给周永曜,周永曜联系了家庭医生,过来查了体温吃了药,医生叮嘱多睡觉多喝水,年轻人靠自己免疫力抗过去没问题的。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上午,罗夏的烧总算退下去,午饭时间,周漾和许屹给她送了点粥,看着她吃下一小碗才出来,让她好好休息。 如此便没去图书馆,留在家里看书。周漾自然以为许屹是在自己房间看,她便拿了一堆吃的喝的要进去,被许屹一把拦在门外。 “干嘛又不让我进去?”周漾有点生气了。 “我们两个人独处一室不好,周叔叔知道了会不高兴。” “你管他干嘛?”周漾才不在乎这个,“你怕什么呀,这里是我家,有谁敢乱说话?” “我们去客厅吧。”许屹改变了策略,直接提出方案。 周漾不应,瞪着他:“你怕我影响你学习?” “……没有。” “那你是怕我俩待在一个房间又忍不住接吻,然后你就没心思看书了?是不是?” 许屹面色一僵,彻底不理她了,直接转身进屋。 “这是被我说中没话讲了,还是你又害羞啦?”周漾捂嘴偷笑。 许屹很快就出来了,他单肩背着一只书包,回身关门,“下楼吧。”他说着往楼梯走。 周漾跟上去,嘿嘿傻乐。 忽的撞上一个坚硬的怀抱,只见许屹转回身来,从她手上把吃的喝的全接过去了。他飞快看了眼周漾,用一种平静又嚣张的语气说了句:“我成绩好得很,你想怎么影响我都行。” 一个小时后。 许屹不得不承认有些高估了自己,周漾坐在他旁边,一个小时下来全程没停过。 虽然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故意发出声音,但是她吃着零食喝着饮料,一会儿看小说,一会儿整理笔袋,不时还把他的书本拿过去翻一翻,动静虽小,却花样百出。 许屹对着数学卷子上一大半空白有些无奈,按照这个做题速度,他高考恐怕真的要完蛋。 他停下打草稿的笔,搁在了桌上。 “要休息啦?”周漾立刻凑过来,“要喝饮料吗?奶茶?鲜榨果汁?我叫阿姨去弄。” 许屹拿起自己的水杯,说:“我喝水就行。” 周漾撇撇嘴,支着脑袋看他:“许屹,你可真没劲,你不喜欢吃零食吗?” “还好。” “上次在电影院你就没吃爆米花。” “太甜了。” “甜的不好吃吗?” “……还行。” 周漾哼了声,又拿过他的卷子去看。 “诶,写了很多呀,这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是我还没学到吗?……”她叽里咕噜说个不停,“我问你啊,你哪一科最强?” 许屹不偏科,除了英语微弱之外,其他都是差不多水平,便拣了个最喜欢的说:“数学吧。” 周漾眼睛一亮:“厉害啊!我数学最差了,每次看到年级里的数学大神,我都崇拜得不得了。” 许屹看着她笑,他以为周漾还会说点什么,类似再夸几句,或者问问他的其他科目,可是她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很快就放下他的卷子,拿起手机玩游戏去了。 她的兴趣和热情似乎都很捉摸不定。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问:“你没有暑假作业吗?” 周漾放下手机,“对呀,我今年暑假的唯一任务就是玩。”她高兴地笑起来,“因为暑假结束我就要去美国念高中啦!” 许屹一愣,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周漾注意到他的神情,脸上的笑容马上收起来,轻声问:“你怎么啦?” 他弯了弯嘴角,说:“没事。” 本来就没有以后的,即使她一直留在海市,他们也没有以后。 他一开始就知道。 许屹捡起桌上的笔,重新开始演算刚才算到一半的大题。 很神奇的是,当他的心慢慢沉下去的时候,他的思路竟变得无比清晰,刚才还纷杂无措的情绪仿佛被快刀斩乱麻一样统统切割干净。 周漾把椅子往许屹这边挪了挪,扯了扯他的草稿纸,“喂,你不开心了吗?” 笔在纸上划开一道曲线,许屹不得不停下来,他看向她,声音平静:“没有。” 周漾松开手,眼睛圆溜溜的透着灵动。 “你要这样想,我们还能在一起玩一个月呢!而且就算我去了美国,我们也可以聊天,我不是借了你手机嘛,你到时候别还给我了,你带回去好不好?” 许屹没说话。 周漾得不到回应,顿时有些委屈,她努力给他分析:“我过年就会回来的呀,我保证我回国了就去找你……”她说完又有些苦恼,“可是去你家要坐好久大巴,可难受了,一点也不舒服,我真的特别特别讨厌坐大巴,”她抓住他的手撒娇,“许屹,我保证回国了就给你发消息,然后你来海市找我,好不好?” 许屹垂眸望着那只手,不能自已地为她的话感到心软,终于,他点了点头:“好,我来找你。” 看到许屹恢复寻常神色,周漾总算松了口气。 她本来没多想,却也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惆怅,转而又安慰自己,家里这么有钱,她想飞哪里就飞哪里,只要想他了,她随时都可以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常年在孤独的环境中长大,很会调节自己的心情。 第49章 只不过这样聊了一番,周漾便想缠着他多说点话。许屹却开始专心致志看书写卷子,每次回答她都是很简短的几个字,一听就是糊弄。 她不开心,还感到失落,趴在桌子上,拿着黑色圆珠笔在他的语文书上乱写乱画。等到许屹发现的时候,他语文书的其中一页已经被周漾写满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连上面的课文内容都挡住了。 他望着一整页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周漾没察觉,指着上面的人名,兴冲冲地说:“许屹许屹,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你看,你的名字里有山,我的名字里有水,是不是很巧?” 这也算巧? 但许屹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周漾冲他笑,刻意讨他开心:“有山有水,我俩是不是很配呀?” 许屹看着他们紧紧挨在一起的名字,问:“一个是山一个是水,哪里配呢?” 周漾立马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你会不会联想?山里有小溪呀,水池里也有假山,相辅相成。”她说完,又自言自语,“不过我才不是什么小溪呢,我要做大江大河,气势恢宏,不对……我还是做大海好了,包容万物!” 许屹没有旅游过,也从来没有见过大海。 他的出生和长大都局限在一方小小天地,纳普和昭亚,那里有数不清的巍峨高山,那里也并不像诗里写得那般美好,山的那边有海等候。 在他的世界里,山的那边依然只有山。 所以——他们怎么会配呢? 不过许屹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自己错误地陷入了某种迷途囹圄,生理和心理的极度兴奋迷惑了他的大脑,让他开始对周漾产生了“也许会有例外”的期待。 还好他足够敏锐,也足够聪明,他知道他不该如此。 周漾从未说过喜欢他,也没有说过他们在交往,她只是亲了亲他,她只是要他陪她玩耍。 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是出于无聊,还或许是为了某种她自己都未发觉的隐秘泄愤;她可能是喜欢他的外表,又可能,她只是喜欢——他喜欢她——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受了周家太多恩惠的人,他应该怀揣着感激和爱慕的心情,努力让她高兴,好好过完这个暑假。 不要多想,也不要期待。 - 罗夏在家休息了三天,周漾陪了她三天。等罗夏身体恢复去学校了,周漾便像之前那样出门和朋友聚会玩耍,时不时去学校看许屹和罗夏。 周漾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但是普通朋友还是有一大堆的,吃喝玩乐从来不愁约不到人,而这帮人里面跟她关系最好的非贺伊莫属。他俩不仅从小到大的学校一样,连申请的美高都是同一所,其中缘由自然是因为贺伊的父亲和周永曜交好。 贺伊是独子,贺家夫妻在他出生前就开始操心,提前做足了功课,贺伊从小到大要走什么样的路早早就规划好了。 周永曜便直接照抄一份。 这样做的目的也不只是为了省心省力,还是为了给女儿找个成长路上的伙伴——自己下属的儿子,就算不是像他父亲那样对自己唯命是从,多多少少也会让着周漾、照顾周漾。 周永曜自认为这份父爱足够深沉。 就这样,周漾倒是常常跟贺伊见面,贺伊看她出来玩还时不时拿着手机聊天,边聊边笑,便嬉皮笑脸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啊。”周漾放下手机,以攻为守,“我还想问你呢,你最近怎么不来找罗夏了?” 罗夏生病那几天,贺伊来家里看望过一次,后来也有再去学校找人,只不过最近没有说起了。 贺伊说:“这不是快走了嘛,我得把时间分给老朋友们。” 周漾望着他满不在乎的神情,一阵庆幸:“还好罗夏没有喜欢上你,不然你这样喜新厌旧,她该伤心了。” “你怎么就知道罗夏没喜欢我?” “她最近心情好得很,从来没有聊过你哦!” “她心情好是因为少女怀春,光是想起我就很幸福,毕竟哥的魅力无人能敌~” 周漾做了个要呕的动作:“自恋狂!” 贺伊大笑:“不过你这么一说确实好几天没见了,要不一会儿咱去学校看看?” 周漾和贺伊没有空手去,他们买了一大箱冰淇淋,到了学校分发给孩子们吃。孩子们一边领一边道谢,最后一个领冰淇淋的是张贵朝,他说了声谢谢就安静地回到了座位,连小周老师都没喊。 周漾有些奇怪,问罗夏怎么回事。 “上次运动会的时候,有个结对子活动,一对一交朋友,周末的时候去对子家里生活体验一天。结果我们来的好几个学生都不是很开心,不只张贵朝这样。”罗夏说,“可能是太小了吧,落差感太大,心情有点调整不过来,不过刘老师已经安排了心理医生辅导。” 周漾想起罗夏和许屹刚来时候的样子,忽然有些抱歉:“罗夏,我这人脾气不太好,要是我之前哪里做得不好,你不要生我气哦。” “当然没有,”罗夏诧异道,“你对我已经够好啦!” 贺伊凑过来:“或者告诉我也行,我做你的专属骑士,收拾这个坏脾气的家伙!” 罗夏挪开视线,脸色微微泛红:“你别开玩笑了,周漾特别好。” 周漾一面拍飞贺伊,一面心不在焉地左右看看,问:“许屹人呢?” 罗夏说:“他在隔壁教室看书。” “好吧,”周漾看了看时间,“快下课了,我们待会儿一起去吃晚饭。” 这天,四个人一起吃了一顿大排档,是贺伊选的地方,他最喜欢这种热闹的环境,点了两瓶啤酒,和许屹一人一瓶。 “我们还是未成年诶!”周漾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脏兮兮的环境,更烦他带坏许屹,“你干嘛不自己喝?” “啤酒而已,没度数的,再说了,我们是男人!”贺伊冲她呲牙,碰碰瓶子对许屹道,“兄弟你说是不是?” 许屹笑着回碰,喝下一口。 周漾狠狠瞪了许屹一眼,他有些讪讪,趁着间隙对她小声说了句:“就一口。” 说一口就一口,直到吃完,他都没有再碰那瓶啤酒。 吃饱喝足,四个人在江边散步走路,途中看到有人玩滑板,贺伊跃跃欲试加入,他这人只要是跟玩乐相关的把戏都会一点,做的动作挺能唬人,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欢呼,罗夏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周漾和许屹往边上走了走,靠在江岸的栏杆上吹风。 他们每天晚上的活动都不少,游泳、打游戏、打羽毛球或者是温习功课,三个人每每都玩到深夜,上个周末,他们还一起去了游乐园。只是身旁总有个罗夏相伴,两个人的独处时间并不多。 于是像这样静静地站在一起,即使黄浦江吹来的风一点也不凉快,两个人也都感觉到快乐。 许屹看着江水,周漾则看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呢?”周漾问。 “说什么?” 周漾也不知道,她靠在栏杆上,手托着下巴:“唔……那说说我跟贺伊一起去美国,你有什么想法。”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乱七八糟聊了很多,什么都聊,包括这件事。 许屹想了想,平静地回答:“没什么想法。” “你不吃醋吗?”周漾眨着眼睛,睫毛忽闪忽闪。 他侧过身来正对周漾,眼神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吃醋啊?” 周漾噎了噎。 他是不是明知故问?他就是故意的吧?!周漾板起脸露出生气的表情,在许屹肩上重重锤了一下。许屹好脾气地受着,作势揉了揉,随即轻笑着说了一句:“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周漾哼哼两声,依旧不理他。 他眼中笑意渐淡,忽然轻声问:“我吃醋会让你高兴吗?” 周漾一愣,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啦,吃醋说明你喜欢我。” 许屹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周漾看向他:“还不够,你得一直说一直证明,”她的眼眸泛着江水的粼粼波光,“因为我要的喜欢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那种。” 她嘴里念着一长串“很多”,双手夸张地张开比了个大大的手势。 许屹忍不住笑起来,他看着她,认真道:“好,我知道了。”他停顿许久,轻咳一声,“那我得承认,我刚才确实说了谎,我吃醋了。” 周漾收起手问他:“真的吗?” 他点头:“真的。” 周漾有些迟疑,“你不会是在逗我开心吧?” “那你开心吗?” “……许屹!你就是在逗我吧?!” “我没有。” “你有!” “唔……有也是因为……觉得你很可爱。” “那还差不多!……等等,只是可爱吗?” “漂亮。” 第50章 “还有呢?” “善良。” “还有呢?” “开朗大方,坚强勇敢,够了吗?” “不够!” “……” “你再说点嘛,我喜欢听。” …… 月光之下,江水悠悠,夏夜绵长,岸边有游人几许,笨蛋情侣一双。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16 少年篇倒计时2 第32章 puppylove(十) 周漾的生日在八月,往年都会请一堆同学朋友,去高级的餐厅,穿华丽的裙子,收礼物吃蛋糕唱生日歌,还要请专业的摄影师全程拍照录影。就像她去电影院喜欢吃爆米花看无脑商业大片一样,她有些时候非常沉迷这种浮夸又短暂的肤浅热闹。深刻和高级往往意味着曲高和寡,并且伴随着孤独寂寞同时出现,这两样都是周漾最不需要的。相比之下,低级快乐才是人之常情,而她从不亏待自己。只是今年有些例外,周漾忽然不想邀请别人,隐隐觉得和许屹罗夏三个人一起庆祝或许更加温馨快乐。戴聿诚却坚持这是她出国前的生日,必须好好庆祝,早早安排了人把家里重新布置。生日这天,别墅里里外外都装点得清新可爱,客厅里的礼物树堆得高高的,几乎要顶到天花板。室内美食甜点自助,被邀请过来的同龄人们打扮一新,朝气蓬勃。除此之外,戴聿诚还瞒着周漾邀请了她最喜欢的乐队来家里表演,她不知情,被蒙着眼睛领到屋里的时候激动到不行。吃东西、玩游戏、唱歌跳舞,热闹的生日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切蛋糕前,周漾拉着许屹和罗夏到她身旁,站在最前面,第一块蛋糕给了罗夏,第二块蛋糕给了许屹。之后的拆礼物环节,她象征性拆了几个盒子用来拍照,其余的留到之后再拆。罗夏不好意思,偷偷把一对蝴蝶结耳钉送到周漾手里,亮晶晶的非常可爱。许屹却始终没有表示,周漾问他是哪个盒子,他也不说。当晚就属戴聿诚的礼物最为隆重,是一把车钥匙,附带一个司机,当然,统统都在美国。“你还没有驾照,等到明年你十六岁了,你就可以正式拥有它。”戴聿诚看着她,“我很高兴能送你人生第一辆车。”驾照是通往自由的通行证,也意味着独立,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们听见这话莫名激动,纷纷欢呼尖叫。青少年时期的情绪总是如此轻易就被点燃,他们期待着长大,期待着有一天能独自去探索那未知而广阔的成人世界。夜深人静时分,参加聚会的朋友们逐渐散去,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整理收拾场地。罗夏早已累得不行,回屋洗澡睡觉。许屹却始… 周漾的生日在八月,往年都会请一堆同学朋友,去高级的餐厅,穿华丽的裙子,收礼物吃蛋糕唱生日歌,还要请专业的摄影师全程拍照录影。就像她去电影院喜欢吃爆米花看无脑商业大片一样,她有些时候非常沉迷这种浮夸又短暂的肤浅热闹。 深刻和高级往往意味着曲高和寡,并且伴随着孤独寂寞同时出现,这两样都是周漾最不需要的。相比之下,低级快乐才是人之常情,而她从不亏待自己。 只是今年有些例外,周漾忽然不想邀请别人,隐隐觉得和许屹罗夏三个人一起庆祝或许更加温馨快乐。 戴聿诚却坚持这是她出国前的生日,必须好好庆祝,早早安排了人把家里重新布置。 生日这天,别墅里里外外都装点得清新可爱,客厅里的礼物树堆得高高的,几乎要顶到天花板。室内美食甜点自助,被邀请过来的同龄人们打扮一新,朝气蓬勃。 除此之外,戴聿诚还瞒着周漾邀请了她最喜欢的乐队来家里表演,她不知情,被蒙着眼睛领到屋里的时候激动到不行。 吃东西、玩游戏、唱歌跳舞,热闹的生日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切蛋糕前,周漾拉着许屹和罗夏到她身旁,站在最前面,第一块蛋糕给了罗夏,第二块蛋糕给了许屹。之后的拆礼物环节,她象征性拆了几个盒子用来拍照,其余的留到之后再拆。 罗夏不好意思,偷偷把一对蝴蝶结耳钉送到周漾手里,亮晶晶的非常可爱。许屹却始终没有表示,周漾问他是哪个盒子,他也不说。 当晚就属戴聿诚的礼物最为隆重,是一把车钥匙,附带一个司机,当然,统统都在美国。 “你还没有驾照,等到明年你十六岁了,你就可以正式拥有它。”戴聿诚看着她,“我很高兴能送你人生第一辆车。” 驾照是通往自由的通行证,也意味着独立,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们听见这话莫名激动,纷纷欢呼尖叫。青少年时期的情绪总是如此轻易就被点燃,他们期待着长大,期待着有一天能独自去探索那未知而广阔的成人世界。 夜深人静时分,参加聚会的朋友们逐渐散去,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整理收拾场地。 罗夏早已累得不行,回屋洗澡睡觉。 许屹却始终不见人影,周漾给他打了电话,才知道他在顶楼,她怒气冲冲跑上去,看见他坐在秋千上,对着空气发怔。 可能是月光太过皎洁,把少年人单薄的身影打造得分外脆弱,周漾忽然就泄了气。她慢慢走过去,在他身旁的秋千上坐下。 “你的礼物呢?”周漾朝他伸出手,“罗夏都跟我说了,你准备了的,休想骗我。” 许屹坦然回答:“没想骗你……只是出了点状况,”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米色盒子,“包装有点小,刚才从那堆礼物的最上面掉下来了。” 他把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轻轻放到周漾的掌心。 是一只蓝色的波浪形玻璃吊坠。 浅蓝色到深蓝色的渐变混沌在一起,看起来晶莹剔透,仿佛是一朵被捕捉的海浪,在月光下泛着柔软光润的色泽。 唯一的瑕疵大概是中间的裂痕,虽然被重新粘在了一起,但用肉眼还是很轻易就能看出来。 周漾的手指抚摸过裂痕,那里的胶水已经干涸,“所以你刚才是在这里偷偷补救吗?” “算是吧……我在这里想,是应该重新去做一个,还是把这个直接送给你。”他故作洒脱地吁了一口气,“结果发现我好像没有多余的钱去重新做一个了。”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平静的无奈。 “很抱歉,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还给我。” 周漾当然不会还给他,“哪有刚送出去的礼物就要回去的道理?”她低下头去仔细端详,“而且它多好看啊!我非常、非常、喜欢。” 许屹看着她,抿唇道:“你喜欢就好。” 周漾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轻点脚尖,秋千便带着她来回晃动,她连声音也透着愉悦:“烧玻璃是不是很难呀?波浪的形状做得这么好,你试了几次?” “两次。” “真厉害,两次就成功了!许屹,你好像做什么都很厉害!”周漾再次看向手心的吊坠,神情无比认真,“今天收到的所有礼物里面,我最喜欢它。” 许屹微怔:“……为什么?”毕竟它一点儿也不精致,一点儿也不昂贵。 “因为是你亲手做的呀,很用心,”周漾说得理所当然,末了,扯了扯嘴角,“没有人送过我这样的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许屹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落寞。 大小姐人前风光无限,但他早已几次窥探到了她的伤口,比如今天,他注意到周永曜全程都没有出现。 他轻声开口:“我能问问你爸妈的事情吗?” “不能,”周漾拒绝得干脆,看过来的眼神机敏灼亮,“除非……你跟我交换。” 她久不跟人交心,对许屹有几分例外,但她依然霸道,不肯吃一点点亏:“你先说,我听完了再决定告不告诉你。” “可我在纳普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我要听细节。” 许屹沉默良久,最终没有对她隐瞒。 “我爸爸……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他当年毕业后,没有选择留在城里,而是回到了老家,为这还跟我爷爷大吵了一架。我爷爷不理解他的理想和抱负,骂他读书读傻了,好不容易走出大山,为什么要放弃好工作回到这个破山村。可是我爸爸向来很有主意,用我爷爷的话说就是很倔,他要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 在我们纳普的隔壁,有一个矿产大县,分布着很多不合规的私人小矿,每年都会出不少安全事故,我爸爸就是负责安全监察的。他这人做事丁是丁卯是卯,不太通人情世故,因此几年下来得罪了很多人。我妈妈怕他出事,时不时跟着他去跑矿,给那些老板端杯茶说点好话,生怕他们背地里报复他。后来,在我九岁那年,他们一起去一个小煤矿勘查,结果意外发生了瓦斯爆炸。当时,一起在下面作业的工人全埋进去了,老板一看赔偿金额太大,直接选择了跑路,从此我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我爸爸单位留下的抚恤金不多,全靠爷爷奶奶种地把我养大,又过了两三年,我爷爷也去世了,就只剩下奶奶和我相依为命,一直到现在。” 第51章 年少失怙失恃的许屹曾在无数个夜晚无声痛哭,又在白天故作坚强,不让爷爷奶奶触景生情。 那些过去多年的往事虽然在时间的洗礼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是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却始终印刻在每一个细胞的记忆深处。 即使是在这样一个温和的夜晚,他已经可以做到平静地叙述完整个故事,他依然被一种苦涩的感觉淹没了四肢百骸。 周漾安静听完,她陪着身旁的许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六岁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我爸爸忙工作不管我,我妈妈去了新西兰,和一个外国人结婚,生了个妹妹……就这样,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声音轻下去,“跟你比起来,我实在没资格哭鼻子。” 他笑了笑,语气依然平和:“这种事又没什么好比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不容易,也都有痛苦的权利。”他睫毛低垂,眼神染上几分温柔,“我记得你也说过这话,不过后半句……是我妈妈说的。” 周漾抬眸看向他,她的思绪飘荡了很久。 “许屹,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对你很好?” 他再次陷入回忆:“小时候虽然也很穷,但是我爸爸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我记得我妈妈喜欢把我带在身边,去打工的时候也要带着,可是她从来不让我帮忙,每次都是把我放在一个竹筐里,给我塞一本小人书,空下来了就跟我聊天说话。” 周漾问:“那你爸妈肯定很相爱吧?” 从来没有人问过许屹这个问题,他恍惚一阵:“应该吧……他们是高中同学,读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我妈妈没考上大学,被我外公外婆逼着结婚,据说当时彩礼都收了,我妈妈不肯,连夜逃了出去,她找到我爸爸,两个人在大学附近租了个房子,我爸爸上学,我妈妈打工。后来就结婚生下了我,在我记忆里,他俩没吵过架。” 周漾轻声呢喃:“真好,至少,你爸妈在世的时候,你肯定是一个非常幸福快乐的小孩……不像我,我爸妈他们不爱彼此,也不爱我,”她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我真希望能颁布一条法律,只允许世界上相爱的恋人才可以生孩子。” 许屹静静望着她,没有说话。 夜风阵阵,对视中,两人的目光都变得柔软。 周漾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小声说:“许屹,你能不能过来抱抱我?” 他愣住。 可是周漾认真地望着他,眼神就像一只期待有人抚摸的小狗,可怜,可爱,又无助。他什么都没有再说,起身走到她面前。 站立的高度不适合拥抱,他单膝跪下来,慢慢张开双手,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动作是那么温柔,身上的气息是那么好闻,周漾忍不住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声音柔软如水:“许屹……你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他没有迟疑,略微放开手,缓缓靠近,在周漾的嘴唇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这个吻是那么轻柔,那么珍重,纯粹到不含一丝其他欲望。 像水晶一样。 周漾手里的吊坠此时已经变得温热,安静地抵在她的掌心,她一开始把它捏得很紧,又怕再次将它碰碎,只好松开一点劲,小心地握到现在。 她就带着这样的心情看着那双眼睛,嘴角慢慢弯起。 “许屹,你真好。” …… 记忆中的夏天似乎总是会和青春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它们同样短暂。 二零一一年的暑假也即将进入尾声。 周漾,许屹,罗夏,他们共同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夏天。 他们一起看电影吃东西,去商场逛街打电玩,去郊外迎着夕阳飞快地骑自行车,比赛谁是第一;他们在图书馆看书写作业,他们跑到海市的最高处俯瞰繁华。 那些剩下的日子过得好像电影里的快进片段,充斥着繁多密集的动态画面、清脆杂乱的嬉笑吵闹,让人在未来的日子每每回想起来,只剩下恍恍惚惚的心动。 如果非要给这个夏天定格在一个时刻作为结尾,应该是在某个寻常的傍晚,他们在别墅的楼顶吃烧烤喝可乐,然后站在一起望着远方发呆。 那时他们刚刚看完一部台湾电影,青春片余韵悠长,他们都被片中情绪感染,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学着电影里的台词说话,仿佛如此就能宣泄出心中那股莫名的惆怅。 “好不甘心哦,整个夏天都快过完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 “对啊,好像就只是跑来跑去。” 若有所思的安静持续了一会儿,周漾突然问罗夏:“诶,你说,我会不会其实也喜欢女生啊?” 罗夏被她的脑回路吓了一跳:“啊?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桂纶镁也是亲了陈柏霖才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呀,”周漾笑嘻嘻地看向罗夏,“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唔……”罗夏笑着,忽然眨眼,“试就试!” “哈哈哈我才不要!” 两人打打闹闹笑作一团。 等闹够了,她俩和许屹并排站在一起,从别墅的顶楼望出去,傍晚的微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就像当初他们一起站在纳普的山顶一样。 周漾说:“我们以后一定要保持联系哦……我真想知道你们以后变成什么样子。” 罗夏点头:“当然要!我觉得吧,我以后应该会在学校当老师。” 周漾说:“那我肯定成了一名优秀的企业家,还上了杂志!” 许屹依然沉默,没有加入她们的叽叽喳喳,因为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着另一句台词: 「三年,五年以后,甚至更久更久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呢?」 他忍不住想,周漾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呢? 她漂亮又可爱,坚强又勇敢,她还拥有全世界最纯净、最善良的心灵,她一定会拥有最光明的未来和最闪耀的前途。 她一定会成为自己的星辰大海,享受大小姐的完美人生。 一定要。 第33章 入围城(一) 周漾近来的生活过得焦头烂额。意外怀孕带来的一系列后续处理还有连锁反应跟滚雪球一样,占据了周漾越来越多的精力,渐渐的,甚至连记忆力也下降了不少,她把这归咎于怀孕带来的激素紊乱。而她发现自己记忆力有问题的事件之一是,她差点忘记去接放暑假的周佑泽回家。当周佑泽顶着一头金色卷毛坐进周漾车里的时候,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周佑泽是周漾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才十二岁。他所在的私立国际学校采取寄宿制,每个月回家一次,周漾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副乖学生模样。“周佑泽你皮痒了?”周漾伸手赏了他一个毛栗,“什么时候染的头发?你还在上学知不知道?”周佑泽躲也不躲,揉了揉脑袋说:“就前两天。”他满不在乎地玩着手机,“这有什么呀,你真是大惊小怪。”“别忘了你还是个初中生,”周漾启动了车子,冷冷命令,“暑假结束立刻给我染回来。”周佑泽争取到了两个月的缓冲期,已然心满意足,“好嘞,遵命!”又把金灿灿的脑袋凑过来,“姐,说真的,不好看吗?他们说我可帅了。”“丑死了,黄毛混混。”“什么黄毛,你懂不懂啊?这是高级白金色好吗?!”周佑泽气得跳脚。周漾很勉强地瞥了他一眼。臭小子长相清秀皮肤白皙,浅一点的发色确实是适合他的,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臭屁得很,周漾当然不会如他的意,只留给他一声轻哼。回去的路上,周漾关心了一下他考试成绩如何,在学校生活怎么样,周佑泽都乖乖作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路。把他送到家后,周漾没下车,让他自己去后备箱搬走行李,随即就要出门。“你去哪里?”周佑泽拍着车窗玻璃问她。周漾降下车窗,耐着性子回答:“公司。”“开会吗?”“小破孩问那么多干嘛?”周佑泽眉头皱起,不满地说:“什么小破孩,我是你弟弟!”周漾瞪他一眼:“你也知道你是我弟啊?弟弟管得着姐姐的事吗?”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真得走了。”周佑泽见状犹豫了一下,追问:“那,你回来吃晚饭的吧?”他脸上… 周漾近来的生活过得焦头烂额。 意外怀孕带来的一系列后续处理还有连锁反应跟滚雪球一样,占据了周漾越来越多的精力,渐渐的,甚至连记忆力也下降了不少,她把这归咎于怀孕带来的激素紊乱。 而她发现自己记忆力有问题的事件之一是,她差点忘记去接放暑假的周佑泽回家。 当周佑泽顶着一头金色卷毛坐进周漾车里的时候,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周佑泽是周漾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才十二岁。他所在的私立国际学校采取寄宿制,每个月回家一次,周漾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副乖学生模样。 “周佑泽你皮痒了?”周漾伸手赏了他一个毛栗,“什么时候染的头发?你还在上学知不知道?” 周佑泽躲也不躲,揉了揉脑袋说:“就前两天。”他满不在乎地玩着手机,“这有什么呀,你真是大惊小怪。” 第52章 “别忘了你还是个初中生,”周漾启动了车子,冷冷命令,“暑假结束立刻给我染回来。” 周佑泽争取到了两个月的缓冲期,已然心满意足,“好嘞,遵命!”又把金灿灿的脑袋凑过来,“姐,说真的,不好看吗?他们说我可帅了。” “丑死了,黄毛混混。” “什么黄毛,你懂不懂啊?这是高级白金色好吗?!”周佑泽气得跳脚。 周漾很勉强地瞥了他一眼。 臭小子长相清秀皮肤白皙,浅一点的发色确实是适合他的,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臭屁得很,周漾当然不会如他的意,只留给他一声轻哼。 回去的路上,周漾关心了一下他考试成绩如何,在学校生活怎么样,周佑泽都乖乖作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路。把他送到家后,周漾没下车,让他自己去后备箱搬走行李,随即就要出门。 “你去哪里?”周佑泽拍着车窗玻璃问她。 周漾降下车窗,耐着性子回答:“公司。” “开会吗?” “小破孩问那么多干嘛?” 周佑泽眉头皱起,不满地说:“什么小破孩,我是你弟弟!” 周漾瞪他一眼:“你也知道你是我弟啊?弟弟管得着姐姐的事吗?”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真得走了。” 周佑泽见状犹豫了一下,追问:“那,你回来吃晚饭的吧?”他脸上隐隐有一丝期待,听周漾嗯了一声,便立刻喜上眉梢,又不想表现太明显,小大人一般交待周漾:“那我等你回来,你路上小心。” 周漾没再废话,关上车窗,驱车离开。 周漾回公司忙了一下午,直到晚上七八点接到贺伊的电话,她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得,记忆力下降的力证事件之二。 等她赶到地方,那里正上演着“今晚的消费由贺公子买单”的戏码,气氛掀至高潮。 她拨开激动的人群径直往里走,当她在正中央的卡座里找到贺伊时,对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漾漾,今儿这局你都能忘记,真是不把我放在心上,”贺伊揽上周漾的肩,递过来酒杯,“必须自罚三杯!” “走开,谁要把你放心上?”周漾一把推开他,随口说了句“生日快乐”,就拣了方文菲旁边的位子坐下来。 方文菲问:“你怎么回事?我可是白天就提醒你了哦。” “太忙了,一下午都在开会。” 贺伊在她俩边上坐下,对周漾说:“我说这位女强人,你要不要想想自己有多久没搭理我俩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丢下一堆事情,足够给你面子了。”周漾说完,招手让人上了杯果汁。 方文菲惊讶道:“真不喝酒啊?” 周漾说:“戒了。” 贺伊面露不满:“你来酒吧玩儿养生呢?” 周漾懒得理他,朝他挥了挥手让他自行退下,转头跟方文菲闲聊。 方文菲是他们在美国念书时结识的,三人小团体玩得不错,延续至今。方文菲为人极其八卦,圈里人的新鲜故事一箩筐,周漾听得津津有味,倒也没觉得无聊。 只是酒吧里酒精味弥漫,还夹杂着烟味,她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头昏脑胀。 以前当然无所谓,现在却不得不在意腹中的小生命。周漾打断方文菲,借口身体不舒服要提前撤,站起身来找了一圈,看见贺伊正在招呼别的朋友,便对他遥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贺伊就追了出来,外面的新鲜空气让他微醺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了一些。 “怎么才来就走?”贺伊看看四周没什么人,压低声音道,“你有事?” 贺伊这人表面嘻嘻哈哈,但其实心思细腻,多年相处下来非常了解周漾。 这时,泊车小哥将周漾的车开了过来,她快速而淡定地扔下一句:“算了,反正早晚都得通知你们,我怀孕了,最近估计得结婚,你记得备好大红包。” 贺伊顿时一副被雷劈的表情,酒都醒了七八分,“你说什么玩意儿呢?”他朝泊车小哥示意一下,拉着周漾走到了边上的角落。 他急吼吼追问:“真的假的?谁的啊?” 周漾闻到他身上的烟酒味,掩了掩鼻子:“你离我远点。” 贺伊赶紧退后两步:“姐们儿你什么情况?谁啊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怎么还玩出人命了?” 周漾不耐烦:“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贺伊依旧有些不可置信:“不是……你来真的啊?” 周漾笑了:“合着我跟你说到现在你当我开玩笑呢?” 包里的手机忽然连着震动了几下,周漾拿出手机,匆匆扫了一眼就扔回去。 “我得回家了,回见,”她自顾自走到车边坐进了驾驶室。 透过玻璃车窗还能看见贺伊仍然站在外面目送着她,周漾便降下车窗朝他说了句:“我过两天单独请你和文菲吃饭,生日快乐,贺伊。” 贺伊从来都拿她没办法,此时笑容带着无奈:“行吧,随时等你招呼。” - 周漾回到家里时已经快要十点,客厅里灯火通明,周佑泽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动静,他立刻放下手柄扑到沙发背上看过来。 “你怎么才回来?”质问的语气。 周漾没搭理小屁孩,把包递给芳姨。平常这个点芳姨早已回去睡了,此刻身上还系着围裙,迎上来道:“弟弟等你吃饭等到现在,说什么都不高兴自己吃。” 周漾慢条斯理看向周佑泽,只见他正气鼓鼓看着自己,愤怒声讨:“为什么说好一起吃晚饭到了这个点?为什么我发你消息不回我?” “我有事忘记了。” “我今天才放假第一天你就忘记!” 周漾头疼地揉了揉脑袋,“那你还吃不吃?不吃就饿着,吃的话,现在,立刻上桌。” 周佑泽梗着脖子瞪了她半天,然后一声不吭往餐厅走去。周漾对芳姨点了点了头,芳姨赶紧把热着的饭菜端上桌去。 周漾没什么胃口,坐得离饭菜很远,生怕有油星子飘过来引发孕吐。 “你怎么不吃?”周佑泽问。 周漾随意刷着手机,头也不抬,“我在公司吃过了。” “哦……那你也可以当夜宵,你不饿吗?” “不饿。” “你不会在减肥吧?” 周漾终于看他一眼:“吃你的饭吧。” 周佑泽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这么乖,周漾反倒自觉对他态度有些不好,索性放下了手机,说:“对了,今年暑假想做点什么?我看好了几个夏令营,国内外都有,或者,你想单纯去旅游的话也行。” 周佑泽疑惑道:“那爸爸怎么让我去公司做暑期工,你俩没说好吗?” 周漾一愣,“你去公司做什么?”又问,“爸爸还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跟着赵叔跑工厂。” 周漾思索片刻,笑道:“爸爸大概是看你大少爷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怕你成为温室里的花朵。” 周佑泽一脸愤慨:“我这个年纪去工厂做什么?这就是没苦硬吃。”他扒拉着碗里的米粒,抬头看周漾,“姐,你觉得我该去吗?” “既然是爸爸的安排,你就听他的吧。” “可我不想去工厂……我能跟你坐办公室吗?”他来了精捋走神,“我可以给你当助理。” “然后你在旁边打游戏?” “我还可以帮你点咖啡,订外卖。” 周漾笑着摇了摇头:“行了,少给我添乱。” 周漾神情疲倦,已然没了聊天的兴致,待周佑泽吃完饭,两人就各自上楼休息。 临睡前,戴聿诚来了电话——自从孩子的话题聊崩之后,他每天都会试着再打过来,即使周漾一次都没有接起,他也没有放弃。 周漾安静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没有任何动作,她一直等到手机自动熄屏。 片刻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新西兰时差五小时,那边还是傍晚。 “漾漾宝贝,怎么还没睡呢?妈咪忙得团团转,cici今天参加了舞蹈比赛,我们做了个大蛋糕庆祝……” 电话那头的女声依旧充满活力,不需要周漾回答也能自己聊下去。 周漾安静地听着母亲分享她和家人的生活,找了个空隙插话:“妈妈,有个事情告诉你,我准备结婚了。” “天呐宝贝,这可是件大喜事!你要做新娘了!你准备在哪办婚礼,婚纱看了吗?” “都还没有。” “不着急,这些都得好好琢磨。啊呀,我可太高兴了!漾漾,一定要让妈咪帮你选婚纱哦,我有个朋友在巴黎……” 周漾打断她:“妈妈,我不准备在结婚这个事情上费太多心力,一切从简。” “那怎么行?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周家又不缺钱,对了,新郎家是哪家的,我认识吗?” 第53章 “不认识……妈妈,你会过来参加婚礼吗?” “宝贝,”郑雅薇停了停,声音终于没有刚才那么高亢,“你知道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周永曜见面。” “嗯……”周漾说,“我知道,我只是问问你。” “谢谢宝贝体谅我,爱你!你别难过哦,妈咪会在这里祝福你的,超大声!”她说完之后捂了一下听筒,听上去是在和别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对周漾道:“漾漾,我们的蛋糕还没做完,要赶在party前搞定,妈咪要赶紧过去了。” “好,替我祝贺cici。” “会呢,爱你哦宝贝~” 电话挂断,室内恢复安静。 周漾无力地垂下手臂,手机便从她的掌心自然滑落,很快和周遭一同陷入黑暗。 第34章 入围城(二) 周永曜出差回来以后,周漾寻了个日子安排许屹上门拜访。礼物是她准备的,话也基本都是她在说,大意就是两人从前就交往过,这次见面旧情复燃,认准了彼此是此生唯一。许屹全程配合,态度谦恭有礼却并不热络。这番内敛性子落在周永曜眼里倒成了不卑不亢的好品质,富贵人家招女婿最忌讳表面逢迎背地里满腹心思,周永曜识人无数,自认能看穿大部分小九九。何况许屹本人甚得孙望儒赏识,人品才识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桩婚事便异常顺利地得到了认可。其实周永曜答应周漾闪婚这件事情,周漾一点也不意外。周漾刚回国的时候,也曾听从周永曜安排,跟海市里面数得上人家的公子少爷相了不少亲,只是每次都是无疾而终。等过了两年她的能力得到认可进入集团,她就和周永曜正式谈了一次。她说周家人丁单薄,弟弟年纪又小,自己去联姻总归是做了别人的媳妇生下别人的孩子,倒不如留在自己家里招赘,给周家增添子嗣。自家人么,即使打打闹闹,关键时刻总是一致对外帮着自家人的,总好过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身边连个值得信任的帮手都没有。周永曜自打有了周佑泽这个儿子后,便事事紧着他来。本来还怕周漾跟他相处不来,没想到做姐姐的对弟弟疼爱有加,周佑泽更是对周漾依赖异常。加上这几年周永曜年纪上来,身体指标多项报警。虽然外表看着还算年轻,但生老病死的钟声已经在身体里拉开帷幕,随时准备敲响,传统男人内心深处的那股繁殖欲便一下子被激发了,曾经不屑一顾的父母的告诫,如今也拣拾回来奉做圭臬:要开枝散叶,要壮大家族,要光耀门楣。如此,他很痛快就答应了周漾的提议。-许屹看到孙程佳的消息时,才想起来还欠她一顿饭,此时距离两人在医院见面已经过去十来天。思考措辞的功夫,孙程佳又发来一个火锅店的定位,问他意下如何。他想了想,觉得趁此机会和她说明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也好,于是回复说可以,两人商定周日晚上过去。火锅店开在江边,庭院里流水潺潺,环境十分清幽,完全没有普通火… 周永曜出差回来以后,周漾寻了个日子安排许屹上门拜访。 礼物是她准备的,话也基本都是她在说,大意就是两人从前就交往过,这次见面旧情复燃,认准了彼此是此生唯一。 许屹全程配合,态度谦恭有礼却并不热络。这番内敛性子落在周永曜眼里倒成了不卑不亢的好品质,富贵人家招女婿最忌讳表面逢迎背地里满腹心思,周永曜识人无数,自认能看穿大部分小九九。何况许屹本人甚得孙望儒赏识,人品才识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桩婚事便异常顺利地得到了认可。 其实周永曜答应周漾闪婚这件事情,周漾一点也不意外。 周漾刚回国的时候,也曾听从周永曜安排,跟海市里面数得上人家的公子少爷相了不少亲,只是每次都是无疾而终。等过了两年她的能力得到认可进入集团,她就和周永曜正式谈了一次。 她说周家人丁单薄,弟弟年纪又小,自己去联姻总归是做了别人的媳妇生下别人的孩子,倒不如留在自己家里招赘,给周家增添子嗣。自家人么,即使打打闹闹,关键时刻总是一致对外帮着自家人的,总好过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身边连个值得信任的帮手都没有。 周永曜自打有了周佑泽这个儿子后,便事事紧着他来。本来还怕周漾跟他相处不来,没想到做姐姐的对弟弟疼爱有加,周佑泽更是对周漾依赖异常。 加上这几年周永曜年纪上来,身体指标多项报警。虽然外表看着还算年轻,但生老病死的钟声已经在身体里拉开帷幕,随时准备敲响,传统男人内心深处的那股繁殖欲便一下子被激发了,曾经不屑一顾的父母的告诫,如今也拣拾回来奉做圭臬:要开枝散叶,要壮大家族,要光耀门楣。 如此,他很痛快就答应了周漾的提议。 - 许屹看到孙程佳的消息时,才想起来还欠她一顿饭,此时距离两人在医院见面已经过去十来天。思考措辞的功夫,孙程佳又发来一个火锅店的定位,问他意下如何。 他想了想,觉得趁此机会和她说明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也好,于是回复说可以,两人商定周日晚上过去。 火锅店开在江边,庭院里流水潺潺,环境十分清幽,完全没有普通火锅店那种热闹喧哗。孙程佳和小姐妹来过几次,一致认为这里非常适合跟“发展中对象”来约会,既可以吃火锅避免尴尬,又可以安静聊天。 来之前,她选了很久的衣服,既不想太朴素,也不想太刻意,最终挑了一条日常穿的白色连衣裙。到了地方,才发现许屹穿着白色上衣和浅色休闲裤,两人站在一起,竟是意外的情侣色。 她没说破,心中不甚欢喜。 孙程佳原本以为许屹话少,吃饭过程多多少少需要她来主导话题。 没想到对方言谈举止自然且周到,他会关心孙望儒的身体状况,也会主动问起孙程佳的求学经历。他对她保持着普通朋友式的好奇,点到为止,并不深入了解。 这是令人非常舒适的社交距离。 孙程佳一方面对他的欣赏又增加几分,另一方面也有几分失落。 初见时,她以为许屹温和有礼,是个好好先生。试着接触了几次,才发现他这人看似好接近,实则界限感分明,随和的外表下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她当时没觉得气馁,只当他是在象牙塔里待久了不善和人打交道。 今天终于得了机会单独相处,她却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非但没有加深,反而更加模糊了。许屹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呢?温柔的,冷漠的?内敛的,健谈的? 她有些搞不清了。 他就像是一座被迷雾笼罩的森林,远看时朦朦胧胧,神秘诱人,待走近些,那周身的雾气散去,让人误以为终于能触摸到树木的真实纹理了,一伸手,却满手都是露水,凉意从手心沁入。 再抬头看时,眼前又是雾蒙蒙一片。 …… 这餐饭进行到尾声,许屹给孙程佳的杯子添了水,过一会儿起身,借口去洗手间的功夫去买单。这家店的选址和装修都透露出人均不菲,他看到账单数字时毫不意外,默不作声扫码。 “哇哦,今天我们小许老师大出血呀~” 熟悉的声音,不久前才听过,许屹侧过头,果然看见周漾正靠在柜台旁边。 她一手随意搭着,一手支着下巴,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见许屹看过来,她歪歪头,冲他笑:“好巧。” 许屹垂眸,“嗯”了一声,他接过账单放进口袋,随口问:“你刚来?” 周漾指了指里面的位置,“比你早到,”又一字一顿揶揄他,“看你到现在。” 许屹挑了挑眉:“看我?” “是啊,看你和美女相聊甚欢。” 许屹朝孙程佳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置可否,“有么?”没等周漾回答,他就微笑了一下,直接从她身侧经过离开。 贺伊和方文菲在位置上等周漾去买单,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便拿起东西往外走。经过服务台时,见周漾正盯着一个方向看得入神。 “漾漾,付完钱没?”方文菲问。 周漾这才收回目光,朝他们说:“好了,走吧。” 贺伊也朝那个方向张望,“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周漾抓着他往外走。 贺伊和方文菲都还有第二场要赶,三人出了门就各自分别。 周漾坐进跑车驾驶室,没有立刻启动,她静静地看着前方—— 不远处,许屹和孙程佳正说着话从火锅店里走出来。 孙程佳觉得自己的心在今天起起落落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有些惶惶不安。就在刚才,她终于知道了许屹一直以来态度冷淡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性格,也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只是因为,他要结婚了。 原来他有女朋友。 “一直也没听人提起,”孙程佳故作轻松,“我上次和爷爷聊天,他还说你是单身呢。” 第54章 许屹的眼神落在她僵硬的表情上,“之前的确是。”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不太喜欢聊个人生活,并不是故意要欺瞒老师,实在是结婚这个决定比较突然,学校里的人都还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孙程佳侧过头去看江岸边的路灯,眼睛拼命眨啊眨,再转回来时,她终于扯出一个正常的笑容,“那我很荣幸,能第一个分享你的好消息。” 许屹稍微迟疑,说:“谢谢你。” 孙程佳望着他,笑容慢慢落下去,“能决定闪婚,你一定是很喜欢她吧?” 许屹没有说话。 门口昏黄的路灯终于遮掩掉他身上的冷意,此刻的他眉目温和,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恰有几分温柔的味道。 孙程佳的车很快到了,她和许屹道别。 直到看着她的车子离开,许屹才接起手中的电话。 许屹:“有事?” 周漾:“你会邀请她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许屹:“……不会。” 周漾:“因为她是你的暧昧对象?” 许屹望向路边不远处那辆银灰色跑车,神情淡漠。 “因为我和她的交情在朋友之下。” “那就好。”周漾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方向盘,“你从前的感情我不会过问,但是从现在开始,请你记住你即将已婚的身份。” 许屹不由轻笑出声:“你对合作婚姻的另一半占有欲也这么强烈吗?” “合作婚姻也是事实婚姻,我们要做到起码的忠诚,对吗?”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低沉:“我没问题,那你呢?” “我也一样。” “你的一样是指我不可以和暧昧对象吃饭,但是你可以和前任保持朋友关系?” “什么前任?”周漾有些莫名其妙。 两人远远对望,周漾看到他波澜不惊地说了个名字:“贺伊。” 周漾顿时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许屹已经收起手机,朝相反方向走去。 周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跟贺伊交往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甚至都算不上是交往,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几乎没有任何亲密接触,当时身边的同学朋友都没有看出来。 许屹怎么会知道? 许屹怎么可能知道呢? 难道是当初某天,贺伊趁她喝水的功夫偷拿她的手机在qq空间发了个官宣照片?……可是她当时明明第一时间发现并删除了,后续也没有任何人问起,她想当然地认为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难道……就那么巧吗? 砰砰砰—— 砰砰砰—— 是迎宾小哥在敲她的车窗玻璃。 周漾降下车窗,小哥对她说:“小姐姐不好意思,这个车位只能临停十分钟,您看能不能……?” 周漾回:“我马上走。” 脚踩油门,银灰色的跑车汇入车流。 道路右侧就是黄浦江沿岸,散步的游人如织。周漾平时开车从不关注路旁的行人,今天却心不在焉地扫了几眼—— 那个熟悉的背影果然映入眼帘。 周漾在十字路口停下,望向斑马线方向,许屹就站在那里,和她等待着同一个红灯。 在这样一个悠闲的周日傍晚,在这样一个繁华热闹的路段,周围的行人几乎都是三两成群,闹闹哄哄,不是朋友就是家人。一眼望去竟只有许屹是独自一人。 有时候,天底下就是有这样的巧合。 周漾再次拨打了许屹的电话。 可是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就立即摁灭,再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周漾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她持续呼叫。终于,在红灯还剩下十秒的时候,许屹接通了电话。 周漾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问道:“2012年的农历年底,你有来海市找过我吗?” 耳边只有沉默,还有他平稳的呼吸声。 十字路口的绿灯再次亮起,通话仍在继续,周漾犹豫了一下,不得不再次踩下油门。 许屹很快被甩在身后,消失在后视镜里。 而他也终于回答了周漾的问题。 …… 在许屹的记忆中,学生时期的每一次考试,他都是整个考场最快做完卷子的人。他总是有大把的空余时间将那些艰难的题目重新再做一遍演算,去验证他答案的正确性。这个习惯被他很好地保留到后来的学术研究中,给导师同学们留下了严谨缜密的好印象。 而刚才电话里那阵漫长的沉默,仿佛就是他这个好习惯的衍生。他在周漾开车离他远去的时间里,不断在记忆库中反复逡巡检索,才最终确认了自己的正确答案—— “没有。” 第35章 入围城(三) 周漾和许屹挑了个两人都有空的日子领证,接下去关于婚礼的筹备,两位当事人都再没有上心。虽然说一切从简,但是周家作为海市有头有脸的门户,人情世故上怠慢不得,粗略算下来光酒席就已有近百桌,周漾看着唐灿送来的宾客名单有些头疼。“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亲戚也就罢了,我看有些客户是不必请的。”唐灿有些为难:“名单是董事长亲自过目的,说是不能再删减了。”周漾无奈,也懒得再去掰扯,“那就这样吧。”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男方宾客名单不过寥寥数十人。上次许屹拜访完周永曜后,周漾就提出一起去见见他的家人。许屹却告诉她,他奶奶已经在他大学时期去世,老家那边也没什么重要的亲戚,结婚的事情由他自己决定,其他人无需知会。周漾一时错愕,想到他从小失去双亲,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未来一片坦途,结果世事竟是如此难料,还没等他长出羽翼回报奶奶,就已经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来着实有些可怜。她想安慰许屹几句,尝试组织措辞,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虽是未婚夫妇,但如他所说,实际关系同陌生人无异,周漾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再见面是为了定制婚纱西服以及量戒围选戒指,两人都没什么要求,一个小时不到就全部搞定。临走前,周漾问了许屹一嘴:“你怎么没邀请罗夏过来婚礼?”说起来,两人重逢后还没好好聊过这个话题,周漾追问道:“你上次说她结婚了,什么时候结的?她现在在做什么?”“很早就结婚了,老家认识的人,”许屹答得随意,他正忙着回复手机消息,“现在具体在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好几年没联系了。”周漾诧异道:“怎么可能?你们当时关系那么好。”许屹收起手机,笑笑:“你也说了是当时……女性结婚之后的异性友谊很难维持,我也不好主动找她。”“那你回老家总会遇到她吧?”许屹沉默片刻,说:“我很久没回老家了。”想来他爷爷奶奶去世后,老家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和事,周漾闭了嘴,没有继续追问。-婚礼当天,依旧是阳光热烈的天… 周漾和许屹挑了个两人都有空的日子领证,接下去关于婚礼的筹备,两位当事人都再没有上心。 虽然说一切从简,但是周家作为海市有头有脸的门户,人情世故上怠慢不得,粗略算下来光酒席就已有近百桌,周漾看着唐灿送来的宾客名单有些头疼。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亲戚也就罢了,我看有些客户是不必请的。” 唐灿有些为难:“名单是董事长亲自过目的,说是不能再删减了。” 周漾无奈,也懒得再去掰扯,“那就这样吧。”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男方宾客名单不过寥寥数十人。 上次许屹拜访完周永曜后,周漾就提出一起去见见他的家人。许屹却告诉她,他奶奶已经在他大学时期去世,老家那边也没什么重要的亲戚,结婚的事情由他自己决定,其他人无需知会。 周漾一时错愕,想到他从小失去双亲,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未来一片坦途,结果世事竟是如此难料,还没等他长出羽翼回报奶奶,就已经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想来着实有些可怜。 她想安慰许屹几句,尝试组织措辞,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虽是未婚夫妇,但如他所说,实际关系同陌生人无异,周漾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再见面是为了定制婚纱西服以及量戒围选戒指,两人都没什么要求,一个小时不到就全部搞定。 临走前,周漾问了许屹一嘴:“你怎么没邀请罗夏过来婚礼?”说起来,两人重逢后还没好好聊过这个话题,周漾追问道:“你上次说她结婚了,什么时候结的?她现在在做什么?” “很早就结婚了,老家认识的人,”许屹答得随意,他正忙着回复手机消息,“现在具体在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好几年没联系了。” 周漾诧异道:“怎么可能?你们当时关系那么好。” 许屹收起手机,笑笑:“你也说了是当时……女性结婚之后的异性友谊很难维持,我也不好主动找她。” “那你回老家总会遇到她吧?” 第55章 许屹沉默片刻,说:“我很久没回老家了。” 想来他爷爷奶奶去世后,老家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和事,周漾闭了嘴,没有继续追问。 - 婚礼当天,依旧是阳光热烈的天气,周漾看着窗外出神。 化妆师还在她的脸上补妆,确保她的妆容在待会儿举行的仪式上完美无缺。 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周漾以为是方文菲,她刚才发现自己的工作手机落在了车里没带上来,拜托方文菲帮忙去拿,临走前还被方文菲一阵数落,说她不仅玩闪婚,连对待婚礼的态度都如此敷衍,自己的大喜日子竟然还惦记着工作。 “找到了吗?”周漾问。 没听到回答,化妆师停了手望向身后。周漾回过头,看见戴聿诚就站在几步之外,她没说话,眼神示意了一下化妆师。 化妆师放下手中的刷子离开,带上了门。 周漾站起身来,笑靥如花地看着戴聿诚。 “婚纱漂亮吗?小叔叔。” 她一身缎面婚纱,剪裁流畅、做工高级,不仅气质高贵典雅,还衬得她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性感。 戴聿诚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他刚从机场赶来,虽然洗了澡换了衣服,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还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他笑了笑,走近,很自然地揽上周漾的腰,一把将她带入怀中。 “好玩吗?”他低头要吻她。 周漾双手隔开两人,冷声说:“放手。” 他低声道:“我很想你,”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别闹了。” 周漾偏头躲开:“谁跟你闹了?” 她眼中的嫌恶不假,戴聿诚不由脸色一沉,端正了语气说:“孩子的事情,确实是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他的声音压抑又克制,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看我这样慌不择路地飞回来,你有没有解气一点?” 周漾的婚礼事宜保密很久,她特意交待身边所有人不要告诉戴聿诚她要结婚的消息,她赶在婚礼前夕亲自通知了他,为的就是现在。 从戴聿诚要她打掉腹中胎儿的那刻开始,她就在期待着有一天能品尝到报复的快感。现在看来她大获全胜,可是此时的她非但没有感到痛快,反而比之前更加失望。 “轻飘飘的一句话,轻飘飘的几个词,”周漾冷笑,“惩罚、解气,这就是一个生命在你心中的份量。” 戴聿诚皱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接连的挫败让他有些气不顺,“好,是我说错了,你要我怎么做才愿意停止这场婚礼?” “为什么要停止?”周漾不解地望着他,“当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永久出局了。” “漾漾,”戴聿诚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觉用力,“我真的很抱歉。” 周漾不看他,挣扎着说:“可你还是弄疼我了……小叔叔,你是不是忘记我现在的身体不是一个人了?” 戴聿诚一怔,眼神落在她的小腹——虽然那里还一片平坦,但他还是立刻松开了手。 周漾重获自由,连呼吸都自在了几分,她往边上走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 “我决定的事情没什么好再谈的,我已经和许屹正式领证,”她停下来看他,“啊,你还记得许屹吧?就是我的初恋,”她微笑着继续,“当初我和他是真心相爱,如今再度重逢,也是真心想要白头偕老……我可没时间跟你闹着玩。” “漾漾,”戴聿诚再次喊她的名字,这次的语气带着他习惯性的警告,连同他的眼神都仿佛透着一丝阴鸷,“你怀着我的孩子和别的男人结婚……” 周漾立刻打断他:“纠正你一下,这是我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决定他的父亲是谁,”她停了停,“而你不配。” 戴聿诚沉默地看着她,像是忍耐了很久才没有彻底爆发。 他低声道:“你明知道我那么爱你。” 周漾嗤笑一声,索性在沙发上坐下来,好好地欣赏他的愤怒、痛苦,还有……深情。 “小叔叔,爱不爱的重要吗?是你教我的,感情是感情,婚姻是婚姻,这些都是一码归一码的事情。我俩本质上是同一种人,爱自己爱金钱爱权利,远胜于爱其他的一切。我已经厌倦了跟你讨论未来,也厌倦了维持这种地下关系,说到底,婚姻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只是工具罢了,我有我自己的事业和前程,请你不要妨碍我的计划。” 戴聿诚没有说话,他只觉可笑—— 周漾不愧是他最好的学生,她甚至成为了翻版的他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他手把手带她,教她怎么步步为营,他为她遮去大片风雨,还教她品尝争权夺利的乐趣,他给了她无限的关心和爱护,还教她视爱情和亲情为可有可无。 所以,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说起来,两人纯粹的叔侄关系竟然保持了多年,直到小半年前某次酒局后的意外,才引发了这场关系的质变。 或许也不是意外,这段在周漾十五岁那年就埋下暧昧伏笔的情感其实从未彻底散去,反而在两人经年累月的相处中掺杂了越来越多的复杂情感和荷尔蒙冲动。 戴聿诚对周漾一开始确实只是怜惜,几次相处下来发现她聪明机灵,一点就透,不知不觉间就帮了她许多。 多年下来,他逐渐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全心全意付出。 周漾在美国留学期间,他怕她无聊,更怕她受欺负,于是不厌其烦地抽时间飞过去看她;后来周漾毕业回国,进入公司,他甘愿做她背后的男人,为她倾献人脉、堆砌资源,不求回报地为她保驾护航。 周漾也如他所希望的那样,逐渐从一个单纯美丽的少女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独立女性。她开始在职场上游刃有余,面对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再事事都来询问他的意见,偶尔还会反驳他的观点。 戴聿诚对此并不感到失控和懊恼,相反,他甚感欣慰,他乐于见到自己养护的花朵最终成长为无需旁人庇佑的参天大树。 可是当有一天周漾告诉他,她决定招赘而非联姻的时候,他的心头却隐隐闪过一丝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在他当初眼睁睁看着周漾约会、换男友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强烈地出现过。 这种念头在电光石火间迅速扩散,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的潜意识到底有多么荒唐。 他并非正人君子,可至少拥有基本的道德伦常。 他怎么会……竟然开始肖想自己和周漾的可能性? 或许、或许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周漾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女人了,与此同时,她却从不在行为上有所收敛,她对他依然保持着从前那样的亲密无间,仿佛在她的字典里,和小叔叔之间的相处没有避嫌二字可言。 对此,戴聿诚无法拒绝,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他忍不住想,周漾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自己多么有魅力,所以才故意像当初那个无知少女一样缠着他、粘在他的身旁,理所当然地撒娇,理所当然地使唤他。 要他帮忙挡酒,要他抱着她上楼,要他帮她涂指甲油—— 那个从酒局回来的夜晚,两人都没有醉,周漾的行为却愈发乖张。 她坐在床头,随意地把尖头高跟鞋踢到了地上,她带着绯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她朝他伸出一只脚来,裸露的、白皙的。 “小叔叔,我的指甲油掉色了,你帮我重新涂。” 他想走,却被空气钉在原地,在理智彻底崩塌之前,他问了一句:“现在?” “对呀,”她笑,脚趾轻轻点在他的西裤,“现在。” 他沉默地坐到了床尾,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他任她把裸露到膝盖之上的脚架在了他的大腿上,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 他接过周漾递来的指甲油,打开,然后一手握住那只脚,另一手在她的脚趾甲上涂刷。他全程低垂着眼眸,认真到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静谧的空间里,时间是如此漫长。 他克制不住地想起周漾的十五岁,她也是这样赤着双脚。 当时她站在他面前,脚趾上涂的指甲油远比现在更加艳丽,那是一种鲜红鲜红的颜色,红得仿佛是第一次去周家别墅见她时,那颗偷偷藏在怀里的草莓。 后来,草莓跳出了他的胸腔,也跳出了他的掌心。它变成了一把利刃,狠狠插进他的心脏,鲜活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汩涌而出,源源不断的红色伴随着她的脚步漫延到整个地板,提醒他每多看一眼,都是在增加自我嫌疑的犯罪。 那么现在呢? 十个脚趾甲都已涂完,再没了躲避的借口,他停了手,没有说话。在这种彼此心知肚明却又还没戳破的沉沦中,那只脚挣脱了他的手,慢慢往他两腿之间探去。 小叔叔,你累不累呀?她轻笑着,像猫一样伏到他的耳畔,声音透着奇异的诱惑,有点软有点媚,细细的,仿佛是咬着舌头或者嘴唇发出来的。她说,小叔叔,你明明早就把我当成女人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一年又一年地欺骗自己,折磨自己呢? 第56章 不得不承认,在一个不错的女人面前,男人的意志力是极其薄弱的。 何况周漾那么美、那么热情,剧烈燃烧的生命之火正在她的身体里释放,她是如此鲜活,如此动人。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还爱他,还爱了他这么多年——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更是一捧浇火的油。 戴聿诚不是圣人。 即使有无数光环堆积,他本质也不过是个最普通的男性生物罢了,而被下半身欲望奴役是男性这种生物最大的劣根性,这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先天缺陷。 红色指甲油很快被打翻在地,在暗色地毯上流淌成黏腻的一片;脚趾上还未成膜的红色在澎拜的情欲中不断刮蹭到床单、皮肤,持续地肆掠、侵染、模糊。 那些红色变成了一朵朵妖冶的花,开在那张床上,开在他们火热的身体之间。 身体里难以忍受的渴望得到了最虔诚的救赎。 在渴望到达顶峰时,他绝望地想,也许,他是在走向自我毁灭。 可是情欲情欲,情和欲混杂在一起时最难抵抗,他把他的爱情和欲望、克制和放纵、温柔和沉沦通通都给了她。这场源于荷尔蒙爆发的互相吸引,让他们度过了浪漫、缠绵并且疯狂的四个月。 夹杂着多年以来的求而不得和隐忍压抑,因为身份尴尬而不得不避与人后的隐秘刺激,这些额外情绪的堆积使得两人的关系在相爱的基础上加入了过多的冲动和莽撞。所以当周漾发现戴聿诚和香港某某名媛一起打高尔夫的照片出现在新闻里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就立刻就冲到了香港。 质问、解释,各执一词,剧烈的争吵。 每一段热恋期的情感在争吵到达最高点的时候都会以一场更加激烈的性事作为结尾,过程中的极度亢奋往往让当事人双方都忘记在某些关键时刻的保护措施究竟是否到位。 不过至少,这种激情让他们暂时忘却了之前的不快,将他们又重新捆绑到一起。 只是性爱的激情终会褪去,关于这段关系的未来走向触动到了两人的本质利益,他们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戴家名门望族,儿女的婚姻事关家族的兴衰,需要经过慎重抉择。戴聿诚虽是养子,但却挂在他父亲唯一发妻名下,他身上背负的不仅有母亲的期待,还有自己多年来绸缪定计、殚精竭虑的艰辛。 他的婚姻从来都无关爱情,更由不得自己做主。 且不说他和周漾多年以来的叔侄关系尴尬,很难说服双方家长,哪怕是在日后的生活方式上,他们都存在很大的分歧。香港的豪门媳妇,生儿育女自然是头等大事,作为戴聿诚的妻子,势必要牺牲掉原有的事业,把所有重心都放到他的身上。 周漾显然志不在此。 当初在美国听到周永曜领回家一个亲生儿子,周漾连研究生都没有再读,本科毕业就立刻回国进入公司,为的就是趁着便宜弟弟年纪小不成气候,先在公司里霸得一席之地。 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个位置,要她拱手相让整个瑞盛集团的家业,选择去做什么戴家媳妇,她死不甘心。 在争权夺利这件事上,他俩出奇得统一,寸步不让。 经过无数次的争吵、做爱、再争吵之后,双方都累了,索性不再谈论任何有关未来的话题。 戴聿诚借着出差的名义飞到欧洲躲清静,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剧烈起伏让他感到无比心累,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阵,才有足够的理智去思考这段恋情究竟该何去何从。 只是没想到才平息下来的生活又起波澜,他在一个繁忙的午后收到了周漾怀孕的消息。那时,争吵的余韵还在持续影响着他的情绪,工作和情感的双重烦躁迫使他在那个当下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即使在不久之后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他也再无法挽回这段感情。 第36章 入围城(四) 戴聿诚看了周漾很久,忽而一笑,他走近些,伸手撑在沙发的两侧俯下身来。周漾瞬间被他的气息侵占,神色一凛道:“你做什么?”“别这么紧张,”他没什么情绪地说,眼神凉凉地落在她的小腹,“我只是提醒你,无论你承不承认,这都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你选择留下他,意味着这辈子都要和我纠缠在一起,你应该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吧?”周漾一愣,旋即凌厉道:“当然,我就是要你永远帮扶我,永远听我差遣。”他不怒反笑:“漾漾,我们之间的狠话不是这么放的,”他将声音压低些,眼神暧昧,“你的命令对我来说是嘉奖,我会甘之如饴。”这话听着和两人调情时无异。周漾瞬间憋屈得说不出话来,瞪着他半晌才道:“从今往后你只是我的叔叔,我不会再跟你有其他任何关系了!”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男女之间的关系可不是这样口头说断就能断的,从前我把你当孩子,我愿意陪着你玩游戏,可现在我把你当女人,那我就不可能跟你玩小孩子的游戏了。”他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她因为生气而不断起伏的胸口,“说实话,我并不介意你用已婚的身份和我在一起,这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案。”“你混蛋!……”话音未落,化妆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漾漾啊……”方文菲硬生生咽下脱口而出的话语,握住门把的手紧紧用力,第一时间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把门关上。紧随其后的贺伊被她踩了一脚,“方文菲你会不会开门啊?”他手撑着门板往前狠狠一推,很快他就后悔了,急刹车顿住脚步。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许屹透过半开的房门,已将屋内两人的姿势尽收眼底。戴聿诚慢慢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望向门口。“啊,这是漾漾的叔叔,”方文菲尬笑着对许屹介绍,“哈哈哈哈,漾漾和叔叔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是啊是啊,周漾的叔叔,”贺伊也附和着点头,“许屹,你以前也见过的吧?……哈哈,小时候建立的感情嘛,通常比旁人亲密一点。”他俩只知道周漾对戴聿诚的暗恋,却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如今又发生了什么… 戴聿诚看了周漾很久,忽而一笑,他走近些,伸手撑在沙发的两侧俯下身来。 周漾瞬间被他的气息侵占,神色一凛道:“你做什么?” “别这么紧张,”他没什么情绪地说,眼神凉凉地落在她的小腹,“我只是提醒你,无论你承不承认,这都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你选择留下他,意味着这辈子都要和我纠缠在一起,你应该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吧?” 周漾一愣,旋即凌厉道:“当然,我就是要你永远帮扶我,永远听我差遣。” 他不怒反笑:“漾漾,我们之间的狠话不是这么放的,”他将声音压低些,眼神暧昧,“你的命令对我来说是嘉奖,我会甘之如饴。” 这话听着和两人调情时无异。 周漾瞬间憋屈得说不出话来,瞪着他半晌才道:“从今往后你只是我的叔叔,我不会再跟你有其他任何关系了!” 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男女之间的关系可不是这样口头说断就能断的,从前我把你当孩子,我愿意陪着你玩游戏,可现在我把你当女人,那我就不可能跟你玩小孩子的游戏了。”他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她因为生气而不断起伏的胸口,“说实话,我并不介意你用已婚的身份和我在一起,这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案。” “你混蛋!……” 话音未落,化妆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漾漾啊……”方文菲硬生生咽下脱口而出的话语,握住门把的手紧紧用力,第一时间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把门关上。 紧随其后的贺伊被她踩了一脚,“方文菲你会不会开门啊?”他手撑着门板往前狠狠一推,很快他就后悔了,急刹车顿住脚步。 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许屹透过半开的房门,已将屋内两人的姿势尽收眼底。 戴聿诚慢慢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望向门口。 “啊,这是漾漾的叔叔,”方文菲尬笑着对许屹介绍,“哈哈哈哈,漾漾和叔叔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是啊是啊,周漾的叔叔,”贺伊也附和着点头,“许屹,你以前也见过的吧?……哈哈,小时候建立的感情嘛,通常比旁人亲密一点。” 他俩只知道周漾对戴聿诚的暗恋,却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如今又发生了什么。他们自以为掩护得很好,却不知道许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周漾和戴聿诚关系的第三人。 只是现场除了贺伊和方文菲还在努力补救,没有人说话,仿佛他们三个当事人都已对这场尴尬彻底放弃了挣扎。 贺伊见周漾望着许屹出神,赶紧搂住许屹的肩膀往外带,“哎呀我俩真是好多年不见了,许屹,走,我们先去叙叙旧!”他不由分说地架着许屹往外走。 方文菲笑得僵硬,冲周漾说:“那我也先出去吧。”才走开一步,又觉得把他俩单独放在房内更加不妥,于是硬着头皮回去,“那个,漾漾……我要不要出去啊?” 第57章 周漾默不作声。 而一旁,戴聿诚正微笑地看着她。 - 贺伊当初和许屹交流不多,印象中只记得他长得挺帅,话挺少,真是没什么好叙旧的。他出于朋友的道义,忍着尴尬跟他闲聊:“你跟周漾什么时候遇到的?这么快就好上啦?听说你俩是先上车后补票?” 许屹问:“她说的?” “她可什么也没告诉我们,我们对你的身份好奇得不得了,结果我今天到了现场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老朋友!”贺伊感叹,“你瞧瞧这缘分!” 许屹略微笑笑,没说话。 两人一起来到宴会厅,宾客们已经到得差不多,各自在寒暄社交。贺伊对付这种场合如鱼得水,刚才那种不适感也散去许多,他带着许屹径直走到一个中年人面前。 贺伊颇有兴致地问:“许屹,看看你还记得他吗?” 许屹看向那中年人:“不好意思……” 那中年人冲贺伊笑骂:“你这小兔崽子又搞什么花样?”说完,他转向许屹,和蔼地说,“当年咱俩没见到面,你肯定是不记得我的。” 贺伊不再卖关子,给许屹介绍:“这是我爸贺思敬,周氏基金会的负责人,当年你能和周漾认识,基金会功不可没,虽然说起来七弯八拐,但我想着,怎么也算个你俩的媒人吧?” 许屹怔愣在地:“原来您是贺伊的父亲……” 贺伊惊讶地问:“你不知道他是我爸啊?我当年不是老去学校找你们吗?难道没人告诉你们?” “……没有。”许屹迅速回过神来,对贺思敬正色道:“当年虽然没能见到面,但我的助教结业证书是您颁的,我一直都记得您的名字,我非常感谢您,也非常感谢基金会。” 贺思敬见他这么严肃,摆摆手打趣道:“我呀就是个打工的,你要谢的话还是得多谢谢你的丈人!” 许屹笑了笑:“自然。” 贺伊突然问:“诶,对了,那时候跟你一起来的女孩叫什么来着……”他努力回忆,却死活想不起那个名字。 许屹刚想提醒,贺思敬就接过话茬对许屹夸赞道:“基金会这么多年资助了这么多孩子,你应该是里面最有出息的!”他顿了顿,“不过基金会做慈善呢也不是为了这些,我们从来不求什么回报,甚至也不需要你们感激,只要知道你们过得比原来好,就是我们最大的功德了。” “又来了又来了,”贺伊朝许屹说,“你见谅啊,我爸当领导当惯了,最喜欢上升价值。” 许屹笑笑:“贺总心怀大爱。” “瞧瞧人家!”贺思敬哭笑不得地点着贺伊,“你这小子啊。” 宴会厅里,周永曜在忙着应付各路权贵,贺伊便主动领着许屹认识周家的亲眷朋友。许屹第一次见到了周漾的弟弟周佑泽,小男生长了一张秀气的脸,坐在爷爷奶奶中间,看过来的眼神满是敌意。 “嘿,快来叫姐夫。”贺伊对他说。 周佑泽吃了一瓣奶奶递到嘴边的橘子,瞥了瞥许屹,“他算什么姐夫?” 贺伊暗道今天这什么情况,怎么走哪儿都得打圆场,只得笑嘻嘻地继续说:“过了今天不就是你正经姐夫了吗?” 周佑泽哼了一声:“听都没听过,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也配做我姐夫?” 周奶奶急忙捂了捂他的嘴:“宝贝,大喜日子不好这样说话的。”她又看了许屹一眼,“孙女婿,我们佑泽年纪小,他的话你不要听到心里去。” 一旁的周爷爷全程板着脸,开口道:“佑泽有一样倒是没说错,作为周家的女婿,你之前都没来看看我们两个老的,这点做的是不大合规矩。” 许屹敛目道歉:“是我考虑不周。” “听说你还是海大的副教授呢?” “是的。” “那就更不应该了,年轻人不能只闷头做学问,这年头最重要的还是得会做人,你不要以为学校里面就不需要搞这些了。” “我明白。” 这一个个的都在搞什么啊?连贺伊都忍不住要怜爱许屹了,他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赶紧找了个由头拉着许屹撤离。 “嗐,周家人真是没一个吃素的啊,”贺伊吐槽完又笑起来,他拍拍许屹的肩,“不过周漾什么性子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兄弟你就自求多福吧。” 许屹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跟贺伊打过招呼之后,提脚往外走去。 秦钦老远就盯着许屹这边,见状赶紧跟上。 许屹径直走到一个没人的露台,单手去解领口的领结,另一只手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他瞥了一眼秦钦,随手把解下来的领结扔给他,然后一手护着打火机点烟,望着外面深深吸了一口。 秦钦看他这样忍不住啧啧称奇:“你什么情况,这时候跑出来抽烟?” 许屹吐了口烟雾,淡淡说:“里面闷。” 秦钦认同地点头:“这倒是,真是闷呐!你知道吗,我们那一桌人,跟你老婆那些亲戚朋友寒暄完,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了,好家伙,全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越说越兴致勃勃,“许老师许教授,我真是太佩服您了,您到底是上哪儿找来的老婆?”见许屹不说话,秦钦便絮絮叨叨继续,“我可算是知道你为啥看不上别人,连孙程佳都不放在眼里了,合着你背地里找了这么个白富美,到底是我眼界太小啊!” 许屹看着前方始终没说话,蓦地把烟掐灭,“回去吧。” 秦钦低头一看:“你这也没抽几口啊……哦,仪式要开始了是吧?” “嗯。”许屹收回视线离开。 秦钦跟着他往回走,临走前顺着他刚才的方向朝外面望了一眼,只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快步往酒店外走。 楼下。 戴聿诚从化妆室出来,见了几个相熟的人后,没有多作停留,周永曜得知了便出来送他。 “怎么才来就要走?”周永曜问。 “香港还有事情,我过去一趟,”戴聿诚说,“祝福送到就行,婚礼我就不参加了。” 周永曜可惜:“那漾漾得多失望。” 戴聿诚笑笑:“失望估计不会,生气倒是可能有点。”他停了停,“不过,有个事我还想问问哥,漾漾是闪婚,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也不算吧,她和许屹小时候就谈过,有感情基础,而且许屹如今混得也不差,做上门女婿,还算相配。” 戴聿诚没作声,过一会儿道:“可是他毕竟是丰州过来的,当年还……你就不在意?” 周永曜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周永曜在海市也算一号人物,有什么好怕的呢?” 戴聿诚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周永曜说:“成大事者切记谨小慎微,如今所有事情尽在掌握,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漾漾想找什么男人,随她自己就行,”他瞧着戴聿诚,“还是说,你这做叔叔的看她找了个穷酸小子,不满意了?” 戴聿诚哂然,不咸不淡回:“我么,自然是瞧不上这些人的。”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22 前两天卡文了,今天又找到了写文的状态开心 第37章 入围城(五) 婚礼按部就班完成,只剩些简化到不能再简化的仪式,连新婚夫妇的表情都仿佛经过了同批删减处理,除了脸上偶尔的一丝笑意,两人基本面无表情。聚光灯照耀之下,周漾和许屹交换完戒指就准备下台。周漾提前交待过主持人,把亲吻环节也一并取消,只是临到现场却有宾客不答应,纷纷起哄要新郎亲吻新娘。虽然说大部分人参加婚礼最烦台上冗长的仪式,但是简单到如此地步,反而有更多人不满意。周漾没有动作,她看着许屹的反应。他平静的脸上只有微皱的眉头暴露了他的不耐烦,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了句:“你想我怎么做?”周漾略感诧异:“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他淡淡“嗯”了一声,垂眸瞥见周漾的表情,轻嗤道:“工具人嘛,自然要有工具人的自觉。”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带着从前少见的冷意。周漾微笑,说:“那你吻我。”在众人的注视中,新郎低下头去,在新娘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宾客们顿时吁声四起,更有人高喊“要亲嘴巴”。新郎却没有再理会这些反应,他甚至没有理会新娘,一个人率先离台而去。当晚,许屹被灌了很多酒。他原本就不胜酒力,一桌朋友齐上阵帮忙也无济于事。他们这帮人都是高校里出来的,常年混迹学术圈,哪里应付过这么多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三两句话就被他们架得下不来台,到最后一个个都喝得面红耳赤。周漾送走大部分客人后,看到许屹朋友那桌人都已走完,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一只手扶在椅背,另一只手自然地垂落,眼睛紧紧闭着,碎发掉落几簇,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许屹,许屹?”周漾过去喊了他几声。他睁开眼,茫然地望过来。“你还好吗?”周漾问。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看起来迷离又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那我送你回家?”“……好。”“上次那个小区吗?”“嗯。”他点头。“那你能自己走路吗?”“可以。”他又点头。喝醉酒的许屹乖得不像话,有问必答的样子竟然有些软萌,不仅和重逢后的几次见面态度截然相… 第58章 第38章 半生熟(一) 周佑泽按照周永曜的安排跟着赵永怀去工厂做暑期工,天天在流水线上打转,叫苦不迭,时不时就偷懒跑到周漾的办公室吹空调打游戏。周漾当然明白周永曜的用意。赵永怀是周家老人,几十年前就跟着周漾的爷爷打天下,如今统管瑞盛集团下的大半工厂,经验丰富。当年的周永曜也是跟在赵永怀手底下,像普通工人一样在工厂干活,熟悉基层产业线,几年后才慢慢进入办公室接触具体业务。周佑泽现在才十二岁,周永曜就把他派过去复制他的老路,显然是当作接班人培养。周漾叫了个奶茶外卖,递给周佑泽的同时交待他:“少喝点,这东西多喝不好。”“知道知道!”周佑泽喝了一大口,朝周漾笑,“姐,你对我可真好!”周漾坐回办公桌,“喝完赶紧去工厂,待会儿赵叔找不到你人又得着急。”“别呀!我今天跟同学约好了要打游戏,待会儿就开始了!”周漾头也没抬:“推掉。”周佑泽顿时急了,他放下奶茶跑到周漾身边:“姐姐我求你了!求求求求你了!我们今天约好了要上分,我爽约的话绝对会被他们暴打一顿!”周漾继续看电脑:“那就打呗。”周佑泽一把抱住她:“姐姐!我的好姐姐,你真的忍心吗?”他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我这么可爱,这么帅气,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好弟弟伤心难过,你真的忍心吗?”周漾四周张望:“好弟弟?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好弟弟?我只记得我有一个坏弟弟啊。”“坏弟弟也行!”周佑泽嘿嘿一笑,“那我就是坏弟弟好了,只要姐姐你答应我就行。”他死缠烂打,嘴里说个不停,抱着周漾的胳膊不撒手,连鼠标都被他晃得满屏乱转。周漾头都大了,嫌弃地朝他挥手:“行了行了,快滚。”“好嘞!”周佑泽飞速跑到沙发上坐好,拿出耳机戴上,“姐,你忙你的,我绝对绝对不打扰你!”说着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周漾没理他,趁他不注意,终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隔天,周漾按照惯例去瑞盛医药的生物制品研究所考察。研究所不在总部,和生产基地一起设在偏郊区的位置。到了地方,她先去… 周佑泽按照周永曜的安排跟着赵永怀去工厂做暑期工,天天在流水线上打转,叫苦不迭,时不时就偷懒跑到周漾的办公室吹空调打游戏。 周漾当然明白周永曜的用意。 赵永怀是周家老人,几十年前就跟着周漾的爷爷打天下,如今统管瑞盛集团下的大半工厂,经验丰富。当年的周永曜也是跟在赵永怀手底下,像普通工人一样在工厂干活,熟悉基层产业线,几年后才慢慢进入办公室接触具体业务。 周佑泽现在才十二岁,周永曜就把他派过去复制他的老路,显然是当作接班人培养。 周漾叫了个奶茶外卖,递给周佑泽的同时交待他:“少喝点,这东西多喝不好。” “知道知道!”周佑泽喝了一大口,朝周漾笑,“姐,你对我可真好!” 周漾坐回办公桌,“喝完赶紧去工厂,待会儿赵叔找不到你人又得着急。” “别呀!我今天跟同学约好了要打游戏,待会儿就开始了!” 周漾头也没抬:“推掉。” 周佑泽顿时急了,他放下奶茶跑到周漾身边:“姐姐我求你了!求求求求你了!我们今天约好了要上分,我爽约的话绝对会被他们暴打一顿!” 周漾继续看电脑:“那就打呗。” 周佑泽一把抱住她:“姐姐!我的好姐姐,你真的忍心吗?”他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我这么可爱,这么帅气,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好弟弟伤心难过,你真的忍心吗?” 周漾四周张望:“好弟弟?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好弟弟?我只记得我有一个坏弟弟啊。” “坏弟弟也行!”周佑泽嘿嘿一笑,“那我就是坏弟弟好了,只要姐姐你答应我就行。” 他死缠烂打,嘴里说个不停,抱着周漾的胳膊不撒手,连鼠标都被他晃得满屏乱转。周漾头都大了,嫌弃地朝他挥手:“行了行了,快滚。” “好嘞!” 周佑泽飞速跑到沙发上坐好,拿出耳机戴上,“姐,你忙你的,我绝对绝对不打扰你!”说着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周漾没理他,趁他不注意,终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 隔天,周漾按照惯例去瑞盛医药的生物制品研究所考察。研究所不在总部,和生产基地一起设在偏郊区的位置。 到了地方,她先去基地的工厂看了眼周佑泽。只见他和一排工人站在一起,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她笑着跟负责人交待了句:“你看他还有时间发呆,赶紧给他上强度。”给他下完绊子,周漾才去办公室听人汇报药品的研发情况。 之后,她还抽时间去了趟实验区。虽然她不懂研发技术,跟那帮研究员也没什么好聊的,但是偶尔的见面还是很有必要,一方面可以联络感情,另一方面也是给他们打打鸡血。 不过进入实验室每次都要换上全套防护服,她嫌麻烦,今天只准备去数据分析中心看看。 一进去,就看到平时在工位上忙碌的研究员们竟全都围在一个桌子旁。 “好了好了,你们在做什么?周总过来了!”负责人冲他们说。 人群顿时散开,纷纷朝周漾打招呼。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是过来看看。” 周漾说完就停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帮人围着的人竟然是许屹。 他正专心在看文件,一个研究员站在他旁边低声说着什么,两个人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他怎么在这里?”周漾问。 负责人看了看周漾望着的方向:“您是说许教授吗?他是海大的数学教授,研究所最近才请来的分析顾问。” “来多久了?” “一个月左右。” “怎么没人告诉我?” “他不是正式员工,只是作为顾问来过两次……我下次一定会注意,”负责人说完又面露难色,“不过周总,研究所里的这些人员流动以后都要向您汇报吗?” 周漾没说话,看他一眼:“不用。” 随即走到了许屹身边。 身旁站了个大活人,许屹终于有所察觉,他停了手中的东西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是周漾,他也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周漾好笑地问:“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许屹对身旁的研究员说了声“稍等”,然后对周漾说:“抱歉,我还有个问题没讨论完,可能得等会儿才能跟你解释。” “那我在外面等你?” “行。” 说完,他就真的把周漾晾在一边,跟旁边的研究员继续说起话来。那个研究员小心地观察着周漾的神色,很不安的样子,周漾见状,朝他笑笑就走开了。 - 周漾坐在大厅喝咖啡,大约半小时后,许屹从里面出来。他看见了周漾,径直走过来在她面前的位子坐下。 周漾问他:“你喝什么?”说着朝前台招手。 “不用麻烦,我马上就走。” 周漾没和他争论,自己慢悠悠喝了口咖啡,等着他解释。 许屹主动开口:“是周叔叔邀请我过来的,我不好拒绝。” 周漾点头:“那确实不能拒绝,他现在可是你名义上的爸爸,又是你的恩人,buff叠太满,你想不来都不行。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问:“我应该告诉你吗?” “你来我家的公司工作,不和我说一声像话吗?”周漾皱眉,“这总和相爱没什么关系了吧?” 事实上,婚礼那天之后,他们按照约定的那样,各自生活,互不干涉,连微信消息都还停留在那天的【来了吗】【嗯】,今天算是两人婚后第一次见面。 “抱歉,我下次注意。” 许屹的话和刚才那位下属说的一样,只是相比之下,他看起来毫无歉意,也不在乎周漾的反应,因为他马上就站起身来,说:“我还要回学校。” “等会儿,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周漾见他停住,慢悠悠道,“我报名了海大的emba,下个月开学,我们可能会经常见面。” 他听罢略一挑眉:“也未必,这种课程一个月也就上几天课,学校很大,我也挺忙的。” “是吗?我看你也不忙呀,不是陪人去医院,就是和人吃火锅,还有空来我们这儿做顾问。” 许屹对她的揶揄不以为意:“时间嘛,挤一挤总是有的。” 正说着话,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对周漾说:“周总,小少爷不小心在车间摔了一跤,脑袋磕到了台阶的角,流了好多血!” “什么时候?严重吗?”周漾急忙起身跟着那人往车间去。 “就刚刚,我们已经打了120,车子还没到,人是清醒的,就是伤口看着吓人。” 周漾赶到车间的时候,救护车刚到,医护人员正抬着单架往外走。周漾只看到周佑泽紧闭双眼的样子,额头上用纱布摁着。她回头看了眼出事的地方,地板上淌了一大片暗红色血液,还能闻到血腥气。 第59章 她突然就有些腿软想吐,赶紧掩住了口鼻。 身后有人问:“难受?” 周漾这才发现许屹也跟了过来,她脸色不佳地回答:“有点。” “先出去吧。” 两人往外走,许屹快跑几步去前台拿了薄荷糖过来,递给周漾,问:“你要跟着去医院吗?” “嗯。”周漾吃了颗薄荷糖,感觉舒服一些。 “你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还是司机开车?” “自己,”周漾说完又解释一句,“我喜欢自己开车。” 许屹点点头:“那你今天别开了,我送你过去。” “你能开吗?” “嗯,开过。” 周漾本以为许屹说的“开过”应该是指他是个新手司机,就是那种拿了驾照后方向盘也没有摸过几次的类型,没想到他一路开得稳当,许多反应都是老司机才有的下意识动作。 周漾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大学。” “开得挺好,你在哪儿练的?我看你好像没车。” 他顿了会儿才答:“在美国的时候开得比较多,回国后给我导师当过一阵子司机。” “你什么时候去的美国?” “读博的时候。” “17年18年?” “差不多。” “哪个学校?” “普林斯顿。” “难怪,我当时在加州,”周漾语气里不知道是感慨还是什么,“我们距离很远。” 的确很远,一个在美国的最西面,一个在美国的最东面。 许屹“嗯”了一声,言辞间听不出情绪。 “我记得我有一次和朋友去纽约,我朋友当时的男朋友就是普林斯顿的,本来还想过去看看,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去成,”周漾笑笑,“真可惜,不然我们也许会更早遇到。” “也许。”他不咸不淡地应和着,语气很无所谓。稍许,他偏头看一眼周漾,“你现在好点没?” “还行……其实我不晕血,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怀孕带来的身体变化很多,每个人也都不一样,你多问问医生,方方面面都需要注意。” 虽然周漾已经找好母婴方面的专业人士,对她的整个孕期进行了全方位规划,但她只是回了句:“好,谢谢。”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25 感谢阅读 第39章 半生熟(二) 到了医院,得知周佑泽还在里面缝针,周漾和许屹一起站在外面等。车间主任急得不行,在旁边来回走个不停,问赵永怀:“赵总,这可怎么好?董事长那边怎么交待啊?”赵永怀倒是气定神闲:“放心,董事长不会说什么的。”董事长自然不会说赵永怀什么,倒霉的不还是下面的人?车间主任一腔苦水无人倾诉。周漾见状安慰他:“张师傅,你别慌,我爸也是工厂里出身,知道磕磕碰碰难免,他不会怪罪你们的。”“周总,你到时候可要帮我们说说话啊!”“当然,你放心吧。”安静等待中,走廊里有脚步声响起,现场几人一齐看过去。赵永怀主动上前迎接:“戴总,你怎么过来了?”戴聿诚跟赵永怀聊了几句,说自己正好就在附近,听说这件事便过来看看周佑泽的情况。不多时,他走过来在周漾身边站定,轻声安慰她:“不是大事,你别担心。”周漾没理他,继续低头看着手机,戴聿诚也不恼,泰然自若地站在她身旁,随口闲聊:“生日礼物还喜欢吗?”周漾前阵子喜欢穿国风,戴聿诚在她生日那天送了她一套翡翠,她看一眼就扔在了角落,试也没试。“不喜欢,老气横秋。”她这么说。戴聿诚却笑起来,略略低头靠近她:“挺好,换来你一句话,值了。”她根本就不应该说话……周漾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她急忙看向身旁的许屹,对他说:“你渴不渴,我们去喝点东西吧?”许屹双手抱胸靠在墙壁,神情淡漠并不配合。他指了指前方的医生,说:“出来了。”周佑泽被前呼后拥推了出来。他脑袋上足足缝了十针,推到病房后,周永曜和周家爷爷奶奶都赶到了医院,围在床边查看他的病情,本来当场就能出院的外伤被他们一致决定要留在医院观察一晚。车间主任战战兢兢守在一旁,好在周家人都没说什么重话,表示男孩子就是送过去锻炼的,以后多加防范小心就行。周佑泽躺在病床上,面对一群人的嘘寒问暖视若无睹,他眼睛寻找一圈,终于看到了外圈的周漾,他撇撇嘴眼泪汪汪喊过去:“姐,你怎么都不过来?我好痛啊!”周… 到了医院,得知周佑泽还在里面缝针,周漾和许屹一起站在外面等。 车间主任急得不行,在旁边来回走个不停,问赵永怀:“赵总,这可怎么好?董事长那边怎么交待啊?” 赵永怀倒是气定神闲:“放心,董事长不会说什么的。” 董事长自然不会说赵永怀什么,倒霉的不还是下面的人?车间主任一腔苦水无人倾诉。 周漾见状安慰他:“张师傅,你别慌,我爸也是工厂里出身,知道磕磕碰碰难免,他不会怪罪你们的。” “周总,你到时候可要帮我们说说话啊!” “当然,你放心吧。” 安静等待中,走廊里有脚步声响起,现场几人一齐看过去。 赵永怀主动上前迎接:“戴总,你怎么过来了?” 戴聿诚跟赵永怀聊了几句,说自己正好就在附近,听说这件事便过来看看周佑泽的情况。 不多时,他走过来在周漾身边站定,轻声安慰她:“不是大事,你别担心。” 周漾没理他,继续低头看着手机,戴聿诚也不恼,泰然自若地站在她身旁,随口闲聊:“生日礼物还喜欢吗?” 周漾前阵子喜欢穿国风,戴聿诚在她生日那天送了她一套翡翠,她看一眼就扔在了角落,试也没试。 “不喜欢,老气横秋。”她这么说。 戴聿诚却笑起来,略略低头靠近她:“挺好,换来你一句话,值了。” 她根本就不应该说话……周漾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她急忙看向身旁的许屹,对他说:“你渴不渴,我们去喝点东西吧?” 许屹双手抱胸靠在墙壁,神情淡漠并不配合。他指了指前方的医生,说:“出来了。” 周佑泽被前呼后拥推了出来。 他脑袋上足足缝了十针,推到病房后,周永曜和周家爷爷奶奶都赶到了医院,围在床边查看他的病情,本来当场就能出院的外伤被他们一致决定要留在医院观察一晚。 车间主任战战兢兢守在一旁,好在周家人都没说什么重话,表示男孩子就是送过去锻炼的,以后多加防范小心就行。 周佑泽躺在病床上,面对一群人的嘘寒问暖视若无睹,他眼睛寻找一圈,终于看到了外圈的周漾,他撇撇嘴眼泪汪汪喊过去:“姐,你怎么都不过来?我好痛啊!” 周漾走近些,对周佑泽说:“缝针肯定疼,过会儿就好了。” 周爷爷给周漾让开一个位置,语气生硬:“哪有你这么安慰弟弟的,什么叫过会儿就好了?真是没伤在你身上不知道痛。” 周漾还没有什么反应呢,周佑泽倒是先坐起身,大声对爷爷说:“你不准这么说我姐!我就喜欢她这么安慰我!” 周爷爷脸色一僵:“好好好,我不说了。” 周奶奶摸着周佑泽的头发哄他:“宝贝想吃点什么,奶奶叫人去做。” “都行,”周佑泽拉住周漾的手晃了晃,“姐,我刚才缝了十针都没哭,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厉害的。”周漾笑笑。 “那我能不能不去工厂了啊?我想在你办公室给你做助理。”他偷偷瞄了一眼周永曜,“你跟爸爸说说嘛。” 周永曜听见了,不为所动:“你好好跟着赵叔学本事,跟着你姐就知道瞎玩。” 周漾说:“暑假都快结束了,你忍一忍,做事要有始有终。” 周佑泽一脸不情愿地点点头。 周佑泽小时候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被宠得无法无天,活脱脱一个混世小魔王。周永曜实在看不下去,狠心把他接回别墅,请了专门的育儿专家教养,才稍微掰正点他的脾性。 周漾刚回国那阵经常回别墅住,姐弟俩朝夕相处,周佑泽渐渐开始依赖这位长姐,在周漾面前乖得不像话,不仅什么事都听她的,还会在父亲和周家一众长辈面前维护她,连爷爷奶奶都不得不为了这个大孙子给周漾几分好脸色。 周奶奶语重心长地说:“听你姐姐的话,忍一忍,等暑假结束了,爷爷奶奶给你发大红包。” 周爷爷也说:“你想要什么,爷爷奶奶给你买。” 周佑泽顿时来了兴致,开始畅想讨要点什么礼物。 周漾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看见戴聿诚还在门口处等着她。倒是许屹,周漾找了一圈都不见他的踪影,她径直往外走,拿出手机给许屹打电话。 第60章 电话接通,周漾带着气问过去:“你在哪里?” “我回学校了。”他说。 “那我怎么办?”周漾压低声音,“作为司机,你不打招呼就把我扔这儿?”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不缺司机。” “什么叫你觉得?许屹,我告诉你,在我这里没有不告而别这回事!” 周漾异常烦躁,直接挂掉了电话。 戴聿诚一直跟着周漾走到她的车前,他替她拉开驾驶室的车门,瞧着她:“既然司机跑了,那我送你?” 周漾冷冷道:“我自己能开。” 戴聿诚也不勉强,退到一旁,“那你到家了告诉我一声……如果我收不到消息,我会一直给你打电话,或者直接去找你。” “你烦不烦啊?”周漾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 婚礼之后,戴聿诚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周漾那里,包括但不限于孕期相关用品,哄她高兴的奢侈品珠宝之类。周漾不缺这些东西,但她照单全收,并且依旧不接他的电话,偶尔看到他借公事之由来公司找她,她也一并推拒。 “是有点烦,其实我也不喜欢死缠烂打,”面对周漾的决绝,戴聿诚不由叹气,“但我实在很想你,”他认真地看着她,“漾漾,我想见到你,想照顾你。” 从前的戴聿诚无论在人前如何,在周漾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温柔的正人君子模样,直到后来两人正式发展关系,他才展现出他作为男人的真实面貌。他可以浪漫也可以热烈,可以放恣也可以体贴,他从不掩饰他的内心,情话张口就来,言语的直白和炙热曾让周漾无数次缴械投降,就连今日也不可避免地感到心软。 但那心软仅仅只维持了一秒,周漾就利落地上车,毫不留情地把他甩在了身后。 - 海大办公室。 孙望儒放下手中的棋子,笑着对许屹说:“这么会儿功夫,第几回走神了?” 许屹这才发现自己这回竟然把双方棋子执色都搞混了,讪讪道:“老师,我能重新下吗?” 孙望儒拿起杯子喝茶,“今天就算啦,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再努力打起精神也是个臭棋篓子。” 许屹放下棋子,“抱歉,是我扫了老师的兴致。” 孙望儒笑:“你少来,平时惯会哄我开心,我还拿不准你的深浅,也就今天这么失魂落魄我才能看出来你没用心。”他索性把棋盘推到一旁,“说说,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情。” 孙望儒却一脸了然:“你身边关系向来简单,我估摸着是跟你的新娘子有关系吧?” 许屹笑笑没说话,起身给孙望儒添茶。 孙望儒调侃他:“你这臭小子也真是,闷声不响就结了婚,连我这个老头子也瞒到了最后,你知道我们佳佳多伤心?” “这事确实怪我,”许屹故作殷勤地双手奉上茶杯,“老师,我都已经答应陪你下满十局了,你就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孙望儒对年轻人的事情本来就抱着开明的态度,虽然说孙程佳是他亲孙女,但他也不会因此迁怒许屹。他接过茶杯,接着打趣:“要不是我身体不允许,我且得去你婚礼上好好瞧瞧你这老婆是何方神圣。” 许屹听了,促狭道:“那你可要失望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就是个普通人。” 孙望儒笑着点了点他:“你啊你,”过会儿又道,“学校里有人说你外表看着内敛沉稳,实际上花花肠子不老少,刚进学校就巴结上我这个老头子,这才有了后来的平步青云。你知道他们现在又在传你什么了?” 许屹顺嘴捧哏:“说我什么?” “他们说你攀到了新的高枝,不愧是走偏门走惯的。” 他仍是笑:“老师,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你不在乎,别人可在乎得很呐!人都说学校是象牙塔,其实一旦涉及到利益,在哪儿都一样。我是看着你一路走来的,知道你的个性,但他们不是呀,当初举报造谣一条龙,把你折腾够呛。”孙望儒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孩子背后就我这么个老头子给你撑腰,是好也不好啊,你看看,光这学校里就有多少人嫉妒你,盯着你呢?从前有人质疑你的论文是我代笔,还好你自己争气,后面直接两篇顶刊打了他们的脸,即使这样,这帮人还要找你麻烦,编造你作假的证据。现如今你又娶了这样厉害的老婆,指不定他们又要说是你老婆在花钱给你铺路。” “要是花钱就能发文章出成绩倒也简单了,我还真就攀上高枝走上了捷径,”许屹朝孙望儒扬眉,“老师,你也得有危机感咯。” 孙望儒被他的态度气笑了:“合着我跟你说正事,你还跟我插科打诨呢?真是心大!”他说完又停住,他瞧着许屹比起大学时期坚毅许多的神情,不由感慨万千,“不过,有时候心大也有心大的好处,当初你为了个女孩子伤心成那样,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啊。” 许屹听了,脸上笑意渐淡。 孙望儒喝了口茶,继续道:“这么多年过去,你确实成熟不少,平时光顾着聊课题,我也没好好关心过你的人生大事。你就跟我这老头子说说呗,怎么突然就开窍决定结婚了?” 许屹想了想,冲他眨眨眼说:“老师,如果我告诉你,我结婚的对象就是当初那个女孩子呢?” 孙望儒闻言吃了一惊,拍着大腿道:“喔唷,你这臭小子,真是!你真是好福气啊!”紧接着,他更加疑惑,“那我就不明白了,如今你都得偿所愿了,怎么还闷闷不乐呐?” 许屹一时没答话,像是沉思一会儿,才说:“时间过去太久,得偿曾经的所愿,好像也不见得高兴,”他抬眼看向孙望儒,“老师,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 孙望儒看着他,不由叹了口气:“感情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了,我这老头子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了,”他重新调整棋盘,“要我说呢,还是围棋和数学最简单,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大部分时候都会有个正确答案……咱俩要不接着下?” 棋盘之上,黑白分明,的一确二。 许屹重新执起一枚白子,指腹在圆润饱满的棋子上轻抚而过。 他微笑着答应:“好。”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26 很感谢追读的宝子们追连载很辛苦,预告下几章都是对手戏预告半生熟共七章预告半生熟之后叫缠绵意 第40章 半生熟(三) 金秋九月,正逢开学季,随着新生入校、老生返校,海大校园里恢复了热闹。周漾的课程学制共两年,每月集中授课一次,安排在周四至周日。emba课程针对中高层管理者,班里同学各个都是成功人士,不是老板就是企业高管,因此同学之间的人脉搭建也算是参加这项课程的目的之一。课程后的社交活动必不可少,连着两天都有人请客组织聚餐,边吃边聊分享经验和观点,几乎是一个小型的行业交流会。班上同学里有个周漾的老熟人,司晚晴。多年过去,两人早已不是当初水火不容的状态,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做同桌,分在一个小组共同完成作业。酒过三巡,司晚晴有些醉意,挽着周漾的手不放。“你觉得他怎么样呀?”她瞧着隔壁桌的一个青年才俊,问周漾。周漾看了一眼,说:“脸还行,个子有点矮。”“有一样好就行了呀。”司晚晴捂着嘴笑,“我昨天就加上他微信了,过两天约出去吃吃饭看看感觉。”周漾看向她:“上半年那个健身教练呢?”“漾漾,那都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司晚晴嗔怪道,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周漾笑问:“你是来这儿上课的吗?”“当然不是啦,”司晚晴理所当然地承认,“你也知道我在公司挂着名,刷个学历么好看点。”周漾好奇:“对了,我都没问过你,你和你们家陈书记一开始就这样么?”高中之后,司晚晴选择出国留学,陈潜留在国内,两人和平分手。后来等司晚晴回到海市,两人兜兜转转又在一起,前两年还顺利结了婚,当时在圈内也算一段佳话。当然了,佳话永远只能听听,稍微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婚姻关系只是一副空壳。“哪个一开始?”司晚晴咯咯笑,“他们家的人都是走这条路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呀,”她从包里拿出气垫和口红补妆,“反正我们家陈书记可比我玩得花多了,我顶多算是小打小闹。”她瞥了一眼周漾。“漾漾,我看你也是蛮灵的,挑来挑去挑到了初恋,长得帅,教授的名头说出去也好听,而且这种小地方来的人,在海市城里无依无靠,结了婚还不是任… 金秋九月,正逢开学季,随着新生入校、老生返校,海大校园里恢复了热闹。 周漾的课程学制共两年,每月集中授课一次,安排在周四至周日。 emba课程针对中高层管理者,班里同学各个都是成功人士,不是老板就是企业高管,因此同学之间的人脉搭建也算是参加这项课程的目的之一。课程后的社交活动必不可少,连着两天都有人请客组织聚餐,边吃边聊分享经验和观点,几乎是一个小型的行业交流会。 第61章 班上同学里有个周漾的老熟人,司晚晴。多年过去,两人早已不是当初水火不容的状态,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做同桌,分在一个小组共同完成作业。 酒过三巡,司晚晴有些醉意,挽着周漾的手不放。 “你觉得他怎么样呀?”她瞧着隔壁桌的一个青年才俊,问周漾。 周漾看了一眼,说:“脸还行,个子有点矮。” “有一样好就行了呀。”司晚晴捂着嘴笑,“我昨天就加上他微信了,过两天约出去吃吃饭看看感觉。” 周漾看向她:“上半年那个健身教练呢?” “漾漾,那都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司晚晴嗔怪道,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周漾笑问:“你是来这儿上课的吗?” “当然不是啦,”司晚晴理所当然地承认,“你也知道我在公司挂着名,刷个学历么好看点。” 周漾好奇:“对了,我都没问过你,你和你们家陈书记一开始就这样么?” 高中之后,司晚晴选择出国留学,陈潜留在国内,两人和平分手。后来等司晚晴回到海市,两人兜兜转转又在一起,前两年还顺利结了婚,当时在圈内也算一段佳话。 当然了,佳话永远只能听听,稍微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婚姻关系只是一副空壳。 “哪个一开始?”司晚晴咯咯笑,“他们家的人都是走这条路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呀,”她从包里拿出气垫和口红补妆,“反正我们家陈书记可比我玩得花多了,我顶多算是小打小闹。” 她瞥了一眼周漾。 “漾漾,我看你也是蛮灵的,挑来挑去挑到了初恋,长得帅,教授的名头说出去也好听,而且这种小地方来的人,在海市城里无依无靠,结了婚还不是任你揉圆搓扁?” 周漾挑挑眉,不置可否。 心里却道,什么揉圆搓扁,结婚后都没见上几面,唯一一次给她当司机还半道跑路,哪里是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还说什么需要丈夫这个角色的时候他会出现,也没见他陪自己去医院产检呀,平常甚至连一句问候也没有。 真是越想越不爽。 除此之外,还被那男人说着了一件事—— 周漾在海大上了两天课,连他的人影都没看到。 不过现实有时候就是想什么来什么,周漾在周六那天就见到了许屹,并且是两次。 一次是白天。周末没人上课,教室里大多是学生在自习,周漾下课后经过一个自习教室,看到有几个学生围在黑板前看一个人写板书,那个人就是许屹。他写得认真,讲解专注,但下面的学生好像还是不明白,跟他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师生几人没一个注意到门口看热闹的周漾。 她不禁感叹,这帮人放着大好时光不出去玩耍,竟然还在教室里讨论枯燥的数学题,不愧是海大学子,学习氛围如此浓厚。 另一次就是晚上九点多了。周漾刚结束一天的课程,准备跟班里同学去夜宵,她在校园里开车速度放得很慢,经过图书馆前面时,从她车子旁边飞快骑过一辆自行车。骑车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白t恤牛仔裤运动鞋,头发清爽,侧脸英俊。 周漾有意放缓了车速跟在他后面,他很快察觉,往边上骑了骑。大概是因为周漾的车速总是和他保持一致,导致他觉得有些奇怪,回头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周漾的车来,反正他很快就转弯从边上的一条小路离开了。 - 连着上完三天满课,这帮离开校园多年的职场人都感觉有些累,好在周日的课程安排轻松许多,到了下午五点就早早结束课程。周末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时,大家都更想和家人度过,便各自离开没有再组织饭局。 去取车的路上,周漾慢悠悠走在校园里。 海大校园横跨三个世纪,建筑古朴优雅,风景优美,一到周末就有很多人过来参观,周漾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散步,混在学生和游客中间,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和人群。 经过篮球场时,原本安静的环境突然喧闹起来,不时还爆发出喝彩声。 她原本没打算停留,但是瞥见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大学生,远远望去都是肌肉和荷尔蒙张力,她不由想起自己上学时看男生打球的场景,便下意识走了过去。 傍晚时分,阳光和温度都降下来,正适合打球。 秦钦看着球场边的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在经过许屹身旁时吐槽他:“我他妈真服了,你怎么每次来都能吸引这么多人?” 许屹没理他,面不改色继续跑动。 下一次交错时,秦钦抓紧时间说话:“是真的!我平时也来,哪见过这么多女生,你瞧瞧她们在看谁呢?” 另一个球友也凑了过来:“许屹,你可是咱海大镇校之草,她们就是来看你的!” 许屹从早到晚都泡在教研室,难得有时间过来打球,他自动屏蔽他们的对话,手上动作不停,不多时投出一个三分正中篮框。 耳边顿时响起异常热烈的叫好声。 第三节 结束时,许屹跑到自己的健身包旁,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正准备喝水,就有两个年轻女生递来冰饮料。 “喝这个吧,补充能量。” 许屹目不斜视,从包里翻出矿泉水,说:“我自己有,谢谢。” “那,那能加个微信吗?”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 “恐怕不太行,”秦钦走过来搭住许屹的肩膀,冲那两个女生说,“你俩大一的吧?” 她们惊讶地点点头。 秦钦说:“你俩刚来,难怪不知道,这位大帅哥可不是你们的学长,他是正儿八经的老师,并且,刚刚新婚。” 两个女生顿时羞红了脸,连连道歉:“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们不知道,老师不好意思啊!” 许屹笑笑说没事,见她俩走了,才无奈地看向秦钦:“你能别这么宣传我吗?” “我可是在解救你!”秦钦说着,撞了撞他的胳膊,“你看看谁来了?” 许屹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在球场另一头,围观人群的中间位置站了一个非常显眼的女人。之所以说她显眼,倒不仅仅是因为她身材火辣面容姣好,而是因为在一众休闲装打扮中,她的黑色挂脖背心搭配灰色包臀裙外加七公分高跟鞋以及华贵配饰实在太过与众不同,甚至和这所校园都有些格格不入。 眼看许屹整个人都沉静下来,秦钦得意地说:“你就说是不是得谢谢我吧?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帮你挡掉桃花运,你可一不小心就要犯错误!” 许屹不搭话,他转回头来,拿起瓶子不紧不慢地继续喝水。 秦钦奇怪道:“你老婆都来了,还不过去?”他偷瞄一眼,轻咳着提醒,“喂,她可看着你呢。” “快开始了,走。”许屹说着重新返回球场。 秦钦一边跟上一边小声吐槽:“老婆还没打球重要了?” 正在观战的周漾脸色很不好看。 她过来看球纯属无聊,发现场上的队伍里有许屹更是意外。她本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准备看几眼就走,可是当她发现许屹在看到她之后,不仅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竟然还把她当做空气、继续若无其事喝水打球后,她的火气腾得一下就上来了。 她忍耐着人群的热气和周遭不时投来的目光,一直站到了最后。 比赛结束,许屹和其他人聊了几句后,终于朝周漾这边跑了过来。 这下,落在他俩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许屹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很自然地问周漾:“你刚上完课?”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运动t恤和短裤,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肌肉线条优美,五官因为运动和出汗散发出一种阳光明媚的生命力,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并且生机勃勃,一点儿也不像个老师或者教授。 相比之下,周漾觉得自己的装扮太过成熟,或者说,太像一个成功的职业女性,和他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美艳少妇和清纯男大的组合,总而言之就是:看起来完全不像夫妻。 她不禁猜测,旁边那些人不会以为自己是许屹的姐姐或者小姨吧? 她面上不显,继续保持着优雅的站姿,冷冷“嗯”了一声。 许屹又问:“那你现在要回去吗?” 这话听着像赶客,周漾心中不满更甚,只是她依旧没表现出来,反问他:“你呢,要去哪里?” 许屹回头看了一眼球友,他们都还站在原地等他,“我跟他们约好了去吃晚饭。” “去哪儿吃?” “就学校边上的小饭馆。” “好吃吗?” “还行。”许屹说完,总算意识到什么,主动解释道:“苍蝇小馆,不是很干净,你应该看不上。” “谁说我看不上了?”周漾皱眉,“我饿了。” 许屹一愣,迟疑着问:“你,要和我们一起吗?”见她没有反驳,他只好说:“但我得先问问他们。” 第62章 周漾颐指气使地说:“那你去问吧。” 结果当然是没有人会拒绝周漾的加入,许屹只能带上她一起去聚餐。 就像从前他就搞不懂这位大小姐跳脱的脑回路一样,现在的他依然搞不懂为什么周漾突然有兴致看他打完了整场球,又突然有兴致要跟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第41章 半生熟(四) 饭店就在学校边上,他们边聊天边走过去。其他人三三两两走在最前面,周漾穿着高跟鞋走不快,许屹陪着她落在最后。这帮打篮球的个子高步子也大,很快就离得越来越远。大约花了十来分钟才走到校门口,周漾问许屹:“还要走多久?”“七八分钟吧,你累了?”周漾忍耐着说:“不累……我就是脚有点疼。”许屹低头看她的高跟鞋,说:“你的鞋跟太高了。”“……好看就行。”“可是你现在怀孕了。”周漾冷冷瞥他:“我就喜欢穿得漂亮,不行吗?”“……行。”等到了地方,其他人都已落座点完一轮菜,他们热情地把菜单递过来让周漾点。周漾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她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拎着包包,视线落在前面的椅子,她对许屹说:“擦一下。”许屹已经坐下,听见这话看了看旁边的椅子,一眼望去干干净净顶多有点灰尘,但他没说什么,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把椅面上的灰尘擦去,又抽了几张把桌面也擦干净。这会儿功夫,周漾已经把这家饭店重新打量一遍,无论是店面大小还是卫生情况,确实符合许屹说的苍蝇小馆,桌椅看着没有脏污,却泛着一种油腻腻的质感,即使用纸擦过依然如此。她自认不是那么矫情的人,没再提意见,非常“体贴”地坐了下来。她把菜单飞快地浏览完一遍就递给了许屹:“你点吧,我没什么想吃的。”许屹接过菜单,问其他人:“老几样都点了吧?”“点了点了,”秦钦说,“你老婆喜欢吃什么,你给她加点吧?”“她不用。”许屹朝服务员招手,“这些够了。”周漾闻言,本就高冷的神情又添几分冰霜。其他人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跟周漾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等后面菜上来之后,这帮饥肠辘辘的男人开始大快朵颐,吃饭聊天间恢复到平时的活络气氛,完全忽略了周漾的存在。他们聊的话题大多是关于篮球或者校内一些同事,说笑间许屹话不算多,偶尔加入几句算得上妙语。周漾像个局外人似的听着看着,不禁有些恍惚:眼前这人说起话来风趣幽默,神情轻松自在,真的是和她几次见面都严肃冷… 饭店就在学校边上,他们边聊天边走过去。其他人三三两两走在最前面,周漾穿着高跟鞋走不快,许屹陪着她落在最后。 这帮打篮球的个子高步子也大,很快就离得越来越远。 大约花了十来分钟才走到校门口,周漾问许屹:“还要走多久?” “七八分钟吧,你累了?” 周漾忍耐着说:“不累……我就是脚有点疼。” 许屹低头看她的高跟鞋,说:“你的鞋跟太高了。” “……好看就行。” “可是你现在怀孕了。” 周漾冷冷瞥他:“我就喜欢穿得漂亮,不行吗?” “……行。” 等到了地方,其他人都已落座点完一轮菜,他们热情地把菜单递过来让周漾点。 周漾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她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拎着包包,视线落在前面的椅子,她对许屹说:“擦一下。” 许屹已经坐下,听见这话看了看旁边的椅子,一眼望去干干净净顶多有点灰尘,但他没说什么,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把椅面上的灰尘擦去,又抽了几张把桌面也擦干净。 这会儿功夫,周漾已经把这家饭店重新打量一遍,无论是店面大小还是卫生情况,确实符合许屹说的苍蝇小馆,桌椅看着没有脏污,却泛着一种油腻腻的质感,即使用纸擦过依然如此。 她自认不是那么矫情的人,没再提意见,非常“体贴”地坐了下来。 她把菜单飞快地浏览完一遍就递给了许屹:“你点吧,我没什么想吃的。” 许屹接过菜单,问其他人:“老几样都点了吧?” “点了点了,”秦钦说,“你老婆喜欢吃什么,你给她加点吧?” “她不用。”许屹朝服务员招手,“这些够了。” 周漾闻言,本就高冷的神情又添几分冰霜。 其他人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跟周漾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等后面菜上来之后,这帮饥肠辘辘的男人开始大快朵颐,吃饭聊天间恢复到平时的活络气氛,完全忽略了周漾的存在。 他们聊的话题大多是关于篮球或者校内一些同事,说笑间许屹话不算多,偶尔加入几句算得上妙语。 周漾像个局外人似的听着看着,不禁有些恍惚:眼前这人说起话来风趣幽默,神情轻松自在,真的是和她几次见面都严肃冷淡、还在新婚夜用那种悲伤眼神看着她的那个男人吗? 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这帮人风卷残云,他们也终于注意到桌上唯一的女性好像只夹了几筷子蔬菜吃。 秦钦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口味重吃饭也快,弟妹没吃饱吧?要不让许屹带你再去吃点?” 周漾礼貌微笑:“没有,我正好在减肥。” “她胃口小,吃这么多够了,”许屹说着又给周漾倒满一杯茶水,“多喝水,对身体好。”他说得一本正经,眼睛却含笑。 要知道一顿饭下来,他已经给周漾添了三四次茶水,周漾喝都喝饱了,很难不想他是故意的,周漾回他:“我谢谢你啊。” 他嘴角勾起,声音压低:“不客气。” 从饭店出来,天色已暗,众人各自散去,许屹把周漾送到了停车场,叮嘱她:“你赶紧回去吧,别饿太久。” 周漾一肚子的气终于有地方发泄:“原来你也知道我饿啊?那你刚才怎么不给我点些好吃的?” “一桌子招牌菜你都看不上,我也点不出花来,”他看她一眼,“去之前我就提醒你了。”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更饿了,还非常非常累。” 周漾双手抱胸看着他,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 想到她毕竟是个孕妇,饿着肚子看他吃到现在,许屹忽然就觉得自己刚才的戏弄有些过分,于是他认认真真道:“我送你回去吧。” 周漾皱眉:“等你把我送到,再让阿姨现做起来,我就真的要饿死了。” “那我带你去附近找点吃的?” “我不想走,我需要休息。” 许屹思忖片刻,再次提议:“你在车里休息吧,我去给你买东西,你想吃什么?” “不要,”周漾断然拒绝,“车里不舒服,我没法休息。” 许屹颇为无奈:“那你想怎么样?” 周漾总算等到这句,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同时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扔给了他,“去你那儿,我休息一下,你也正好有时间给我做吃的。” 她自顾自走到副驾驶坐了进去,就等着他开车。 许屹接住车钥匙站在原地没动。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到底想干嘛? - 再次来到许屹的房子,周漾径直走到沙发坐下,不多时,许屹拿了一双拖鞋过来。 “拖鞋有点大,你将就穿。” 周漾没说什么,甩掉高跟鞋,把脚套进拖鞋里,听见他问:“简单做碗面可以吗?” 她仰起脸看他:“什么面?” 周漾的眼神和语气都带着期待,看来是真的饿到了。 许屹愣了愣,移开视线,淡声道:“家里没什么东西,只能做青菜鸡蛋面。” 周漾顿时有些失望:“我想吃肉,没有吗?” “没有……我吃饭基本在食堂解决,冰箱里没有备菜,”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楼下有家熟食店,他们家的卤牛肉还不错,你想吃吗?” 周漾点头:“可以呀,我陪你去买。” “不用,我一个人快点,你坐着休息吧。” 许屹这就出了门,房间里只剩周漾。 她没了休息的心思,东看看西看。可是屋里陈设简单,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墙壁很空,桌子上只放着绿植,她搜寻一遍,没有发现照片、证书之类的东西,看不到他过去经历的丁点踪迹。 想来他那么追求干净整洁的一个人,应该是收起来整理好专门放在一个地方了吧?也许是放在卧室。 周漾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房门,忽然有些好奇。 他的卧室是什么样的呢,有别的女人进去过吗?这些年来,他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交了多少朋友,又谈过多少次恋爱呢? 许屹很快拎着一袋熟食回来,见周漾没在沙发上休息,问她:“沙发也没法休息吗?” 周漾站在窗边看过来,故意说:“对呀,你这沙发太硬了……我能去床上躺会儿吗?” 许屹把熟食放在桌上,讶异地看她一眼:“这不好吧?” 第63章 “你不愿意就算了。” 周漾背过身,抿唇偷笑。 许屹没再说话,他身上还穿着打球的衣服,不想煮面的时候让食物也沾上奇怪的汗味,先回房间换了一件t恤后,才匆匆走进厨房。 周漾跟过去:“你出了汗很难受吧?要不要先去冲个澡?” “做饭也有味道,做好了再去。”许屹打开冰箱拿了颗鸡蛋出来,对周漾说,“你别进来,厨房有油烟味……最多等十分钟。” “好吧。” 周漾乖乖走开,在餐桌旁坐着看,巴巴等。 许屹把厨房间的门拉上,随即开火、热油,单手打鸡蛋进锅,煎了个溏心荷包蛋,盛出在盘子里备用,然后烧水煮面,中途丢了把青菜进去,大约六七分钟后,关火装碗,最后把荷包蛋和卤牛肉搁进去。 他把面端到桌上,又拿了个小碗给周漾。 “有点烫,你着急吃的话可以先放到小碗里凉一下,”交待完毕,许屹往卧室走,“我去洗个澡,你慢慢吃。” 卧室门再次关上,隔着两道门,里面传来轻微的水声。 周漾收回视线,拿起筷子戳了戳荷包蛋,里面的蛋黄顺着戳破的小洞流进汤面里,她赶紧夹起来咬了一口,微焦的表皮裹着嫩嫩的蛋白和蛋黄,还浸满了汤汁,吃起来鲜嫩可口。她又尝了块卤牛肉,许屹挑的是最好的牛腱子部位,口感软烂入味,味道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大半碗面,这几乎是周漾怀孕以来胃口最好的一次。 许屹出来的时候,周漾正端着碗往厨房走,听见声音,她转头问许屹:“没吃完的面是直接倒在垃圾桶吗?” 许屹换了白色t恤和浅色长裤,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长腿阔步走过来,“吃不下了?” “是你煮太多了。”周漾下意识嗔怪。 这种埋怨的语气自带熟稔,许屹从她手中把碗接过去的时候很浅地笑了笑,随即看了周漾一眼。 那眼神真是,怎么说呢……带着一种奇异的纵容感,跟他少年时期的温顺有些类似,不同之处在于如今的许屹可能因为内心足够强大,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游刃有余的包容。 周漾没来由地感到心神一荡,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许屹皱眉道:“你介意就算了。” “什么?”周漾问,“……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两人面对面说着话竟然能走神,许屹沉默两秒,彻底没了脾气:“我说,你不介意的话,我把剩下的面吃掉。” 周漾惊讶极了:“你不嫌弃吗?这应该是你介不介意的问题吧?” “我只是不喜欢浪费粮食。” 吃对方碗里的食物,关键是这个食物还是汤面——这件事原本非常暧昧,可是人家给出的理由如此高尚、如此冠冕堂皇,周漾没法说什么,甚至还有些歉意,她连忙摆手:“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吃好了。” 许屹随手把毛巾搁在椅背上,坐下来,几筷子就吃完了剩下的面,动作堪称迅速。 周漾不由想起当年他吃完大半杯关东煮的样子,也是这样安静地、三下五除二地在短时间内解决掉所有食物。 是的,是解决,而非享用。 很明显,他一点儿也不饿,只是出于不浪费粮食的好习惯在机械地完成这件事情。 周漾看着看着,忽然有些好奇,她在许屹对面坐下来,问:“你平时也这样吗?会吃你朋友同事的剩饭?” 许屹正在喝水,差点被她的话呛到,咳嗽两声说:“……不会。” “那你怎么吃我剩下的?” “……在家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冷不防被问到,想了想才答:“外面的剩饭剩菜都会集中处理,家里的食物扔掉就真的浪费了。” 周漾又问:“那如果是随便一个人来你家吃饭,你也会吃对方的剩饭吗?” “不会有随便一个人来我家吃饭。” “如果是你的朋友呢?” “也许……”许屹满头黑线,硬着头皮回答,“会吧。” 周漾得出结论:“所以,你邀请朋友来家里的时候会吃他们的剩饭,无论男女?” 许屹无言以对。 他觉得自己刚才是脑子抽了才会提出要把她剩的面吃掉并且还真这么干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下意识觉得不应该浪费食物,就这么直接说出了口? 那个瞬间,他根本没想起来这碗面是别人的,不是他自己的,他好像……他好像没有把周漾归类于“另一个人”,更没有把她吃剩的食物归类于“脏的”。 完全没有。 可是周漾还在看着他。 显然,这个问题即将进入到他是个没有边界感并且卫生习惯差劲的极端环保主义者的困局里,但是如果不承认这点,他还能怎么解释呢? 许屹一言不发起身,拿起碗就往厨房走。 周漾追过去,“喂,我问你话呢,你这人怎么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 许屹拧开水龙头洗碗,“没什么好回答的。” 周漾在他身旁站定,侧过脸瞧他:“会,或者不会,有那么难回答吗?” 许屹垂着眼眸不说话,可是直到把锅碗都洗完了,周漾依然盯着他不放。他双手撑在水池,眼睛看着哗哗不断的水流,终于开口:“不会。” “噢~”周漾笑意盈盈,还不罢休,“那为什么我就可以呀?” 沉默中,许屹忽然偏头扫了她一眼,玩味地说了句:“你不是我老婆么?”刚才那种无措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即伸手关掉了水龙头,提脚就往外走。 剩下周漾留在原地出神,她脑中琢磨着他说“老婆“两个字的语气和神情:有点散漫,还有点理所当然。她心下竟有些异样,毕竟重逢后许屹总是表现得冷心又冷情,以至于从他嘴巴里喊出这种亲昵的称呼便显得格外违和。 老婆,老婆…… 原来他把她当老婆啊? 不是说好了互不干涉么? 真是奇怪,明明领了证办了婚礼,却总感觉两人还跟小孩子一样在玩扮家家酒的游戏,一点儿也不真实。 周漾走出厨房,看到许屹在收拾被她弄脏的餐桌,她想了想,问:“你上次说的,只要我需要的时候你就会出现,还作数吗?” 他手中一滞,停住动作看她:“当然。” 眼神里明显带着“你又想干嘛”的警觉。 周漾点点头:“那就好。”她走到沙发边换回自己的鞋子,拎起包包,“我走了,你不用送我。” 关门声响起,屋内恢复平时的冷清。 许屹将擦桌子的湿巾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沙发边躺下来。 之前每次打完球或者运动完,他都会觉得浑身舒畅很解压,今天却反倒有些累,他安静地闭上眼睛想要放空一会儿。 可是屋子好像还残留着她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四周,每每在他的思绪陷入沉寂时冒出头来,似有若无。 终于,他忍不住轻轻地嗅了嗅,试图去抓住空气里那抹微弱的香气,好仔细辨别是否和她待在他身旁时散发出来的味道一致。 大脑在香味入侵的时间里变成混沌一片,越来越乱。 所以,她刚才的意思是,她还会找他……是吗? 那么这一次,他又将等待多久呢? 许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2-28 大小姐:赏你个机会 第42章 半生熟(五) 周漾从没想过怀孕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情。她的孕吐反应一天比一天严重,开始只是胃口不好,后来逐渐发展到吃多少吐多少的状态,九月份还没过半,她已经比上个月又瘦了三斤。在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显示一切正常,只有孕酮偏低,开了药打了针,回家静养。至于孕吐反应,医生也束手无策,毕竟每个人的身体条件都不一样,有的人三个月后就能恢复,还有的人一直吐到生。总之,一切看命。最严重的一天,周漾吐了七八次,明明胃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还在一阵阵犯恶心。她一个人蹲在马桶边,吐得眼泪都流出来,当下真是恨不得立刻舍掉这孩子算了。可是等她收拾完毕走出卫生间,又感到一阵后悔:孩子已经有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如今还要再有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吗?虽然当初决定生下它的时候内心并不纯粹,但是周漾发誓一定会好好爱它、疼它,怎么如今才遭了点难就轻易想要放弃呢?这样想来,她其实并未真正做好成为一个母亲的决心。周漾不免感到沮丧,脾气也愈发不好。她勉力去公司坚持了两天,身体实在吃不消,会议因为她的多次离场频频中断,最后索性交给其他人主持,自己喊了助理唐灿送她回家。到达车库,唐灿问她:“周总,要不还是给您配个司机吧?”“不用。”唐灿看着她苍白的脸,迟疑道:“您现在状态不好,虽然我随时候命,但毕竟不是24小时陪在您身边。”“我有需要会找你的,你回去吧。”周漾这样说,唐灿没再多嘴。坐了电梯回家,周漾进屋一路脱鞋、扔包,随手摘下首饰丢在桌上,没洗澡直接换了套睡衣在床上躺下,刚闭起眼睛就听到了门铃声,她没理会,那门铃声却间或响起没有放弃的意思。终究还是下床去开门。来人是戴聿诚,周漾并不惊讶,毕竟知道这处住所的人一共也没几个。戴聿诚提前伸手隔开了门,周漾懒得和他争,但也没给他好脸色,直接转身进屋。他跟上,一路捡起她刚才甩落一地的鞋子和包包,在玄关处放置好,才换了拖鞋走进来。“还是很难受?”他问。周漾没好气地回… 第64章 周漾从没想过怀孕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情。 她的孕吐反应一天比一天严重,开始只是胃口不好,后来逐渐发展到吃多少吐多少的状态,九月份还没过半,她已经比上个月又瘦了三斤。在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显示一切正常,只有孕酮偏低,开了药打了针,回家静养。至于孕吐反应,医生也束手无策,毕竟每个人的身体条件都不一样,有的人三个月后就能恢复,还有的人一直吐到生。 总之,一切看命。 最严重的一天,周漾吐了七八次,明明胃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还在一阵阵犯恶心。她一个人蹲在马桶边,吐得眼泪都流出来,当下真是恨不得立刻舍掉这孩子算了。 可是等她收拾完毕走出卫生间,又感到一阵后悔:孩子已经有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如今还要再有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吗?虽然当初决定生下它的时候内心并不纯粹,但是周漾发誓一定会好好爱它、疼它,怎么如今才遭了点难就轻易想要放弃呢? 这样想来,她其实并未真正做好成为一个母亲的决心。 周漾不免感到沮丧,脾气也愈发不好。 她勉力去公司坚持了两天,身体实在吃不消,会议因为她的多次离场频频中断,最后索性交给其他人主持,自己喊了助理唐灿送她回家。 到达车库,唐灿问她:“周总,要不还是给您配个司机吧?” “不用。” 唐灿看着她苍白的脸,迟疑道:“您现在状态不好,虽然我随时候命,但毕竟不是24小时陪在您身边。” “我有需要会找你的,你回去吧。” 周漾这样说,唐灿没再多嘴。 坐了电梯回家,周漾进屋一路脱鞋、扔包,随手摘下首饰丢在桌上,没洗澡直接换了套睡衣在床上躺下,刚闭起眼睛就听到了门铃声,她没理会,那门铃声却间或响起没有放弃的意思。 终究还是下床去开门。 来人是戴聿诚,周漾并不惊讶,毕竟知道这处住所的人一共也没几个。 戴聿诚提前伸手隔开了门,周漾懒得和他争,但也没给他好脸色,直接转身进屋。他跟上,一路捡起她刚才甩落一地的鞋子和包包,在玄关处放置好,才换了拖鞋走进来。 “还是很难受?”他问。 周漾没好气地回:“知道我难受还来烦我?我才刚躺下。” “我担心你,”他走近来,“吃饭了吗?我叫人给你送点过来?” 周漾靠在沙发上,闷声道:“不要,吃了就想吐。” 戴聿诚在她身旁坐下,大约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他注意着分寸,没再有多余的亲密动作。 两厢对望,不免想起刚交往那阵,浓情蜜意恨不得时刻黏在一起才好,现如今坐在身旁却不能靠近一分,竟比从前想要却不可得的时候更加生疏,两人不禁同时感到一阵惘然。 戴聿诚瞧见周漾脸上的怔忡,率先回神,他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柔声开口:“怀孕不是件小事,你没吃过这样的苦,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艰难。” 连日来身体受罪苦不堪言,夜深人静时分每每都是独自失眠,拿起手机也不知道可以找谁倾诉,周漾原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强大,却到底还是被激素影响了心情。 戴聿诚见她不说话,更进一步道:“漾漾,不要再为难自己了,让我照顾你吧……搬到我那里,或者我过来这里,”他声音诚恳,眼神怜惜,“我不用你原谅我,你可以继续恨我讨厌我,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 周漾努力压下软弱的情绪,冷着脸道:“我有丈夫,他会照顾我。” “那他现在为什么不在你身边呢?”戴聿诚看着她,语气温和下了判断,“他什么都给不了你。” 周漾心中更加难受,生硬地撇开眼去。 戴聿诚试探地握住她的手:“你不是要我永远听你差遣吗?你现在就可以这样做,”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漾漾,我是心甘情愿的。” 放弃一个爱恋多年的人太过艰难,尤其是对方还带着似水柔情步步紧逼。周漾在和自己的本能抵抗,她想起两人无休止的争吵,想起他的霸道专横、他要她打胎时的冷漠,也想起两人尴尬不伦的关系和绝无希望的未来。 周漾没有给戴聿诚再次靠近的机会,她收回手,不咸不淡质问:“那么,这次又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呢?” 戴聿诚微怔,随即平静道:“我总有知道的办法。” “也是,你可是堂堂戴总,公司里有那么多人帮你盯着呢。”周漾微笑着叹了口气,“我都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家里的司机阿姨都听你的话,他们明明是我们周家请来的人,竟会偷偷向你报告我的行踪。” “当年我算你半个监护人,那些人有义务告诉我这些事情,”戴聿诚精致贵气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从容听不出一丝歉意,“后来你长大了,你说不喜欢,我就没有再那样做了,对吗?” “那现在呢?我才从公司回家你就找上门来,你对我的控制欲就那么强烈吗?” 戴聿诚看着她,沉声道:“因为我爱你。” 周漾更加愤怒:“爱我就要监视我吗?” “这不是监视,”他的眼神喜怒未辨,过一会儿道,“爱你,所以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漾漾,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我,我只能通过别人去了解你,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怎么知道你在为了这个孩子承受这些?” “我承受了什么,过得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以后无论你从别人那里探查到我什么情况,都不准再来烦我!”周漾站起身,指着大门口说,“现在,请你立刻离开。” 戴聿诚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即使他爱周漾,并且给了她百分百的耐心和温柔,此时也挂不住脸,阴沉沉望着她。 可是周漾不为所动。 她知道他现在非常不高兴,如果自己还是那个暗恋着他的小姑娘,那么她此刻一定会被戴总戴公子的威严压制,可是二十八岁的周漾早已在这段关系里占得上风,并且成功拿捏住他的软肋—— 戴聿诚爱她,日益加深,甚至超越了她。 雷霆手段也好,柔软身段也罢,戴聿诚的手段已经统统失效。 他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沉默地离开。 周漾独自躺在沙发上很久。 恍恍惚惚间被饥饿的感觉唤醒,她走到厨房找了一圈,最终开了一包泡面,这是最快能吃上的热食,也是她唯一会做的食物。 泡面很快煮好,她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却大失所望。明明煮的时候食指大动,真吃到嘴巴里反倒觉得难吃到不行,浓烈的调料包味道让她又有点想吐了。 或许,还是请个住家阿姨吧,要不直接把芳姨喊过来算了? 周漾放下筷子,把碗里剩下的泡面全部倒进水池。 浪费粮食,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某人看到了一定又要皱起眉头。 他会说她吗? 他还会把碗接过去,一点也不嫌弃地吃她剩下的食物吗? …… 许屹接到周漾电话的时候正在和组员讨论新课题的进展,他开了静音,手机放在一旁亮了很久。旁边人看到了通话界面,笑着说:“你快去接吧,我们正好休息一下。” 许屹这才拿了手机走到外面走廊。 电话那头砸过来没头没脑的一句:“我好饿。” 许屹有些懵,反应了一下才回:“没去吃饭吗?现在已经一点了。” “我吃不下,太难吃了。” 他耐心道:“你吃了什么?” “泡面。” 他略感诧异:“你怎么会吃泡面?” “我今天在家里,阿姨工作日不过来,没有人给我做饭。” “你没去上班?” “嗯……”她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听上去仿佛在撒娇,“许屹,我想吃你上次给我做的面,你现在能过来吗?” 走廊里微风轻拂而过,舒服且撩人,许屹半倚墙壁,手机举在耳畔,一时没有说话。 九月的阳光依然热烈,却没有了灼人的温度,一束束明亮的光线像一只只灿烂的小精灵,她们穿着彩色的裙子,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户跳跃而来。 他微阖眼皮,拒绝那些精灵的闯入。 “我有点忙。”他说。 “我可以等你。” 精灵开始绕着他跳舞。 “会很久。” “很久是多久?” 精灵在对他眨眼睛。 “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也许是到晚上。” 也许他应该直接说不会过去。 “好吧,看来真的要很久。” 精灵失落地耷拉下翅膀。 他轻轻“嗯”了一声,决定这次要直接挂断电话,可是—— “你打电话让阿姨过去吧,或者叫个外卖。”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第65章 “不要,我就想吃你做的,”周漾的声音带起笑意,她像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在电话那头愈发无赖,“我还想吃那个牛肉,别人不知道在哪里买,许屹,只有你知道……你快点把事情做完来找我,我就在家里等你,好不好?” 许屹莫名感到烦躁,继而心绪不宁。 他宁可周漾直接说她需要他的帮助,颐指气使地要求他立刻出现,那么他就会像之前约好的那样,把两人的关系当作一场纯粹的合作婚姻。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和他说话呢? 为什么要用撒娇的语气问他好不好?就好像……他真的是她丈夫一样。 明明是近乎陌生人的关系了,难道一张纸、一个仪式,就能够跨越十几年的漫长光阴、让他俩立刻成为亲密无间的夫妻了吗? 反正他做不到。 许屹平息下情绪,淡淡开口:“你想等就等吧,我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3-01 周末愉快 第43章 半生熟(六) 许屹到达周漾家里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周漾穿着一身睡衣来给他开门。“这么快?我以为你要晚上才能过来。”她惊喜地看他,眼神落在他手中拎着的袋子,“牛肉也买来啦?”“嗯。”许屹跟着她进屋,在门口换了一双拖鞋——男士拖鞋,不是新的,有穿过的痕迹。周漾走在前面,回头问:“你的事情忙完了?”许屹低垂着眼眸,从沉默中回过神来,“……对。”走进客厅,许屹才发现屋里不止他们两人,周漾对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随口吩咐:“你先回去吧。”“好的。”阿姨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家中有人在打扫卫生,餐桌上还放着刚做好的两菜一汤,看起来只吃了几口——许屹忽然自嘲地笑了。他在刚才挂掉电话后的时间里不时看一眼手机,连组里最木讷的人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他和他们约好晚上继续,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小区买了卤牛肉,又怕周漾家里没有其他食材,连面和鸡蛋都一起买好了带过来。现在想来,“我就想吃你做的”不过是她随口一说,他却再次当了真,以为她会一直等待。简直有些可笑。周漾注意到许屹的眼神,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向他解释:“我太饿了,你又没个准时间,我就让阿姨先过来给我做点,才刚吃上。”许屹把袋子放在餐桌,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继续吃吧,我……”“那你帮我把牛肉拿出来,正好可以配饭。”周漾指了指厨房,“里面有碗。”大小姐使唤起人来得心应手,也不管他是何反应,自顾自坐回桌子继续吃饭。许屹站在原地默了默,到底还是拿了袋子走进厨房。他将牛肉装盘,把鸡蛋放进冰箱,又把面在柜子里放好,最后才端着牛肉放到餐桌。周漾说:“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你陪我坐会儿。”她抬起头来看他,“过来一趟累不累?想喝点什么?”许屹迟疑片刻,忽略她前一个问题,“我自己来吧。”他去冰箱拿了瓶冰水,在周漾斜对面的椅子坐下。周漾吃饭吃得很慢,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米饭,找了个话题:“你平时都在做什么?”许屹回:“写论文,赶项目。”“很忙吗?”“… 许屹到达周漾家里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周漾穿着一身睡衣来给他开门。 “这么快?我以为你要晚上才能过来。”她惊喜地看他,眼神落在他手中拎着的袋子,“牛肉也买来啦?” “嗯。” 许屹跟着她进屋,在门口换了一双拖鞋——男士拖鞋,不是新的,有穿过的痕迹。 周漾走在前面,回头问:“你的事情忙完了?” 许屹低垂着眼眸,从沉默中回过神来,“……对。” 走进客厅,许屹才发现屋里不止他们两人,周漾对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随口吩咐:“你先回去吧。” “好的。”阿姨立刻放下手中的活。 家中有人在打扫卫生,餐桌上还放着刚做好的两菜一汤,看起来只吃了几口—— 许屹忽然自嘲地笑了。滤昼 他在刚才挂掉电话后的时间里不时看一眼手机,连组里最木讷的人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他和他们约好晚上继续,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小区买了卤牛肉,又怕周漾家里没有其他食材,连面和鸡蛋都一起买好了带过来。 现在想来,“我就想吃你做的”不过是她随口一说,他却再次当了真,以为她会一直等待。 简直有些可笑。 周漾注意到许屹的眼神,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向他解释:“我太饿了,你又没个准时间,我就让阿姨先过来给我做点,才刚吃上。” 许屹把袋子放在餐桌,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继续吃吧,我……” “那你帮我把牛肉拿出来,正好可以配饭。”周漾指了指厨房,“里面有碗。” 大小姐使唤起人来得心应手,也不管他是何反应,自顾自坐回桌子继续吃饭。 许屹站在原地默了默,到底还是拿了袋子走进厨房。他将牛肉装盘,把鸡蛋放进冰箱,又把面在柜子里放好,最后才端着牛肉放到餐桌。 周漾说:“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你陪我坐会儿。”她抬起头来看他,“过来一趟累不累?想喝点什么?” 许屹迟疑片刻,忽略她前一个问题,“我自己来吧。”他去冰箱拿了瓶冰水,在周漾斜对面的椅子坐下。 周漾吃饭吃得很慢,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米饭,找了个话题:“你平时都在做什么?” 许屹回:“写论文,赶项目。” “很忙吗?” “还行。” 她笑起来:“还行的话,你能不能过来帮我做饭呀?” 许屹没想到周漾的随口一问也有陷阱,一时没有防备,他原本平和的眼神变得锐利,反问:“你家里不是有阿姨吗?” “阿姨做的又不好吃。” “我的厨艺也很一般。” “我觉得很好。” 许屹皱眉:“你一共也没吃过几次。” “那我们就多试试,说不定你很对我胃口呢。” 她这话说得暧昧,眼神却很清明。 许屹看了她一会儿,收回视线。 “我刚才说还好的意思是我的生活几乎被工作占满,并没有多余时间来你这里当厨子。” “好吧。” 周漾有点失望,但没有继续纠缠。 她放下筷子,没了吃饭的兴致。 这个阿姨做菜向来偏油,周漾原本对吃饭的要求不高,一个礼拜也就在这里吃上一两次,便将就用人没有多请,马马虎虎吃着一直都没有换掉。今天喊她过来,周漾叮嘱她要少盐少油,阿姨大概也吃不准分量,做出来的菜不仅比平时难吃,鱼汤还有一股奇怪的土腥味。 许屹见她落筷,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过半,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吃食堂,他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周漾恹恹应了一声。 她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许屹注意到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目光疲惫无神。而且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几乎和他刚进门时看到的分量差不多。 他想问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又觉得自己多嘴的次数太多,而对方又太过狡猾。 思量片刻,他最终没有开口。 走到玄关处准备换鞋,许屹突然听到从屋里传来呕吐的声音。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快步冲了回去。 只见周漾站在厨房的水池旁,一手撩开头发,另一手拧开了水龙头,水流声才出,她就再一次俯身下去呕起来。大约是前一次把吃下去的食物吐了个干净,这一次只呕出一些液体。 许屹拿了桌上的湿巾递给周漾,她用自来水漱了口,接过湿巾擦了擦嘴,人依旧趴在水池旁不动。 许屹看她趴了一会儿,说:“你回去坐着。” 周漾气若游丝:“……我还想吐。” “坐着会舒服点。”他不容分说地搀扶周漾走到沙发上坐下,把垃圾桶拿到她面前,又去厨房倒了杯温盐水放在茶几上。 “你安心歇会儿,吐在垃圾桶里或者地上都行,我会打扫。” 许屹说完,走进厨房清理水池里的脏污。 虽然他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但是他大概知道孕吐时对各种气味都很敏感,如果不及时处理,周漾恐怕会更加难受。 呕吐物散发出酸臭的味道,许屹默不作声清理完毕,把厨房的窗户打开通风。他回到客厅寻找一圈,看到新风系统开着,才走到沙发边查看周漾的情况。 她斜躺着,几缕发丝汗湿在脸上,嘴唇微微发白,看起来虚弱又萎靡。 许屹俯下身,轻声问她:“是觉得热吗?” 周漾摇头:“我好像又冷又热。” 许屹四周看了看,拿起边上的一条毯子盖在周漾的腰腹位置,又把茶几上的温盐水递过去,“喝一点,你现在需要补充水分和电解质。” 周漾难受地闭着眼睛,很久才睁开,她勉强坐起,双手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啜饮。 第66章 许屹安静地看着她,视线下移,忽然看清了她手背上的针孔,他不禁皱眉:“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周漾有气无力地回:“不知道……可能是上次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开始吧。” 他神色凝重起来:“你一直在挂水?” 周漾抬头,发现许屹盯着自己的手背看,立刻意识到他是误会了,说:“没有,只是最近半个月严重起来……有一天吐了七八次,吃药也没用,只能输液。” 许屹沉默片刻,问:“你最近怎么吃饭的?” 周漾强撑起一个笑容:“就这么吃呗,不是食堂就是餐厅,和以前一样,就是现在吃了会吐。” 许屹没说话,看起来若有所思。 周漾便歪着头瞧他:“现在知道错怪我了吧?我可没有耍你,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麻烦你的,”她虽然笑着,但是脸色苍白,看起来异常可怜,“上次那碗面,是我这个月以来吃得最香的一次……也许,我就是喜欢吃你做的东西吧。” 许屹看过来的眼眸微闪,他点一点头:“我知道了。” 周漾问:“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他不答,转而道:“今天就不做面条了,你家里有小米吗?” 周漾听了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橱柜里、冰箱里看看?阿姨应该准备了很多食材。” “好。” 许屹转身走进厨房,几分钟后,他发现周漾一直在看着他,便出来对她说:“你好好休息,煮好了会叫你。” 周漾说好,眼睛还是看着他在厨房忙碌。没多久就被许屹再次发现,他无奈地望过来,表情像是在说:怎么还不休息? 她立刻乖乖躺回去,把毯子也盖好。 周漾在迷迷糊糊中进入梦乡,又好像没有真的睡着,因为她隐约闻到了小米粥的味道,还听到了走动的脚步声、碗筷轻轻撞击的声音,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小心翼翼,在尽力不发出声音。 她的身体越来越重,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块柔软的海绵,慢慢吸满了甜滋滋的糖水,直到再也无法吸收时,她终于沉沉睡去。 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暗,沙发边的落地灯发出温柔的光芒,屋内一片昏黄。 周漾坐起身,盖在身上的毯子便掉落在地,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偌大的房间里静谧异常。 忽觉一阵空虚,不知今夕何夕。 恍惚中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周漾伸手取过来看。 【小米粥和小菜都在锅里保温,多少吃一点,但也不要勉强。我晚上还有事。】 普通的家常话语,却把周漾拽回到真实而又温暖的烟火人间,她不由浅笑,手指轻轻抚过纸条上熟悉的字迹—— 是记忆中那种潇洒随意的好看,如今更显遒劲利落。 就和他的人一样。 周漾立刻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却在拨出去的瞬间有所迟疑,在电话接通之前,她摁下了终止键。 既然他说晚上有事,那么现在应该是在忙吧,还是不打扰他好了。 周漾腹内空空,去厨房盛了小米粥吃,小米粥炖得很烂,一碗下去胃里舒服不少。她想了想,给许屹发了个微信过去。 【粥很好吃,目前还没吐,一点也没浪费(≧w≦)/】 很快就收到他的回复:【嗯】 周漾有些郁闷——这么冷淡?这人会不会聊天?——她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扔在一旁。 大约十分钟后,手机再次亮起,还是他的消息:【明天想吃什么?】 周漾不由笑出声来。 明明表现得那么冷淡,最后还不是乖乖听她差遣?这个男人就是很在意自己的嘛~ 她故意过了一会儿才回:【排骨炖玉米】 许屹:【好,明天还在家里休息吗?】 周漾:【是呀,我等你哦(▽)】 许屹:【好】 - 许屹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就到了,他带了一个保温壶来,排骨玉米汤是提前炖好的。周漾本来准备留他一起吃饭,他说事情太多来不及,给周漾煮好饭,炒了两个菜之后就离开了。 周漾在家休息了三天,他就这样坚持了三天,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虽然周漾的孕吐反应没有因此消失,但也神奇地好转大半。不知道是真的得益于许屹的厨艺,还是因为周漾的身体终于开始适应胎儿的存在。 周漾重新返回公司上班那天,告诉许屹不用再来。只是连日来都是吃他做的菜,周漾第一天在公司食堂就餐还有些不适应。 刚吃完回到办公室,手机里就收到了许屹的消息,问她吃了什么,身体怎么样。周漾回了个还行,他却听出她的勉强似的,主动说之后有时间会送餐到公司。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呢? 周漾这样想,却没有跟他客气,而是直接答应下来。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3-02 一点一点在靠近,下周二见~ 第44章 半生熟(七) 周漾结婚的事情没有刻意隐瞒大家,但由于婚礼办得过于低调,公司里除了一些高管,其余人并不知晓。于是在许屹隔三差五来公司找了几次周漾后,公司里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这位年轻的大帅哥就是周总的另一半。某日得闲,在周漾的坚持下,许屹第一次留下来和她一起吃饭。吃饭过程中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为数不多的几句也是周漾问,许屹答,一餐饭很快就吃完了。周漾看着他把吃好的餐盒收拾好放进包里,问他:“做菜要时间,送过来也要时间,我是不是很耽误你呀?”许屹手上动作不停:“耽误不耽误都已经这样了。”周漾心想,这人还真是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明明事情都做了,还做得这么尽心尽责,偏偏不会讨巧,要是他在日常工作中也是这副鬼样子,肯定要吃不少亏。她习惯性以管理者的角度评估用人,脸上却不自觉地扬起笑意:“那我补偿你好不好?”“怎么补偿?”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周漾回办公桌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车钥匙,走过去递给他:“从你那过来有点远,这辆车以后就给你开吧。”许屹瞥了一眼,低头拉上包的拉链,“打车或者坐地铁都挺方便的。”“哪里方便了?下雨天的时候打车要排队,坐地铁要挤来挤去,你做好的菜都有味道了。”真是乱说,坐个地铁怎么就能让隔着几层的食物沾染上味道呢?许屹直起身看她。周漾便继续道:“两天前,我不是吃完就吐了吗?就是因为你那个袋子有味道,连带着菜也有味道了。”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许屹都要怀疑是自己的常识有误。不过那天她确实胃口很差,没吃几口就开始犯恶心,而且因为下雨打不到车,他好一番折腾才赶去地铁站,浪费不少时间,让她等了半个多小时。确实是不方便。“行吧,那车就暂时借给我开,”许屹看着她手上的车钥匙,挺认真地问了句,“不过你有没有普通一点的车?”周漾再次检查了一下车钥匙,不解地问:“这还不普通吗?”可能六七十万的车对她来说确实普通,许屹一时无言。算了,反正也不会开去学校。他接过车钥匙,“谢… 周漾结婚的事情没有刻意隐瞒大家,但由于婚礼办得过于低调,公司里除了一些高管,其余人并不知晓。于是在许屹隔三差五来公司找了几次周漾后,公司里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这位年轻的大帅哥就是周总的另一半。 某日得闲,在周漾的坚持下,许屹第一次留下来和她一起吃饭。吃饭过程中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为数不多的几句也是周漾问,许屹答,一餐饭很快就吃完了。 周漾看着他把吃好的餐盒收拾好放进包里,问他:“做菜要时间,送过来也要时间,我是不是很耽误你呀?” 许屹手上动作不停:“耽误不耽误都已经这样了。” 周漾心想,这人还真是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明明事情都做了,还做得这么尽心尽责,偏偏不会讨巧,要是他在日常工作中也是这副鬼样子,肯定要吃不少亏。 她习惯性以管理者的角度评估用人,脸上却不自觉地扬起笑意:“那我补偿你好不好?” “怎么补偿?”他的声音毫无起伏。 周漾回办公桌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车钥匙,走过去递给他:“从你那过来有点远,这辆车以后就给你开吧。” 许屹瞥了一眼,低头拉上包的拉链,“打车或者坐地铁都挺方便的。” “哪里方便了?下雨天的时候打车要排队,坐地铁要挤来挤去,你做好的菜都有味道了。” 真是乱说,坐个地铁怎么就能让隔着几层的食物沾染上味道呢? 许屹直起身看她。 周漾便继续道:“两天前,我不是吃完就吐了吗?就是因为你那个袋子有味道,连带着菜也有味道了。”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许屹都要怀疑是自己的常识有误。 不过那天她确实胃口很差,没吃几口就开始犯恶心,而且因为下雨打不到车,他好一番折腾才赶去地铁站,浪费不少时间,让她等了半个多小时。 第67章 确实是不方便。 “行吧,那车就暂时借给我开,”许屹看着她手上的车钥匙,挺认真地问了句,“不过你有没有普通一点的车?” 周漾再次检查了一下车钥匙,不解地问:“这还不普通吗?” 可能六七十万的车对她来说确实普通,许屹一时无言。 算了,反正也不会开去学校。 他接过车钥匙,“谢谢,我回去了。” 他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听到周漾在身后欢快地叮嘱:“对了,明天是周末,别忘了我们是在家里吃饭哦。” 我们,家里。 许屹握住门把手的动作一顿。 他在这个瞬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这种错觉的产生不仅缘于她刚才那句话,更源于两人连日来的相处。这种错觉让他感到既甜蜜又痛苦,并且持续时间非常短暂,以至于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不会有其他人觉察到他的不对劲。 他打开了门,寻常语气回答周漾:“好。” 平静到连声音都听不出一丝异样。 - 再次来到周漾家里,许屹已经非常熟悉,他输入密码开门,进屋却没看到人。许屹没多想,转身进了厨房。 她家中食材丰富,所以他后面就没有再买东西过来。一个多礼拜过去,食材损耗得差不多,他打开冰箱检查一番,在手机上列好一个待买清单。 准备出门时,正好周漾从卧室出来,她刚练完瑜伽洗了澡,素面朝天,头发扎成高马尾,身上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看起来和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 不精致,却单纯秀气。 周漾见许屹站在客厅看着自己,笑着问他:“刚来吗?”瞥见他手上还拿着一只环保袋,“你去超市?” 他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看,“对。” “走吧,我也去。” 周漾换了双运动鞋,和许屹一起下楼,去了附近的连锁超市。 他们在超市入口取了一辆小推车,把环保袋放在推车里,两人慢慢汇入人流。 “怎么这么多人?”周漾嘀咕。 “今天是周六。” “好吧,我很久没逛超市了。”周漾东张西望,“这家还是第一次来,原来这么热闹。” 进门就是蔬果区,许屹按照清单开始采买水果和蔬菜。 挑猕猴桃的时候,一只一只捏过去查看软硬程度。他修长的手指本就好看,加上他认真的表情,周漾觉得他这副样子好像不是在挑水果,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周漾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暗暗发笑,揶揄他:“你好认真呀。” 许屹随口回:“还好。” 周漾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小许老师,请问你做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吗?” 她说这话时故意嗲声嗲气,许屹听着有些奇怪,便回过头来看她。 只见她望过来的眼神戏谑又暧昧,原本停留在他肩头的手指滑落下去,有意无意擦过他胳膊上的皮肤。 许屹的目光从她指尖收回,不动声色地问:“你指哪方面?” 周漾停顿片刻,冲他明媚一笑:“各方面呀~” 她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几步,乌黑亮丽的马尾便跟着一甩一甩。 孕妇的食谱,鱼虾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是水产区多多少少有些腥味,许屹便推着车独自前去。 周漾一个人在零食区转了会儿,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许屹在身旁,逛超市好像变得有些无聊,她慢腾腾往水产区走,眼睛搜寻着他的身影。 许屹此时刚买完一条多宝鱼,正在捞大头虾,才装好准备去称重,身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便尖叫出声,原来她是被跳起来的虾溅了一脸水。 她拿出纸巾擦了擦,不好意思地向许屹求助:“帅哥,你能帮我捞点虾吗?” “可以。”许屹接过她的捞网,快速捞了两兜,把偏小的虾扔出去,其他装袋,“这么多够吗?” “够了够了。”女人这么说,却是一眼也没看虾,她的眼神全放在许屹的脸上,“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许屹笑笑:“不是。” 女人看了看他的推车,“买了这么多啊,是和家里人还是和女朋友来的?” 许屹保持微笑,却没说话,他拿着自己的那袋虾去打称贴好标签。 那女人也要称重,跟着过来,又问:“帅哥,你是住在附近吗?” 对于类似的搭讪也好试探也罢,许屹过去的生命历程中经历了太多次,以至于他见怪不怪,并且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礼貌微笑,沉默拒绝。这样既不会伤和气,也能让大部分人知难而退。 不过今天这位女士显然不在此列,她直接了当地说:“我想认识你,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对方如此坦率,许屹不好再回避:“不好意思,不太方便。”如果是在过去,他通常会谎称自己有女朋友,不过现在嘛,他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我已经结婚了。” 对方果然不再追问。 鱼虾都已买好,许屹推着车往外走,刚想给周漾打个电话,就发现她站在不远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神情,仿佛在那里看了很久似的。 他若无其事走过去,问:“你刚才去挑了些什么?” “我没有要买的。” 周漾两手一摊,空空如也。 两人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周漾忽然开口:“我问你啊,你出门是不是经常有小姑娘搭讪你?” 许屹一边推车一边忙着检查清单,“经常谈不上,不过不止小姑娘。” 周漾惊讶道:“难道还有小伙子?” 许屹想一想,说:“还真有。” 周漾顿时乐不可支,笑了一会儿,她拿眼仔细瞧他:“那你在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不会老师学生都有吧?” 许屹看她一眼:“这很难猜吗?” 这男人平素不显山不露水,冷不丁来点得瑟劲儿还怪有魅力,周漾心中一动,故意说:“我是没看出来。” 许屹勾了勾嘴角,去货架上拿一盒鸡蛋放进车里,“跟明星比是差了点,但是放在普通人里面,特别是聪明人里面,确实没我这么帅的。” 嚣张话被他说得云淡风轻,周漾横他一眼,嗔骂道:“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招蜂引蝶还很得意啊?” 他无辜极了:“我可没有,再说,这也怨我?” “当然怨你!”周漾说完扫了他的左手一眼,“谁让你作为一个已婚男士连戒指都不戴,思想不正!你要是天天戴着婚戒,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名草有主,肯定不会对你有别的想法了。” 许屹看向她:“那你怎么不戴?” “我的钻戒太大了,不够日常,对戒又太低调,我不喜欢。” 她总是有理由的。 “那……”许屹说了一个字就收住话头,见她盯着自己,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我买的那个呢?” 他说的是婚礼那晚,周漾硬生生从他家里抢走的那枚钻戒。 周漾正愁没机会说这事,控诉道:“你给我买的戒指太大了!我还想问你呢,量戒围那天我俩都在,你怎么还能记错?” 许屹仍是笑,却没搭腔,自顾自往前走。 周漾跟上去,揪着问题不放:“难道说你还真是买给别人的?结婚那晚被我发现了没办法才顺坡下驴骗我说是为我准备的?” 许屹没反驳,过一会儿才解释:“我问了人,她们说女人孕期的时候手指会肿,生完孩子人也会胖一些,建议我戒指买大一号……不能戴吗?” 周漾原本以为许屹是记错了戒围,没想到是特意买大的。 她忽觉心神荡漾,晃晃悠悠。 “能戴啊,”她笑眯眯说,“回去就戴。” 回到家,两人吃完饭,许屹把桌上收拾干净,碗放进洗碗机,而后就要回去忙工作。 对于他周末还要去学校,周漾有些诧异,她倒确实低估了大学教授的忙碌程度。 临走前,周漾不忘提醒许屹,从明天开始两人都要乖乖戴好婚戒,下次见面她会检查。 他随口答应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照做。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3-04 阿里嘎多各位,半生熟最后一章,明天开启下一趴! 第45章 缠绵意(一) 周一是第三季度的董事例会,周漾作为cfo出席会议,汇报了集团的财务状况和运营情况。原本四平八稳的报告在最后几页画风突变,详细列举了开年以来所有重要项目的失误情况,将事件简明扼要梳理后,周漾直接点名关键岗位的几人尸位素餐,给公司带来了没有必要的的损失和风险。她点名的几人都不在会议中,却拥有一个共同特征:都是赵永怀带出来的人。董事们没有提前收到这份报告,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赵永怀倒是淡定,事不关己似的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周永曜不紧不慢抿了口茶,率先发话:“你说的几个人里面,我对小张有印象,他可是个干销售的好苗子。”“董事长,在其位谋其职,我也只是把我了解到的情况一一罗列分析,具体怎么样,还是要听各位爷叔和领导们的高见。”周漾微笑地看看在场的长辈们,语气更加谦逊:“我是小辈,总归年轻气盛了些,做事情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的发心始终是为了瑞盛的未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瑞盛好。至于小张嘛,他的个人能力我不评价,但是人品以及对公司的忠诚度,我确实是打了个问号的。”她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周永曜咂摸着没有评价。赵永怀却笑起来,慢悠悠道:“年轻人有锋芒有闯劲是好事,漾漾如今独当一面,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今天交出来的这份作业写得噶漂亮,我们还是要好好看一看,研究研究的嘛。”他三言两语就把周漾的汇报定性为“家庭作业”,董事们听罢纷纷打起哈哈,玩笑间就把这茬揭了过去。会议结束,董事们先行,周漾收拾完文件最后才走,戴聿诚紧随其后。他在今天的会议上几乎没怎么说话,此时走在周漾身侧也是一副懒洋洋模样。“还是操之过急了些,赵永怀可是你爸的亲信。”周漾面不改色:“我知道。”“周佑泽现在又成不了气候,你与其对付赵永怀,还不如解决掉源头。”“自家亲兄弟我当然有把握,”周漾看他一眼,“但是我也得给其他人敲敲警钟,让他们记得周家可不只有一个儿子。”… 第68章 周一是第三季度的董事例会,周漾作为cfo出席会议,汇报了集团的财务状况和运营情况。原本四平八稳的报告在最后几页画风突变,详细列举了开年以来所有重要项目的失误情况,将事件简明扼要梳理后,周漾直接点名关键岗位的几人尸位素餐,给公司带来了没有必要的的损失和风险。 她点名的几人都不在会议中,却拥有一个共同特征:都是赵永怀带出来的人。 董事们没有提前收到这份报告,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赵永怀倒是淡定,事不关己似的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 周永曜不紧不慢抿了口茶,率先发话:“你说的几个人里面,我对小张有印象,他可是个干销售的好苗子。” “董事长,在其位谋其职,我也只是把我了解到的情况一一罗列分析,具体怎么样,还是要听各位爷叔和领导们的高见。” 周漾微笑地看看在场的长辈们,语气更加谦逊:“我是小辈,总归年轻气盛了些,做事情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的发心始终是为了瑞盛的未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瑞盛好。至于小张嘛,他的个人能力我不评价,但是人品以及对公司的忠诚度,我确实是打了个问号的。” 她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周永曜咂摸着没有评价。 赵永怀却笑起来,慢悠悠道:“年轻人有锋芒有闯劲是好事,漾漾如今独当一面,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今天交出来的这份作业写得噶漂亮,我们还是要好好看一看,研究研究的嘛。” 他三言两语就把周漾的汇报定性为“家庭作业”,董事们听罢纷纷打起哈哈,玩笑间就把这茬揭了过去。 会议结束,董事们先行,周漾收拾完文件最后才走,戴聿诚紧随其后。 他在今天的会议上几乎没怎么说话,此时走在周漾身侧也是一副懒洋洋模样。 “还是操之过急了些,赵永怀可是你爸的亲信。” 周漾面不改色:“我知道。” “周佑泽现在又成不了气候,你与其对付赵永怀,还不如解决掉源头。” “自家亲兄弟我当然有把握,”周漾看他一眼,“但是我也得给其他人敲敲警钟,让他们记得周家可不只有一个儿子。” 戴聿诚笑:“周大小姐么,如今谁敢小瞧呢?” 两人一同进入电梯,戴聿诚透过镜面瞧她,放软了语气问:“最近身体有没有好些?” “还不错,”周漾的视线和他对上,“怎么,没人告诉你,我丈夫经常来给我送餐吗?” 他听了也不恼:“大小姐喜得贤婿,公司里自然已经传遍。” 周漾冷冷道:“所以就不劳小叔叔操心了。” 戴聿诚忽而微微向前倾身:“侄女的婚姻生活,我做叔叔的自然要关心几句,毕竟你‘年轻气盛’,容易识人不清。” “多谢了,但是许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用不着你来提醒。” “那可未必。” 电梯门开,戴聿诚伸手拦在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看过来的神情要笑不笑。 周漾懒得跟他废话,径直走出去。 回办公室的走廊上经过会客室,从里面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周漾随意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里面站着的人竟是许屹和贺思敬,她不由停住了脚步。 他俩不知在聊什么,说笑间竟然很熟悉的样子。 “看来你很意外,”戴聿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据我所知,你的好丈夫不仅和你爸爸关系处得不错,并且每次过来公司,跟其他人也都能说上几句。” 周漾沉吟稍许,不以为然地说:“他向来讨人喜欢。” “也是,他那样的人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可不简单,除了真才实学,还需要掌握各种技能,”戴聿诚朝着休息室望进去,“比如趋炎附势,比如卑躬屈膝。” 周漾一愣,讥讽道:“你现在是开始挑拨离间了吗?” “别把我想那么坏,也别把人想那么好,”他神色如常,语气倏尔不太正经,“扪心自问,我总是最疼你的。” 周漾没再理他,直接推门进去会客室。 贺思敬听见动静,笑着看过来:“漾漾来啦?许屹又过来给你送饭,我正夸他呢。” 周漾礼貌回应,又问许屹:“怎么没联系我?” 许屹瞥了一眼周漾身后的戴聿诚,说:“知道你今天开会就没打扰,已经放在你办公室了。” 贺思敬说:“会议刚散,我路过正好看他要走就拦了拦,想着你们小夫妻还能见上一面。” 听见这话,周漾原本被戴聿诚说得有些烦躁的心平静下来:“谢谢爷叔。”她又问,“爷叔跟他刚才聊什么呢?我在外面就听到了笑声。” “正说起我们的秋游团建,我让许屹也一起来!” 团建年年都有,高管们为了和员工打成一片,隔两年会参加一次,周漾今年也去。她看了眼许屹,说:“他估计不想来。” 贺思敬哈哈一笑:“他现在也是在给公司做事的人,当然得来!他都已经答应我了。” 周漾略感诧异,轻声问许屹:“是吗?” 他回:“嗯,我和你一起。” 周漾看着他:“为了陪我?” 他略略皱眉又松开,不置可否。 小夫妻说着私密话,贺思敬转头问戴聿诚:“那戴总呢?要不要一起玩玩?” 戴聿诚收回视线,平淡回:“我算不上瑞盛的人,就不过来了。”说完,他直接打断那对小夫妻,“漾漾,我还有事,回头再找你。”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和许屹打招呼。 戴聿诚和贺思敬一起离开,会客室里只剩周漾和许屹。 “我也回去了。”许屹说。 相较于两人之前已经熟悉起来的状态,许屹今天的样子显然有些冷淡,周漾能猜到原因是戴聿诚,所以她走近一步主动道:“今天是董事例会,戴聿诚肯定得出席,我没法避开他。” 许屹说:“你不用跟我解释。”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周漾说完停下,不想和他多聊那个人,直接岔开话题,“你现在回去做什么?” “就平常那些事。” “噢,”周漾应完,忽然伸出左手给他看,“好看吗?” 周漾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是许屹亲自挑选购买的那款,他看了一眼,神情终于有所缓和,问:“会掉吗?” 周漾摇头,还甩了甩手演示给他看:“只有一点点松,不会掉出来。” “那就好。” 周漾朝他的左手示意:“你的呢?我要检查。” 许屹伸出手来,只见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果然戴着一枚银色婚戒。 不知道为什么,周漾总觉得戴戒指的男人莫名性感,她忍不住低头凑过去,捏住他的戒指转了转,抬眼看他:“你的大小合适吗?” 她的气息就落在他的指尖,轻轻柔柔。 许屹平静地回:“合适。” 周漾抿了抿唇,忽觉好笑,专业人士量过尺寸,当然是合适的,自己问的实在是无聊话。于是她放开手,又问了个别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想着要陪我去团建?都是我们公司的人,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活动。” 许屹说:“其实是因为贺总太热情,我没拒绝成功。” “只是这样?” “嗯。” “不对吧?”周漾看着他不放,“你其实就是想去照顾我吧?” 这话既像玩笑,也像试探。 许屹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浅笑,仅从鼻腔懒懒发出一个音节:“嗯。” 仿佛是很不得已才承认,非常勉强。 视线相触,周漾下意识将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一抹笑容:“那,到时候见?” “嗯,”许屹看着她,“到时候见。” - 团建地点定在海市附近的一个小城,车程两小时,青山绿水,正适合集团中年管理层们喜爱的徒步和钓鱼。 周漾没有自己开车,许屹主动过来接她,两人对外毕竟是夫妻,不好太过生疏,因此提前达成共识。 至于另一桩重要事宜,许屹不是没有想到,所以到了度假村酒店,他接过前台递来的房卡,直接说:“请再帮我开一间……” 周漾却出声打断他的话,对前台说:“不用,”她眼神示意许屹推行李箱,“走吧。”自己径直往电梯走去。 许屹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两秒,跟上去。 等电梯坐电梯的时候旁边都是人,一直等到了房门口,许屹才找到机会开口:“这样不好吧?” 周漾打开房门,回头笑道:“你现在问是不是晚了点?” 她进屋打开窗帘,推开玻璃门走到了外面的阳台,望着外面的湖光山色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更加愉悦。 许屹进了门才发现这间房是套房,不仅有客厅厨房,还有两个房间两张床。 第69章 他把两只行李箱推到行李架放好,看见周漾已经回到屋内在沙发上坐下。 “这下放心了吧?”她笑盈盈看过来。 许屹嘴角微挑,随意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只要你没意见,我怎么样都行。” “也是,你毕竟是男人,”周漾皱皱鼻子,“嘴上再怎么说一个怀孕的女人是没有性魅力可言的,保不齐到了晚上就会变身大色狼!” 他不由失笑:“那你还放心让我住进来?” 周漾支着脑袋看他:“我现在呢是在考验你,我想要看看你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正人君子。” 他不经意眯眼,语气促狭:“如果不是呢?” 周漾一怔,随即道:“那我就收了你!反正你长相不差,身材也过得去,我怎么着都不算吃亏。” 他笑了笑,并没把她的玩笑话放在心上。 许屹从进了房间就没停下,先是打开箱子整理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挂好,然后将洗漱用品放到洗手间,顺便把一次性马桶垫套好。 周漾看他忙个不停,好奇地问:“你有洁癖?” “没有,”他说,“只是做些最基本的。” 周漾浑身懒懒散散根本不想动,“那你能帮我把东西拿出来吗?” 他回头问她:“你不介意吗?” 周漾摇了摇头,许屹便打开她的箱子把她的衣物整理出来。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许屹的脚步声和收拾东西的轻微响动。 周漾躺在窗边的沙发上,微风拂面,还能听到外面的鸟叫,她眯着眼睛开始犯困,怀孕后她的睡眠愈发多起来,每次午饭后都要睡一个小时。 可是今天还没吃饭呢…… 朦胧中,她听见许屹的声音:“你安心睡吧,我待会儿喊你。” 第46章 缠绵意(二) 吃过午饭,下午一点半正式开始此次团建的拓展训练,先是一小时的环湖徒步,然后是几个考验团队协作能力的趣味项目,最后是晚上的户外烧烤。高管里面,年纪偏大些的都没有参加徒步,周漾有孕在身自然也无法参与这些体力项目,只在一开始给大家加油鼓劲之后,便借口身体不适留在度假村游玩。许屹陪在周漾身边,两人沿着幽静的小道散步。度假村依山而建,泳池、动物园、spa馆分布在不同区域,路上有导览车接送,客人随时招手即可上车。一路过去,还看见不少单幢房子建在树林中,甚至还有湖边的,它们造型各异、千奇百怪。“早知道定这些房间了,看起来很有意思。”周漾指了指湖边的小木屋,“你看那个像不像童话故事里的?”“嗯。”许屹温声应着。“不过晚上会有点吓人,啧,怎么越看越像是鬼故事里的,”周漾打了个哆嗦,“我从小就不敢听鬼故事,也不看恐怖片。”许屹笑:“都是假的。”“假的也吓人,看的时候没什么,到了晚上就会一直想一直想,我会失眠的。”周漾说完,忽然看向许屹,“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你晚上睡相怎么样?打呼吗?磨牙吗?”他想了想,说:“应该没有。”“什么叫应该?”“我没听到有人说过。”周漾扬眉:“有人?哪些人?你从前的女朋友们?”许屹只说:“据我从前的室友们反馈。”颇有些模棱两可的意思。周漾琢磨着这句话,心中好奇更甚:“那你以前谈过多少次恋爱,能告诉我吗?”他沉吟不语,像在回忆。忽觉周围路上的游客多起来,恰好打断了他们的闲聊,原来两人正好经过了羊驼馆,进进出出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或者情侣。许屹看她一眼:“要进去吗?”门口放着好多羊驼照片,非常可爱,周漾点头:“去看看吧。”场馆里面更加热闹,小孩的嬉闹声里不绝于耳,只是空气里成分复杂,气味是浓郁的腥臭,周漾还没看到羊驼就打了退堂鼓赶紧出来。“忘记动物有味道了,还好吗?”许屹抱歉地说,从包里拿了瓶水递给周漾。周漾喝了点,“没事,幸好… 吃过午饭,下午一点半正式开始此次团建的拓展训练,先是一小时的环湖徒步,然后是几个考验团队协作能力的趣味项目,最后是晚上的户外烧烤。 高管里面,年纪偏大些的都没有参加徒步,周漾有孕在身自然也无法参与这些体力项目,只在一开始给大家加油鼓劲之后,便借口身体不适留在度假村游玩。 许屹陪在周漾身边,两人沿着幽静的小道散步。 度假村依山而建,泳池、动物园、spa馆分布在不同区域,路上有导览车接送,客人随时招手即可上车。一路过去,还看见不少单幢房子建在树林中,甚至还有湖边的,它们造型各异、千奇百怪。 “早知道定这些房间了,看起来很有意思。”周漾指了指湖边的小木屋,“你看那个像不像童话故事里的?” “嗯。”许屹温声应着。 “不过晚上会有点吓人,啧,怎么越看越像是鬼故事里的,”周漾打了个哆嗦,“我从小就不敢听鬼故事,也不看恐怖片。” 许屹笑:“都是假的。” “假的也吓人,看的时候没什么,到了晚上就会一直想一直想,我会失眠的。”周漾说完,忽然看向许屹,“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你晚上睡相怎么样?打呼吗?磨牙吗?” 他想了想,说:“应该没有。” “什么叫应该?” “我没听到有人说过。” 周漾扬眉:“有人?哪些人?你从前的女朋友们?” 许屹只说:“据我从前的室友们反馈。” 颇有些模棱两可的意思。 周漾琢磨着这句话,心中好奇更甚:“那你以前谈过多少次恋爱,能告诉我吗?” 他沉吟不语,像在回忆。 忽觉周围路上的游客多起来,恰好打断了他们的闲聊,原来两人正好经过了羊驼馆,进进出出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或者情侣。 许屹看她一眼:“要进去吗?” 门口放着好多羊驼照片,非常可爱,周漾点头:“去看看吧。” 场馆里面更加热闹,小孩的嬉闹声里不绝于耳,只是空气里成分复杂,气味是浓郁的腥臭,周漾还没看到羊驼就打了退堂鼓赶紧出来。 “忘记动物有味道了,还好吗?”许屹抱歉地说,从包里拿了瓶水递给周漾。 周漾喝了点,“没事,幸好中午吃得不多。” 许屹提议:“我们往湖边走吧,那里空气好。” 往前走着,周漾还在惦记刚才的问题。 “你到底谈过几个呀,想起来没?既然你说你那么受欢迎,一只手数得过来吗,还是要两只手?”她抬眼看他,“这样好了,不算暧昧和dating,你跟多少女孩子正式交往过?” 他若有所思地说:“听起来你的恋爱次数不少。” “当然啦,我这么漂亮,还这么有钱,”周漾说完,正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她下意识放柔了语气,“我都告诉你了,你也得回答我,不用说具体数字……这样够公平了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记不清了。” “这是很多的意思?”周漾看着他,“会比我多吗?” 他神色不变,语气平淡:“也许吧。” 两厢对视,他率先移开了目光,嘴角的最后一抹笑意敛起,那脸上的温柔也随之逐渐模糊,就像氤氲在玻璃窗的水汽,本是因为热烈才蒸腾而起,最终却化为满屏的清冷。 周漾忍不住想,水晶固然纯粹,却也冷硬无比,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是深情的,也可能是多情的。 “我好像看到贺总他们了。”许屹忽然开口。 周漾回过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前光芒绚丽,原来是不远处的湖水反射出来的金灿灿的阳光。 而他正眯了眼看绿荫里隙出来的湖泊和人影。 湖边。 贺思敬和其他几个领导正在钓鱼,看见周漾和许屹过来,纷纷和他俩打招呼。 周漾走去看贺思敬的桶,只见里面盛着五六条小鱼。 周漾说:“爷叔还得努力呀,我看李总那边都两条大鲫鱼了。” 贺思敬说:“还不是他来得早,把好位置给占去了!” 李总笑着回应:“话不好乱说啊,我头一条可是在你那里钓的。” 两人互怼几句,贺思敬看向许屹:“许屹,我这边有好几杆,你快过来给我镇镇场子!” 许屹说:“贺总,钓鱼我没经验,还得您教我。” 贺思敬命人搬了两把露营椅出来,大手一挥道:“不在公司,你就跟着漾漾喊我爷叔。”又招呼周漾坐。 周漾在绿荫里坐下来,吃了几块水果,静静看他们钓鱼。 贺思敬饶有兴致地给许屹介绍钓鱼的知识,怎么选杆,怎么打窝。 许屹听得认真,恰到好处提的几个问题都是经验丰富的钓鱼佬才能知晓的小技巧,若没有深入思考是绝对想不到问这些的。 要说聪明人就是讨人喜欢呢,贺思敬看向许屹的眼神带着欣赏,说起话来愈发兴致勃勃。 第70章 没多久,许屹那杆就钓起来一条大鱼,贺思敬脸上有光,跟李总得瑟:“瞧见没,我这嘴是开过光的,说镇场子立马就来!” 李总说:“新女婿就是不一样啊!” 许屹回了句:“还是贺总教得好,我么顶多沾点新手保护期的运道。”他来海市多年,已经会讲几个简单的方言词汇。 说说笑笑间一派祥和。 钓鱼间隙,许屹不时回头看一眼周漾,她一开始还在椅子上吃东西,后面打起盹来,渐渐就要睡着。 他悄然走过去喊了她几声,周漾揉了揉眼睛看他:“怎么了?” 像只懵懂无知的猫。 许屹不觉弯了弯嘴角,说:“你回房间去睡吧。” “我又睡着了吗?” “嗯。” “这也太能睡了,我怎么回事啊?” 周漾看起来有些懊恼。 “你怀着宝宝,就是需要多休息。”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而下,许屹伸手遮住落在她脸上的那部分光线,“现在温度上来了,太阳也好,想睡觉是正常的。” 他眼神清澈,声音柔和,像此刻林间的微风。 “我让酒店过来接你?”他问。 周漾仰脸看着他,没由来地顺从,她乖乖点了点头。 - 许屹一直在湖边跟贺思敬他们钓到日落,正好回去赶上露天烧烤。 他给周漾发了几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吃饭前去房间看了一眼,见周漾睡得香甜,想来烧烤也不适合孕妇吃,便也没喊她起来。 烧烤就酒,越喝越有,夜晚的草坪上气氛酣畅,一开始大家喝的都是啤酒,后来觉得不过瘾换了白的。 许屹的酒量在婚礼当天已经得到过验证,在他喝下一杯后,贺思敬帮他挡酒:“行了,你们这几个意思一下得了,他还要照顾漾漾,别又把人灌醉。” 有人夸:“真是疼老婆的好男人啊,我们小周总真是好眼光。” 贺思敬笑:“谁说不是呢!” 便有人顺嘴问起贺伊的婚事,贺思敬发愁地说:“我家那小子没个定性,家里给他介绍的都不要,他自己带回来的呢,我跟他妈都看不上。” 他虽这么说着,神色间却并没有真的担忧,想来对自家儿子十分自信,不过是嘴上笑骂几句。 贺思敬随口对身旁的许屹说话:“你跟贺伊从前也认识,下次见到他可要帮着劝劝,男人就该早点安定下来,成家立业。” 许屹笑着摇头:“我恐怕说不上话,虽然我跟贺公子从前就认识,但到底是十几岁的事情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那时候跟我一起来海市的还有个女孩,贺伊跟她关系更好,现在连她的名字都已经忘了。”他看向贺思敬,“爷叔应该也见过那个女孩,我记得当时有个宣传晚宴她去参加了。” 贺思敬笑着看过来:“是吗?”他思索片刻,“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许屹闻言说:“也是,我也不记得很多人很多事了。”言谈间,他似乎有些惆怅,“想来人长大就是一点一点失去从前的朋友。” 贺思敬看着他的表情,过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朋友朋友,碰到了才是朋友嘛,说到底还是人生际遇不同。” 许屹点头称是。 酒过三巡,贺思敬已有几分醉意,他和几个老烟枪一起去边上寻地方抽烟。 到一僻静处,黑暗中已有人影,一点猩红若隐若现,待走近了才发现那人正是许屹。他神情惫懒,站姿随意,旁边的垃圾桶上面,烟灰缸里烟灰不少,已落满七八只烟蒂。 贺思敬有些惊讶:“哟,看着是个三好男人,烟瘾这么大?” 许屹直起身,把烟叼在嘴里,给贺思敬等人敬烟。 “我这人俗得很,实在称不上三好男人,”他摸出打火机给人一一点上,“烟酒麻将都能来,顶多算一好男人。” 其他人听了忍不住笑:“还剩哪一好?” 有人接话:“那自然是专一、忠诚,对老婆好。” 许屹笑而不答,举手投足间透着薄醉后的吊儿郎当,他懒懒吐了口烟雾,眼神漫无目的地看向不远处的人群。那里,瑞盛的员工们吃完烧烤,有的在唱歌有的在跳舞,热闹非凡。 贺思敬瞧着许屹的神情,慢悠悠弹了弹烟灰,对旁人说:“漾漾是我看着长大的,就是个鬼精灵!她看上的男人要真是个老实人,那才叫奇了怪了。” 李总笑着附和:“应该说,现年头卖相这么好的男人,少花测测点就是老实货了。” “女人看男人么,无非就两点,一是钱,二是色,”有人笑得暧昧,“这色可不单只是相貌,要知道钱堆里长大的女人什么没见过,她们自然有自己看中的‘长处’。” 他故意拉长了最后两字,其他人会心附和,一帮灌了黄汤的男人,说起话来荤素不忌,越说越往下三路走。 许屹虽没接话,但是要笑不笑地听着,看起来并不反感。 贺思敬原本以为周家这位女婿背景简单,是个闷声做学问的书呆子,和他们这帮生意人聊不到一起,如今看来并非如此。此人待人接物颇为从容,言辞间上下通达,性情爽利,倒比他见过的大部分年轻人都要顺眼。 于是烧完两支烟后,贺思敬邀请许屹同他们一起去spa馆放松,怕他不好交待还不忘宽慰:“放心,这里是正经地方,有的也都是些正经人。” 许屹把烟摁灭,欣然答应:“爷叔,我也是正经人,”他笑笑,语气里透着几分狭昵,“想来各位前辈总不会把我身上最重要的长处也带歪了去。” 其他人听了大笑,自觉这位后辈虽然气质略显书卷气,但是性子里有股浑不吝的劲儿,为人很是上路。 所谓食色性也,如此仿佛达成了某种男人间的共有默契。 第47章 缠绵意(三) 周漾睡醒时已经晚上七点多,她惊讶自己竟然可以睡这么久,简直难以置信。她给许屹打了个电话,他那里闹哄哄的,说烧烤才刚开始估计还要很久,又说烧烤的食物不适合她,油烟味也重,他已经跟酒店提前交代准备了清淡饮食,只等她睡醒就会送到房里。周漾心中柔软,问了他大概结束的时间才挂断电话。大约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工作人员送来了一桌餐食,三菜一汤,鱼虾都有,蔬菜也是她爱吃的。她胃口不错,细嚼慢咽吃完了小半碗饭。用餐完毕,让人收了碗筷,周漾走到阳台,烧烤的地方应该是在另一面,只能隐隐听到些人声和音乐声。她重新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来来回回翻了很久才选定一部爱情片播放。片子又长又文艺,周漾边看边玩手机,觉得时间真是漫长。晚上九点,是许屹跟她说好的结束时间,他还没有回来。周漾想给他发个消息,点开消息框打了几个字,又一一删掉,直接熄屏。她在许屹面前向来趾高气扬,要是小女人似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房间,完全不像她的风格。周漾想了想,选择打电话给唐灿,先是假模假式地问了问大家在干嘛,唐灿汇报说烧烤进行到尾声,大家还在唱歌玩游戏。周漾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想到唐灿是自己助理,有什么好遮掩的?于是直接打断对方的话,问许屹在哪里。“周总稍等,我去问一下。”很快,唐灿重新说话:“许先生和贺总他们去了spa馆。”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生意人,周漾自然不是天真的良家妇女,她知道一帮成年男性相约按摩十有八九不止表面意思。贺思敬那帮人都是吃喝玩乐的老江湖,虽然此次团建不至于带着许屹真去做点什么,但是跟这帮人泡久了也绝非好事。周漾换好衣服,坐车来到了spa馆。客人的房间号属于隐私需要保密,即使周漾表明自己是来找自家老公也无济于事。其实这件事情并不严重,所以周漾既不想闯进去,也不想打电话质问许屹。她走到公共区坐了会儿,想着下一步是命唐灿搞点非常规手段去查查房号,还是打道回府算了。毕竟……总感觉… 周漾睡醒时已经晚上七点多,她惊讶自己竟然可以睡这么久,简直难以置信。 她给许屹打了个电话,他那里闹哄哄的,说烧烤才刚开始估计还要很久,又说烧烤的食物不适合她,油烟味也重,他已经跟酒店提前交代准备了清淡饮食,只等她睡醒就会送到房里。 周漾心中柔软,问了他大概结束的时间才挂断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工作人员送来了一桌餐食,三菜一汤,鱼虾都有,蔬菜也是她爱吃的。她胃口不错,细嚼慢咽吃完了小半碗饭。 用餐完毕,让人收了碗筷,周漾走到阳台,烧烤的地方应该是在另一面,只能隐隐听到些人声和音乐声。她重新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来来回回翻了很久才选定一部爱情片播放。 片子又长又文艺,周漾边看边玩手机,觉得时间真是漫长。 晚上九点,是许屹跟她说好的结束时间,他还没有回来。周漾想给他发个消息,点开消息框打了几个字,又一一删掉,直接熄屏。 第71章 她在许屹面前向来趾高气扬,要是小女人似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房间,完全不像她的风格。 周漾想了想,选择打电话给唐灿,先是假模假式地问了问大家在干嘛,唐灿汇报说烧烤进行到尾声,大家还在唱歌玩游戏。周漾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想到唐灿是自己助理,有什么好遮掩的?于是直接打断对方的话,问许屹在哪里。 “周总稍等,我去问一下。” 很快,唐灿重新说话:“许先生和贺总他们去了spa馆。” 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生意人,周漾自然不是天真的良家妇女,她知道一帮成年男性相约按摩十有八九不止表面意思。贺思敬那帮人都是吃喝玩乐的老江湖,虽然此次团建不至于带着许屹真去做点什么,但是跟这帮人泡久了也绝非好事。 周漾换好衣服,坐车来到了spa馆。客人的房间号属于隐私需要保密,即使周漾表明自己是来找自家老公也无济于事。 其实这件事情并不严重,所以周漾既不想闯进去,也不想打电话质问许屹。她走到公共区坐了会儿,想着下一步是命唐灿搞点非常规手段去查查房号,还是打道回府算了。 毕竟……总感觉有些小题大做。 犹豫的功夫,却叫她看到了一个熟人——李总。他穿着浴袍,走过来打招呼:“周总过来放松还是找人?” 周漾说:“我来找许屹,忘带手机了联系不上他,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 “他和你贺叔在里面推背呢,”李总说着报了个房间号,“我刚泡完汤要休息一下,就不领你进去了。” 如此看来确实没什么事。 周漾笑道:“多谢李总,那您忙。” - 四人间里分内外两屋,其他人都先去泡澡,待会儿才会过来,只有贺思敬和许屹在里间按摩。 话题兜兜转转聊到孙望儒。 贺思敬说:“你那老师是个人物,早些年圈子里就有不少人想挖他,一个也没成。现如今你做了周家女婿,可要为瑞盛多多出力,”他停了停,“倒也不用他真做什么,就来署个名分点猪肉,何乐而不为呢?” 许屹笑道:“我明白,只是我那老师素来油盐不进,对物质和经济的追求也不高,要说服他可得费一番功夫。” “能人乖张,正常,”贺思敬说着,朝技师做了个手势,掀开毛巾坐起身,“我这也差不多了,去跟那几个老家伙聊聊天吃点东西,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行,时间有点晚,我再摁一会儿也直接回去了。” “你呀是该早点回,”贺思敬说着往外走,见许屹要起身,又道,“你继续,不用送我。” “那爷叔慢走。” 许屹躺了回去,他深呼吸一口,全身放松下来。 技师的手挪到腿部,轻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这个力度可以吗?” “可以。” 他紧绷的神经因为突然的松懈感到异常疲惫,意识也逐渐弥散。 那边,贺思敬才走到外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只见周漾站在屏风后,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贺思敬见她眼睛瞧着里间的许屹,笑着点了点她,也没说话,径自走了出去。 房间里暖色调灯光昏暗,音乐声舒缓,空气里还散发着精油的香味,整个氛围宁静又舒适。 女技师身着长衣长裤,手法娴熟地在给许屹按摩腿部,见周漾进来,她惊讶地张了张口又赶紧闭嘴,她刚才透过屏风看到周漾跟贺思敬打了照面,知道是熟人,于是观察周漾的神色,等待指令。 周漾静静看了一会儿,朝女技师挥了挥手。 女技师闻言对许屹说:“我给您换一边。” 借机悄然退出房间。 许屹趴在按摩床上,只在腰臀位置盖了一块浴巾,裸露在外的背部皮肤光滑、肌肉走向优美,肩宽腰细称得上是倒三角身材。 大概是周漾看的时间太久,许屹也觉察出不对劲,闷声问:“结束了吗?” 周漾压着嗓子回答:“没。”她走到刚才技师的位置,尝试用手肘在他大腿位置按压。 “不是很舒服。” 身下的男人反馈。 周漾郁闷地停了手,又改用双手揉捏。 捏着捏着,她心念一动,手指慢慢往上,朝着他的大腿根部位置挪去。 这下他什么话也没有了,即刻起身去旁边拿浴袍。 周漾柔声细语地问:“先生不按了吗?” “嗯。”他低头在系带子。 周漾粘过去:“为什么呀?” 女人的气息几乎要贴上许屹的背,他回头,眼底的反感之色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迎上了周漾的笑颜,她也恢复了原本的声色:“是因为我手法不好吗?” 许屹惊讶地停了动作,问:“你怎么过来了?” 周漾在旁边的按摩床顺势坐下,俏生生道:“我来找你呀。” “……你吃饭了吗?” “跟你打完电话就吃了,”周漾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你不是说九点结束吗?为什么还要跟他们来这里?” 许屹沉默两秒,答:“最近有点忙,过来放松一下。” “看来还是我的错,最近太麻烦你了,”周漾看向他,“所以,你平时是有按摩做spa的习惯吗?” 她虽然面带笑意,但是语气古怪,许屹终于品出点味来,不紧不慢道:“之前和朋友去过两次盲人按摩,算吗?” 周漾点头:“也算,反正类似的按摩活动我都不喜欢,没有下一次了,知道吗?” 许屹眉宇间早已放松下来,他微笑着反问:“我们不是说好了互不干涉么?” 周漾不作声。 她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带收紧,许屹被迫往她这边走了两步。周漾仰脸看过去,眸光潋滟:“那我们重新说。” 许屹任她抓着没动,懒懒道:“说什么?” 周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她莫名觉得现在的许屹看起来很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喝了一点酒,他的眼神散发出微醺后的幽深和放肆,完全偏离了他的日常气质。当他用没有情绪的声音说话时,又带出一丝道貌岸然的禁欲感。 这种正经中掺杂着调情的味道好像异常撩人。 周漾的心脏不由怦怦乱跳,缓一缓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我觉得吧,既然我们选择了结婚,以前也有感情基础,不如都认真一点,怎么样?” 他嘴角微扬,漫不经心反问:“你要怎么认真?” 周漾的手指慢慢往上,顺着他的浴袍拂过他的胸口,双手一起来到他的脖颈后面汇合,然后握住—— 她搂住了他的脖子,距离近到只需要他微微低头,嘴唇就能触碰到她的额发。 她说:“就这样。” 许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周漾眼前就是他的下巴颏,看起来好像比之前尖了一些,离得这么近能看清上面泛青的胡茬,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声地慨叹:“你好像瘦了。”她抚摸着他的脸颊,观察他的神情,“是因为我吗?那我会很心疼的。” 关心的话语,听上去却半真半假。 许屹不作声,就这么垂眸瞧着她。 他穿着的浴袍领口并不严丝合缝,在两人的动作间露出更多缝隙,周漾轻易就能看到他裸露的胸膛露出来的薄肌,是她最喜欢的身材。 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真是装啊,怎么能评价他仅仅只是“长相不差,身材过得去”呢?明明就是……她每一次都挪不开眼的程度。 她凑近些,在他嘴唇周围嗅闻,呼吸的热气便喷到他的脸上。 “你喝了酒,还抽了烟。” 他既不说话也不动作,闷沉沉“嗯”了一声,嗓音似乎有些沙哑。 “我不喜欢酒精,更讨厌烟味,可是怎么办呢……”周漾皱了皱鼻子,“我还是很想吻你。” 他探究地瞧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动作随意又自然。 这回轮到周漾惊讶了。 “又不是没吻过,也不怎么样。”他轻描淡写地评价。 周漾回过神,煞有介事地说:“那是因为还不够深入。” 她搂住他的双手用力,让他更加贴近自己。 许屹没防备,向前倾身几乎要撞到她,手臂不得不撑在她背后的床板,双腿也分开了好容纳她的身体,如此一来,周漾仿佛要挂在他的身上,又像被他整个拥进怀里。 他低头看她,声音含笑:“又来这招?” 周漾颇为自信:“对你有效就行。” 他便不说话了,眼眸幽深如水,长久地凝视着她,隔着很近很近的距离,呼吸着她的呼吸。 此地光线幽暗,空间静谧。 “看嘛,说着不怎么样,身体却不反抗,为什么不承认你喜欢我呢?你的嘴就这么硬?” 周漾的笑容愈发明媚。 第72章 就像当年初吻之后威胁他那样,就像之前说服他结婚那样,带着独属于大小姐的倨傲和笃定,仿佛这辈子只要她出现了,就能随时吃定他。 他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忽然低下头来,狠狠吻住了她。 他的舌头不带犹豫地长驱直入,动作干净有力,像一把利器破开柔软的果实,直取最甜美的果肉。 周漾尝试迎合,忽而发觉不对劲,因为对方没有耳鬓厮磨的意思,他在持续地攻城掠地,厮磨她的嘴唇,噬咬她的舌头。 这个吻充满了直白的侵略性,没有一丝温柔,恣意,放浪,甚至还有些粗鲁。 酒精和夜晚同时放大了他的强势,即使周漾呜咽出声,他依旧不容分说地掐住她的后颈,缓慢揉捏、移动,掌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嘴唇稳稳地托向自己。 他不允许她的逃离,他要继续去吮吸那甜美的汁水。 周漾完全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因为她推也推不开,喊也喊不出,直到整个嘴巴都麻木了,呼吸也乱得一塌糊涂,她才终于找到时机偏过头去。 “你到底会不会接吻啊?你故意的吧……呜!” 抗议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人再次摁进怀里,他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再次吻了过来。 “不是要深入么?”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近乎要钻进她的耳根,“我是在执行你的命令,大小姐。” 他嘴上说得恭敬,行为却背道而驰,肆无忌惮地和她唇舌痴缠,强势地按照他的节奏时轻时重。 周漾一开始还有力气挣扎,到后来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即将要融化的橡皮糖,软绵绵的要倒下去。 他及时发现,搂住她的腰身把她抱了起来,炽热有力的手掌紧紧箍在她的腰间,伴随着他唇舌的入侵慢慢摩挲下移。 激烈亢奋的交锋逐渐变成了难分难舍的缠绵,她难以自持地沉浸其中。 呼吸灼热,喘息低沉,火热的身体也紧紧贴在了一起。 她感觉自己融化成了流动的糖水,可以被任意揉捏。 她在他的身下,也在他的手心,还在他的舌尖。 周漾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之前应该是说错了,这男人根本不是什么色狼,而是一头大饿狼—— 一头蔫儿坏蔫儿坏的大饿狼。 第48章 缠绵意(四) 在双方都逐渐沉溺其中的亲吻里,有人率先清醒过来。许屹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逼迫自己停下,埋首到怀中人的颈窝深处,双手放在她的腰间紧紧拥抱住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如此循环往复,去平息他情绪失控后迅速走向迷乱的、快要无法收拾的欲望。周漾浑身酥软,撑在他的胸膛。他的脑袋还窝她的脖颈处,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却依旧滚烫如铁,焯烫着她的肌肤,让她持续地心如擂鼓。良久,男人终于松开手,放开了她。他垂眸看过来,低声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认真?”周漾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里,身体亢奋,心情激动,她还没有力气去思考他的问题。她随口回答:“我们这段时间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我能感觉出来,你还是很喜欢我的。”他静默一会儿,问:“那你呢?”周漾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惊觉他的眼眸已经恢复清明,里面没有一丝欲望。为什么和喜欢的人热吻过后,会这么快恢复平静呢?周漾不由回想起刚才亲吻的细节,他是如何咬她,又是如何霸道。那双看着她的漂亮眼睛是否真如她以为的那样深情,还是暗藏隐晦的恶劣?无论如何,如果一个男人能做到如此迅速地从刚才那种情欲中剥离出来,那么只能说明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投入。被荷尔蒙支配的大脑重新回归理智,周漾飞速组织语言,微笑着说:“我?我现在愿意和你试一试处一处,你难道不高兴吗?”他眼眸微黯,轻轻嗤了一声。周漾不快道:“你什么意思?”许屹看着她,声音平静淡然:“大小姐愿意纡尊降贵,和我玩玩感情小游戏,照理来说我确实应该感恩戴德。但是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距离我们认识的那一年,已经过去整整十三年了,我们不是十五岁,我也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许屹,现在的你并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周漾愣了下,问:“所以你在想什么?”他勾起一抹笑,慢条斯理地擦去嘴唇上的水渍,倚靠到身后的按摩床上。“我在想,我只是完成了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怎么就会给了你喜欢的… 在双方都逐渐沉溺其中的亲吻里,有人率先清醒过来。 许屹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逼迫自己停下,埋首到怀中人的颈窝深处,双手放在她的腰间紧紧拥抱住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如此循环往复,去平息他情绪失控后迅速走向迷乱的、快要无法收拾的欲望。 周漾浑身酥软,撑在他的胸膛。 他的脑袋还窝她的脖颈处,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却依旧滚烫如铁,焯烫着她的肌肤,让她持续地心如擂鼓。 良久,男人终于松开手,放开了她。 他垂眸看过来,低声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认真?” 周漾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里,身体亢奋,心情激动,她还没有力气去思考他的问题。 她随口回答:“我们这段时间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我能感觉出来,你还是很喜欢我的。” 他静默一会儿,问:“那你呢?” 周漾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惊觉他的眼眸已经恢复清明,里面没有一丝欲望。 为什么和喜欢的人热吻过后,会这么快恢复平静呢?周漾不由回想起刚才亲吻的细节,他是如何咬她,又是如何霸道。那双看着她的漂亮眼睛是否真如她以为的那样深情,还是暗藏隐晦的恶劣? 无论如何,如果一个男人能做到如此迅速地从刚才那种情欲中剥离出来,那么只能说明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投入。 被荷尔蒙支配的大脑重新回归理智,周漾飞速组织语言,微笑着说:“我?我现在愿意和你试一试处一处,你难道不高兴吗?” 他眼眸微黯,轻轻嗤了一声。 周漾不快道:“你什么意思?” 许屹看着她,声音平静淡然:“大小姐愿意纡尊降贵,和我玩玩感情小游戏,照理来说我确实应该感恩戴德。但是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距离我们认识的那一年,已经过去整整十三年了,我们不是十五岁,我也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许屹,现在的你并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周漾愣了下,问:“所以你在想什么?” 他勾起一抹笑,慢条斯理地擦去嘴唇上的水渍,倚靠到身后的按摩床上。 “我在想,我只是完成了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怎么就会给了你喜欢的错觉?要知道男人的小恩小惠最不值钱,你见多识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周漾仿佛被当头浇了一捧凉水,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他继续道:“我不喜欢模棱两可的关系,也没有时间陪你玩,既然当初找到我的时候说的是各取所需,那就最好保持原状。” 周漾瞧着他,反问:“那你取到你要的了吗?” “还行,”他戏谑一笑,”毕竟周家女婿的招牌不错。” 周漾忽觉胸口气闷,但她不想和他话赶话吵架。 她思索片刻,重新开口:“许屹,我没有要和你玩,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和从前一样,还是挺喜欢你的。” 他听了,语气却愈发嘲讽:“和、从、前、一、样,”他缓慢地咀嚼着这几个词,“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周漾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确实有那么点感情基础,但是从前的结局如何,你我都清楚。” “你这是在怪我吗?” 沉寂多年的记忆并未被真正遗忘,对于两人的失联,周漾不是无动于衷。 “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要我别联系你的,”周漾定定地看着他,“是你先背弃了我。” “用词别这么狠,”他仍是笑,“我当初说的是暂时。” 周漾愤愤道:“所以你高考完的那年,我一回国就给你发了消息,是你自己没来找我,是你自己再也没有联系我,你凭什么怪我?” 他终于收了笑意,说:“因为从高考结束到你回国的这半年,你依然把我拉黑着,是你不想收到我的消息。” “那是因为我还在生你的气……我那时候刚到美国,要交朋友要上课要适应生活,事情也很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忙。”周漾说完,凌厉地追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看着她,回答:“因为你当时谈了恋爱,有了新的男友、新的生活。” 周漾立刻道:“那又如何?我没有跟你约定好要为彼此守身如玉吧?” 话音落下,彼此静默无言。 周漾不由眼眸微闪,想了又想,索性把心里的想法全说出来。 第73章 “我一直都很可惜,如果我们当年保持联系、顺其自然,说不定还能继续做朋友,有缘分的话重新在一起也未可知,那样不好吗?”她轻轻叹了口气,真心诚意道,“许屹,我们那时候太小了,才十几岁,不可能为了朦胧的喜欢就放弃眼前更加广阔的世界,对吗?” 许屹脸上看不出情绪,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 他终于有时间也有心情去理了理凌乱的浴袍,再站起身来时,他语气轻松:“所以,那也是我做出的选择。” 周漾不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他没什么意思地笑了笑:“隔着一个太平洋和十五六个小时的时差,去维系一份跨越阶级的感情,对当时的我来说回报率太低,也太累了,我精力有限。” 精力有限,回报率太低。 原来是这样。 周漾曾经在心里揣测过无数可能性的答案竟然是最简单也最功利的那个。 “很好,”周漾说,“看来现状就是顺其自然的结果,我们都是为了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误会,也没有错过。” 许屹垂眸瞧着她,说:“是的,没有。” 周漾下意识咬唇,又迅速放开,“既然如此,那就继续顺其自然吧。” “可以。”他说。 - 许屹很早醒来,换了身运动服出门跑步。 他记得初高中的时候还没有健身的概念,单纯只是很喜欢打篮球。第一次产生健身的想法源于周漾,源于试衣间里她那句赤裸裸的嫌弃,于是上了大学之后,他就傻不愣登开始跑健身房,一心想要变成她会喜欢的那种成熟男人。 后来当然变成熟了,只是没了这种幼稚的心理。 从美国回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泡在教研室或者办公室写论文搞研究,几乎放弃了所有社交和娱乐。某天孙望儒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个小时。 孙望儒把他拎出去吃了顿火锅,告诉他运动可以促使大脑释放多巴胺、内啡肽,可以帮助他缓解抑郁和焦虑的情绪,孙望儒还下了死命令,要他每天无论如何都要运动一个小时。 许屹答应了,就这么一直坚持到现在。 度假村里,不少客人都有早起跑步的习惯,一路过去,许屹碰到了好几个,互相都会默契地友好点头。 其中有一个女人跟上来同他说话,“你好……我们是不是认识?”她盯着他的脸,似乎在仔细辨认。 许屹瞥了她一眼,说:“不好意思,你应该是认错了。” 她听罢没有再纠缠,若有所思地走开了。 许屹没有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却在餐厅吃早餐时再次遇到了那个女人。女人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孩,竟是他认识的,是他本科班里的一个学生,王文钧。 之所以对王文钧有印象,是因为他和许屹是老乡。同为丰州学子,王文钧出生在纳普周边一个更加贫困的小山村,许屹明白他能考到海大有多么不容易。 那女人率先看到了许屹,朝他招手,许屹微笑回应,顺带看了一眼王文钧。奇怪的是,王文均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立刻转过头去。要知道他在学校性格开朗,每次都会主动和许屹问好。 也许是不想在校外和老师再有联系,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太方便,无论是哪种理由,许屹都不太关心别人的私事。他在位子上吃完早餐,直接回了房间。 餐厅里,王文钧还在慢吞吞吃着早饭。 “你认识那帅哥?跟见了鬼似的。”司晚晴喝了一口咖啡。 “嗯,”王文钧乖乖回答,“他是我代数课的老师。” 司晚晴眼睛一亮,问:“他是不是叫许屹?” “是啊,”王文钧见她若有所思,疑惑道,“姐姐不认识他吗?我刚才看你跟他打招呼,还以为你俩是朋友。” “唔……算是朋友吧,”司晚晴笑着说,“只是很久没见了,差点没认出来。”她放下咖啡杯,支着下巴问了句,“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王文钧一愣,说:“我也说不好……有人说他很清高,也有人说他很会溜须拍马,不过他上课挺认真的。” “谁要听这个了?”司晚晴不耐烦地说,“我要听他的私生活。” 王文钧哪里知道老师的私生活呢?他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说:“他好像刚结婚,娶了个白富美,结婚前也有很多人追,其他就不知道了。” “那他花不花呀?” 司晚晴看过来的眼神随时在放电,王文钧小声说:“我不知道。” “怎么问你点正经事就不知道了?”司晚晴轻笑着骂了句,“在床上倒什么都懂。” 王文钧立刻红了脸,低下头去生怕有人听到。 司晚晴看他这样,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心想到底是找个年轻弟弟好,还能欣赏到这种久违的羞涩劲。 - 周漾醒来时,许屹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办公了。 “你起来多久了?”周漾问。 许屹看了眼时间,答:“六点起床,正好三个小时。” “这么早?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 “是不错,按摩之后身体舒畅。”他语气轻松,神情自在。 明明两人昨晚才那么亲密过,他竟然能毫无波澜地做到早起早睡,和亲密对象共处一室也不见一丝异样,很难不联想到他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或者说再次印证他昨晚并未动情。 周漾一时有些光火,双手抱胸凉凉道:“你心挺大呀。” 他点头:“还行,情绪一直比较稳定,”说完,他打量周漾,冒出一句,“你昨晚失眠了?” 周漾脸色一僵,梗着脖子说:“……当然没有!” 转身进屋洗漱去了。 团建为期两天,大巴要下午才出发,管理层们基本都是自驾来的,一早起来就打道回府。周漾吃了个早午饭,和许屹一起踏上了返程。 周漾坐在副驾驶,趁着路上的时间翻阅手机里的微信消息,看着看着不由笑起来,她给司晚晴去了个电话。 周漾开门见山:“姐们儿你悠着点啊,找人玩也不打听好地方,我们公司可有不少人认识你。” “唉呀我都烦死了,谁知道你们团建会来这里,这破地方离海市三百公里嘞!”司晚晴声音焦急,“我不要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摆平。” “原来你这么怕?我还以为你跟陈书记真各玩各的。” 司晚晴听出周漾话语里的数落,镇定下来说:“暗落落和戳到当门前么肯定不一样咯,漾漾你别寻我开心了。” “行啦,你赶紧去救火吧。” 挂断电话,周漾看了一眼许屹,只见他面不改色专心开车,一点要八卦的意思也没有。 “你这人就没有好奇心吗?”周漾问。 他微微挑眉:“那你说说?” “我有一个朋友,跟她老公算是开放式关系,这次跟她男朋友出来不小心被认识的人看到了,正担心被捅到她老公那里。”周漾观察他的表情,“你怎么看?” “双方达成共识,挺好。”他评价。 周漾笑起来。 许屹又说:“不过开放式关系不止涉及情感里的复杂情绪,还要面对社会压力和双方需求的变化,实操起来很难长久。”他想了想,“除非一方是绝对强势方,不过这种并不对等的关系也称不上开放式关系了。” 周漾见他回得这么认真,不由看他一眼:“有几分道理,说起来,我这个朋友你也认识。” “你的朋友……”他思索着,“我认识的也没几个吧?” “那就算见过,不过你估计认不出来了。”毕竟司晚晴这些年来医美整容一样没落。 许屹问:“是谁?” 周漾见他终于来了点兴趣,有意搓搓他的锐气:“就不告诉你~” 许屹无奈地笑笑,并未追问。 第49章 缠绵意(五) 度假村回来后,周漾出了趟短差,许屹得以空闲两三天,之前也没觉得,有了比较才发现做饭确实劳心费力。他本该觉得神清气爽,却被某桩插曲的后续风波搞得有些头疼。头疼的点在于:又有女人找上门来了。这次杀到课堂的女人是在度假村遇到的那个,她来了之后坐在角落,并没有和王文钧坐在一处。许屹有时候真的觉得应该禁止无关人员过来课堂旁听,无奈海大校风包容开放,知识共享又是人类文明的象征,所以他也只是想想。之后就听到了风言风语,说那女人其实是王文钧的金主,不仅比王文钧大了十来岁,还是个有夫之妇。据说女人给王文钧在校外租了房子,他不久前已经从宿舍搬了出去,还有人看到他好几次在校门口上了同一辆豪车。许屹本来不关心这些事情,但是出于老乡的情谊,某次在办公室无意听到之后便上了心。特别是当那个女人第二次出现在课堂,并且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屹看的时候,他心里的不舒服愈发加重。下课后,在女人跃跃欲试想要到讲台上来搭话之前,许屹先一步找到王文钧把他喊了出去。两人一直走到教学楼的最东面,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才停下。王文钧心中有鬼,便不大敢看许屹,低着头只等他发话。许屹注意着措辞,谨慎开口:“我能问问你和那位女士是什么关系吗?”“……她是我姐姐。”“亲姐姐吗?”“不是……认的。”许屹神情严肃了些:“社会上的人到底还是复杂了一些,你这个年纪更适合跟同龄人交朋友。”王文钧小声驳斥:“我没觉得她复杂……她对我很好。”“她这样大张旗鼓跑过来是对你好吗?你知不知道系里面已经有人在传你的事情了?”“我是正常交往,问心无愧。”许屹想了下,问:“她有丈夫,你还是问心无愧吗?”王文钧默认了这个说法,过一会儿抬头看了许屹一眼,嗫嚅着说:“老师,传你闲言的人也不少,你不是也好好的吗?”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许屹不由面色一沉,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误入歧途颇深。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郑重其事道:“别人怎… 第74章 度假村回来后,周漾出了趟短差,许屹得以空闲两三天,之前也没觉得,有了比较才发现做饭确实劳心费力。他本该觉得神清气爽,却被某桩插曲的后续风波搞得有些头疼。 头疼的点在于:又有女人找上门来了。 这次杀到课堂的女人是在度假村遇到的那个,她来了之后坐在角落,并没有和王文钧坐在一处。 许屹有时候真的觉得应该禁止无关人员过来课堂旁听,无奈海大校风包容开放,知识共享又是人类文明的象征,所以他也只是想想。 之后就听到了风言风语,说那女人其实是王文钧的金主,不仅比王文钧大了十来岁,还是个有夫之妇。据说女人给王文钧在校外租了房子,他不久前已经从宿舍搬了出去,还有人看到他好几次在校门口上了同一辆豪车。 许屹本来不关心这些事情,但是出于老乡的情谊,某次在办公室无意听到之后便上了心。 特别是当那个女人第二次出现在课堂,并且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屹看的时候,他心里的不舒服愈发加重。 下课后,在女人跃跃欲试想要到讲台上来搭话之前,许屹先一步找到王文钧把他喊了出去。两人一直走到教学楼的最东面,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才停下。 王文钧心中有鬼,便不大敢看许屹,低着头只等他发话。 许屹注意着措辞,谨慎开口:“我能问问你和那位女士是什么关系吗?” “……她是我姐姐。” “亲姐姐吗?” “不是……认的。” 许屹神情严肃了些:“社会上的人到底还是复杂了一些,你这个年纪更适合跟同龄人交朋友。” 王文钧小声驳斥:“我没觉得她复杂……她对我很好。” “她这样大张旗鼓跑过来是对你好吗?你知不知道系里面已经有人在传你的事情了?” “我是正常交往,问心无愧。” 许屹想了下,问:“她有丈夫,你还是问心无愧吗?” 王文钧默认了这个说法,过一会儿抬头看了许屹一眼,嗫嚅着说:“老师,传你闲言的人也不少,你不是也好好的吗?” 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许屹不由面色一沉,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误入歧途颇深。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郑重其事道:“别人怎么说的确管不了,但是我们起码自己得行得正。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想法很有主意,我不是你的辅导员也不是你的家人,确实不应该管你的私生活。但我作为你的同乡学长,还是想跟你推心置腹地说一句,从我们那来到全国前几名的顶级学府不容易,你要珍惜机会。你很聪明,也很有能力,好好利用这些资源,未来你会创造出意想不到的价值,也会拥有比现在更多的财富……希望你爱护自己的羽翼,不要让一时的诱惑蒙蔽了眼睛。” 王文钧低着头没说话,眼珠子转了转说:“我知道了,老师。” 许屹看着他,问了句:“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困难了?” 王文钧摇头:“没有。” “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会帮你。” “真的没有,老师……谢谢你。” 王文钧表面是答应下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进去。只是人生的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去走,许屹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交浅言深,言尽于此。 - 王文钧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司晚晴还在门口等他。 “他人呢?”司晚晴朝里望望。 “从另一个门回去了。” 司晚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直接走人,王文钧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穿过校园,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车里。 “上次就让你找机会让他和我见面,还没找到么?” “姐姐,我跟他没那么熟。”王文钧有些委屈,“他有那么好吗?不苟言笑,人也无趣,姐姐,你怎么就看上他了?” 司晚晴盯着他看,二十岁不到的男孩子,虽然大多数时候很单纯,但眼底偶尔流露出来的精明和欲望骗不过她。 她想了想,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我当然是更喜欢年轻人呀,臭男人越老越没劲,只是你这老师嘛长得还算不错,我想和他交个朋友。再说了,你在中间搭搭线,我能亏待你么?” 王文钧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说:“可是他刚结婚,老婆漂亮又有钱,还很有势力。”他知道司晚晴最烦当着她的面夸别的女人,急忙补充,“我的意思是他应该很听老婆的话。” 司晚晴不屑道:“你不是说传言他很会溜须拍马么?能攀上白富美的底层人必然心思活络,绝非清心寡欲之人,这还不好办?” 脱口而出的“底层人”三个字让王文钧颇感不痛快,但他深知忍人所不忍的道理,只问:“那姐姐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司晚晴戴上墨镜,启动车子:“你等我消息。” 这天,司晚晴玩到很晚才回家,意外发现陈潜那辆车停在车库。上去的时候便留了个心眼,把脚步声放得很小,没想到陈潜大半夜不睡觉,还坐在客厅看书。 “老公,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呀?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司晚晴迎过去,“不然我还能给你煲个汤。” 陈潜翻动书本,说:“我要是提前跟你说,怎么能知道你每天回家这么晚?” 司晚晴搂着他坐下来:“也就今天啦,我平时六点钟就回家了。” “哦?这么乖?” “肯定乖啦,不信你问家里阿姨。”司晚晴靠在他肩头,闻了闻,“今天又喝了很多?” “嗯。”陈潜合上书本,“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我手头有个新项目想给到瑞盛,但是我现在的身份不好出面,你让你二哥帮忙牵个头。” 司晚晴听罢没说话,安静地靠着沙发坐到边上。 陈潜回头瞧她:“怎么,有问题?” “我们家的人又不是你们陈家的棋子,怎么回回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司晚晴抱怨完又放软语气,“而且老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我二哥那边也没多少面子的呀。” “没要你的面子,你就负责给我递话。” “你什么意思,把我当传声筒呢?”司晚晴嗔怪地朝着他的脑袋拍过去。 她动作很轻并未用力,这种亲昵举动在两人以前关系好的时候时常发生,司晚晴便没怎么思考,没想到陈潜一把擒住她的手,看过来的眼神非常阴狠:“男人的头是你碰的吗?” 司晚晴忽觉一阵害怕,收了手,撒娇道:“我跟你闹着玩呀……我不碰就是了。” 陈潜整了整睡袍,继而像无事发生一般交待她:“这几年瑞盛更胜从前,你跟你那闺蜜也要好好处。” “闺蜜?你说周漾啊?”司晚晴几乎要笑出声,“我跟她就是塑料姐妹。” 陈潜轻嗤一声:“我管你塑不塑料,表面必须跟她蜜里调油。”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巴着她了?”司晚晴看向陈潜,故意道,“她周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呀?还不是得乖乖看我老公脸色?” 陈潜说:“我告诉你,你还真别小看你那塑料姐妹,她手里握着家业实权,又跟戴聿诚交好,可比你有能力得多,绝不是什么挂名的酒囊饭袋。” 司晚晴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忌恨,沉默少顷,笑着说:“她也就仗着她爸儿女少,身边还有个好叔叔扶持,要是有同样的机会,我能取得的成绩绝不会比她少。” 陈潜瞧着司晚晴,近年来她明里暗里挤兑周漾,实则是嫉妒对方能在事业上如鱼得水。他忽而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自然,我看中的女人怎么会是草包呢?” 司晚晴对他这个动作没说什么,顺从地伏进他的怀抱:“对了老公,既然要我们家的人出面,好处不能少给哦。” “你二哥又不是省油的灯,他会跟我谈的。” “那我呢?” “怎么,给你一个公司玩还不够?”陈潜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胃口别太大,当好你的书记夫人,”他停下来看她,“还有,私底下给我乖一点,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知道吗?” 司晚晴一愣,立刻说:“啊呀我很乖的,我保证!” - 孙望儒的八十大寿即将来临,寿宴日子定在九月底,他特意交待许屹要把新婚妻子带来见一见,许屹便给周漾去了个消息。 周漾自然不会放过和孙望儒见面的机会,一口答应下来,她刚结束出差回到海市,连着几天都有应酬,顺便告诉许屹最近都不用给她送餐。许屹询问她身体是否吃得消,她回复还行,说自己会多加注意,许屹便没再说什么。 眼看国庆长假就要来临,学校里没课的同学都已早早放假,而那一周许屹恰好也没有教学任务。 某个寻常的晚上,许屹刚从学校回家,水还没喝就接到一通电话,是来自王文钧的。 第75章 “老师,你在学校吗?”王文钧那边诡异的安静。 “我刚回家,怎么了?” “你能来个地方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电话里不能说吗?” “……不能,老师,你现在能过来吗?” 许屹意识到不对劲:“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出事……你来了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老师,拜托了。” 许屹沉着气,说了句“好”。 挂断电话后,王文钧很快发来一个地址,是海市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号。 许屹料到王文钧的异常和那个女人有关,在去酒店的路上脑中也闪过许多猜测,但是那些猜测大部分都和危险没有联系,毕竟身处海市,地点是正规的五星级酒店,而双方看上去也都是体面人。 于是他独自来到那个房间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人不是王文钧,而是那个女人,许屹没有进屋,直接问:“王文钧呢?” “在里面呀,进来说吧?”她声音甜美,穿戴整齐,看起来非常正常。 许屹没动,拿出手机准备给王文钧打电话,房间里面却传来了王文钧的声音:“老师……我在里面。” 那声音听着不对,许屹皱眉问女人:“你把他怎么了?” 她却好整以暇地耸了耸肩,什么也不说,转而侧开身给他让开一个进门的位置。 许屹狐疑着,慢慢走了进去。 屋内仅亮着一盏紫色的氛围灯,光线昏靡。 等到他真正进到房间内部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疯狂程度。 只见王文钧浑身赤裸跪坐在地板上,周围放着几根粉色蜡烛,他的双手被银色手铐铐在背后,脖子上还戴着一根链子,而链子的另一头栓在了茶几腿上。 他瑟缩地低着头,双脸依稀能看出巴掌的红印。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3-09 本文的路线是纯爱夹狗血夹限制级,接下去三章都是我的恶趣味斯密马赛下周二见 第50章 缠绵意(六) 周漾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偶尔的孕反不适都无暇顾及。毕竟海市前阵子风云变幻,领导班子大换血,少不得新一轮的拜码头。这些事情虽然大多由周永曜出面,但是周漾不愿放弃这样的大好时机,主动揽下不少。她今天参加的会议人数不多,晚上的宴席不过两桌,而出席会议的主角则是陈潜。所谓钱权一体,周陈两家关系日益交好,如今陈潜又步步高升,相互之间少不得更多合作。虽然说表面上是周家敬着陈家,但实际上双方各有掣肘,遇事皆需彼此仰仗。周漾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和陈潜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现如今,她也能和当年的周永曜一样,和自己既不交好也不喜欢的人物坐在一个桌上谈笑风生。因着怀孕的关系,周漾的酒都由助理代劳,她身份摆在那里,又有陈潜点头,旁人自然没有劝的。说说笑笑到了十来点,陈潜中途接了个电话,没说几句就笑骂了一声:“真他妈热闹。”周漾坐在陈潜边上,听得很清楚,却见他挂了电话,幽幽看过来:“周总今天怎么回去?”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周漾还是回答了:“司机开车。”“你的新婚丈夫呢?”他问,“这种时候不来接妻子回家,还要他做什么?”周漾更觉奇怪,但是一时拿不准他的用意便没说话。陈潜开玩笑似的继续:“我看你还是把他休了得了,换个贴心的。”周漾笑笑:“书记是不是喝醉了?”陈潜捏着酒杯晃了晃,“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他说完看了一眼手机,压低声音问周漾,“我现在要去个地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酒店房间内。许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荒唐一幕,“你……”王文钧见状羞愧难当地往旁边转了个方向,不敢面对许屹,链条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呲啦的声响。许屹回过头去,看见那女人已经在窗边坐下,她旁边的台面上放着两杯红酒和一个红酒瓶,她拿起其中一杯慢悠悠地喝,一边欣赏许屹的表情。许屹皱着眉头扫视一圈,确认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所以王文钧给他打电话是为了求救?他是被迫的?许屹顾不得问这些,直接对他说:… 周漾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偶尔的孕反不适都无暇顾及。毕竟海市前阵子风云变幻,领导班子大换血,少不得新一轮的拜码头。这些事情虽然大多由周永曜出面,但是周漾不愿放弃这样的大好时机,主动揽下不少。 她今天参加的会议人数不多,晚上的宴席不过两桌,而出席会议的主角则是陈潜。 所谓钱权一体,周陈两家关系日益交好,如今陈潜又步步高升,相互之间少不得更多合作。虽然说表面上是周家敬着陈家,但实际上双方各有掣肘,遇事皆需彼此仰仗。 周漾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和陈潜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现如今,她也能和当年的周永曜一样,和自己既不交好也不喜欢的人物坐在一个桌上谈笑风生。 因着怀孕的关系,周漾的酒都由助理代劳,她身份摆在那里,又有陈潜点头,旁人自然没有劝的。 说说笑笑到了十来点,陈潜中途接了个电话,没说几句就笑骂了一声:“真他妈热闹。” 周漾坐在陈潜边上,听得很清楚,却见他挂了电话,幽幽看过来:“周总今天怎么回去?”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周漾还是回答了:“司机开车。” “你的新婚丈夫呢?”他问,“这种时候不来接妻子回家,还要他做什么?” 周漾更觉奇怪,但是一时拿不准他的用意便没说话。 陈潜开玩笑似的继续:“我看你还是把他休了得了,换个贴心的。” 周漾笑笑:“书记是不是喝醉了?” 陈潜捏着酒杯晃了晃,“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他说完看了一眼手机,压低声音问周漾,“我现在要去个地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 酒店房间内。 许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荒唐一幕,“你……” 王文钧见状羞愧难当地往旁边转了个方向,不敢面对许屹,链条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呲啦的声响。 许屹回过头去,看见那女人已经在窗边坐下,她旁边的台面上放着两杯红酒和一个红酒瓶,她拿起其中一杯慢悠悠地喝,一边欣赏许屹的表情。 许屹皱着眉头扫视一圈,确认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 所以王文钧给他打电话是为了求救?他是被迫的?许屹顾不得问这些,直接对他说:“你的衣服呢?我带你走。” 王文钧轻轻摇了摇头,他偷偷看了眼司晚晴的方向,不敢说话。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许屹重新面对那个女人:“你好,我是他的老师,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请你高抬贵手。” 司晚晴听了觉得十分好笑,放下杯子,不解地说:“他有什么好得罪我的?你没看我俩玩得很开心吗?” 许屹便问:“那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司晚晴颇有兴致道:“哦?你不是不认识我吗?怎么会得罪我呢?” 许屹说:“不然你也没有必要让他打电话找我过来了。” 司晚晴笑起来:“既然你那么聪明,怎么就猜不出来……我是看上你了呢?” 许屹听了没什么反应。 他觉得很没意思,直接低下身去想帮王文钧解链子,可是王文钧躲开了,连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老师,她拍了我的照片和视频……我得听她的话……” 许屹道:“那就直接报警,人证物证都在。” 司晚晴在身后打断他俩:“报警?我可什么都没做呢老师,怎么,和自己男朋友拍性爱小视频犯法呀?我又没有传播咯。”她走过来弯下腰,在许屹耳边笑,“你的学生可是自愿的。” 许屹躲开她,站起身来。 王文钧望着许屹说:“老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可是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我欠了她一大笔钱,我是家里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钱看病!我真的没有办法,我醒悟得太晚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许屹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终于,他再次看向司晚晴:“他欠了你多少钱?我来帮他还。” 司晚晴笑:“我又不缺钱。” 许屹面色微凝,问:“那你怎么才能放过王文钧?” 司晚晴很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更喜欢别人匍匐在自己脚下求饶的滋味。 虽然说男色令她心痒,但是想到许屹是周漾的丈夫,一旦得手就能绿了周漾,给她顺风顺水的人生添添堵,说不定还能让她伤心难过一阵,司晚晴就愈发觉得痛快、愈发觉得刺激。 她微笑着说:“我要你和我睡一次。” 许屹听罢神色不变,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把正在录音的界面展示给她:“之前不算犯法,这一句总构成威胁了吧?我从进门开始全程录音。” 第76章 司晚晴略感意外,笑着说:“未经当事人许可属于非法录音,没有法律效力。” “关于这点确实值得辩上一辩,你尽管试试,”许屹说着看向王文钧,冷声道,“欠了债,还钱就是,你用不着怕她,裸照威胁本就违法,警察会处理的。” 王文钧听罢立刻扑到了他的脚边:“不可以老师!你根本不知道她让我拍了什么……要是那些照片和视频流传出去我就真的完了!老师,不能报警真的不能报警……我害怕,我会身败名裂的!我绝对绝对不能让学校里的人,还有老家那些人看到这些!把她惹急了她真的会发的,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说话间涕泗横流。 眼看许屹一直沉默,王文钧立刻又转向司晚晴,他跪在地上痛哭:“姐姐,求你放过我也放过我老师吧!你也看到了,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求你不要把他牵扯进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姐姐,求你可怜可怜我,看在我那么爱你的份上,放我一马,也放过我的老师吧……” 司晚晴被他缠住,往边上走了走,既嫌弃又心烦地说:“行了行了,真是扫兴!我好好的兴致都要被你给哭没了。” 王文钧立刻止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司晚晴重新回到沙发椅上坐下,说:“放过你也行,你得让你老师把这瓶酒干了,”她轻轻敲了敲红酒瓶子,“只要把剩下的都喝了,我就立马删照片删视频,钱也不用你还了。” 王文钧说:“我来喝,我可以喝!” 司晚晴眯眼道:“我说了,是让你老师喝。”她看向许屹,露出一个笑容,“我这人呢最喜欢强人所难,但是床上这事终究还是你情我愿来得妙些,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但你总得让我心里舒服舒服呀,不然我凭什么就此一笔勾销呢?” 王文钧急忙说:“姐姐,一瓶真的太多了,让我喝一半行吗?我求求你了!” 司晚晴不搭腔,而是继续看着许屹:“老师,你说呢?” 许屹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 他看着全身赤裸的王文钧跪伏在地上,看着一个原本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因为贫穷也好贪心也罢,如此作践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这屈辱的一幕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刺眼。 他感到痛心,也感到厌恶。 或许此刻他应该选择一走了之,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王文钧一次又一次祈求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话语间还在维护着他这个老师时,许屹终究还是走了过去,拿起了酒瓶。 他这一路走来接受恩惠颇多,如今轮到他做老师,他愿意再拉这个同乡的年轻人一把。 一口气喝完一瓶红酒的滋味并不好受,许屹分了三次才勉强喝下大半。 酒劲上涌,整个人瞬间头晕目眩。 他忽然觉得奇怪,因为他虽不胜酒力,但也不至于一瓶红酒不到,就如此迅速地陷入醉酒状态。 恍惚中那女人扶着他在床沿坐下,许屹闭眼醒了醒神,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王文钧竟然已经穿好了衣服。 见许屹望过来,王文钧问了句:“老师你还好吗?” 司晚晴在一旁说话:“你可以走了。” “那我老师……” “喝完酒自然就回去了。” “……好。”王文钧讪讪地看向许屹,“老师,那我先走了啊……我在外面等你。” 许屹站起来,发现自己脚步虚浮几乎立刻就跌坐回去。 女人坐在他旁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难受吗?快躺下。” 门口处很快传来了关门声——王文钧确实已经出去。 许屹勉强支撑,他知道自己被下套了,不单单是因为王文钧,更因为他在晕眩中感到莫名燥热,女人的抚摸甚至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而那显然不只是酒精的作用。 他迅速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方面感到愤怒,另一方面感到疑惑,自己值得这个陌生女人如此大费周章吗? “还没喝完呢,把剩下的也喝掉。”女人拿着酒瓶递到他嘴边。 许屹大手一挥打掉了她手中的酒瓶,深色液体顺着瓶口流到了地上。 司晚晴看了看,笑着说:“老师,你知道我的要求是喝完一整瓶吧?现在被你倒翻了,我们的约定作废。”说话间,她的手缓慢地摸进他的裤兜,有意无意地在他大腿处来回探寻,终于把他的手机拿了出来,“要想帮你学生,你得答应我之前那个条件。” 她拿着手机走到桌边,随手把手机扔在上面。 然后,她拎起桌上的银色手铐走了回来。 许屹咬住嘴唇,用疼痛感维持清醒,他再次站起身想要往外走,却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仿佛失去平衡,他扶住了床头。 司晚晴顺势用手铐把他铐在了床头的灯柱上,“跑什么呀,你又没力气跑。”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脸。 “滚开。”他声音低沉,看过来的眼神满是阴郁。 司晚晴看着啧啧称奇:“原来你还有这一面啊……可我真是不喜欢。” 许屹说:“听着,我劝你按照约定办事,不然你会很麻烦。” 司晚晴才不是被吓大的:“哦?多麻烦?莫非是要回家找你老婆哭鼻子?” “酒精和口服药的药效都是暂时的,并且无法让人完全失去意识,你觉得凭你的力气能做到全程制服一个男人吗?”他继续冷静地说下去,“想必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你不是,你的老公、你的父亲母亲总归有一个是,你们应该比我更在乎声名扫地。而我呢,也不是王文钧,你拿这些东西来作威胁,我根本就不在乎。” 司晚晴看着他没说话。 她当然没想过要霸王硬上弓,她既不是变态,也没饥渴到那种程度。她只是想借用外力放松他的意志,自己再勾引勾引、软磨硬泡,她不相信有男人可以抵抗得住,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就不得不和她一条船了。 只是没想到这男人为了保持清醒竟然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望出来的眼睛里不仅一片清醒,还满是憎恶,看来她这次是碰上了个硬骨头。 想到陈潜才刚刚敲打完她,她一时也有些害怕把事情闹大。 真是麻烦啊,没吃到肉还惹一身骚,司晚晴这下是真没了兴致。 对峙中,许屹观察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大概已经被稳住,心中不由微微吁了口气。 正值双方都在思索之际,门口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第51章 缠绵意(七) 陈潜说要去一个地方,周漾自然以为要开车出门,没想到走出餐厅后,陈潜带着她径直往电梯厅走。“楼上都是客房,你带我去做什么?”周漾警惕地停在原地。陈潜率先走进电梯,在里面摁住了开门键,“周漾,咱俩现在是合作伙伴,我犯得着打你主意么?”他歪了歪头,“趁现在没人赶紧进来,要是错过看好戏就不划算了。”周漾听罢,心料以陈潜如今的身份,不会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电梯上行。“听说你跟晚晴最近一起上课?”陈潜问。“嗯。”“她在学校表现怎么样?人缘如何?”“才上了一次课,目前挺好的。”陈潜呵呵笑了两声,不再说话。陈潜还会关心这些?他和司晚晴重逢后结婚,感情一年比一年冷淡,周漾和陈潜在外面遇到,几乎没听他主动聊过自己的家事,更不会来关心司晚晴的情况。周漾大脑飞速运转,偷偷摸出手机给司晚晴发了个微信:【在哪里?】直到走出电梯,她都没有收到回复。周漾跟着陈潜往走廊深处走,在一房门前停下,陈潜伸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从房里面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谁?”周漾立马就听出来那是司晚晴的声音,陈潜冲周漾笑了笑:“现在开始,别眨眼。”然后沉声回答里面:“客房服务。”里面说:“不需要!”“不好意思,是之前预定好的。”陈潜不紧不慢继续敲门,也不停下。终于,门被哗地一下打开,司晚晴吼出来:“什么预定?小心我投诉……”看清来人的刹那,司晚晴就吓得想要关门,但是速度不及陈潜,他一脚狠狠踹在门上,门板被甩到墙壁上砰砰作响。“老,老公……”司晚晴呆立原地,脸色煞白,“你怎么来了?”她又瞥了眼一旁的周漾,“漾漾……”陈潜笑着说:“我们今天在这里开会,晚饭吃到一半有人说看到我的夫人也来了,你说巧不巧?”“老公,”司晚晴上来拉他的手,“你听我解释,我们先出去……”陈潜一把推开她往里走,不忘回头对周漾说:“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周漾有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 陈潜说要去一个地方,周漾自然以为要开车出门,没想到走出餐厅后,陈潜带着她径直往电梯厅走。 “楼上都是客房,你带我去做什么?”周漾警惕地停在原地。 陈潜率先走进电梯,在里面摁住了开门键,“周漾,咱俩现在是合作伙伴,我犯得着打你主意么?”他歪了歪头,“趁现在没人赶紧进来,要是错过看好戏就不划算了。” 第77章 周漾听罢,心料以陈潜如今的身份,不会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电梯上行。 “听说你跟晚晴最近一起上课?”陈潜问。 “嗯。” “她在学校表现怎么样?人缘如何?” “才上了一次课,目前挺好的。” 陈潜呵呵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陈潜还会关心这些?他和司晚晴重逢后结婚,感情一年比一年冷淡,周漾和陈潜在外面遇到,几乎没听他主动聊过自己的家事,更不会来关心司晚晴的情况。 周漾大脑飞速运转,偷偷摸出手机给司晚晴发了个微信:【在哪里?】 直到走出电梯,她都没有收到回复。 周漾跟着陈潜往走廊深处走,在一房门前停下,陈潜伸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从房里面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谁?” 周漾立马就听出来那是司晚晴的声音,陈潜冲周漾笑了笑:“现在开始,别眨眼。”然后沉声回答里面:“客房服务。” 里面说:“不需要!” “不好意思,是之前预定好的。” 陈潜不紧不慢继续敲门,也不停下。 终于,门被哗地一下打开,司晚晴吼出来:“什么预定?小心我投诉……” 看清来人的刹那,司晚晴就吓得想要关门,但是速度不及陈潜,他一脚狠狠踹在门上,门板被甩到墙壁上砰砰作响。 “老,老公……”司晚晴呆立原地,脸色煞白,“你怎么来了?”她又瞥了眼一旁的周漾,“漾漾……” 陈潜笑着说:“我们今天在这里开会,晚饭吃到一半有人说看到我的夫人也来了,你说巧不巧?” “老公,”司晚晴上来拉他的手,“你听我解释,我们先出去……” 陈潜一把推开她往里走,不忘回头对周漾说:“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找你过来?” 周漾有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看到司晚晴不敢面对自己的眼神时。 她迟疑地跟着陈潜走了进去,伴随着暗紫色的灯光迎面压来,她的感觉愈发不好。她先是看到了茶几上的蜡烛,然后是地上的铁链、蜡油、皮鞭,最后才看清了床上的男人—— 一只手被铐在床头的许屹。 他眉头紧锁,看过来的眼神迷离并且惊讶。 周漾在这一刻的心情怪异到了极点,她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该先生气他跟自己的朋友出轨,还是庆幸此刻他衣着完整还没来得及跟司晚晴办事。 可惜这两种情绪都不足以掩盖住那股从内心深处升起来的巨大的失望。 一旁,陈潜已在屋里检查一遍,他对周漾说:“咱还是来晚一步,放走了一个。” 这特么还是三人行??? 周漾瞬间出离愤怒,狠狠朝许屹瞪过去:“你玩儿这么大?!” 许屹张了张嘴:“是误会……” 他的声音立刻就被司晚晴打断:“确实是误会,跟我完全没关系啊!是你老公有特殊癖好逼迫那学生玩这些,那学生是我一个弟弟,打电话找我求救,我这才赶过来的!” 他立刻怒斥:“你胡说八道!” 周漾反问司晚晴:“那怎么房间里只剩你俩?” 司晚晴说:“我,我怎么知道?我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只有你老公一个人了。” 陈潜有些无语:“他都被铐上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司晚晴硬着头皮继续辩解:“……我是假意跟他玩玩,实际上想让他放松警惕,我刚准备报警来着。” “你还真是正义啊,”陈潜被气笑了,“有人给我发了你们进房间的监控图,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显示你是最早进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司晚晴顿时心乱如麻,“老公……我,我错了……” 这女人最会认清局面,滑跪服软。 陈潜没理她,他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朝周漾说:“得了,给你腾地方,你慢慢收拾。”说罢,他一把拽住司晚晴的手腕往外拖,司晚晴吃痛,眼泪迸出,边哭边求饶。 乱糟糟的声音远去,房间里只剩下周漾和许屹两个人。 周漾走到床边,站在许屹面前,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许屹抬眼看着她,集中精神道:“你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周漾二话不说就朝他脸上甩了个巴掌过去。 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许屹彻底被打懵了,他现在的脑子堪比浆糊。 周漾平息下自己的情绪,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连扣子都端正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看起来正经得不得了。 可是那略显涣散的眼神和嘴唇上的鲜红血迹,都在释放出一种妖里妖气的诱惑。左手还明晃晃地戴着一副银色手铐,被迫悬浮半架在空中,这个动作使他原本整洁的衬衫勒出了许多不该有的褶皱和弧度,指引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若隐若现的胸肌上。再配合上房间里暧昧的紫色灯光,这一幕简直就是—— 色情到扎眼。 只要一想到刚才的那段时间,他这幅样子被别的女人尽收眼底,还有可能发生过某些亲密行为,周漾的情绪就无法平静,什么嫉妒什么占有欲统统冒了出来。 她现在需要解释,非常非常需要。 周漾打开了房间里的正常灯光,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她说:“现在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她耐心地等待着。 安静中,许屹终于在昏昏沉沉中整理好思路去回复她。 “我被做局了……那个女人应该是和我学生在一起一段时间了,我学生欠她一笔钱,被她拍下裸照和视频做威胁,学生向我打电话求助,我这才过来的。然后,然后他俩应该是联合演了一出戏,骗我说只要把酒喝完就可以放过我学生,我喝了,学生跑了,就是这样……酒瓶还在地上,你可以检查。” 周漾确实看到了地上的酒瓶,也闻到了空气中的酒精味,她把酒瓶捡起来,发现里面还剩一些,随手放到了桌上。 她在脑中复盘一遍许屹的话,凭她对许屹和司晚晴的了解,以及现场的情况,她暂时选择相信许屹。 “所以你就喝了?”周漾问,“你不会离开吗,不会报警吗?” 许屹隔一会儿才说话:“事关一个年轻人的自尊和未来,我不能冒险。” “所以你就让自己冒险?……傻不傻啊,”周漾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已经不自觉地缓和下来,“那他俩为什么要给你做局?你得罪他们了?” “那个女人来过学校两次,我都避开了……她今天说,她是看上了我,但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力。” 许屹不明白,周漾却已经大致猜到,她想了想,说:“她叫司晚晴,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许屹自然记得这个人,但无法将记忆中的脸和现实中的脸核对到一起。 “她变化很大,你应该是没认出来。”周漾说,“还记得从度假村回来的时候,我跟你说的那对开放式关系的夫妻吗?就是司晚晴和陈潜。” 许屹思索这两个名字,问了句:“你上次说,她现在是你的朋友?” 周漾笑笑:“算是吧,应该说,表面上我和他俩都是朋友。” 许屹更加疑惑:“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漾并不准备向许屹详述自己现在复杂的人际关系,只说:“有些人太有钱太有闲呢,就会无聊到变态。” 这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房间里那些道具,一时都有些异样。 许屹率先收回视线,拽动手腕时不小心发出轻微响动。 他抬起头看她:“你先帮我解开。” 周漾低头看着他没作声。 忽然向他靠近几步,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身边总是有这么多女人围绕?是一直都这样吗?” 她的语气显然跟刚才不太一样了。 他眼眸微闪,迟疑一秒:“……没有。” “说谎。” 他只好说:“不会这么夸张。” “那刚才司晚晴对你做了什么?除了灌你酒、把你铐在这里之外。” “没做什么。” “又说谎。” “真没有。” 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头晕,许屹闭上了眼睛。 从周漾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睫毛和鼻尖落在脸颊的阴影,像一幅构图精美的画作,她不由心尖一晃,伸出手去捧起他的脸,让他重新面对自己。 她轻轻抚摸过那半张被她打过的脸,柔声问他:“疼吗?” 许屹睁开眼睛看过来,他显然是愣住了,谨慎地略略摇头。 “刚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周漾拉起他另一只没被铐住的手,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她眨巴着眼睛看他,“如果你想,你可以打回来。” 他大约很不适应周漾的反常,垂下眼眸道:“我没怪你。” 第78章 同时把手也抽了回去。 周漾不由笑起来,勾起他的下巴,重新直视他的眼睛:“那我就当你原谅我了,既然如此,你就得好好看着我,然后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果再被我发现说谎的话,我会比刚才还要生气,还要过分,知道吗?” 她声音甜腻,目光锐利带着警告,仿佛下一秒就会吻上来,又也许—— 是再赏他一个巴掌。 许屹望着她,喉结滚动。 “……好。” 周漾满意了,开始她的讯问:“她摸你了吗?” “……可能,碰到了背。” 周漾立刻不爽:“你为什么让她摸你?” “我刚才有些头晕。” “晕也得推开她。” “……我尽量。” 周漾又问:“她亲你了吗?” “没有。” “她抱你了吗?” “没有。” “她什么都没做?” “对。” 周漾盯着许屹看,始终没发现他有说谎的迹象,心里终于舒坦一些。 见周漾没话了,许屹再次开口:“现在能帮我打开了吗?” 周漾挑挑眉,松开了握住他下巴的手,问:“钥匙在哪里?” “你在房间里找找看。” 周漾走到茶几边翻找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再去检查桌子,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钥匙。她拿起来,顺便捡起旁边的手机,回头问许屹:“这手机谁的?” 他看了眼,说:“我的。” “怎么在桌上?” 他竟没作声,周漾便再问了一遍,他这才回答:“她刚才拿走扔在那里的。” “噢。” 周漾走回来,没有立刻给他解开手铐,而是紧挨着他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那她是从哪里拿的?”她双手伏在他的肩头,嘴巴也凑了过来,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说话间的热气一直扑在他的鬓角,“不能说谎哦。” 许屹回答:“兜里。” “哪个兜?” 他隐隐握紧了拳头,缓缓吐息:“裤子。” 第52章 缠绵意(八) 相比于愤怒之类的情绪,周漾此刻的恶作剧心思更加浓厚。毕竟,一个被手铐控制住的许屹,还能有比此刻更容易欺负他的时候吗?只要想起上次接吻时他那副坏心眼的模样,以及接吻之后他迅速恢复冷静的眼睛,周漾就耿耿于怀。她靠在他的肩头,一只手顺着他的腰线慢慢滑进了他的西裤口袋……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许屹就把她往外推开了。“你干嘛呀?”周漾生气了,“我还没问完呢。”许屹用胳膊把她隔开:“你好好说话。”“我怎么就没好好说话了?”她蹭过去,强词夺理地解释,“这个动作我没法形容呀,我得演示给你看。”她笑眯眯地又要伸手。许屹索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警告:“周漾,给我打开。”周漾故意问:“打开什么?打开哪里?”许屹看着她不说话。周漾笑了一阵,才把钥匙举到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扬起手朝着桌子飞速扔了过去——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动,钥匙从桌面弹开蹦落在地。许屹的视线跟随钥匙落在地上,片刻后,他重新看向周漾,原本漆黑的眼神愈发幽深。周漾仰着脸凑过去:“怎么办,现在好像只有我能帮你。”他看过来,那眼神几乎称得上森冷,却依旧没有说话。在这种诡异的静默中,周漾终于有所察觉,她往他双腿之间看去,惊讶地笑起来:“你怎么回事,我……”「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周漾没能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许屹已经吻住了她。他的嘴唇灼热异常,辗转流连在她的嘴角和唇瓣,只是才探出舌尖就落了空——因为周漾快速闪身,朝后退去。她笑着说:“听着,你现在得求我,求到我满意为止,要是把我哄高兴了呢,我就亲你一口。”这下,许屹看过来的眼神真的可以杀人了。他偏过头去低骂了一声:“我操!”周漾从没听过他说脏话,一时有些惊讶,回过味来竟觉得有趣。再看他的样子确实和平常很不一样,无论是幽暗的眼神还是急促的呼吸,他看起来都异常渴望更加深入的亲密,甚至隐含一种难捱的痛苦。她调侃他:“嘿,你悠着点行么?这么… 相比于愤怒之类的情绪,周漾此刻的恶作剧心思更加浓厚。 毕竟,一个被手铐控制住的许屹,还能有比此刻更容易欺负他的时候吗? 只要想起上次接吻时他那副坏心眼的模样,以及接吻之后他迅速恢复冷静的眼睛,周漾就耿耿于怀。 她靠在他的肩头,一只手顺着他的腰线慢慢滑进了他的西裤口袋……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许屹就把她往外推开了。 “你干嘛呀?”周漾生气了,“我还没问完呢。” 许屹用胳膊把她隔开:“你好好说话。” “我怎么就没好好说话了?”她蹭过去,强词夺理地解释,“这个动作我没法形容呀,我得演示给你看。”她笑眯眯地又要伸手。 许屹索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警告:“周漾,给我打开。” 周漾故意问:“打开什么?打开哪里?” 许屹看着她不说话。 周漾笑了一阵,才把钥匙举到他面前晃了晃。 然后,扬起手朝着桌子飞速扔了过去——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动,钥匙从桌面弹开蹦落在地。 许屹的视线跟随钥匙落在地上,片刻后,他重新看向周漾,原本漆黑的眼神愈发幽深。 周漾仰着脸凑过去:“怎么办,现在好像只有我能帮你。” 他看过来,那眼神几乎称得上森冷,却依旧没有说话。 在这种诡异的静默中,周漾终于有所察觉,她往他双腿之间看去,惊讶地笑起来:“你怎么回事,我……”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周漾没能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因为许屹已经吻住了她。 他的嘴唇灼热异常,辗转流连在她的嘴角和唇瓣,只是才探出舌尖就落了空—— 因为周漾快速闪身,朝后退去。 她笑着说:“听着,你现在得求我,求到我满意为止,要是把我哄高兴了呢,我就亲你一口。” 这下,许屹看过来的眼神真的可以杀人了。 他偏过头去低骂了一声:“我操!” 周漾从没听过他说脏话,一时有些惊讶,回过味来竟觉得有趣。 再看他的样子确实和平常很不一样,无论是幽暗的眼神还是急促的呼吸,他看起来都异常渴望更加深入的亲密,甚至隐含一种难捱的痛苦。 她调侃他:“嘿,你悠着点行么?这么不经逗,小心早泄。” 他转过头来,咬牙道:“酒里下了药,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精虫上脑?” “啊……”周漾登时惊诧不已,“下药?司晚晴她疯了吗?” 他一字一句说:“所以你别招我了。” 这下周漾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了,赶紧走去桌边把钥匙捡回来。 她来到床边,抓起他被铐住的手。 钥匙触碰到锁孔,周漾忽然停住。 他手背上青筋微显,看起来粗旷又细腻,脉搏带着来自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皮肤,她下意识瞥眼去看许屹,恰好对上他的眼睛—— 那目光清亮冷静,连刚才那种迷离的情绪都少了许多。 唔……看来药效也不怎么样嘛。 他几不可见地蹙眉:“怎么了?” 敏锐异常。 钥匙迅速从锁眼退出,被收回到周漾的掌心。 她挑起一抹笑,说:“我改主意了。”随即撒开了他的手。 她一边看着他的眼睛,一边微笑着拉开自己胸口的领子,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把钥匙塞了进去,然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整个人跨坐上去。 许屹被扑了个满怀,腰腹猛地用力才没有被她压倒在床上,那只还能活动的手又一把捞住她的背防止她摔倒。 周漾垂眸看着他,哑声道:“你自己来。” 雪白的脖颈就在眼前,低露的胸口几乎要碰到许屹的鼻尖,他抬眼看她,语气意味不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周漾咯咯笑起来,轻声说:“你觉得呢?” 许屹没再废话,仰头就去吻她。 可是她玩心四起并不配合,始终和他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在他追逐时退后,在他放弃时主动来勾他的唇,乐此不疲。 被人吊着的滋味并不好受,甚至比刚才更加难熬,许屹气喘吁吁停下来。 “好玩么?” 她调笑着回:“好玩呀。” 他眼眸一黯,忽然向后倚靠到床头,手上用了些力道,手掌像烙铁般扣着她的腰把她甩到了床上。周漾跪坐着,两腿被迫分得更开,身下的柔软和他的坚硬紧紧贴合在一起,偏偏他还故意摁着她往下,仿佛要叫她感受得更加清晰。 他问:“现在呢?” 第79章 周漾呼吸凌乱,胸前起伏不定,她不服输地放狠话:“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他笑了声,“我当然只会爽到。”伸手就去扯她的衣领。 周漾急忙捂住那枚暴露的钥匙,他的脑袋便向前凑了过来。密黑的头发戳在她的胸口处有些痒,晃神的功夫,指尖处就传来一阵湿润的触感——是他在舔她的手指,先是指尖,再是整根没入,最后被柔软炽热的舌头缠绕、吮吸。 周漾只觉头皮发麻,急忙捏着钥匙移开了手,那个令她慌乱不堪的触感便直接落在了胸口裸露的皮肤。 濡湿的感觉一路蜿蜒向上,最后回到她的嘴唇,而他的手掌已从她裙底探了进去。 他凑近到她耳边,问:“那现在呢?还要继续么?” 周漾伏在他的肩头,喘着气说:“你别忘了我是孕妇,不能继续……” 他侧过脸来用力地吻她。 “你知道还招我?是不是纯坏?”他的牙齿微微用力咬住了她的唇瓣,嗓音晦涩,“嗯?” 周漾吃痛,憋了一会儿呜咽着说:“我把钥匙给你行了吧……” 他盯着她不放:“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坏?” 周漾抿了抿被亲肿的嘴唇,小声说:“我哪有?”他听了,又低下头来咬她,周漾受不住,连声讨饶:“那就是我坏行了吧!”结果他竟然亲得更加凶狠。 简直没完没了。 就在周漾觉得自己彻底玩脱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良心发现似的放过了她。 “不想继续就赶紧给我打开。” 周漾立刻翻身下床,也没了再捉弄他的心思。 她在许屹阴沉沉的眼神里帮他打开了手铐。 他捏住手腕转了转,即刻起身,到底药效还没过去,他有些站不稳,周漾见状赶紧扶住了他。 “你怎么样?” “没事,”他拒绝了周漾的搀扶,也不看她,“我去浴室。” 周漾忍不住往他的下面瞟了好几眼,好奇地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许屹听罢停住,闷声道:“你说呢?” 周漾嘟囔:“我又不是男人……” 许屹没理她,进去浴室后直接关上了门。 周漾坐在床尾的凳上,听见里面的水声,想象着里头的画面。 他现在是在里面自我疏解呢,还是在洗冷水澡降火?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水声持续了几分钟都没停下,周漾走到浴室门口,半开玩笑半担忧地问:“诶,你到底怎么样?行不行啊?……要是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劣质药,是不是还得去医院?” 半天没等来回应。 周漾自讨没趣,刚准备走开,水声忽然停了,门随后就被打开,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屹穿着几乎完好,仅衬衫解开几颗纽扣,领口大开。他洗了脸,立体的五官湿漉漉的,眉眼氤氲深沉。 他开口时的神情有些严肃:“我想了下,其实也不是非得做到底。” 周漾愣住。 他紧接着问了句:“现在算顺其自然吧?” 她听得云里雾里,却在急促的心跳刺激下给了他一个模糊的肯定答案:“嗯……” 下一秒,她立刻被人拽进浴室抵在门后。 他的嘴唇覆了上来,周漾根本来不及反应。舌尖抵入齿关和她深吻,密密麻麻的交缠和吮吸,力道处在霸道和温柔之间,动作缓慢而深入。 她被动地承受他唇舌间的灵活动作,艰难地喘息,本就酥麻的身体此刻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呼吸交织间,他炙热的手掌慢慢滑到她的胸前,一一解开纽扣,剥掉她上身的衣服。他的唇沿着她的脖颈往下,舔过她的锁骨,来到她的肩膀,停留片刻后,他忽然用牙齿叼住她文胸的肩带往旁边一扯,随即低下头去。 周漾瞬间低吟出声,她既想克制又想放纵,在犹豫不决中抱住了他的脑袋,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感受他口腔的温度和热情。 忽而微微吃痛,忍不住睁开眼去看他,刺激的画面让却她彻底放弃了挣扎,放任自己呻吟娇喘。 许屹抬眼看上去时正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微微张启的嘴唇,心中那股难耐的欲望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欺身上来,再次含住她的嘴唇,双手摸到她光滑的背,将她剩下的衣物剥了个干净。 周漾半裸着,点火的男人却依旧衣冠楚楚,她不甘心地去脱他的衬衣,胡乱抚摸过他同样赤裸的身体。肌肤相贴,呼吸渐重,男人亲吻她的脸颊和耳垂,压着声音说:“用手,行么?” 她面色潮红,浑身都在发烫,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正在快速敲击着她的耳膜,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对方没等来回应,一下一下地啄吻她的嘴唇。 “帮我,”他嗓音低靡,蛊惑人心,“我想要。”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他依然没有被情欲冲昏头脑真的对她做点什么,周漾的身体仿佛要和柔软的心脏一起化成一滩水。 “我帮你,”她热情地回吻他,“小、可、怜。” 许屹嘴角勾起,惩罚性质地咬了她一下,随即将她一把抱起,放到了洗手台上。他握住她的手,带领着她。 他垂眸命令:“现在。” 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像是在发泄她刚才一系列胡闹带来的不满。 周漾的手指缓缓上移触摸到了他的皮带,她用两只手一起解了几下才解开。衣物掉落,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手掌接触的瞬间,她抬眼去看他,正好他也在看着自己。 此刻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和温柔没有丁点关系,有的是赤裸裸的欲望,以及冒出头来逐渐要占据上风的征服欲,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吃进腹中。 周漾的声音竟然有些微颤:“这样可以吗?” 他默不作声,直接托住她的后脑勺和她接吻。 她被亲得头晕目眩,可是一旦有所放松,他便愈发放肆。他就这么任她折腾、试探,默默喘息着、沉沦着,终于忍不住将她揉进怀里。 在这潮湿的一方角落,双方在热烈的追逐中都变得大汗淋漓。 伴随着最后一记闷哼过后,男人结实健壮的身体绷直,深深埋进女人的柔软滑腻的皮肤,很久都没有放开。 …… 待呼吸平稳,许屹终于松开了手,他低头看了一眼,迅速从旁边拿了纸巾过来给周漾擦拭裙子。 周漾呀了一声,“幸好是黑的,看不太出来。”她往下扯了扯裙摆,埋怨了一句,“你怎么不提前找好地方。” 他抬眼看她,声音带笑:“什么地方都行?早知道我就……”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胸口。 周漾又羞又恼:“我又没说是我身上!” 她不理他,赶紧打开身侧的手龙头去洗手,洗完后,接过许屹递来的纸巾擦干,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的身体。 顿时又有些脸热,她佯装镇定地问:“我的衣服呢?” 许屹倒是从容,从地上捡起她的文胸和上衣递过来,问:“要我帮你吗?” 周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很会帮女人戴这个?” 他一愣,笑了笑:“没有。” “那你问什么问?”周漾穿好文胸,把那上衣也拿过来。 他却忽然靠近,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把她围在了中间,他人高马大,两人之间竟然还有空间富余。他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像是在欣赏她一颗一颗扣纽扣的动作,末了,低笑着说:“我说的又不是帮你穿衣服。” 周漾疑惑:“那是什么?” “你这么卖力帮我,我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一下?毕竟你也被我搞得水……” 周漾大窘,立刻打断他,“我才没有卖力!”她快速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也没有那什么!” 他笑着看了她一会儿,直起身来,“既然没有的话,那就算了。”他转身走进淋浴间,“我洗个澡。” 周漾跳下洗手台,身体微微发软,心头顿生一丝悔意。她咬着唇没有说话,默默走出去,临关门前还是有些不甘心,她探头进去看他:“喂,你现在怎么就不头晕了,耍我呢?” 许屹赤裸的身影背对着她,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看她,语气有点狡猾:“全凭意志力强撑,要不你再进来帮帮我?” 周漾“呸”了一声,二话不说立刻关门。 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的脸皮有这么厚呢?! …… 这晚是周漾开车送许屹回的家。 都是成年男女,还是合法夫妻,明明光着身体的时候还挺自然,穿好衣服反而有些尴尬,周漾和他聊了几句就不知道要说什么,甚至有点不想和他对视。 到了地方,周漾一本正经地问他:“你可以吗,要我送你上去吗?” 他神色自然,还非常贴心:“太晚了,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第80章 谢个什么鬼啊? 周漾噎了噎。 这男人真是比她道貌岸然多了…… 不过她总算想起来一件正事:“对了,你导师的寿宴具体是几号来着?” “后天,我下午三点过来接你。” “知道了,那后天见。” “嗯。” 安静几秒,许屹解开安全带下车,站在原地目送。 车子远去,后视镜上那人的身影渐渐看不见了,周漾才收回目光。 安静下来,不由开始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画面,不禁又有些脸红心跳,她随手打开电台,就着陌生的声音,慢慢平复心情。 - 隔日傍晚时分,政府大楼某办公室内,一份文件递到了陈潜的桌上。 文件内容并不复杂,无非是一只红酒瓶的指纹提取信息和液体成分分析报告,以及一名海市大学大二学生的身份信息。 陈潜抽了根烟,给周漾去了个电话。 “东西我看了,不太明白啊,要不周总给我解释解释?”他说。 周漾在电话那头愤愤然回:“还不是昨天那事情!我还以为他俩是偷情,没想到竟然是晚晴想要霸王硬上弓,我老公可是被下了药的,书记您看看那分析报告就明白了。” “是吗?还有这种事?”陈潜动也没动,声音依旧懒散,“那你应该拿着这份报告去起诉啊,怎么送到我这里来?” 周漾叹气:“晚晴毕竟是我闺蜜嘛,又是您的夫人,唉,既然事情还没发生,我老公人也没事,那我就不想多计较了……只是我看晚晴近来玩得确实有些过火,恐怕对书记您也没以前那么听话,我想着这时候要是拿点真凭实据在手里,应该能让她消停一阵子,日后办起事来也方便。您贵人事忙,我提前把东西准备好给您送过去了,要是用得上,您就翻一翻,要是用不上,您就不妨当垃圾处理掉。” 陈潜笑:“写得这么详细,怎么会是垃圾呢?”他停下来掸了掸烟灰,语气微变,“周漾,你这算不算是借刀杀人?” “我怎么敢呢?”周漾说,“我是怕我擅自动手败了您的兴致,这才过来请示请示。” 陈潜的视线落在那学生的简历上,过一会儿,不咸不淡道:“年轻人犯错误,给点教训就行了,一句话的事情,你不用动。” 周漾立刻回:“好,那我听您的。”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3-13 宝子们,下章开始走剧情 第53章 见风起(一) 孙望儒的寿宴办在自家院子,二层楼的小洋房,门口一排梧桐树。周漾挽着许屹进门时着实吸引不少眼球,一来是俊男美女实在亮眼,二则是宾客中不少人是海大人,听得八卦传言,有心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白富美。周漾如今怀孕三月有余,略微显怀,但她仍我行我素,身穿香槟色露背长裙,脚蹬高跟鞋,妆容穿戴无一处不精致,倒也确实担得起众人的期待和想象。寿宴上的其他人就相对随意了,穿西装的有几个,大部分都是简单的t恤衬衫,女士至多就是连衣裙。周漾热情大方,谈吐得体,所到之处一片笑语。走进里屋,她再一次见到了孙程佳,孙程佳神色自若,友好地和夫妻俩打了招呼寒暄几句,看起来已经完全从那次失落中走了出来。许屹拣了间隙问周漾:“累不累?要不要先去坐会儿?”“才刚到怎么会累,”周漾说完,又拿胳膊碰碰他,“喂,你刚才还没她自然呢。”许屹问:“谁?”周漾嗔他一眼:“你就装吧。”他“唔”了一声,果然心知肚明:“这方面确实没有经验。”周漾看着他:“你可真虚伪。”“我怎么就虚伪了?”“人家姑娘明明就追求过你,你还要装作一副跟她不熟的样子。”他不由失笑:“我什么时候‘装作’不熟的样子了?我本来就跟她不熟。”“不熟还能单独吃饭?还能陪着去医院?”周漾点着他,并且在他刚想说话的时候打断他,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你老师呢?”许屹无奈把话咽回去,回答说:“应该在楼上。”周漾提议:“那我们赶紧上去。”“嗯,走吧。”许屹回头看一眼她裸露的背,停住脚步,“室内开了冷气,要不要我去车里把你的披肩拿过来?”周漾拿眼瞧他,忽的搂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膀,“那多麻烦,你搂住我我就不冷了。”许屹笑了笑,揽着她往楼梯走,又叮嘱:“现在还行,等你月份大起来,不要这样穿衣服了。”周漾心中一动,不自觉撒娇:“我就要,我喜欢。”他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和热气好像距离她很近似的,下一瞬才发现他的嘴巴已经贴近到她的耳畔。他低声… 孙望儒的寿宴办在自家院子,二层楼的小洋房,门口一排梧桐树。 周漾挽着许屹进门时着实吸引不少眼球,一来是俊男美女实在亮眼,二则是宾客中不少人是海大人,听得八卦传言,有心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白富美。 周漾如今怀孕三月有余,略微显怀,但她仍我行我素,身穿香槟色露背长裙,脚蹬高跟鞋,妆容穿戴无一处不精致,倒也确实担得起众人的期待和想象。 寿宴上的其他人就相对随意了,穿西装的有几个,大部分都是简单的t恤衬衫,女士至多就是连衣裙。 周漾热情大方,谈吐得体,所到之处一片笑语。 走进里屋,她再一次见到了孙程佳,孙程佳神色自若,友好地和夫妻俩打了招呼寒暄几句,看起来已经完全从那次失落中走了出来。 许屹拣了间隙问周漾:“累不累?要不要先去坐会儿?” “才刚到怎么会累,”周漾说完,又拿胳膊碰碰他,“喂,你刚才还没她自然呢。” 许屹问:“谁?” 周漾嗔他一眼:“你就装吧。” 他“唔”了一声,果然心知肚明:“这方面确实没有经验。” 周漾看着他:“你可真虚伪。” “我怎么就虚伪了?” “人家姑娘明明就追求过你,你还要装作一副跟她不熟的样子。” 他不由失笑:“我什么时候‘装作’不熟的样子了?我本来就跟她不熟。” “不熟还能单独吃饭?还能陪着去医院?”周漾点着他,并且在他刚想说话的时候打断他,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你老师呢?” 许屹无奈把话咽回去,回答说:“应该在楼上。” 周漾提议:“那我们赶紧上去。” “嗯,走吧。”许屹回头看一眼她裸露的背,停住脚步,“室内开了冷气,要不要我去车里把你的披肩拿过来?” 周漾拿眼瞧他,忽的搂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膀,“那多麻烦,你搂住我我就不冷了。” 许屹笑了笑,揽着她往楼梯走,又叮嘱:“现在还行,等你月份大起来,不要这样穿衣服了。” 周漾心中一动,不自觉撒娇:“我就要,我喜欢。”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和热气好像距离她很近似的,下一瞬才发现他的嘴巴已经贴近到她的耳畔。 他低声说了句:“tease。” 周漾只觉耳根发烫,靠在他怀里盈盈笑着,任他带着自己往前走。 客厅里,孙望儒正和其他人相谈甚欢,瞧见许屹带着一个漂亮女人进来,他顿时眼前一亮,起身迎接。 许屹和周漾加快脚步走过去。 “老师,这是我的妻子,周漾。”许屹主动介绍。 周漾换上恭敬面容:“孙老您好,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孙望儒看着她笑眯眯道:“应该是我久仰大名才对。” 周漾一时不解,“许屹向您提起过我吗?”她看向许屹。 许屹看了一眼孙望儒,孙望儒这才想起这小子提前警告他别乱说以前的事情,不禁哈哈一笑,赶紧说:“没有没有,你们快去沙发上坐坐,离晚饭还有好一会儿呢!” 夫妻俩先和屋里其他人互相认识一番,才到沙发坐下。孙夫人过来给他们添茶,夸周漾的裙子美丽,又夸两人般配,聊了几句后离开去招待别人。 周漾迫不及待问许屹:“你怎么跟你老师说我的?”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我跟老师说起过从前在你家借住的事情,他觉得我俩挺有缘分。” 一句话就解释完毕,跟“久仰大名”背后的意味相去甚远,周漾顿感失望:“就这样?” 他看着她笑:“就这样,你以为是什么?” 周漾轻哼:“我什么都没以为。” 不时有人过来闲聊。 楼上这帮家伙估计和许屹是同类,聊着聊着就聊到专业问题,一堆的数据和数学名词,周漾就算想发挥自己的社交能力,也无处使力。 趁没人,许屹拿了几颗蓝莓递给周漾,问她:“会无聊吗?” 周漾打起精神:“不会啊,能认识大牛,我高兴还来不及。” 许屹明白她此行的目的,想了想,主动提醒她:“我老师挺有脾气的,你有需要的话,我会想办法跟他聊,你别私自去找他谈合作。” 第81章 周漾要笑不笑地看他:“你当我是刚出社会的愣头青呢?” 许屹一怔,随即勾起嘴角:“也是,差点忘记你是鬼精灵了。” 周漾问:“什么鬼精灵?” 许屹说:“这是贺总对你的评价。” 周漾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神色不变地看着他:“他好像很喜欢你嘛。” “有吗?” “爷叔可是个人精,你们才见几次面就让他跟你聊了这么多,上次还约你一起按摩。” 许屹不以为然:“可能他的目的和你今天过来的目的一致,都是为了通过我搭上我老师这条线。” “我可没有,”周漾微笑,“我今天单纯只是为了陪我老公来见他的老师。” 她时常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开玩笑或者随口一说,许屹现在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随意道:“那,谢谢你陪我过来。” 两厢沉默,各有所思,适才萦绕在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氛消散不少。 周漾离开屋子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见许屹和另外三人在阳台热聊,她想到那些话题就头疼,便在二楼随意转了转。 书房里清静,空无一人,墙上挂着几幅书法作品,都是出自孙望儒之手。周漾看得仔细,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写得怎么样,周小姐评价评价?” 她忙转过身去面对来人,笑道:“孙老,书法这方面我可是个门外汉。” 孙望儒说:“我是随便写写,你就随便说说,无妨。” 周漾回头再看了一会儿,沉思道:“我觉得吧,整体看起来大气磅礴,笔锋转弯处却透着一种虚怀若谷,想来孙老有这样的心胸才能写出这样气质的好字来。” 孙望儒听罢大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那小子一样,都是惯会哄人开心的!” 周漾诧异:“您是说许屹?他哪里会哄人开心?嘴笨得很。” 孙望儒说:“那也得看对谁,男人只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才会笨嘴笨舌。” 周漾不由笑起来:“孙老,您这是为您的爱徒说好话呢!” 孙望儒问:“怎么,难道他对你不好?” “对我倒是挺好的,”周漾停下来叹了口气,“就是这男人太聪明了吧也不是什么好事,叫人永远都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孙望儒闻言点点头:“这小子确实心思重。” 他想起先前许屹和自己下棋时那副闷闷不乐的神情,估摸着小两口的婚后感情生活并不顺利,想了想决定助攻一把:“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他心里有你,不然也不会为了和你重逢费这么一番功夫。” 周漾疑惑:“什么重逢?” 孙望儒说:“就是六月份那次,你俩是在一个研讨会上见到的吧?” 周漾本意不过随便套点话,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她饶有兴致地追问:“是呀,那怎么还费功夫了?” “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六月底的时候我动了场手术,底下有个会议空出个缺,他竟主动来找到我说要参加,我当时还惊讶呢,不过也没细问,会议后不久就收到了你俩结婚的消息。前阵子我整理资料,偶然翻到那场会议的与会人员,瑞盛可是作为企业代表大力宣传的,”孙望儒笑着说,“我到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感情这臭小子是想去见你啊!” 周漾惊讶道:“怎么会?这是巧合吧?” “你要知道,他在海大这几年,从来都不参加商业性质的会议,这次主动过来要名额,绝不会是巧合。”孙望儒见周漾不说话,又道,“你想想看,这么沉稳的一个人能突然决定闪婚,除了本身就喜欢你,还能有什么原因?你大可以去问问他看。” 周漾听罢,扯出个笑来:“按照他的个性,恐怕不会承认。” “那就冲他撒娇卖萌耍无赖,”孙望儒眨眨眼,跟个老小孩似的,“夫妻俩有什么不能摊开说的,你既然能感觉出他对你好,就能逼他把心里话说出口!” 孙望儒把这桩猜测当作小秘密讲与周漾听,本意是想助推一把,给小夫妻增加点情趣。 然而从书房出来的周漾面上却不见喜色。 她当然也听过学校里的一些风言风语,毕竟婚前也派人调查过许屹。无非就是说他是靠着巴结孙望儒才有了后来的一切,但是许屹在海市无亲无故,能在大学时期平白得到院士垂青,不是靠溜须拍马就能做到的。她也看过他本科到博士期间的成绩和文章,含金量足够当得起他如今的位置。 所以周漾从不相信那些谣言。 她十五岁那年就认识许屹,记忆中的他聪明、善良并且正直,对于萍水相逢的路人,他都愿意伸出援助之手,这样的人品再差会差到哪里去呢?即使重逢后他的性格冷淡内敛不少,但是那股从内心散发出来的赤子之心并未改变,他依然是温暖的、热忱的。 那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摇的呢? 也许是周漾偶然发现许屹来公司给她送餐之余会和贺思敬等人结交攀谈,而戴聿诚恰到好处地提醒了她,也许是在她以为许屹迷恋着她并且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时,他快速抽离的清明眼神,他说他精力有限,他要回报。 而刚才,她惊讶地得知,那场她以为的意外重逢竟然是出自对方的有心计划。 孙望儒说许屹是为了来见她,因为他依然深深地喜欢着她。 可是这个答案许屹从未承认过,他一再否认对她的感情。如果这个时候周漾反倒选择相信,那就太可笑了。 不能因为身体上有了亲密接触,就忽略掉暗藏在甜蜜之下的蛛丝马迹。这场表面看起来是她在主导的婚姻,事实的真相真是如此吗? 周漾猛然想起当初找他谈判时,自己问过他答应结婚的理由,他当时给的答案是什么? 「我想通了,我很乐意拥有一位富有的妻子。」 所以,最初的那场重逢,他为什么不可能是为了周永曜、为了周家而来呢? 结交权贵名流,继续向上攀爬是他原本的目的,却在中途意外得到了攀龙附凤的机会,虽然要接受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是背后的诱惑也足够大不是吗? 这一次,最终的正确答案难道依旧如此简单吗?就是他一开始就已经告诉她的答案吗? 最简单,也最功利的那个。 - 回去的路上,周漾格外安静。 许屹看她一眼,问:“晚饭不对胃口?刚才看你没吃多少。” 周漾看着窗外:“嗯,你知道我的,时好时坏。” “怎么好像心情也不是很好?” 她懒懒道:“孕妇嘛,激素影响。”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想说话,许屹便保持安静,就这么把她送到了小区,又坚持把她送回房间才放心。 许屹去厨房拿了瓶冰水喝,顺便看了眼里面的食物。 “国庆你要出去玩吗?”他一边检查冰箱一边问。 “我要出差,”周漾坐在沙发上刷手机,“飞一趟欧洲,五六天吧。” 那就不用过来给她准备食物了。 许屹这样想着,关上了冰箱门。 周漾又说:“对了,国庆之后你不用再来给我做饭了。” 许屹下意识问:“为什么?” 周漾头也没回:“最近没怎么吐,吃不吃你做的饭好像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许屹没有说话。 周漾转过头去,看到他正在安静地看着自己。 她的心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迅速移开目光:“所以就不麻烦你了。” 许屹沉默片刻,略微点了点头:“身体好起来是好事。”他走到餐桌边,掏出车钥匙放在桌上,“那正好把车还给你,我就不开走了。” “没事啊,你可以继续开,毕竟是周家的女婿,开辆车的权利还是有的,”周漾笑了笑,“也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什么好处都没拿。” 他动作一顿,“不用,”紧接着就说,“我回去了。” 周漾没看他,客气地道别:“那你路上小心。” 关门声响起,周漾笑意回落,面无表情地放空。 可是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却越来越沉,无论她怎么深呼吸,怎么调整心情,都无法缓解。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3-14 要虐一下了 第54章 见风起(二) 国际医药原料展览会在德国举办,周漾落地时间是凌晨,她在飞机上没能睡着,到达酒店后便呼呼大睡,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时差倒得异常顺利。她在酒店用餐时,才知道戴聿诚也住在这家酒店,并且和她是同一层。戴家名下不少医院,类似展会也会出席,往年戴聿诚或是代表自家或是陪着周漾,两人一起出差次数不少。但是今年没有提前约定还能住在一处,显然是他蓄意为之。不过戴聿诚对于工作向来认真严谨,即使是从前一起出差也不会陪着周漾玩耍嬉闹,加上这次两人身边工作人员不少,各有正事,因此两天展会下来只匆匆碰面了两三次。周漾觉得和戴聿诚保持这样的距离很好。晚上洗漱完,周漾躺在床上翻了翻微信,除了工作相关事宜,就是朋友群的闲聊瞎扯,还有周佑泽喋喋不休的日常分享,甚至连周永曜都问了问她是否安全抵达。唯独没有许屹的消息。她有意无意往下刷了好久,才看到那个名字,她点开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他来接她去寿宴时打的那通语音电话。周漾现在都能立刻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她穿着新买的裙子,在镜子前欣赏了一会儿,手机里传来他低沉柔和的声音:“准备好了吗?我刚到。”她语气飞扬地回:“好了呀,但我穿着高跟鞋,你得全程护驾。”他在那边笑着说好,让她等他五分钟。那五分钟的等待时间里,周漾在房间里莫名感到局促不安,她一会儿整理头发,一会儿拿出口红补了补唇色,一会儿又对着镜子呲牙检查口红是否沾到牙齿,这种紧张的心情对于见多大场面的的她来说真是陌生极了,也怪异极了。许屹很快如约而至,却没有直接解锁进屋,而是摁响了门铃。于是周漾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快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他西装革履站在门口,在看到她的瞬间绽开笑颜,阳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看起来英俊又温柔,好像在闪闪发光。那双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深情得仿佛是来迎接心上人回家的新郎,而这天才是他们真正的婚礼。周漾记得当时的心跳,像年少时的小鹿乱撞。也像重逢时,在他… 第82章 国际医药原料展览会在德国举办,周漾落地时间是凌晨,她在飞机上没能睡着,到达酒店后便呼呼大睡,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时差倒得异常顺利。 她在酒店用餐时,才知道戴聿诚也住在这家酒店,并且和她是同一层。 戴家名下不少医院,类似展会也会出席,往年戴聿诚或是代表自家或是陪着周漾,两人一起出差次数不少。但是今年没有提前约定还能住在一处,显然是他蓄意为之。 不过戴聿诚对于工作向来认真严谨,即使是从前一起出差也不会陪着周漾玩耍嬉闹,加上这次两人身边工作人员不少,各有正事,因此两天展会下来只匆匆碰面了两三次。 周漾觉得和戴聿诚保持这样的距离很好。 晚上洗漱完,周漾躺在床上翻了翻微信,除了工作相关事宜,就是朋友群的闲聊瞎扯,还有周佑泽喋喋不休的日常分享,甚至连周永曜都问了问她是否安全抵达。 唯独没有许屹的消息。 她有意无意往下刷了好久,才看到那个名字,她点开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他来接她去寿宴时打的那通语音电话。 周漾现在都能立刻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她穿着新买的裙子,在镜子前欣赏了一会儿,手机里传来他低沉柔和的声音:“准备好了吗?我刚到。”她语气飞扬地回:“好了呀,但我穿着高跟鞋,你得全程护驾。” 他在那边笑着说好,让她等他五分钟。 那五分钟的等待时间里,周漾在房间里莫名感到局促不安,她一会儿整理头发,一会儿拿出口红补了补唇色,一会儿又对着镜子呲牙检查口红是否沾到牙齿,这种紧张的心情对于见多大场面的的她来说真是陌生极了,也怪异极了。 许屹很快如约而至,却没有直接解锁进屋,而是摁响了门铃。于是周漾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快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他西装革履站在门口,在看到她的瞬间绽开笑颜,阳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看起来英俊又温柔,好像在闪闪发光。那双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深情得仿佛是来迎接心上人回家的新郎,而这天才是他们真正的婚礼。 周漾记得当时的心跳,像年少时的小鹿乱撞。 也像重逢时,在他走向她的每一步里,她内心深处那股被她刻意忽略的悸动。 明明身体和心理的双重靠近都犹在眼前。 怎么会……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即使是她先在那个晚上刻意冷落了他,故意推开了他,他怎么能真的就此向后退去,乃至连一句问候也没有了呢? 如果是她误会了他,事实上他真的喜欢她是为她而来,那么他的喜欢未免太过脆弱也太过廉价。 如果确实是他想攀龙附凤,那他为什么要得罪他最应该讨好的人呢? 周漾想不通,更睡不着,索性离开房间出去转转。 酒店的露天餐吧里坐满了人,晚上九点,大部分都在喝酒聊天。 还好有空余的二人小桌,她坐下来,点了杯饮料和一份薯条。服务生刚走,面前又落下一片阴影,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木质香味。 只见戴聿诚在她对面坐下来,问:“没看到我?” 周漾向周围看了看,“你刚才坐在哪里?” 他向相邻两个位置指了指,那是个大桌,坐着四五个人,周漾刚才确实从那桌旁边走过,但好像没注意旁边的人。 “没看到,抱歉。”她随口说了句。 戴聿诚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沉默片刻,说:“你现在快四个月了吧?坐飞机倒时差这么累,怎么还过来出差?” “就是趁现在肚子不大还能跑跑,之后就不出来了。” “别累到自己。” “我自己有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戴聿诚不说话的时候,周漾也就不说了,气氛骤然冷下来。 虽然周漾看起来不排斥他,也问什么答什么,可是她现在这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样子却让戴聿诚感觉更加不好,因为—— 她好像完全不在乎他了。 如果说戴聿诚之前还对周漾抱有希望,断定两人余情未了,那么此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奇认知仿佛一张巨大的密网将他整个笼罩住,他有些动弹不得。 戴聿诚尝试随便说点废话转移注意力:“怎么一个人出来?饿了?” “出来坐会儿,外面空气好。” “嗯,”他点了点头,又问,“你最近和陈潜走得比较近?” 周漾不置可否:“是瑞盛一直都和陈家走得很近。” 戴聿诚想了想,说:“陈家关系挺复杂的,涉及权力方面总是有风险,你大可以让你父亲出面,自己最好别碰。” 周漾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天应该是喝多了,眼神和话语都奇奇怪怪,她说:“我和周家是绑定在一起的,我出不出面有差别?况且,我总得有自己扛事的能力。” 戴聿诚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再说下去。 旁边那桌朋友还在冲他招手,他便和周漾打了声招呼,回去和他们继续喝酒谈事。 今夜无月,周漾独自喝着饮料,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周围一桌桌的倒是非常热闹。 她再次打开微信的那个对话框,打了一行字又全部删除。 算了,他那边已经是凌晨三四点,就算把消息发过去,也不会收到回复。 半杯饮料下肚,周漾去了趟卫生间,原本没精打采的她瞬间被眼前一幕吓得清醒过来:内裤上沾着少量干涸的血迹。 她立刻联想到很多不好的名词,先兆流产、胎停、宫外孕之类。 从卫生间出来,周漾给唐灿去了个电话,让她立刻下来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等待的功夫,周漾鬼使神差拨通了许屹的微信语音。 现代人很多都会给一些app设置免打扰,所以她刻意没有选择打电话,她跟自己说,如果连微信语音都打通了,那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给他什么机会呢?要从何说起呢? 还没等她考虑清楚,手机听筒里就传来了许屹的声音:“怎么了?”他嗓音喑哑,带着朦胧的困意。 周漾脑中一片空白:“……没事。” 静默几秒后,他问:“那我挂了?” 周漾没有说话。 他等了一阵,并没有如他所言挂断。 周漾终于开口:“你在做什么?” “……睡觉。” “我是问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工作。” “有那么多工作吗?” “嗯,很多。” “多到连跟我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停顿稍许,说:“我怕打扰你。” “关心我为什么是打扰我?还是你不想关心我?” 他便问:“你在那边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就是不好。” 他那边传来一阵窸窣声,好像是他坐起身来。 “哪里不好?” 他问这句话的声音似乎特别轻柔,特别温存。 周漾忽觉鼻尖一酸,她忍住那股想要一股脑儿向他倾诉的冲动,维持着一贯以来的脾气,故意说了桩别的事情:“因为戴聿诚也过来了。” 他“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周漾等了一会儿都没等来下文,不甘心地问:“你就不想说点什么问点什么吗?” 他语气里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快:“你觉得我应该问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就问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周漾冷声道:“不可能,你重新说。” 他停顿很久,隐隐叹息了一声:“周漾,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你如果要折腾我能换个时间吗?我是真的很忙,也很累。” 周漾那颗满怀期待的心被彻底浸入酸涩的苦水里。 她太自信了,竟然盛气凌人地认为自己是在给他机会,竟然会不知好歹地认为这种愚蠢的试探能戳到他的内心,哪里知道人家压根儿就不在乎。 她说:“那我真的太抱歉了,这样打扰你。” “没有,”他声音无奈,“除了他,你还有别的不好吗?” “没有了,你去睡吧。” 通常冷战中的女人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深处真正的潜台词是“不准睡,快来沟通,快来吵架”,可是没有经验的男人往往听不出其中的真实含义,而更多真正有经验的男人又会因为嫌麻烦而装作听不懂,他们会顺坡下驴说“好”,乐得摆脱冷战中的压抑气氛去做自己的事情,并且在下一次提起来时辩解说是你要这样的,以此成功推卸掉这场双方都有过失的冷战中的所有罪责。 不知道许屹属于哪一类,他也是沉默了两秒,然后说:“好。” 周漾立刻掐断了电话。 第83章 - 唐灿接到周漾电话的时候正在洗澡,一听说要去医院,她急忙擦干、换了衣服下楼。周漾看到她的湿发,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这时候喊你出来。” “周总你别这么说,身体要紧,我们快去吧。”唐灿说。 两人正准备离开,戴聿诚从外面的餐吧急匆匆跑过来,他看着周漾:“你怎么了?大晚上去哪里?” “我有事。”周漾没理他,戴聿诚坚持拦在她面前:“什么事?我陪你去。” 周漾早已心乱如麻,刚才也犹豫过要不要寻求他的帮助,她快速回答:“孩子可能不太好,我现在要去医院。” 戴聿诚顿时面色一凛,对她说:“我有认识的人,我现在联系。” 异国他乡诸多不便,周漾点头答应:“好。” 加急验血、做b超,诊断结果半夜出来,依然是孕酮低,外加一个:胎心微弱。 “我最近一直有在吃药保胎,为什么会出现胎心微弱?是因为我化妆穿高跟鞋吗?是因为我太累了吗?还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周漾询问医生的声音带着颤音。 “和这些都没有关系,你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母亲,请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你的宝宝现在还在努力生长中,请你和它一起加油。”医生不断安慰着周漾。 戴聿诚轻抚着周漾的背:“漾漾,孩子还在,你别紧张。” 周漾继续追问:“它会一直好好的吗?会平安出生吗?还会有风险吗?” 医生准备给一个可能性的回答,看到戴聿诚的眼神,他只好说:“会的,请你一定要保持好心情,要对它有信心。” “当然,我当然有信心的。” 周漾这样说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 直到回到房间,周漾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 她对戴聿诚说:“从明天开始,我不穿高跟鞋也不化妆了,回国后我朝九晚五,能不加班就不加班,”她环顾房间,“唐灿呢?我要改签机票,明天就回去。” 戴聿诚把她摁回沙发,“你先休息一会儿。” “她回房间了吗?我给她打电话。” 周漾才摸出手机,就被戴聿诚拿走了。 “漾漾,你冷静点,”他把手机放到边上,柔声道,“孩子目前还是好的。” 周漾听了,认真点头:“我知道的,我明白。” 戴聿诚看着她六神无主又强自镇定的模样,不禁有些怔忡。 在他的心里,周漾的年纪总是很小的,她仿佛一直不懂事、一直需要他去爱护,即使她成年了、毕业了、进入公司成为了周总,她好像依然还是他心目中那个哭泣的小姑娘。 可是现在,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她脸上的神情是属于一个母亲的脆弱和坚强,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母亲……他孩子的母亲。 戴聿诚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点周漾正在孕育一个生命的实感。 多么神奇啊,在这个世界上,他和她,竟然拥有着共同的一个孩子。在爱情之上,有一道血脉的绳索,悄无声息地将他俩捆绑到了一起。 他忽然感到幸福,更多的却是伤感。 戴聿诚在周漾面前蹲下身来,双手扶在座椅的两侧,他温柔地、郑重地仰视她。 “漾漾,我无法告诉你我现在到底有多么后悔和痛恨自己,我也无法请求你原谅我。”他望着她,眼眸昏沉,没了平日的精明和锐利,他的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软弱,“可是……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周漾终于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并且对方带着明显的醉意。 她试图把手抽回来,戴聿诚却把她抓得更紧。 “请允许我继续爱你,也请你在心里给我留一点点位置,”他艰难地、缓慢地说下去,“什么身份都可以,我只要你给我一点点眼神……行吗?” 意气风发的戴聿诚,竟然会和卑微扯上联系,周漾为这个发现感到诧异,她沉默很久,推了推他:“小叔叔,你喝醉了。” 他不为所动:“就是因为喝醉了,我才是清醒的……答应我,行吗?” 周漾撇开眼去,最终冷静地摇头,“我不要。” 他追问:“为什么?” 周漾重新看向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因为我做不到,我已经不爱你了。” 这是她第一次说我不爱你。 这么多年以来,她永远是那个示爱方、追随者,她永远会用带着爱意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那样看过他了。 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戴聿诚,她再也不会那样看他了。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骤然涌起一抹神奇的湿意,他快速低下头去。 很久,他才抬起头来,神色已经恢复寻常。 他问:“为什么?” 周漾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它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离我远去了。” “是因为许屹吗?” 周漾没有回答。 “你喜欢他吗?”戴聿诚继续问,“你已经爱上他了吗?”固执地。 周漾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和你有关系吗?” 钻心的痛苦、入骨的嫉妒,一起扭曲着戴聿诚的心脏,他从未如此淋漓尽致地同时体验这两种情绪。 “和我没关系……那他配吗?” 他的话语越来越冷漠:“一个一无所有、从最底层爬上来的男人,光是权衡利弊就足够耗尽他的全部精力,你要不要清醒一点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一结婚就进入瑞盛工作,打着他导师的旗号博得你爸好感,跟贺思敬那帮人相谈甚欢,这样一个男人,爱情在他的人生里是排不上号的。他最多只是喜欢你罢了,你难道会指望他去爱你吗?他难道会像我这样全心全意爱你不掺一丝假意吗?” “你没有全心全意!”周漾大声反驳,“你我都知道的,你没有。” 戴聿诚神色一滞,随即轻蔑地笑了:“如果连我都算不上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全心全意这一说了……许屹更不会是,因为爱是嫉妒是占有,是像我此时此刻正在经历着的感情……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深爱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如果他不是带着痛苦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那么,他就是别有所图。” 他看着周漾,每一句话都像是绝对正确的判词。 “而许屹,他不过就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可以抛弃自尊的接盘侠罢了……” 手掌接触脸颊发出类似巴掌的一声,直接打断了戴聿诚的话。 “你不可以这么说他,”周漾看着他,眼睛微微发红,“我不允许。” 戴聿诚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他轻轻抚摸被她打过的脸颊,其实也称不上打,她只是情急之下想要捂住他的嘴,手掌伸过来时不小心拍在了他的嘴角处。 她没有用力,所以一点儿也不疼。 可是胸腔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痛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沉默地站起身来,才转身往外走了一步,就听到周漾在身后说:“你有怨恨的话冲我来,你不要对付他。” 戴聿诚握紧拳头,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如果我非要呢?” 周漾见识过他的手段,更清楚他真要对付一个人时的心狠手辣,她急忙说:“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我这辈子都会恨你!” 他伫立良久,终究无言离去。 第55章 见风起(三) 飞机抵达海市,周漾没有回自己那里,而是去了周家别墅,正值假期,她照例都会回去看看周佑泽,和他吃顿饭或者出去逛逛。到家时是中午,正好赶上吃饭,周永曜和周佑泽都在。让周漾感到意外的是,许屹竟然也在。“姐,欢迎回家!”周佑泽热情地迎上来,“有没有想我?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周漾收回落在许屹身上的眼神,说:“我是去工作的,时间紧张,什么都没带。”周永曜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朝周漾说:“佑泽本来在爷爷奶奶家住着,听说你回家,吵着闹着要见你,我只好把他带回来,顺便把许屹喊上,咱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周漾应了一声,对周佑泽说:“下次再给你带礼物,我先上楼换身衣服。”许屹过来帮周漾推行李箱,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到了卧室。周漾自顾自做事也不理他,去浴室简单洗漱一番,出来坐在化妆桌前护肤。许屹问她:“需要我帮你把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吗?”周漾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这些都是阿姨会做的事情,你想弄就弄吧。”对于她明显的数落和刁难,许屹没作声,他径自去开她的行李箱,把脏衣服放到衣篓里,把化妆包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不清楚的则放到桌上,待她自己归置。等他整理完毕,周漾已经从衣帽间出来,换了一身休闲舒适的衣服。“休息一会儿再吃饭吧。”许屹说。“不用,”周漾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狐疑地摸了摸脸,“我脸色很差吗?”“没有,我怕你累到。”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那我们下去吧。”餐厅里,一家人总算第一次坐下来吃了顿饭。周漾状态不佳,便没什么话。周永曜和许屹聊了聊他在公司做顾问的近况,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周佑泽的声音,偏偏他最喜欢姐姐,抓着周漾问个没完。许屹看了他几次,忍不住开口:“你姐刚下飞机,还要倒时差,先让她好好吃饭。”周佑泽气鼓鼓看着这个姐夫,又没法反驳他的话,只好看向周漾,小声问:“姐,你很累吗?我吵到你了吗?”周漾笑笑:“还好。”周佑泽又问:“姐,你… 第84章 飞机抵达海市,周漾没有回自己那里,而是去了周家别墅,正值假期,她照例都会回去看看周佑泽,和他吃顿饭或者出去逛逛。 到家时是中午,正好赶上吃饭,周永曜和周佑泽都在。 让周漾感到意外的是,许屹竟然也在。 “姐,欢迎回家!”周佑泽热情地迎上来,“有没有想我?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周漾收回落在许屹身上的眼神,说:“我是去工作的,时间紧张,什么都没带。” 周永曜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朝周漾说:“佑泽本来在爷爷奶奶家住着,听说你回家,吵着闹着要见你,我只好把他带回来,顺便把许屹喊上,咱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周漾应了一声,对周佑泽说:“下次再给你带礼物,我先上楼换身衣服。” 许屹过来帮周漾推行李箱,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到了卧室。 周漾自顾自做事也不理他,去浴室简单洗漱一番,出来坐在化妆桌前护肤。 许屹问她:“需要我帮你把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吗?” 周漾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这些都是阿姨会做的事情,你想弄就弄吧。” 对于她明显的数落和刁难,许屹没作声,他径自去开她的行李箱,把脏衣服放到衣篓里,把化妆包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不清楚的则放到桌上,待她自己归置。 等他整理完毕,周漾已经从衣帽间出来,换了一身休闲舒适的衣服。 “休息一会儿再吃饭吧。”许屹说。 “不用,”周漾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狐疑地摸了摸脸,“我脸色很差吗?” “没有,我怕你累到。”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那我们下去吧。” 餐厅里,一家人总算第一次坐下来吃了顿饭。 周漾状态不佳,便没什么话。 周永曜和许屹聊了聊他在公司做顾问的近况,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周佑泽的声音,偏偏他最喜欢姐姐,抓着周漾问个没完。 许屹看了他几次,忍不住开口:“你姐刚下飞机,还要倒时差,先让她好好吃饭。” 周佑泽气鼓鼓看着这个姐夫,又没法反驳他的话,只好看向周漾,小声问:“姐,你很累吗?我吵到你了吗?” 周漾笑笑:“还好。” 周佑泽又问:“姐,你以前下飞机就能马上陪我玩呢,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怀了宝宝?” 周漾点了点头。 周永曜看过来,问:“漾漾,你现在是多大月份了?” 她答:“三个多月。” 周永曜说:“那差不多稳定下来了。” 周永曜这样说,周漾的心却反而更加揪起。 恍惚中,许屹盛了碗汤递到她手边,轻声道:“吃不下就别吃了,喝点汤。”他应该是看出了她没有胃口。 周漾没说话,放下筷子,默默喝下小半碗。 午饭后,周漾就想回去躺着,许屹坚持说这样对身体不好,拉着她去外面走了一圈。 十月的天气正好,阳光好,温度也好,周漾和他走在绿荫里,微风拂面,情绪也变得柔和。 许屹主动和她闲聊:“工作顺利吗?” “还行。” “在德国吃得惯吗?” “勉强充饥。” 他想了想,问:“香肠和猪肘?” “是啊……真难吃。”周漾终于有了点笑意,“虽然我在国外待了挺多年,但我一直都是纯正的中国胃。” 许屹勾了勾嘴角:“白人饭是不怎么好吃。” 周漾看他一眼:“你也在美国待了好几年,是不是经常自己做饭?” “非常偶尔,因为我对吃的要求不高,能填饱肚子就行。” “你厨艺那么好,我以为你经常做饭。” “没有,”他解释,“还是小时候做得多些,后来大学住宿舍没这条件,博士期间又课业繁重,没有太多的精力花在别处。至于现在,食堂依然是最好的选择。” 周漾若有所思,“看来效率在你这里很重要。” 许屹没有反驳,稍许,他说:“你最近要去产检吗?我随时都能陪你。” 周漾略感意外:“你不是很忙吗?” “我可以调整我的时间表。” 周漾觉得他这样还挺突然,疑惑地观察他。但是这男人只要不想让人看出什么,表情和声音总是没什么情绪的,她只好直接问:“又是因为义务?” 他看着她,认真道:“不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 他这样,周漾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也许是对他隐隐还抱有期待,毕竟他这次主动过来,比之前还要关心备至。 更可能是经过流血事件之后,周漾有点害怕独自去医院面对冷冰冰的仪器和医生的宣判。 总之,她松了口,对他说:“明天吧。”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那晚出血之后,周漾时不时就觉得小腹有坠痛感,仔细去感受的时候又好像没有。这种不好的预兆像嵌在鞋里的一颗小石子,始终膈应着她。 在时差和担忧情绪的双重影响下,周漾几乎一夜未眠,好在许屹早早过来接她。 坐进车里,屏幕上显示距离医院的数字在不断减小,周漾呆呆地盯着看,一言不发。 忽觉手上一暖,才发现是许屹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别紧张。”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就和此时抚慰着她的大手一样。 “嗯。”周漾没有挣扎,也没有多说。 开单子、做检查,还有最煎熬的等待时间,许屹全程陪伴在旁。 之前几次都是独自前来,看到周围的孕妇都有丈夫家人陪伴,周漾也没觉得如何,今天有人一起,她反倒变得有些软弱,忍不住想要靠在他的肩头,或者让他抱抱自己。 可见坚强是用来对抗这残酷人生的最后武器,一旦有人并肩作战,就会耽于本性想要偷懒放松。 她对自己说,不能这样,不可以这样,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武装自己,让自己变得既强大又独立,就是为了在要紧关头不向任何人屈服、不向任何人示弱。这个男人不是你真正的爱人,他只是你选中的一个还不错的婚姻对象,并且内心企图未知。 你不要有并肩作战的错觉。 周漾深吸一口气,安静地端坐在等候区,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 诊室内。 医生看着检查单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周漾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的迟疑,可是一直等到医生看向许屹说话的时候,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依然还抱有最后一丝期待。 “家属,要不我先跟您沟通一下?”医生问许屹。 周漾立刻说:“李医生,我们之前交流得很好,我也很相信你,你直接告诉我就行。”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已经因为焦虑和害怕变得有些异常。 许屹站在周漾身后,双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他对医生说:“您说吧。” 医生叹了口气:“周小姐,很抱歉地告诉您,胎儿的发育情况不太好,目前已经没有胎心……我这边的建议是尽快做引产手术。” 周漾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闪过刹那空白,她拼命稳住心神,追问:“怎么可能?前两天我才在德国做完检查,那时候还是好的。李医生,我没有质疑您的专业度的意思,但有没有可能是你搞错了?要不要再重新看看?” 医生看着单子和影像,说:“基本没有误诊的几率,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再检查一遍或者换一家医院。” 理智告诉周漾,李医生几乎已经是海市最专业的医生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站起来。 “好,我现在就换。” 周漾没有理会许屹,她一个人快步穿过乱糟糟的走廊,仿佛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周围的人群,她一直走到电梯口,打电话给唐灿,命她安排另一家医院的专家号,她立刻就要过去。 挂掉电话,她紧紧握住手机,控制自己不要哆嗦,可是身体又麻又软,还在一阵阵地发冷。 她走到窗边,双手搭在扶栏,低下了头。 身后突然出现热源,周漾没动,下一秒,她被拥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周漾……”许屹低低地唤她。 她还是没有反应,任由他抱着自己。 良久,她问:“你说……还会有奇迹吗?”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哭声泄露。 “我承认……它的到来只是意外,我也承认在最难受的时候想过放弃它,可那真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念头,一闪而过就没了,我从未真的想过要失去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周漾的声音逐渐被哭腔染得支离破碎。 “你会好好的,”许屹的手轻抚在她的后背,掌心温热,源源不断把暖意和力量传递给她,“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和你一起。” 第85章 就像雏鸟在暴雨中躲进了大鸟的身下,周漾的冷静逐渐崩塌瓦解,泪水大颗大颗从她眼中无声地滑落,可越是克制忍耐,眼泪就流得越多。 她知道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垂死挣扎,李医生宣布的结果就是最终的结局。 这场煎熬了她整整十五周的妊娠,已经彻底结束了。 她再也忍受不住,放任自己泪流满面。 …… 而许屹对于这个结果的到来,其实比周漾更早些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周漾那通凌晨的语音突袭之后,许屹躺在床上始终没有睡着。 从年少时的爱恋,到如今暧昧不明的婚后关系,周漾的心意始终让他感到困扰。她似乎对他很有兴趣,却又能迅速将他抛在脑后;她偶尔心血来潮的逗弄,亲密接触时动情的眼神,似乎都只是一种模糊的情绪。 年少的他曾深陷于此,把这当作头等大事辗转难眠。 后来变故频生,彻底搅乱了他的生活。前路漫漫不可知,未来一片迷茫,即使高考结束风光无限,紧接着到来的校园生活却让他这个穷酸小子更加认清真实社会的三六九等。 那时的他好像除了拼命之外毫无选择,享受生活变成了一种奢望,爱情更是遥不可及。 好在上天没有再薄待他,他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带领他找到了热爱的事业、奋斗的方向,他心甘情愿投入其中,愿意为此奉献一生。 爱情的排序在这个过程中不断退后,曾经的那点情感萌动被彻底压回心底。 直到周漾再次出现在他生命里。 他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破灭:她和戴聿诚藕断丝连的关系,她那句与逗弄小猫小狗并无二致的“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以及她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有突如其来的冷漠。 他告诫自己不要再对她抱有期待,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他的理智和自我压抑依然没有抵挡住身体最原始的本能反应—— 在那些希望破灭的瞬间,过往无数个日夜的痛苦回忆在他的神经末梢飞速闪回,重新身受。 那种撕裂身心的无望感已经在他的生命中降临了太多次,以至于他逐渐变得麻木,任何复杂的情绪在他这里最终都会归于平静。 有人把这种不轻易表露自己真实想法和情感的能力叫做城府,也许这是时间带给他唯一的“礼物”。 如今,久违的失眠再次降临,他在床上转转反侧,索性早早起来健身洗澡吃早饭。 刚准备出门,就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我是戴聿诚。”对面说。 许屹问:“有事?” 他猜测和周漾有关。 戴聿诚果然这样说:“关于漾漾。” 他的语气并不友好:“我们刚去过医院,孩子有很大概率保不住,但她自己还不知道,”他顿住,几不可闻地咬紧牙关,“她明天回国,你陪她去医院……待在她身边。” 许屹愣在原地。 眼前闪过的画面是这个月的亲密相处,脑子里的人全是周漾:被孕反折磨的她、寻求他的帮助还要装作使唤人的她,撒娇的她、霸道的她、羞涩的她、戏弄人的她,笑容灿烂的她、可怜兮兮的她。 她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刚才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给他打了那通电话? 他不知道。 他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上午,最终没有出门。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3-16 宝子们,男主的心路历程会有的,男主视角也会有的,但不是现在。就像这个章节里的男主心理剖析,也只是一部分,因为需要结合具体事件感谢各位的耐心和建议 第56章 见风起(四) 周漾的小月子总共坐了半个月,在这期间,许屹住进了她家。本来是想把阿姨喊过来的,可是周漾心情实在不好,见不得家里有外人在,只想安静地待着。许屹便主动留下来照顾她,住在她的隔壁房间。第一个礼拜,许屹除了学校有课或者系里有事情必须去学校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办公。周漾没有和人同居的经历,更没有和人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的经历,因此一开始很不适应。可是许屹方方面面做到了完美,周漾几乎挑不出毛病。比如他的边界感很强,只有周漾主动喊他的时候才会进入她的卧室,而且他做事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打扰到她,再比如他包揽了所有家务,家里变得比之前还要干净整洁,甚至原本有些枯萎的绿植也在他的照料下恢复了生机。他准备好一日三餐,看她无聊就主动逗她说话,他每天做任务一样陪她在房间里走上几圈,陪她看电视、玩乐高、打游戏,称得上温柔体贴、事无巨细。周漾得到了许屹的全方位精心照料,也渐渐习惯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周漾怀孕的事情只有家人和几个密友知道。孩子没了之后,周永曜和周佑泽来看过她一次,周永曜安慰她还年轻,把身体养好,孩子以后还能生。周佑泽倒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掉了眼泪,他没见过这么虚弱的姐姐,小心翼翼问她疼不疼,难不难受,给她端茶倒水,还帮她切水果。周漾在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体会到了属于家人真心实意的心疼,不由感到一阵温暖。鉴于周漾要静养,周家父子待了两个小时就走了。至于其他人的探望更是一律谢绝,包括戴聿诚在内。在周漾准备回去上班的前一天,贺伊和方文菲终于得到允许上门,这个时候周漾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两位好友深知周漾的脾气,绝口不提她的伤心事,陪着她插科打诨。四个人在屋内打了一下午麻将,三个人输,许屹一个人赢。“你这研究的是数学吗?成天躲学校玩麻将吧?”贺伊连连被截胡,忍不住拿话怼许屹。许屹倒是不在意:“确实有一阵子经常玩,后来摸到些门道就觉得没意思… 周漾的小月子总共坐了半个月,在这期间,许屹住进了她家。 本来是想把阿姨喊过来的,可是周漾心情实在不好,见不得家里有外人在,只想安静地待着。许屹便主动留下来照顾她,住在她的隔壁房间。 第一个礼拜,许屹除了学校有课或者系里有事情必须去学校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办公。 周漾没有和人同居的经历,更没有和人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的经历,因此一开始很不适应。 可是许屹方方面面做到了完美,周漾几乎挑不出毛病。 比如他的边界感很强,只有周漾主动喊他的时候才会进入她的卧室,而且他做事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打扰到她,再比如他包揽了所有家务,家里变得比之前还要干净整洁,甚至原本有些枯萎的绿植也在他的照料下恢复了生机。 他准备好一日三餐,看她无聊就主动逗她说话,他每天做任务一样陪她在房间里走上几圈,陪她看电视、玩乐高、打游戏,称得上温柔体贴、事无巨细。 周漾得到了许屹的全方位精心照料,也渐渐习惯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 周漾怀孕的事情只有家人和几个密友知道。孩子没了之后,周永曜和周佑泽来看过她一次,周永曜安慰她还年轻,把身体养好,孩子以后还能生。 周佑泽倒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掉了眼泪,他没见过这么虚弱的姐姐,小心翼翼问她疼不疼,难不难受,给她端茶倒水,还帮她切水果。周漾在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体会到了属于家人真心实意的心疼,不由感到一阵温暖。 鉴于周漾要静养,周家父子待了两个小时就走了。 至于其他人的探望更是一律谢绝,包括戴聿诚在内。 在周漾准备回去上班的前一天,贺伊和方文菲终于得到允许上门,这个时候周漾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两位好友深知周漾的脾气,绝口不提她的伤心事,陪着她插科打诨。四个人在屋内打了一下午麻将,三个人输,许屹一个人赢。 “你这研究的是数学吗?成天躲学校玩麻将吧?”贺伊连连被截胡,忍不住拿话怼许屹。 许屹倒是不在意:“确实有一阵子经常玩,后来摸到些门道就觉得没意思了。” 贺伊撸起袖子说:“太他妈嚣张了!我更生气了,再来几圈,我还就不信了!” 方文菲笑着吐槽:“再来几圈都这样,人家实力在那里,能记牌,思路还贼清晰。” 周漾却是瞧了许屹几眼,问他:“什么时候经常玩?” 许屹侧过头看她,声音放柔一些:“给我导师开车那阵,等待的时间多,见的人也多,会玩一点。” 贺伊立刻打断他俩:“喂喂喂,你俩要眉来眼去等我们走了再说,专心一点,麻将场上无夫妻知道么?” 两人笑笑继续。 晚上临睡前,聊起之后的安排,周漾问许屹的想法。 许屹说:“我明天送你去上班,回来把东西收拾一下就可以搬走,”他停下来看她,“或者我再住一阵子。” 第86章 他的语气并不坚定,可待商榷。 经历了引产这桩突发事件,周漾对许屹的那些质疑被暂时搁置。 在休养这段时间,周漾对他的付出看在眼里,心里不无想法。 有时候就想,算了,不计较了,无论他是为了什么而来,也足够花心思了,加之还有婚前协议牵制,也翻不出大风浪,他要是真想通过周家获得点资源和人脉,那就随他去好了。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有野心和欲望,连自己在进入这场婚姻的时候也是目的不纯,怎么能一开始信誓旦旦是合作婚姻,又在中途突然喊停,要求他真心实意呢? 没有这种道理的。 如此一想,周漾一方面觉得自己前阵子的赌气完全是在庸人自扰,另一方面又觉得和许屹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也挺没意思。 是以周漾回他:“不用了,你回去吧。” 他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行。” 说好晚安,各自回房间休息。 可能是因为心里放了事,周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到的全是在医院的场景。 头顶惨白的荧光灯管下,长长的引产针头扎进肚子穿透脂肪层到达羊水,在等待中迎来宫缩的阵阵剧痛,伴随着血腥味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成型的胚胎肉体从子宫剥离,排出她的身体,以及随之而来的清宫。 关于这个过程她很少回想,却在梦境里重复体验。 梦里的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放大版的声音和细节,它们变幻成彩色的气泡升到空中,并排漂浮在一起像一颗颗诡异的人头,她茫然地睁开眼睛去看,人头便在空中突然爆炸散落开来,丝丝缕缕的血沫碎片带着清晰的痛感和巨大的恐惧回到她的身体。 她忽然感到呼吸急促,冷汗直流,骤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周漾大口大口喘着气,坐在床上缓了很久,终于在黑暗中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是她的卧室,温馨、舒适,只有她一个人。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过半。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养成一个坏习惯,她没有多想就给许屹发了个消息:【睡了吗】 很快,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许屹穿着睡衣推门而入,他原本准备像之前几次那样询问周漾是否要喝水,还是想吃东西,可是他一进门就发现了周漾的不对劲,她半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湿后一缕一缕贴在头皮。 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下。 “怎么了?” 周漾看着他不说话,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懊恼地说:“我没事。” “做噩梦了吗?”他问。 就在周漾思考该如何回答时,她已被许屹整个环住。 他们在昏暗的房间里静静地相拥。 这样的场景在最近这半个月发生得很频繁。 开始是因为周漾时不时独自流泪,后来是因为周漾会对着窗外发呆,每当这些时候,许屹什么话都不说,他会摸摸她的头,将她拉进怀里。 有时候他会拍拍她的背,有时候他什么都不做。 今天的拥抱却和之前几次都有一些不同,因为周漾主动回抱了他。 她蹭了蹭他的胸口,想再贴紧一些,这种依恋的情绪极度渴望更加深入的触摸,仿佛要钻进他的胸膛才能得以缓解。 许屹默默感受着那个力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脖颈处有些濡湿。他在心中百转千回,化为口中的一句:“周漾,我不走了。” 他的声音喑哑又低沉,在这温暖迷失的氛围中让人忍不住想要深究其中的真实含义。 周漾问:“是要和我一起住的意思吗?” “嗯。” 周漾又问:“为什么?” 他的呼吸沉沉,手掌抚在她的后脑勺上揉了揉,紧接着,一个滚烫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 “因为我们是夫妻。” - 戴聿诚再次见到周漾的时候,她已经恢复正常工作一个多礼拜了。 众人只当周漾是休了大半个月的假,和寻常一样的态度对她,并且因为久不来公司积攒了太多事情,工作量反倒比之前还加了几倍。 戴聿诚来到周漾的办公室时已经晚上十点,大楼里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剩下加班的人寥寥无几。 他在门口处敲了敲门,周漾看见是他,说了句进,就继续看电脑了。 戴聿诚走进去,在她面前的椅子坐下,“这么晚,还不走?” “剩一点点了。” 周漾说完,看了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立刻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许屹发了个语音:“你可以出发来接我了。” 手机很快亮起,周漾点了一下,手机里传来许屹的声音:“要吃东西吗?” 周漾边看电脑屏幕边回语音:“今天不了。”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想起来看戴聿诚一眼:“你怎么这个点过来?” 戴聿诚的视线从她的手机上掠过,说:“白天没说上话,晚上人少,过来碰碰运气。” 周漾问:“你有事要跟我说?” 戴聿诚看着周漾,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的状态很好,看起来已经从失去孩子的悲痛中走出来,恢复到那个事业心满满的周总。如果在这个时候问她身体心情如何,反而是徒惹她伤心难过。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问什么呢? 她的私人生活吗?刚才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一幕已经不言而喻了:她和许屹感情很好。 她和自己的可能性吗?在德国的那个夜晚,他已经借着醉意将自己卑微的心脏一整颗捧给了她,结果是什么呢?她说她不要。 是的,她不要。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声下气。 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戴聿诚站起身来,“也没什么事,单纯就是过来看看你,”他此刻的眼神称得上落寞,却依旧维持着一贯的风度,“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他系好西服的纽扣,往外走去,那背影高瘦,精致如初。 周漾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 许屹准时到达来接周漾。 一坐进车里,周漾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她用鼻子嗅了嗅:“你偷用我的沐浴露了?” 许屹穿着t恤和居家长裤,头发半湿,一看就是刚洗完澡,他一边开车一边答:“我那边的用完了。” “还是这个味道好。” 周漾在座位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打开音响放歌。 “你最近下班有点晚。”许屹说。 “一段时间没去,事情很多。” “这么工作吃得消吗?” “还行,我会注意的,”周漾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但我现在要睡会儿,到家了你喊我。” 周漾虽然忙碌,脸上也有些疲态,但是精神状态明显好起来了。她有意无意在借工作转移注意力。 许屹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好。” 周漾这一觉睡得昏沉,最后是被许屹抱回房间去的。 她做了一个迷离久远的梦。 她梦见大夏天的午后,她和许屹在太阳底下疯狂地奔跑。许屹拉着她的手,风在耳边呼哧呼哧地吹,喉咙深处呛上来一股血腥味,她明明累到了极点,可两只腿还是停不下来。 她忍不住想,他俩是要奔去哪里呢?这一路的艰辛到底会不会有尽头?前方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幸福还是痛苦? 最后的最后,好像什么也没有。前方始终是白茫茫一片,越来越亮,亮到她睁不开眼睛。 她终于跑不动了,停了下来。 忽而有人将她背起,她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安心地闭上眼睛。 于是她什么也没有再想了。 周漾没有再梦到那个孩子。 第57章 见风起(五) 周漾因为身体的原因没能参加emba的第二次课程,司晚晴同样如此,并且在第三次课程的时候,司晚晴依然没有参加——她彻底退出了。其实在“捉奸事件”之后,周漾也见过司晚晴一次,在常去的那家美容院里,当时司晚晴戴着墨镜,还围着一条丝巾,看见周漾也没打招呼,匆匆离开。后来,相熟的人跟周漾八卦,说司晚晴可能是被家暴了,因为给她服务的小姐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暗示司晚晴身上脸上都有伤。周漾心道那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因为陈潜性情暴戾,在他俩高中时期的争吵阶段就已经能初见端倪,即使他如今成了人前的无私公仆,私下也依旧本性难移。至于“捉奸事件”中另一个人的后续结果——王文钧主动退学了——也在周漾的意料之内。不过在许屹问起这桩事情的时候,她佯装惊讶:“是吗?他这是被威胁了吧?”“应该是,你不是说陈潜现在官职做得挺大?”“现如今我都要看陈潜脸色,一个毛头小子还敢绿到他头上,没吃牢饭已经要庆幸了。”许屹一时没搭话,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不知所想。周漾侧过头去看他,问:“他都那样对你了,难道你还在心疼他?”“没有,”许屹沉默稍许,“他和我是老乡,老家就在纳普边上。”周漾之前没有仔细看那学生的资料,惊讶道:“难怪你看起来这么感慨,”她想了想,对他说,“如果你想帮他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许屹闻言冲她笑了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结果,并不清楚他的前因后续、有没有和人达成协议,我只是有些惋惜罢了。”他重新看向前方。“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没有试错成本,有的人只是做错了一件事,有的人甚至什么都没做,却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此时正值晚高峰最拥堵的时间,他们的车被堵在一条长长的繁华路段,车外天色昏暗下着小雨,前方尾灯一片通红,雨滴的阴影模模糊糊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也有些沉重,这两种情绪在红色灯光的闪烁中被渲染得愈发深刻。周漾觉得有些奇怪,握住… 第87章 周漾因为身体的原因没能参加emba的第二次课程,司晚晴同样如此,并且在第三次课程的时候,司晚晴依然没有参加——她彻底退出了。 其实在“捉奸事件”之后,周漾也见过司晚晴一次,在常去的那家美容院里,当时司晚晴戴着墨镜,还围着一条丝巾,看见周漾也没打招呼,匆匆离开。后来,相熟的人跟周漾八卦,说司晚晴可能是被家暴了,因为给她服务的小姐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暗示司晚晴身上脸上都有伤。 周漾心道那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因为陈潜性情暴戾,在他俩高中时期的争吵阶段就已经能初见端倪,即使他如今成了人前的无私公仆,私下也依旧本性难移。 至于“捉奸事件”中另一个人的后续结果——王文钧主动退学了——也在周漾的意料之内。 不过在许屹问起这桩事情的时候,她佯装惊讶:“是吗?他这是被威胁了吧?” “应该是,你不是说陈潜现在官职做得挺大?” “现如今我都要看陈潜脸色,一个毛头小子还敢绿到他头上,没吃牢饭已经要庆幸了。” 许屹一时没搭话,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不知所想。 周漾侧过头去看他,问:“他都那样对你了,难道你还在心疼他?” “没有,”许屹沉默稍许,“他和我是老乡,老家就在纳普边上。” 周漾之前没有仔细看那学生的资料,惊讶道:“难怪你看起来这么感慨,”她想了想,对他说,“如果你想帮他的话,我可以想办法。” 许屹闻言冲她笑了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结果,并不清楚他的前因后续、有没有和人达成协议,我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他重新看向前方。 “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没有试错成本,有的人只是做错了一件事,有的人甚至什么都没做,却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此时正值晚高峰最拥堵的时间,他们的车被堵在一条长长的繁华路段,车外天色昏暗下着小雨,前方尾灯一片通红,雨滴的阴影模模糊糊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也有些沉重,这两种情绪在红色灯光的闪烁中被渲染得愈发深刻。 周漾觉得有些奇怪,握住许屹垂在中间的手,轻声问:“你怎么了?” 他停顿一瞬就反握住她的手,神色如常:“今天跟系里一些领导开会,净听他们胡说八道了,是不是染上一些爹味?” 周漾探究地看着他,末了拍拍他的手背:“爹味还好,就是有股烟味。” 他笑了笑:“领导里是有个老烟枪。” “你就没抽?” “没有,”他忽然把脸凑过来,“要检查吗?” 无辜的一张帅脸骤然贴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周漾脖颈处,转头就要和他的眼睛对视上,她不自在地推推他,“是你身上有烟味。” 他这才退回去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还真没散干净,我回家就洗澡。” 到家后,两人照例各自回屋洗漱睡觉。 晚上十点多,周漾裹着睡袍出来拿东西,发现许屹站在客厅的阳台上。 “还没睡?”周漾问。 “嗯,雨停了,”他看过来,“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圆。” 十一月的海市迎来了它的“冬季梅雨”,滴滴答答下了大半个月。 周漾去冰箱倒了两杯威士忌,走到阳台递给他一杯,“总算停了,我最讨厌这种阴冷的下雨天,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放晴,来,庆祝一下。” “你身体恢复没多久,现在最好别喝。”许屹伸手要拿走她的酒杯。 周漾赶紧护住,冲他软声道:“就一口。” 许屹看着她,眼神慢慢也化作了杯中的酒水,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 两人对月举杯,周漾喝完一口,剩下的都归了许屹。 就着月光,俯瞰城市的夜景,白天的烦心事好像一扫而空。 夜风阵阵,吹起周漾的长发,丝丝缕缕飘散开去,她用手随意顺到耳后。 忽觉心中异样,侧眼看去,发现许屹正在看着她。 两人站得近,胳膊肘挨着胳膊肘,他整个人看起来沉醉又温柔。 周漾凑过去仔细看他的脸:“这么点就喝醉了?” “当然没有。” 他的眼中荡起笑意,或许,还有别的东西。 “那你怎么这样看我?”她的声音轻下去。 “怎么样?” 他声音低沉又含糊,好像也并不需要周漾回答,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帮她捋开几缕长发,随即吻了过来。 月光之下,周漾和他密密地接吻。 清淡的酒味好似熏醉了她,只是这样接吻而已,身心就好似全部被填满了。 嘴唇分开的间隙,周漾说:“你刚才没闭眼睛。” “嗯。” “为什么?” “我想看着你。” 他略略低头再次靠近她的嘴唇,却不动作,只有热热的鼻息落下。 周漾呼吸停滞,心跳却加速。 她明明在期待着什么,可她还是有些恍惚。 在这样如梦似幻的时刻,她有点忍不住想要和他互诉衷肠,想把心底的那些疑惑统统问清楚,可是这样的时刻又太过温馨太过美好,她害怕问题的答案并非通往她想要的地方。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缤纷复杂,喜欢不会是永远的喜欢,欲望却只是一时的欲望。 不过,至少此时此刻,快乐是纯粹的。 她仰起脸,鼻尖蹭着他的鼻尖。 他倾身过来,再次衔住她的嘴唇。 - 周漾很早醒来,窗帘隙开了一道缝,蒙蒙天光漏满了半个屋子。那窗帘还是昨晚为了让月光洒进来故意拉开的。 是许屹要求的,他说他要看。 …… 室内没开灯。 他抵在她的身后,亲吻她的背,嘴唇一路往下,最终被她制止。他捉住她的手,又伏到她的耳旁。 “我不进去。”他的声音嘶哑,手掌在她腰臀间游走,“我想让你快乐。” 她浑身都在发热,夹住双腿不让他继续放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她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整个句子。 他听完顿了一秒,随即捏住她的下巴和她接吻,唇舌间的动作却比刚才还要狂热,柔情蜜意仿佛要全部融化在这个吻里。 周漾逐渐意乱情迷,抚摸过他的身体,最后是欲望昂扬处,她问:“我帮你?” “太晚了。”他的呼吸灼热。 他停下来安静地看她,摩挲着她的额发,忽然揽住她的胳膊拉到自己背后,和她相拥在一起。他闭起眼睛,把脸埋进她的发间,让她的气息扑进他的鼻腔盈满整个身体。 “这样就很好。”他轻声说。 …… 于是—— 同居生活就此进入新的阶段。 周漾翻了个身,落入眼前的是男人赤裸的胸膛和坚实有力的臂弯。 初冬的天气,男人的身体像好似一个火炉,源源不断给她传递热量,仅盖着一条薄毯就已足够,她像虾米一样弓起身体,猫进他的怀里。 他在睡意朦胧中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膝盖顶开她的腿把她展平,过了一会儿,手开始不老实地往下,在她屁股上捏了几下。 周漾抬眼去看他的脸,呼吸平稳,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轻声骂了一句:“流氓。” 之后起床洗漱,吃完早饭一起出门,新阶段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除了,嘴唇接触的次数变多之外—— 周漾在出发前被人压在沙发深处接吻时这样总结。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总结错误。 生活当然不止这样…… 自从搬到一个房间,浴室便也用着同一个。 周漾不仅没有锁门的习惯,还经常丢三落四,以至于给了对方太多机会。 有过亲密接触的孤男寡女,连洗澡都会莫名其妙洗到一起。 这晚又是气喘吁吁纠缠在浴缸。 “这样下去真不行,我早晚得废了。” 许屹低低喘息,声音沉闷。 周漾先是笑,再看他的样子是真难受,也乐不出来了,试探着提议:“已经一个多月了,医生说可以,要不做吧?” 他没说话,手拢在她胸前缓慢揉捏,最后说:“……下个月再说吧。” 于是“十二月要和对方做爱”变成了日历本上隐藏的待办事项,两人各自在心中默默数着日子,怀揣着同一份心照不宣的期待。 至于具体是十二月的第几天,双方并没有探讨过。 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周漾的工作安排突然多出邻省的几个项目考察,挤占掉她十二月份的前半个月,是整整两个礼拜。 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只有临睡前才有时间给许屹打电话。 第88章 终于,在这样的工作强度下,她超额完成任务,提前两天回到了海市。 到家的时间是晚上九点,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周漾坐在沙发上给许屹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 他却说:“我在南市,临时有个讲座要参加。 “好吧,”周漾压下心中那股失望,“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早上才接到的通知,你白天忙,本来想晚上和你打电话的时候说,”许屹顿了顿,“你怎么提前结束了?” 周漾气鼓鼓道:“你以为我这几天紧赶慢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 她猛然停住话头没说下去。 他却在电话那头轻轻笑开了:“原来你比我还急。” 周漾恼羞成怒:“到底是谁急啊?……就应该废掉你算了!” 他仍是笑:“没让老婆得到满足确实怪我,”他忽然停住,“要不我们phonesex?”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深沉又正经,偏偏那种询问的语气像个哄骗人的坏小子。 周漾一时没了声音。 其实她有点好奇,还有点跃跃欲试,可是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真急不可耐,只能故作不屑:“没玩过,你演示给我看。” 他慢悠悠说:“演示啊?也行,webcamsex更刺激。” “你这人烦死了!”周漾联想力丰富,瞬间面红耳赤,同时还有些郁闷,“没看出来你这么会玩。” 他立刻申明:“我可没玩过,我只是学习探索能力都很强……你要不要跟我试试看?” 周漾支吾着没作声,忽然听见他那边似乎有人说话,她疑惑地问:“你这么晚不在房间里吗?还有人?” 他捂了捂听筒,过一会儿正色道:“一起来的同事找我,先不跟你说了。” “噢。”周漾闷闷不乐。 他大概是听出来了,低低笑了一声:“乖乖在家等我,我过两天就回去。”他放软了语气,听起来温柔又眷念。 周漾喜欢他这样子说话,她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迷恋这种感觉的,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在下意识点头:“嗯,我等你。” 耳边是安静的呼吸声,许屹照例在等着她先挂电话。 周漾迟疑了一会儿,莫名觉得他今天应该再说点什么,那样才会更符合他俩现在的状态,至于是什么状态,她自己也说不好。 可能许屹就更没法感知了吧,他像往常一样,什么也没有说。 - 第二天又是上课的日子,吃好午饭才从食堂走出来,就遇到一个熟人,是许屹的朋友秦钦。他为人开朗,主动过来打招呼,还和周漾的几个同学也聊了几句。 秦钦问:“你们现在是回教室吗?” “对。” “那顺路,走吧走吧,我也要去办公室。”他大大咧咧道。 其他人走在前面,周漾和秦钦作为相识走在后面,两人都是健谈的e人,场面不见一点尴尬。 秦钦聊起周漾读的课程,无不羡慕:“弟妹,你这可是总裁班,光是学费就是我年薪的好几倍。” “你别叫我弟妹了,听着真别扭,我上次就想说了。” “不叫弟妹叫什么?周总?周小姐?” “你就喊我名字吧。” 秦钦呵呵笑了,也不啰嗦:“行,那就周漾。” 作为通过许屹结识的两个人,话题免不了又回到中间人身上。 秦钦问:“许屹不在家,还习惯么?” “我俩都挺忙的,所以还好。” “我还以为你俩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周漾笑着说:“也就分开没几天。” “说起来你俩没在他老家办婚礼吧?” “嗯,没有。” “那你这趟怎么不跟着他回去?” 周漾一时没反应过来:“跟他回去?” “是啊,他这次回老家,我以为你俩一块儿呢。” “他不是……”周漾顿住,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她强自冷静,“他跟你说的回老家吗?” “这倒没有,但他不是每隔一阵子就会回去一趟嘛,我就以为他这次也是回老家呢,”秦钦挠挠头,“不是吗?” 周漾记得很清楚,婚礼之前许屹告诉过她,他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 她想不通,这件事情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 秦钦还在看着她。 周漾回过神,笑笑说:“是回去了,但是不巧赶上我出差,就没一起。” 一行人很快到达了教学楼区,周漾和秦钦道别。 她一个人走在最后,打了个电话,让人查一下许屹最近买的飞机票或者高铁票。 她站在教学楼外面等了一会儿,很快收到答复:许屹最新行程的目的地是纳普,而非南市。 寒风阵阵,周漾下意识将大衣扣紧一些,手指绕过带子时,无名指上的钻戒被勾住,从手指滑出了一些,她习惯性将它推了回去。 做完这个动作,她不由停下来,伸出手掌,看着钻戒发怔。 这枚因为贴心而特意买大的戒指,已经随着那个孩子的离去,彻底沦为了不合适的尺寸,除非有下一次孕育的降临,否则按照她的自律和爱美程度,不可能会有匹配的那一天。 冥冥中仿佛在暗示她和许屹的关系。 她在不久前才刚刚说服自己,不要去深究他的内心企图,哪怕他是为了利益而来她也认了,反正她有这个资本提供给他,她可以做到不在乎。 可是近来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她主动忽略掉对许屹的那些质疑,沉浸在他带来的快乐和美好,和他做起了真正的夫妻。她以为无论如何,男女间相处时的小细节骗不了人,她自信地认为自己感受到的情意哪怕掺有谎言,起码也有大半真实。 有一些瞬间,她甚至觉得他俩可能就是在谈恋爱了。 可是现在,现实教她做人,谎言之后还有谎言,那些所谓的真实通通都要打上问号。 显然,那个男人的身上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第58章 见风起(六) 自从纳普通了高铁之后,从海市过来的路程轻松许多。周漾大清早的航班飞到丰州邻省省会,再坐高铁到达纳普,之后包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到昭亚村,到的时候天色还未擦黑。十几年的光阴过去,昭亚这座小山村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家家户户都修起了二层小楼,大路小径都是水泥修筑。村口放着一块大石头,用红色油漆写着昭亚村三个大字,旁边还有绿化过的痕迹,只是现在已经杂草丛生。周漾凭着记忆指挥司机开到昭亚小学的位置,兜了一圈只看到几户人家。她等了一会儿,下车拦住一个路过的中年妇女,一番交流下来总算搞明白小学早已在十年前就完成了搬迁整合,如今昭亚村里已经没有学校。周漾又问许屹家在哪里,妇女说不认识。周漾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许屹的大伯叫什么名字,最后灵机一动,改问当年的状元家在哪里,妇女噢了两声说知道,喊他屹娃子,然后给周漾指了指路。“他现在又不住那儿,”妇女多说了几句,“屹娃子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周漾有些惊讶:“他很久没回来了吗?”“我反正是没见过,哎哟,有什么好回来的,爹妈都没了,现在他堂哥一家人在他家里住得好好的,他怎么回来嘛。”周漾更加疑惑:“他堂哥怎么会住在他家?”妇女狐疑地看看她:“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问这么多做什么?”周漾露出个笑来:“大姐,我是许屹的好朋友,正好路过村子就过来看看,”她从包里拿出五张百元钞票递过去,“他这人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我作为他的好朋友想多了解了解他,大姐你就帮帮我吧?”妇女来回推了几次,可周漾出手实在大方,说起话来温柔又客气,她最后还是扭捏着收下了。“你实在不用给我这么多,我跟他们家也不熟。”周漾说:“没事的,大姐,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妇女想了想,说:“我记得是他奶奶没了之后吧,他大伯说让他跟着他们家过活,他一个没成年的娃娃也做不了主,就这么记在他大伯名下了。屹娃子一直在外头上学,在家里待的时间少,那慢慢的,宅基地不就被他大伯家… 自从纳普通了高铁之后,从海市过来的路程轻松许多。 周漾大清早的航班飞到丰州邻省省会,再坐高铁到达纳普,之后包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到昭亚村,到的时候天色还未擦黑。 十几年的光阴过去,昭亚这座小山村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家家户户都修起了二层小楼,大路小径都是水泥修筑。村口放着一块大石头,用红色油漆写着昭亚村三个大字,旁边还有绿化过的痕迹,只是现在已经杂草丛生。 周漾凭着记忆指挥司机开到昭亚小学的位置,兜了一圈只看到几户人家。她等了一会儿,下车拦住一个路过的中年妇女,一番交流下来总算搞明白小学早已在十年前就完成了搬迁整合,如今昭亚村里已经没有学校。 第89章 周漾又问许屹家在哪里,妇女说不认识。 周漾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许屹的大伯叫什么名字,最后灵机一动,改问当年的状元家在哪里,妇女噢了两声说知道,喊他屹娃子,然后给周漾指了指路。 “他现在又不住那儿,”妇女多说了几句,“屹娃子都多少年没回来了。” 周漾有些惊讶:“他很久没回来了吗?” “我反正是没见过,哎哟,有什么好回来的,爹妈都没了,现在他堂哥一家人在他家里住得好好的,他怎么回来嘛。” 周漾更加疑惑:“他堂哥怎么会住在他家?” 妇女狐疑地看看她:“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问这么多做什么?” 周漾露出个笑来:“大姐,我是许屹的好朋友,正好路过村子就过来看看,”她从包里拿出五张百元钞票递过去,“他这人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我作为他的好朋友想多了解了解他,大姐你就帮帮我吧?” 妇女来回推了几次,可周漾出手实在大方,说起话来温柔又客气,她最后还是扭捏着收下了。 “你实在不用给我这么多,我跟他们家也不熟。” 周漾说:“没事的,大姐,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 妇女想了想,说:“我记得是他奶奶没了之后吧,他大伯说让他跟着他们家过活,他一个没成年的娃娃也做不了主,就这么记在他大伯名下了。屹娃子一直在外头上学,在家里待的时间少,那慢慢的,宅基地不就被他大伯家占去了嘛,新房子也造起,什么都变成他大伯家的了。” 难怪结婚的时候他都没有通知老家的人…… 那许屹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去了哪里呢? 周漾问:“他还有其他亲人吗?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妇女撇撇嘴,面露心疼:“屹娃子也是可怜,他妈妈是逃婚逃出来的,跟娘家断了关系,连屹娃子考中状元那年,他外公外婆家的人都没得来看一眼哦,真是狠心。”她叹了口气。 周漾默了默,又问:“那他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 “这我就不晓得咯,”妇女摇头,但因为收了五百块钱的关系,她绞尽脑汁再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有个女娃娃!我认识的,是隔壁村的夏夏,那时候跟他关系很好的。” 周漾急忙说:“是罗夏吗?” “对对对,就是她,我想起来了,”妇女笑起来,“他俩以前还谈过朋友的。” 周漾听了这句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俩以前天天一起上学,被大家这么传的吧。” “哪里呀,就是谈过!”妇女被打开了八卦的阀门,拉着周漾兴致勃勃道,“夏夏当年被她爹妈说好了一门亲事,眼看着要结婚了,屹娃子追上门去,被她爹妈赶了出来,后面还不死心,闹到了报警的程度,他们村里来了两三辆警车,好多人都跑去看呢。” 周漾这下彻底懵了。 妇女看着她的表情,只当她是喜欢许屹追上门来,所以听到这事不高兴了,连忙说:“不过这都是他俩小时候瞎胡闹,后来马上就分开了,夏夏结婚后就跑去她男人那边,屹娃子继续参加高考,两个人两条路,后面就没听说了。” 等等—— “高考?”周漾声音都拉高了几分,“你是说夏夏是高三那年结的婚吗?” “是啊,”妇女应了声,“第二年屹娃子就考上省状元了嘛,我们这里阵仗搞得很大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 “那,那夏夏后来参加高考了吗?” 妇女憨笑起来:“都结婚了还读什么书呀。” 从前的时光在周漾脑中飞速闪回,她讷讷问了句:“你知道夏夏嫁去哪里了吗?” “你今天算是问着人了!我娘家就是夏夏那村子的,正好知道。”妇女面露得意,她忽觉自己的五百块钱收得很是应该,卖力地说,“她结婚后十来年都没回过家,头几年有人问起来,她爹妈就骂她是赔钱货跟着男人跑了不着家,后来就直接说失踪了联系不到人。大家都说夏夏估计是被她爹妈给卖了,不然怎么可能联系不到女儿呢?” 周漾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心也跟着沉下去。 妇女却突然神神秘秘地看看四周,声音放轻了些:“不知道是去年还是前年过年的时候,有人去他们家耍,看到夏夏了!她爹妈遮遮掩掩的不让她见人,其实是因为她疯了……据说哦,夏夏是被她男人打得脑子坏掉了,不要她了才退回来的,她爹妈嫌拖累,平时送在神经病那种医院里,过年了才让她回来一趟。” 周漾被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震得有些恍惚,她消化完所有信息,怎么也没办法把记忆中那个聪明又乐观的女孩和这样悲惨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她一方面感到心痛,另一方面,对许屹的疑惑却再一次加深—— 他但凡这几年回过村子,就一定会知道罗夏的近况,那他为什么要对她隐瞒罗夏的事情呢?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他真如他所言很久没回来了,起码当年的“退学、报警、逼婚”他都是知晓的,他怎么能把这一桩桩一件件耸人听闻的事件简简单单地归结成“罗夏结婚了”呢? 周漾只觉心中那个谜团越滚越大,大到她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她定了定神,暂时先把许屹的事情放在一边,她现在需要了解罗夏的情况。 “你知道夏夏现在住在哪个医院吗?” “这我哪里知道呀?估计不是县里,就是市里,”妇女说完又加了一句,“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我听别人传的,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要是说错了你可不要怪我。” “不会。” 周漾心里头乱糟糟一片,胡乱应了句,回到了车上。 司机看着这位精致女人回在后排上半天没有声音,问她:“美女,还要去哪里?” “回县城。”她说。 “好嘞,”司机启动车子,掉头上路,“美女你是外地来的吧?回县城找好住的地方了吗?我有亲戚开了一家宾馆,干净得很……” “我要去县里的精神病院。”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去看朋友?” “不是。” 司机闭了嘴,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去按手机屏幕,修改了目的地重新规划路径。 车子里只剩下机械的导航播报声。 周漾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沉默无言。 - 纳普县人民医院的精神科是一幢单独的三层楼房,离门诊急诊都很远。 大楼白色外观,望上去,每一道门每一道窗,包括每层楼的阳台都用不锈钢围栏封住,楼顶则竖着几个红色大字:精神疾病研究防治中心,旁边还有一些小字,诸如定点医院之类。 还没进去,就有一股压抑感扑面而来。 里面的装修设施倒和外面非常一致,看起来年代久远,周漾感觉很像自己小时候去过的那种公立医院。 她怀着碰运气的心情漫无目的地往里走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找到罗夏。 值班护士一看有生面孔,冲周漾说:“晚上不接受探视,明天再来。” 周漾说:“请问这里有一位叫罗夏的患者吗?” 值班护士不耐烦道:“自己都没搞清楚就来了?” “抱歉,能帮我查一下吗?” 还没等她回话,另一个护士着急地跑了过来:“你看见王医生没有?29床又闹了!” “王医生?刚还在办公室啊?” “是不是抽烟去了?” “快找快找!” 两人急急忙忙走远了。 而通往病房区的铁门还开着没有锁上。 看来这里管理松散。 周漾直接打开铁门走了进去,穿过一条走廊,两旁都是紧闭的诊室,走到底,又是一道铁门,她被拦在这里。 她朝里面望了望,是一个大厅,里面灯火通明,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们在里面自由活动,有的聊天有的看电视,有的在学跳舞蹦蹦跳跳,光看外表,他们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周漾试着推了推门,铁门落锁,确实没法打开。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她突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连日来的朝夕相伴,周漾已经可以做到仅从一个背影就认出那个人就是许屹,无论是身型还是走路的姿势,她都无比熟悉,甚至是他身上那件普通的黑色毛衣外套,她也一眼认了出来。 周漾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喊他。 因为此时此刻,许屹怀里搂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小鸟依人地倚靠在他怀里,几乎整个人都被他宽大的身型挡住了。 周漾猜测那个人可能是罗夏,记忆中罗夏一直就是很娇小的。 “哎呀,你怎么自己进来了?快出去!”值班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周漾的思绪。 周漾看向她:“你好,我是来看我朋友的,她叫罗夏,我好像看到她了。”她朝里面指了指。 第90章 护士望了一眼,说:“嗯,就是那个,她男朋友又来看她了。” “男朋友?” 周漾再次听到这个说法,原本觉得是无稽之谈的事情变得有些可信,她下意识追问:“谁说的?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你们猜的?” 护士看了她一眼:“你这人说话真奇怪,什么谁说的,她男朋友自己说的啊。” 周漾呆了呆,喃喃道:“抱歉,我不知道罗夏有男朋友。” “那难怪了,”护士一脸了然,“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大帅哥,有个疯子女朋友,竟然能做到不离不弃,我们一开始都不信呢!但是他不仅坚持来看她,每次来都买好多衣服零食,还给她洗头吹头剪指甲,体贴得不得了,你朋友命真好啊!” 周漾听罢,苦笑着摇了摇头:“命好就不会来这里了。” 护士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讪讪道:“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对了,你现在得出去了,这是规定。” 周漾问:“我可以在这里再看一会儿吗?很快就走。” 护士见她一脸愁容,说:“行吧,给你破例一下,不过你得快点出来哦。”她交待了一句。 “好的。” 再看过去,许屹已经带着罗夏慢慢走到了另一侧,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他的侧脸。 他低头在跟罗夏小声地说话,神情温柔。 周漾忽然想起自己在家修养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搂着自己在房间里走上几圈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俩现在的姿势。 难怪他做得如此熟练……原来他的体贴,还有那双深情的眼睛从来都不是她的专属。 周漾心头起伏不定,沉默地站在原地。 她一直等到他俩从她面前不远处经过,她才大声喊过去:“许屹!” 听见声音,他俩一齐转过身来。 周漾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许屹惊讶的眼神,她反而先注意到了罗夏,因为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饶是周漾做好了“罗夏已经疯了”这件事情的心理准备,她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女人形容枯槁,一双大眼睛深陷在蜡黄干枯的脸色里,被衬托得有些可怖。骨瘦如柴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里仿佛可以来回晃荡,像一片摇摇欲坠、即将凋零的叶子。这样的形象不仅和当初那个阳光的小姑娘天差地别,甚至和普通同龄人相比,也要苍老上十几岁。 除此之外,她的动作明显迟缓,望过来的表情也异常呆滞。 周漾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罗夏一脸茫然,抬头去看许屹。许屹冲罗夏笑了笑,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搂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和周漾打招呼,也没有要过来解释的意思。 周漾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两个人,透过铁门的道道栏杆间隙,看着他俩始终依偎在一起。 扶在门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她逼迫自己再次开口:“许屹!我要你现在立刻滚出来,听到了吗?!”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回头,连迟疑也没有。 第59章 见风起(七) 周漾一直等在门口,许屹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先回住的地方,她说她不走,她会等到他出来为止。冬夜渐深,开始飘起雨丝,周漾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掐断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打不通电话,许屹很快从里面出来,他走到周漾身边,伸手拉她站起来。周漾又冷又累,被他拖起后,不管不顾地朝他又踢又打。“骗子!混蛋!我怎么之前就没看出来你是个混蛋啊?!”她几乎用了全力。他任凭她动作,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周漾披上。周漾一把甩开扔在地上,“谁要你的臭衣服脏衣服!你给我滚!”“你等到现在就为了让我滚?”他说完就去捡大衣。周漾更加来气,走过去踩住被他拿在手里的大衣,在上面狠狠跺了两脚。跺完了,转身要走,却被扣住了手腕。许屹顺着手腕去摸她的手,把她的手包在掌心,“你身上太凉了,再生气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他重新把衣服给周漾披上,不容推诿地扣住。周漾被他包在大衣里面,面前是他的脸,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她挣也挣不开,走也走不掉,既愤怒又委屈,只能拿眼凶巴巴地瞪着他。他说话的声音如常:“下雨了,先去里面,我给你解释。”“我不去!”周漾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我就站在这儿,你现在立刻给我说清楚!”他伸手抚去她额上的水珠,“你都淋湿了。”“湿了也不关你的事!”她开始乱动。他摁着她:“不管你哪里湿了,都关我的事。”周漾的一腔愤怒竟然换来这么一句,她被气乐了:“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你烦不烦啊?”他一脸无辜:“我说什么了?”周漾刚才还有些冷,现在只觉一股怒火从头烧到了脚,烧得脸颊都热起来了。见她气成这样,许屹总算放软语气说正事:“周漾,这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周漾横他一眼:“那就长话短说,归纳总结都不会吗?你当的什么垃圾教授?”他看着她,沉默两秒,说:“事出有因,但我和夏夏什么都没有,你能先不为这个生气吗?”周漾生气的事情明明有很多很多,偏偏被他击中最… 周漾一直等在门口,许屹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先回住的地方,她说她不走,她会等到他出来为止。 冬夜渐深,开始飘起雨丝,周漾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掐断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打不通电话,许屹很快从里面出来,他走到周漾身边,伸手拉她站起来。 周漾又冷又累,被他拖起后,不管不顾地朝他又踢又打。 “骗子!混蛋!我怎么之前就没看出来你是个混蛋啊?!”她几乎用了全力。 他任凭她动作,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周漾披上。 周漾一把甩开扔在地上,“谁要你的臭衣服脏衣服!你给我滚!” “你等到现在就为了让我滚?” 他说完就去捡大衣。 周漾更加来气,走过去踩住被他拿在手里的大衣,在上面狠狠跺了两脚。 跺完了,转身要走,却被扣住了手腕。 许屹顺着手腕去摸她的手,把她的手包在掌心,“你身上太凉了,再生气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他重新把衣服给周漾披上,不容推诿地扣住。 周漾被他包在大衣里面,面前是他的脸,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她挣也挣不开,走也走不掉,既愤怒又委屈,只能拿眼凶巴巴地瞪着他。 他说话的声音如常:“下雨了,先去里面,我给你解释。” “我不去!”周漾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我就站在这儿,你现在立刻给我说清楚!” 他伸手抚去她额上的水珠,“你都淋湿了。” “湿了也不关你的事!”她开始乱动。 他摁着她:“不管你哪里湿了,都关我的事。” 周漾的一腔愤怒竟然换来这么一句,她被气乐了:“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你烦不烦啊?” 他一脸无辜:“我说什么了?” 周漾刚才还有些冷,现在只觉一股怒火从头烧到了脚,烧得脸颊都热起来了。 见她气成这样,许屹总算放软语气说正事:“周漾,这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周漾横他一眼:“那就长话短说,归纳总结都不会吗?你当的什么垃圾教授?” 他看着她,沉默两秒,说:“事出有因,但我和夏夏什么都没有,你能先不为这个生气吗?” 周漾生气的事情明明有很多很多,偏偏被他击中最酸楚最在意的那个点,这个点还显得她小肚鸡肠不够善良,她一时有些挂不住面子。 “谁说我是为这个生气了!” 她绷着情绪撇过脸,不再说话。 许屹双手把在她的腰间,侧过脸来瞧她,和她对视。 他在说话的时间里也淋到了雨,头发和眉毛因为晶莹的湿意更显浓厚,看过来的眼睛又清又亮。 两人脸对着脸,眼眸望着眼眸。 他呼吸的气息便也笼了过来,干净的、温热的,周漾完全讨厌不起来,一时也没顾上挣扎。 他低低地问:“真的烦我?不听我解释了?” 周漾没声音,她觉得自己简直太没原则,半天才憋出一句:“烦得要死,你快滚。” 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属驴的啊?这么倔?” “你才是驴!”周漾拿脚踹他。 他全然受着,一点也不反抗一点也不恼,“也行吧……”在周漾再次动怒之前,他正色道,“既然你不愿意进去,那去我住的地方,我们慢慢聊,行么?” 周漾没作声,默认了这个方案。 - 许屹住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宾馆,是私人开的,装修一般,胜在还算干净。 周漾进去后在椅子上坐下,许屹拿了瓶水递过来,见周漾要脱外套,他叮嘱:“空调热起来要时间,你过会儿再脱。” 第91章 “不要,我难受。”周漾直接把大衣扔在一旁。 许屹没说什么,拿起她扔在桌上的衣服挂到衣橱里,回到周漾对面的床上坐下。 周漾示意了一下他坐着的床:“你一个人睡大床房?” “嗯,怎么了?” “没怎么,”周漾看着他,“你可以开始你复杂的解释了……夏夏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精神分裂,很多年了。”许屹说完,问周漾,“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找过来的?” “我本来是去你们村里找你,结果就这么打听到了。” 他点点头,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找我?” “因为秦钦告诉我你经常回老家,”周漾盯着他,“许屹,你一直在骗我。” 他神色不变,没有反驳。 周漾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一样一样来吧,你先告诉我,村里人传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他看过来,反问:“他们怎么告诉你的?” 周漾能感觉出来,好几次了,每次许屹不想开口的话题,总会被他回避掉或者荡开去,可是她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她觉得很累,懒得和他兜圈子。 她直接把听到的故事大致说了一遍,仅隐去他和罗夏谈恋爱这点。 许屹听完沉默一会儿,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是夏夏当年结婚不是被逼的,而是自由恋爱,她也没有被她老公打,她是生完孩子后被抛弃了才疯的。” “怎么会是自由恋爱?!” 周漾有些震惊,她更相信罗夏是被迫的。 “我是说你俩当年成绩那么好,她做梦都想靠读书走出大山,怎么可能为了谈恋爱结婚,就放弃了高考?”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高三第一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发现夏夏突然没有来上课了很奇怪。” 许屹停顿片刻,开始他的叙述。这注定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他神情严肃,完全没了刚才的随意。 “我联系不上她,就去她家里找她,她爸妈告诉我,她已经结婚嫁去男方的城市。我不相信,觉得不可能,我猜测夏夏是被她爸妈逼婚了,情急之下报了警,和警察一起去她家里要人……我想救她。 “结果却是一场乌龙,我接到了夏夏打来的电话,她亲口告诉我她谈了恋爱,想要和那个男人结婚,我问她是不是被威胁了,她说不是,因为她已经怀孕了,回去读书也是丢人显眼,还不如跟那个男人结婚算了,反正最后还是得走这条路。” 他停住,眼底骤然涌起一丝悲痛。 “她还让我不要再联系她了,就当世界上没有她这个人,我不答应,可是她说得很决绝,从此单方面失联。直到两年前,我回家扫墓,才听说了她回来的事情。我直接去她家问她爸妈,被赶了出来,她爸妈不欢迎我,应该说不欢迎任何和夏夏有关的人。我只能像你今天这样,试着来医院找她。 “那个时候,她的状态比现在还要糟糕,时不时就会打人,所以长期被关在一个单人间里限制行动。我想把她换到大医院去,但必须得到监护人同意,她爸妈拒绝了我,并且警告我别再来找夏夏。再过来我就谎称是夏夏不被承认的男朋友,拜托医生护士帮忙打掩护瞒着她父母,不过几个月下来,我发现根本不用这样,因为她父母平时几乎不会来看她…… “后来我就花了点钱从市里请专家医生过来给她看病,坚持了一年吧,好转很多,至少不会打人了。就这样一直到现在。” 长长的一个故事听完,周漾怔忡很久,她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许屹同样五味杂陈,说了句:“世事难料。” 此刻好像说什么都是枉然,两人一时都没了声音。 片刻后,周漾轻声问:“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因为这也是夏夏的意思。” 周漾追问:“夏夏不让你告诉我吗?为什么?什么时候,怎么说的?” “当年最后那通电话,她跟我说了很多。她说是她自己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没脸面对大家,她让我不要告诉你,也不要告诉其他老师同学,她觉得如果你们知道了,一定会对她非常非常失望,她不希望自己在你们心中留下的是这样一个印象。” 周漾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十七岁的罗夏,有一双爱笑的眼睛,她坚强向上、积极乐观,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她坚信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坚信读书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她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就不会重蹈山村里那些同龄女孩的覆辙,却在绕了一个圈子之后依然回到了那条老路。 她所有美好的愿望,连带着对生活的所有期许,统统被卷进这个漩涡一样的宿命里吞噬殆尽。 周漾忽觉眼眶湿润,拿手掩了掩,哽咽着问:“那我明天可以去看看她吗?她刚才好像没认出我来。” 许屹沉声道:“她忘记了所有人,状态也时好时差,受不了刺激,所以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带你见她……你暂时别过去了。” “那,我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夏夏如果清醒过来,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 周漾在心中叹息,她走过去在许屹身旁坐下,靠在他的肩头。 许屹有那么一会儿没有反应,片刻后伸出手来,轻轻搂住了她。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靠坐在一起。 第60章 见风起(八) 房间内寂静无声,周漾的思绪却一片混乱,她想起从前,想起罗夏,也想起许屹,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她轻声开口:“我还有问题。”许屹说:“什么?”周漾咬咬唇,问出了口:“你和夏夏以前谈过恋爱吗?”他一愣,诧异道:“当然没有,怎么这么问?听医院的人说的吗?”“……我听村里人说的。”“没有,我和夏夏只是很好的朋友。”他声音沉稳,听起来非常可靠、值得信赖。周漾点头:“嗯,我相信你。”许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语气放松一些:“问完了吗?刚才说一样一样来,还有问题吗?”周漾坐正了身体,看着他的眼睛:“还有。”他像是意识到她的认真,收回了手说:“你问吧。”周漾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已经决定要在今天把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搞明白。她不紧不慢道:“今年我俩重逢的那个研讨会,我一直以为是巧合,但其实不是,你是提前打听好瑞盛会出席,才特意参加的,是吗?”许屹听了并不意外,他看了她一会儿,说:“是的。”周漾心中猛地一紧:“为什么?”他语气不变,坦然地回答:“因为我想结识你的父亲。”果然如此。不是为了她。周漾说:“我明白了。”他问:“你明白什么了?”周漾淡淡道:“追名逐利,人之常情……所以你才会答应和我结婚,和我各取所需,所以你结婚后就进入瑞盛做顾问,还和公司里的人打得火热。”他皱眉:“我什么时候和他们打得火热了?”“所以其他几样你都承认了?”许屹当下没说话,想了想才回:“周漾,我承认我确实需要钱。我之前过得很佛系,没什么物欲,以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全部心思花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面,直到我找到夏夏……她对她爸妈来说是个累赘,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她这样活下去,我想给她找最好的医生,我想在未来能负担起她的生活……”“这些我可以做到,”周漾打断他,“现在我知道了,不会眼看着不管。”“……不用,我目前可以负担,如果以后遇到了困难,我会跟你说的。… 房间内寂静无声,周漾的思绪却一片混乱,她想起从前,想起罗夏,也想起许屹,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轻声开口:“我还有问题。” 许屹说:“什么?” 周漾咬咬唇,问出了口:“你和夏夏以前谈过恋爱吗?” 他一愣,诧异道:“当然没有,怎么这么问?听医院的人说的吗?” “……我听村里人说的。” “没有,我和夏夏只是很好的朋友。”他声音沉稳,听起来非常可靠、值得信赖。 周漾点头:“嗯,我相信你。” 许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语气放松一些:“问完了吗?刚才说一样一样来,还有问题吗?” 周漾坐正了身体,看着他的眼睛:“还有。” 他像是意识到她的认真,收回了手说:“你问吧。” 周漾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已经决定要在今天把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搞明白。 她不紧不慢道:“今年我俩重逢的那个研讨会,我一直以为是巧合,但其实不是,你是提前打听好瑞盛会出席,才特意参加的,是吗?” 许屹听了并不意外,他看了她一会儿,说:“是的。” 周漾心中猛地一紧:“为什么?” 他语气不变,坦然地回答:“因为我想结识你的父亲。” 第92章 果然如此。 不是为了她。 周漾说:“我明白了。” 他问:“你明白什么了?” 周漾淡淡道:“追名逐利,人之常情……所以你才会答应和我结婚,和我各取所需,所以你结婚后就进入瑞盛做顾问,还和公司里的人打得火热。” 他皱眉:“我什么时候和他们打得火热了?” “所以其他几样你都承认了?” 许屹当下没说话,想了想才回:“周漾,我承认我确实需要钱。我之前过得很佛系,没什么物欲,以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全部心思花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面,直到我找到夏夏……她对她爸妈来说是个累赘,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她这样活下去,我想给她找最好的医生,我想在未来能负担起她的生活……” “这些我可以做到,”周漾打断他,“现在我知道了,不会眼看着不管。” “……不用,我目前可以负担,如果以后遇到了困难,我会跟你说的。”他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 周漾看着他,没再坚持。 “至于结婚,”他继续说下去,“我俩一开始确实都目的不纯,但如你所说也有感情基础,就这么顺其自然下去挺好的。日子是靠人一天一天过出来的,感情也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是个人就不可能什么感觉也没有,我不是铁打的心,你也不是,对么?” 他语气诚恳,一番话说得异常朴实,却和风花雪月毫无关系。 周漾原本就没打算在婚姻里追求爱情,因此她和许屹的观点是不谋而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可以说是相当合适。 不过一旦说到合适,就又和天雷勾地火的爱情不搭界了。 如此想来,他俩的结合好像和从前那些盲婚哑嫁也没什么不同,被婚姻关系突然捆绑到一起的一对饮食男女,在性爱和柴米油盐里滋生出一种类似爱情又绝非爱情的东西,最后被无数个平凡日子搓磨后转化成纯粹的亲情,如此就能被称作矢志不渝。 这人世间的婚姻不就这么回事么? 这样的结果固然不错,周漾却不可避免地感到怅然。 之前她没有深究自己这股情绪的真实来源,直到今天看到罗夏,回想起过去种种,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许屹如此耿耿于怀的原因可能源自一个心结—— 是那个十五岁的许屹,是那个说“我会永远喜欢你”的少年。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每一次回想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时,都会重新感受到真实地被爱,从而把他当成了某种力量来源,也有更加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把他当作一颗可有可无的尘埃,抛弃在浩渺的记忆脑海,将他彻底遗忘。 直到再度重逢。 她试图在他脸上探寻那个少年留下的痕迹,又在某些瞬间短暂失神。 一次次地试探后,她终于确认,那双世界万物只看得见她一个人的眼睛仅存在于她的记忆高阁,在现实世界里已经杳无踪迹。 由此可见,曾经沧海难为水,一旦见过了他最赤忱最毫无保留的一面,便会徒生期待,希冀他会再次像当年那样全心全意地投入感情。 可惜年近三十的他们都已经过了信奉真爱的年纪,他们拥有各自的事业,还要面对生活中的一堆烦心事,纯粹的爱情注定已成过往,就连纯爱双方本人到场也无法挽回。 周漾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 已近半夜时分,两人准备洗澡睡觉。 周漾来得急,只带了贴身的换洗衣物,没带睡衣,最后只能穿了许屹的t恤出来。他先一步洗完了澡,正靠在床头刷手机,他看了一眼周漾裸露的大白腿就收回视线,也没什么话。 他反应平平,周漾反倒自在一些,掀开被子躺过去。一米八的大床,离他还有点距离,她在床头插好插头给手机充电,听见那边传来“吧嗒”一声,是手机搁在台面的声音。 “不玩了?”周漾偏过头去看他。 “嗯,睡觉。” 他关了灯,房里只剩周漾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他靠过来,温热的胸膛贴住她的背,伸手抽走她的手机放下,揽着她的腰拖进被子里。 周漾惊呼:“你干嘛呀……” 他和她面对面拥抱,一只臂膀枕在她颈下,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背,“就这样,睡吧。” 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姿势,周漾却觉得这样紧密的拥抱反而会睡不着,在黑暗中眨巴着眼睛。 “你会难受吗?” “不会。”许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也没有其他动作。 过一会儿,他轻声开口,声音带了点倦意:“今晚将就一下,委屈你了。” 周漾嘟哝:“我又不是没住过差的地方……我没那么娇气。” 他似乎弯了弯嘴角,低声回了个“嗯”。 周漾躺在他怀里,安静地感受着他的体温、脉搏,看着他模模糊糊的轮廓,辨别着他的额头和下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这样也很好。 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一天,许屹去医院探望罗夏,周漾留在酒店等他回来,两人一起在县城里转了转。之后买好了高铁票和飞机票,准备一起回海市。 临走前许屹再去看了看罗夏,周漾没进去,坐在外面大厅等。 许屹买了些水果来,放到桌上才发现上面已经摆着一箱牛奶和一盒水果礼盒,两样都不是他之前带来的。 他问:“夏夏,你爸妈来过了吗?” 罗夏正在喝水,呼着吸管吹泡泡,听见问话摇了摇头。 “那这是谁拿来的?” 罗夏还是摇头:“不认识。” 正疑惑着,护士进来说:“夏夏,这两天来看你的人好多哦。” 许屹问:“谁来看过她了?” “一个大姐,没见过。” “长什么样?” “普通人,我也说不上来……四五十岁吧,穿个红色棉服,”护士朝门外指了指,“刚走,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追上。” 许屹快步走到门外。 时间还早,走廊里只有医护和病患,过来探望的家属不多,他一眼就望到了走廊尽头处的红衣女人,他立刻朝着那人跑过去。 身高腿长在这时体现出优势来,许屹很快追上,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红衣女人回过头来,在看到许屹的刹那一惊,掩面要走。 许屹抓住她不放:“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什么时候知道夏夏出事的?” 她乱了方寸:“没有,我不知道。” “刘老师……”许屹沉声喊她,手上微微用力,“你是第一次过来看她吗?” 刘莉莉被这句称呼钉在原地,怔了半天没有说话。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声:“许屹,你干嘛呢?” 不远处,周漾从大厅的等候椅上站起,正朝这边走来。 许屹手上一松,刘莉莉便趁机闪身,飞快离开了,他没有再追上去。 周漾来到许屹面前,一脸疑惑:“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许屹寻常神色:“我以为是认识的人,看错了。” “在这里还能认错人?” “背影有点像。” “好吧,”周漾又问,“你怎么才进去就出来了,夏夏呢,还好吗?” “我刚放下东西,认错人才跑出来的。”许屹说,“我和夏夏说几句话,马上就出来。” 周漾看着他欲言又止:“诶,我真的不能进去吗?” 许屹想了想,说:“还是等她稳定一点吧,好吗?” 周漾点头答应。 病房里。 许屹照例叮嘱了罗夏关于日常生活的一些注意事项,诸如天冷加衣、好好吃饭、多喝水之类,罗夏默默听着,最后说:“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许屹笑笑:“我怕你忘了。” 罗夏小口小口咬着苹果:“我只是有时候糊涂。” 许屹观察了一会儿,看罗夏状态还算不错,拿出手机,翻出相册。 “夏夏,我再给你看一遍这几个人,你试着认认看,好不好?” 罗夏点了点头。 许屹一张一张翻过去,对应着照片上的人一一报名字,从贺思敬到贺伊,然后是他能搜集到的基金会当年所有的男老师,最后甚至还有周永曜和戴聿诚。 当然,他给罗夏重点看的还是贺家父子的照片。 罗夏认真听认真看,最后全部摇头,许屹又不甘心地翻回到了第一张,缓慢重复那个名字。 “贺、伊,真的没印象吗?” “很帅,他是明星吗?” “不是明星,是你认识的人,你再好好想想。” 罗夏看了一会儿,面露不耐:“你怎么最近每次来都让我看照片,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他们。”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是不是真的有病啊?我应该认识这些人吗?” 第93章 许屹忙收起手机,柔声道:“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太久没见了,说不定下次就能想起来。” 罗夏停下手,问:“为什么你老是让我看这些人?” 许屹默了默,说:“因为我没有头绪。” 罗夏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只有我想起来了,你才能帮我找到宝宝?” 许屹没有回答。 罗夏自言自语:“可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我说了我只要我的宝宝呀,他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妈妈……” 许屹站起身,转移话题:“夏夏,你还想吃什么?我帮你把草莓洗了吧?” 罗夏看了眼桌上的草莓,笑起来:“草莓好好看呀,我要看一天再吃。” 许屹微笑:“好。” 第61章 有情人(一) 纳普的雨下了整整两天,持续到他们离开。周漾和许屹坐高铁到达邻省省会,出了高铁站一看,这里的天气更差,风大雨大,撑伞走在路上没两分钟就能被淋成落汤鸡。按照经验来说,航班估计要延误。果不其然,一到机场就收到了延误短信,航司安排了机场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专车送达。两人上下车的时候都淋了点雨,天气阴冷怕感冒,一到房间就去冲了个热水澡。周漾换上了昨晚那件大t恤,出来后见许屹多看了自己几眼,向他解释:“我的干净衣服就一套,有点湿挂起来了,再借你的穿一下。”他“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转身进去浴室。周漾独自走到窗边往外看。现在是下午两点,外面狂风暴雨,已经跟傍晚一样。这座城市植被茂密,望出去,满目皆是连绵的参天大树,住在这里仿若置身在森林深处。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最适合在屋里待着,要是再来杯热红酒就更好了。房间内暖气开得很足,周漾舒舒服服窝进窗下的沙发。刚打开手机准备处理邮件,就看到唐灿发来的一连串会议邀请,她赶紧去包里拿了耳机出来戴上,接入会议。许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周漾半卧在沙发上,裸着双腿曲在胸前。他的那件白色t恤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使得她原本高挑的个子被衬得有些娇小,连脖颈和胳膊都纤细许多。她专心致志说着话,手指无意识地卷起衣服的边边,卷到卷不动了又慢慢放开,藏在下面的黑色蕾丝内裤便在这个过程里时隐时现。许屹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他莫名觉得喉咙那块地方突然有些干燥,还有些痒,便往旁边的minibar走去。他打开冰箱,拿了一听啤酒出来。周漾余光早就瞥见许屹出来,可是对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来,周漾也就没搭理他。不一会儿就听见“嗤”的一声,她飞快看了过去,只见许屹手里拿着一听打开的啤酒,他仰头喝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着。放下啤酒时,他觉察到周漾的注视,朝她看了过来。他这人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会顺便把头也洗了,顺毛湿发的他五… 纳普的雨下了整整两天,持续到他们离开。 周漾和许屹坐高铁到达邻省省会,出了高铁站一看,这里的天气更差,风大雨大,撑伞走在路上没两分钟就能被淋成落汤鸡。 按照经验来说,航班估计要延误。 果不其然,一到机场就收到了延误短信,航司安排了机场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专车送达。 两人上下车的时候都淋了点雨,天气阴冷怕感冒,一到房间就去冲了个热水澡。 周漾换上了昨晚那件大t恤,出来后见许屹多看了自己几眼,向他解释:“我的干净衣服就一套,有点湿挂起来了,再借你的穿一下。” 他“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转身进去浴室。 周漾独自走到窗边往外看。 现在是下午两点,外面狂风暴雨,已经跟傍晚一样。这座城市植被茂密,望出去,满目皆是连绵的参天大树,住在这里仿若置身在森林深处。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最适合在屋里待着,要是再来杯热红酒就更好了。 房间内暖气开得很足,周漾舒舒服服窝进窗下的沙发。 刚打开手机准备处理邮件,就看到唐灿发来的一连串会议邀请,她赶紧去包里拿了耳机出来戴上,接入会议。 许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周漾半卧在沙发上,裸着双腿曲在胸前。他的那件白色t恤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使得她原本高挑的个子被衬得有些娇小,连脖颈和胳膊都纤细许多。 她专心致志说着话,手指无意识地卷起衣服的边边,卷到卷不动了又慢慢放开,藏在下面的黑色蕾丝内裤便在这个过程里时隐时现。 许屹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他莫名觉得喉咙那块地方突然有些干燥,还有些痒,便往旁边的minibar走去。 他打开冰箱,拿了一听啤酒出来。 周漾余光早就瞥见许屹出来,可是对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来,周漾也就没搭理他。 不一会儿就听见“嗤”的一声,她飞快看了过去,只见许屹手里拿着一听打开的啤酒,他仰头喝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着。 放下啤酒时,他觉察到周漾的注视,朝她看了过来。 他这人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会顺便把头也洗了,顺毛湿发的他五官看起来异常清俊。 周漾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他大概是误会了她的眼神,歪歪头,指了指冰箱,意思是问她要不要喝的。 周漾立刻摇了摇头,把脸转回来。 她仔细去听耳机里的内容,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会议上。 忽觉沙发凹陷下去一块,原来是许屹过来在她脚边坐下了。他拿出手机开了局游戏,顺便把声音也调成静音。 照理来说这样子完全不会打扰到周漾,她却还是有些不大自在。 因为她的衣服下面只穿了一条内裤,现在这个姿势只要她随便动一下就会走光。 当然,如果只是走光的话也没事,反正两人都已经一起睡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主要是因为她现在正在会议里说话,她习惯在工作时展现出严肃干练的一面,而目前的穿着显然有些不够端庄,偏偏这一幕落在许屹眼里…… 她忽然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周漾开着会,时不时朝脚边那人瞥过去一眼,几次下来发现他全程安安静静打着游戏,根本就没看她。 于是那点子心猿意马立刻转变成了另一种小心思:不是说女人穿男人的衣服,这种下衣失踪的穿法最性感了吗?怎么自己之前在他面前晃荡完今天又晃荡,这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周漾越想越来气,朝他轻轻踹了一脚,还没来得及收回,脚就被人捉住了。 许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却在她脚踝处摩挲了几下才放开。 那触感温柔缱绻,跟寻常的抚摸不太一样,周漾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脸热,赶紧把脚收回来,小声吐槽:“眼睛长边上的吧,这都看得见……” 他却放下手机看过来:“结束了?” 周漾拿下一只耳机,回他:“还没有,但是我已经说完了,现在是静音。” “所以接下去你只用听着就行?” “应该是这样。” 他点点头,直接手机熄屏,随意扔到桌上。 周漾说:“喂,你卖队友啊……” “嗯,所以你要去举报我么?”他拿起桌上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周漾皱眉:“你擦手干嘛?” 他放下湿巾,贴到她身旁:“手机上细菌挺多的,不太卫生。” 他俩离得太近,周漾莫名有些不自在,调整姿势,微微直起身来:“谁玩好手机还擦手呀,你还说你不是洁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是为了你好。” 周漾顿时心中一慌,垂下眼眸不看他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屹没再说话,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胳膊的皮肤紧紧贴着她的大腿,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拨弄开她散落在胸前的长发,轻易就露出布料之下她没穿文胸的风景。 周漾听见他笑了一声,立刻去瞪他:“你笑什么?” 他凑近些,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什么时候硬的?” 周漾低头看了一眼,急忙辩解:“哪有,正常状态就是这样的。” 他视线落在她的胸上,语气一本正经:“是么?我检查一下。”手掌忽然从她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周漾顿时呼吸一滞。 他的嘴唇在她脖颈处游离,不时亲啄,手掌沿着小腹到达胸口,然后整个握住,手上动作轻柔,唯有指腹在微微用力。 周漾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扶在他的肩头,来自胸前的触感慢慢占据她所有的注意力,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也变成了单调的呲呲声,不一会儿,手机便从她的手中滑落下去。 许屹索性帮她摘掉了剩下那只耳机,随即含住她的耳垂,周漾轻哼一声,咬唇忍住呻吟的冲动。 第94章 他吮吸片刻后松了口,同时手上用劲,语带笑意:“嗯,检查通过,现在才是。” 周漾有些羞恼,想骂他几句,可是他已经寻到她的嘴巴和她深深地接吻,手指也在慢慢往下探寻……径直滑进了她的内裤。 周漾身体虚软,体温也在不断升高。 许屹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我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干了。” 她气息不稳:“多久?” “大概会比你以为的,再久一些。” 周漾愣了愣,骂了句流氓,“不会是小时候吧……” 他笑起来,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过一会儿说:“还有更流氓的。”手指用力,已然进入。 周漾顿时叫出声来,又立刻被他含住了嘴唇,哼哼唧唧的声音仅从两人紧贴的唇缝中隙出。 周漾感觉自己此时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头发湿了,脸也湿了,身上的皮肤全都蒙上了一层热乎乎的细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是湿漉漉一片,快要奄奄一息。 她不得不嘴巴对着嘴巴靠他渡气才能呼吸到氧气,她的欲望也被就此献祭,欢愉和空虚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偏偏他这人又极其沉得住气,耐心地主导她、操控她,让她忽而沉入水底,忽而又被拽离水面。她只好用力搂住他的背听天由命,却又在某些时刻想要奋起反击,狠狠地抓烂他……可惜次次败下阵来。 心荡神迷间,跌宕起伏的失重感阵阵传来,持续地刺激着她。 周漾仿佛看到全世界有无数万朵彩色的花在白茫茫的天空中盛大绽放,当那些花开满整个天空的时候,她也变成了其中一朵,霎那间,从花萼到花蕊全部打开,快感到达了顶点。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狂热的余韵从花心蔓延至全身,身体还在持续颤栗。 许屹吻了吻她的额角,迅速从沙发上起身,很快回来,低头撕开了一枚安全措施的包装袋。 “……酒店的?”她迷迷糊糊地问了句。 “早上买的。” 周漾还想问点什么,可是下一秒,他已经干脆利落地直接进入。 他忍耐太久,等待她到达又太久,轮到自己办事时痛快无比,直奔主题。 “你……”周漾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人再次堵住嘴唇。 好在她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挤压的不适很快褪去,被填满的肿胀感让她生出一种奇妙的酥麻和晕眩。 许屹虽急切,却也在猛烈的动作下观察着她的神情,看她蹙眉,听她喘息,心底更加燥热难耐,又不舍太快结束,正思索着,她忽然仰头来舔他的喉结,娇里娇气地说了声:“我要在上面。” 他眼眸一黯,真是差点一泻千里,也不废话,直接将她翻身上马。 “你来。” 周漾双手撑在他的胸膛,缓慢动作,一次比一次深入,她听着他压抑的呼吸声,颇有种征服的得意,哪里想得到他当下正忍得难受。 他眼眸渐深,汗水大颗大颗从他额头滑落,索性把她摁紧,箍着她的腰臀自己来。周漾稍微挣扎,他便拍了拍她的屁股,嗓音沙哑地警告:“别动。” 他在这方面似乎有些强势,周漾委屈解释:“我,想帮你……”说出来的话却被撞得稀碎。 “你乖一点就是帮我。” 他故意使坏似的加重力道、加快频率,动作放肆,好似要叫她知道什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周漾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在一轮轮的冲撞里呼吸愈发急促,直到快要透不过气,直到再也无法克制地娇喘连连。 她感到浑身酥软无力,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背上。 恍恍惚惚中,周漾朝窗外望了出去。 窗外风雨如晦,雨水冲刷玻璃发出哗哗的声响,她看见雨帘下灰蒙蒙的天和深绿色的植物,甚至可以听到外面虫鸣鸟叫的风,还能闻到带着青草土腥味的雨。 周漾在这一瞬间觉得他俩好像也变成了天地自然的一部分。 他们变成了绞绕在一起的藤蔓,依附在彼此的身体深处,把汁液都交融到一起。他们在不断向上,不断升腾,他们要共生到一个身体,一起去高处汲取更多的恩泽—— 以此获得永生永世的亲密。 第62章 有情人(二) 延误的航班本来是第二天上午起飞,结果两人从下午一直腻歪到了晚上后半夜,因此根本起不来,只好继续改签。有人食髓知味,每每不到精疲力尽不肯罢休,到最后周漾近乎奄奄一息,只能由着他瞎胡闹。中途吃饭、洗澡,断断续续地耳鬓厮磨。一起在窗前看风看雨,聊起从前聊起现在,都是些细微末节的小事,一起躺在床上看电影,看着看着数起对方身上的痣,说笑间免不了又是一番纠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拉开窗帘一看,外面已经艳阳高照,索性决定隔天再回海市,两人趁着天气好出去走走。吃了米线游了湖,还喂了海鸥,拍照散步,一路上明明说的都是些无聊话,做的也都是些无聊事,却依然能笑出声来,觉得有意思极了。时间过得飞快。到了走的那天,从飞机上望下去,连绵高山起伏,逐渐远去。周漾看着看着不由发怔,她回过头握住许屹的手,轻声说:“下次来看夏夏,带上我。”许屹“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面色同样深沉。回到海市后,两人各自扎进工作忙碌不停,连着好几天没能一起吃晚饭。周漾应酬多,有时深夜才到家,一进家门就东西乱丢,回屋卸妆洗澡。从前单身的时候自然等着第二天阿姨收拾,如今家里有人,穿着睡衣出来时衣服包包都已被好好收起,床头放着一杯温水,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都在等她。她便跳上床,扑进那男人的怀里撒娇。接下去就是难舍难分,水乳交融。仿佛是顺理成章地——有情人终成眷属。-另一边,许屹找了个周末独自一人去拜访了刘莉莉。刘莉莉如今还在周家的基金会工作,只是早已退居二线。许屹在网上搜索了很久才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她现在的联系方式。他买了束康乃馨,买了点水果上门,家里只有刘莉莉一个人在。她一边说一边给许屹泡了杯茶,“我女儿在学校,我爱人出门爬山去了。”“谢谢。”许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寒暄几句后,他直接切入正题,“刘老师,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了什么事情过来。”刘莉莉点点头,说:“我知道,夏夏变成那… 第63章 有情人(三) 周五那天,许屹提早离开学校,给周漾去了个消息,说今晚一起吃饭,早点回来。到了她那里之后做了一桌菜,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才收到她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出差】他也没心思再热菜,匆匆吃了几口冷炙,收拾整理一番后打道回府。回小区停好车,许屹想了想,摸出手机给周漾发了个消息:【回来了】没想到她这次竟然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电话接通,周漾没声音,许屹便主动开口:“去哪里出差了?”她不情不愿地回:“北京。”“什么时候回来?”“元旦后吧。”“嗯,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他声音温和,四平八稳的样子仿佛对周漾的所作所为一点儿也不计较。周漾晾他到现在,气早就消了,加上他态度积极,更没了吵架的想法,她听他那边的声音似乎在走路,问了句:“你才回去?”“嗯,刚到小区。”距离他说一起吃饭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周漾忽然生出点歉意,放软了语气问:“你晚饭吃了什么?”“随便吃了点。”“噢……北京下雪了,海市下了吗?”“没有。”她声音上扬起来:“我跟你说,北方的雪下起来好大好厚,特别漂亮,我还堆了个雪人……许屹,我们视频吧?”大小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至少比许屹预计得快,显然已经恢复了好心情。他说:“等我三分钟,我马上进屋。”安静的夜晚,许屹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和周漾视频,视频里的她身穿深色羽绒服,面容明艳动人,却跟个孩子似的津津有味地给他介绍刚才堆的雪人。他不时附和几句,大多数时候只是噙着笑意看她。周漾一方面是话多,另一方面是想主动缓和关系,她见屏幕里那个男人始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止了话头问他:“你想什么呢,怎么都是我一个人在找话题?”他说:“我在想你。”语气和神情都极其平淡。周漾非常不满:“喂,你这人会说话吗?‘我想你’这种情话能配上这种语气吗?”他问:“那应该怎么说?”周漾给他演示:“我、想、你……”他自然地接了过去:“嗯,我知道。”周漾皱紧眉头,恨不得要… 周五那天,许屹提早离开学校,给周漾去了个消息,说今晚一起吃饭,早点回来。到了她那里之后做了一桌菜,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才收到她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出差】 他也没心思再热菜,匆匆吃了几口冷炙,收拾整理一番后打道回府。 回小区停好车,许屹想了想,摸出手机给周漾发了个消息:【回来了】 没想到她这次竟然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第95章 电话接通,周漾没声音,许屹便主动开口:“去哪里出差了?” 她不情不愿地回:“北京。” “什么时候回来?” “元旦后吧。” “嗯,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他声音温和,四平八稳的样子仿佛对周漾的所作所为一点儿也不计较。 周漾晾他到现在,气早就消了,加上他态度积极,更没了吵架的想法,她听他那边的声音似乎在走路,问了句:“你才回去?” “嗯,刚到小区。” 距离他说一起吃饭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周漾忽然生出点歉意,放软了语气问:“你晚饭吃了什么?” “随便吃了点。” “噢……北京下雪了,海市下了吗?” “没有。” 她声音上扬起来:“我跟你说,北方的雪下起来好大好厚,特别漂亮,我还堆了个雪人……许屹,我们视频吧?” 大小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至少比许屹预计得快,显然已经恢复了好心情。 他说:“等我三分钟,我马上进屋。” 安静的夜晚,许屹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和周漾视频,视频里的她身穿深色羽绒服,面容明艳动人,却跟个孩子似的津津有味地给他介绍刚才堆的雪人。 他不时附和几句,大多数时候只是噙着笑意看她。 周漾一方面是话多,另一方面是想主动缓和关系,她见屏幕里那个男人始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止了话头问他:“你想什么呢,怎么都是我一个人在找话题?” 他说:“我在想你。” 语气和神情都极其平淡。 周漾非常不满:“喂,你这人会说话吗?‘我想你’这种情话能配上这种语气吗?” 他问:“那应该怎么说?” 周漾给他演示:“我、想、你……” 他自然地接了过去:“嗯,我知道。” 周漾皱紧眉头,恨不得要钻进屏幕里去掐他:“你这人也太讨厌了!” 他笑:“有多讨厌?” 周漾哼了声,下巴扬起,笑得像只狐狸。 “你有多喜欢我,我就有多讨厌你。” - 阳历年的最后一天,食堂里人烟稀少,学生们都是三五成群或者跟男女朋友出去约会跨年了。办公室里有老师听说许屹要去食堂吃晚饭,打趣他这有家室的人怎么过得如此凄惨。 许屹自己觉得还好,他常年独来独往惯了,尤其是碰到那种要和家人一起过的节日,诸如中秋、过年之类,每每都是连朋友都约不到,学生时期是回到一个人的宿舍,工作后则是回到一个人的出租屋。 至于跨年,在他这里就更算不上大节了,许屹完全把它当成了普通的一天来过,甚至工作到九点才离开学校。 一进小区,就看到大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还有元旦快乐的横幅,一路走进去,不少人在楼下放一些小型烟花,或者拿着仙女棒在拍照,欢声笑语间很有节日的氛围。 许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周漾。 他握着手机一路走到家门口,也没收到回复,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擦了擦被冻红的手背,拿钥匙开门。 “砰——”的一声。 缤纷彩带散落在他头顶,屋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紧接着就是周漾热情洋溢的笑脸和欢呼:“老公新年快乐!” 许屹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的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拉着手拖进屋里去了。 “你回来得也太晚了!我等了好久好久,我都快憋不住要给你打电话了!”周漾把他拉到客厅,指着桌上的鲜花和饭菜,邀功似的看向他,“铛铛铛铛~这次是真的惊喜了吧?” 许屹看了眼满桌丰盛,又看向周漾。 他仿若从梦境中醒来,发现一切美好竟然都是真实存在,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缓了缓,问:“都是你做的?” “当然啦!”周漾叉着腰,骄傲地说,“我可是提前回来,看着视频一点点学的,忙活了好久呢……虽然晚饭变夜宵了,但还是超级惊喜的吧?” 许屹嘴角弯起,“嗯”了一声,又问:“你怎么进来的?” 她几乎不来这边,因此许屹并没有给她钥匙。 “我找了开锁师傅呀。”周漾说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许屹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强盗么?”心里盘算着这里治安太差可能得装个摄像头。 “对呀,我就是强盗!” 周漾张开双手抱住他,在他怀里乱蹭乱拱。 “是专门抢你的强盗,入室抢你,拦路抢你,你跑到哪里我就抢到哪里。” 许屹没说话,忽然掰起她的脑袋瓜,捧着她的脸狠狠吻下去。 他的手很冰,冰得周漾一颤,可是他的嘴唇却是那么火热,舌尖抵着舌尖,和她唇齿相依,而且他今天似乎格外动情,接着吻呢,就不管不顾地把她压到桌边,直接去拉她的牛仔裤拉链。 周漾气喘吁吁地推他,“还没吃饭!” 他的嘴唇吻过来,哑着嗓子说:“我现在只想吃你。” 虽然这种突如其来的激情很是不错,但周漾还是拦住了他那只捣乱的手,“不行不行,你的手太冰了……” 他听见这句总算停了下来,目光依然直勾勾锁在她的嘴唇,对着过去亲了一口,然后放开。 “走,先吃饭。” 晕乎乎回到餐桌坐下,周漾拦住他动筷的手,“我先去热一遍!” “我来吧。” 许屹把几个菜拿去厨房回锅,重新端出,问她:“你吃了没?没饿肚子吧?” 周漾坐在位置上点头:“我偷偷点了个外卖吃,现在还能吃下一些些。” 许屹笑了笑:“真乖。” 在周漾期待的眼神里,许屹把每个菜尝了一遍夸了一遍:“虾很嫩,牛肉很入味,空心菜的火候也掌握得很好。” “真的吗?”周漾捧着脸,“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我自己吃了感觉一般般,还担心你会不喜欢。” 许屹看着她,认真道:“我非常非常喜欢。” 就像印证对她厨艺的喜欢是风卷残云一样,许屹把这种吃干抹净的风格再次发挥到了床上,周漾甚至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叫声连连,忽的被他用手捂住了嘴巴,他压过来,低笑着说:“这里隔音不好。” 周漾只好憋着劲吱吱呜呜。 等到她被剥得差不多,亲得差不多,以为要正式办事了,许屹的嘴唇却还没有从她身上离开,他一路从小腹吻下去没有要停的意思,舌头愈发火热,同时手掌握住她的双腿不让她挣扎…… 等到终于尘埃落定,周漾躺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彼此的心跳,问了句:“你今天怎么回事?” “嗯?”他闭着眼睛,并不回答。 “你太不对劲了……” 他笑着问:“不喜欢么?” “喜欢呀……可是我都累了。” “又不用你来。” “那也累。” 两人嘀嘀咕咕说着话,不知过了多久,周漾忽然看见窗外飘起了雪花,立马打起精神,也不睡觉了,拉着许屹起来看雪。 许屹披了件睡衣,把周漾包在自己怀里,两个人安静地站在窗口,一时都没说话。 周漾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忽然听见他说了句:“谢谢你。” 她随口问:“谢我什么?今天的惊喜?” “嗯。” “大小姐亲自下厨,美死你了吧?” 他笑着又“嗯”了一声。 周漾没把这当回事,跟他大剌剌开着玩笑,没想到他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而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再次开口。 “我今天从小区门口走回来,一路上看到了很多人,有的是家长带着孩子,有的是夫妻、情侣……我突然很想你。” 许屹极少袒露内心,周漾听了不免愣住,她刚想回头,他就把下巴搁到了她的肩膀,不给她对视的机会。 周漾不动了,就这么安静地待在他怀里。 “从上大学到现在,我换过很多住的地方,学校宿舍、出租屋,我好像没有把哪里当成过家……可是今天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在里面等我,我突然感觉我好像回家了。” 他的声音深沉浓厚,仿佛冬夜里缓慢流淌的江水。 “原来万家灯火有一盏属于自己,是这种感觉。” 他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茫然,听得周漾心头一酸。 她不由想起他年少时的经历,想到他长大后这么多年几乎独自生活至今,一定是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她忍住落泪的冲动,说:“因为我们是夫妻呀!夫妻一体,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我宣布,你以后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她努力调动情绪想要让他高兴起来,声音却不由自主地轻下去,仿佛也是在对自己说话:“嗯……我也不是。” 第96章 许屹低低地应着,鼻尖眷恋地在她耳后磨蹭,双手把她搂得更紧。 第64章 真相白(一) 元旦假期,周漾的爷爷奶奶趁着新年伊始,邀请了许多亲戚密友来家中相聚,戴聿诚和贺思敬一家都在受邀之列。周漾提前告诉了许屹,他照例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便笑着在他眼前晃悠:“怎么说呀?只要你发话,我们就不去。”他似笑非笑看过来:“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心里有鬼?”“我可没有。”周漾观察他的神情,好奇,“喂,你真不介意啊?就这么无所谓?”他漫不经心地抚着她的长发,“那我该怎么做?拿刀把你的前任们全砍了?”周漾乐了,故意说:“对呀,为妻癫狂,你快去!”“我看你是想一箭三雕,把我们全送进去。”“哪里来的三雕?”周漾想了想,噗嗤一笑,“你说贺伊啊?我跟他真不算谈过,就是闹着玩……”她伏在他的胸口安静一阵。“其实吧,我也没有前任们,你可以把们去掉。”许屹声音懒散:“嗯,闹着玩的都不算谈过,对吧?”“对呀,就是这样!”周漾说完,头皮忽然吃痛,原来是他手上用力,扯了扯她的发丝。周漾咕噜翻起身,把头发从他手里夺回来,“好呀,你这虚伪的男人,嘴上说着不介意,实际上都是打击报复!”“这算什么打击报复?”“你都动手了!还想怎样?”他想了想,语气一本正经:“看来得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动手。”两人在床上闹作一团。-到了聚会那天,两人早早到了,其他人都还没来。周永曜在书房里和周佑泽下围棋,周佑泽围棋学了两三年,如今是五段,父子俩时常来上几盘。许屹看着这一大一小专心下棋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和孙望儒对弈的时光,其实在他心中,也早已把孙望儒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周佑泽嘴巴鼓鼓一脸愁容,回头看了一眼周漾:“姐,你快来帮我!”周漾喝着茶,慢悠悠道:“我比你还菜呢,咱爸的水平,你我加起来再乘上百倍才能赶上。”周永曜爱好众多,围棋下得不赖,周漾的马屁拍得到位,他心情顿时大好,连对儿子的责问都柔和许多:“佑泽,这才刚开局没多久就找你姐搬救兵,最近懈怠了… 元旦假期,周漾的爷爷奶奶趁着新年伊始,邀请了许多亲戚密友来家中相聚,戴聿诚和贺思敬一家都在受邀之列。 周漾提前告诉了许屹,他照例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便笑着在他眼前晃悠:“怎么说呀?只要你发话,我们就不去。” 他似笑非笑看过来:“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心里有鬼?” “我可没有。”周漾观察他的神情,好奇,“喂,你真不介意啊?就这么无所谓?” 他漫不经心地抚着她的长发,“那我该怎么做?拿刀把你的前任们全砍了?” 周漾乐了,故意说:“对呀,为妻癫狂,你快去!” “我看你是想一箭三雕,把我们全送进去。” “哪里来的三雕?”周漾想了想,噗嗤一笑,“你说贺伊啊?我跟他真不算谈过,就是闹着玩……” 她伏在他的胸口安静一阵。 “其实吧,我也没有前任们,你可以把们去掉。” 许屹声音懒散:“嗯,闹着玩的都不算谈过,对吧?” “对呀,就是这样!” 周漾说完,头皮忽然吃痛,原来是他手上用力,扯了扯她的发丝。 周漾咕噜翻起身,把头发从他手里夺回来,“好呀,你这虚伪的男人,嘴上说着不介意,实际上都是打击报复!” “这算什么打击报复?” “你都动手了!还想怎样?” 他想了想,语气一本正经:“看来得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动手。” 两人在床上闹作一团。 - 到了聚会那天,两人早早到了,其他人都还没来。 周永曜在书房里和周佑泽下围棋,周佑泽围棋学了两三年,如今是五段,父子俩时常来上几盘。 许屹看着这一大一小专心下棋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和孙望儒对弈的时光,其实在他心中,也早已把孙望儒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周佑泽嘴巴鼓鼓一脸愁容,回头看了一眼周漾:“姐,你快来帮我!” 周漾喝着茶,慢悠悠道:“我比你还菜呢,咱爸的水平,你我加起来再乘上百倍才能赶上。” 周永曜爱好众多,围棋下得不赖,周漾的马屁拍得到位,他心情顿时大好,连对儿子的责问都柔和许多:“佑泽,这才刚开局没多久就找你姐搬救兵,最近懈怠了吧?” 周佑泽气馁地说:“我忙着踢球呢,哪有功夫下棋,”他见屋里没其他人,只好看向许屹,“喂,你会吗?” 许屹放下手机,说:“会一点。” 周佑泽板着脸说:“那你过来帮我看看。” 许屹闲着也没事,走过去站在周佑泽身后,他看了一眼棋盘,几乎没有思考,就已经拿棋落子。 周佑泽大叫:“你真会假会啊?!看都不看?” 旁边的周永曜却惊叹道:“这一步走得可以啊!” 周佑泽看着许屹落子的位置思考一番,立马扬起脸问他:“你几段?” 许屹随意道:“没几段,大学里加入过围棋社,现在偶尔下着玩。” 周永曜来了兴致:“佑泽,你让许屹来,我跟他对一局。” 周佑泽正脑子疼,爽快地给许屹让位,自己站在一旁观摩。 周漾对围棋可没兴趣,见他们仨盯着棋盘专心致志的样子,转身离开房间,下楼去逛逛。 才到楼下,就正好碰上贺伊一家过来,周漾和几个长辈打了招呼,跟贺伊站在一旁聊天。 “听说你又分手了?”周漾问。 “嗐,刚带着见完父母就闹分手。” “为什么?你又拈花惹草了吧?” 贺伊呵呵笑,默认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他忽然对周漾吹了声口哨朝旁边示意,只见不远处,戴聿诚刚从车上下来。 贺伊笑道:“姐们儿你也真够可以的,这种场面婚礼上来一回不够,还来?就算许屹受得了,我都受不了了。” 周漾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我又没脚踩两条船,他为什么要受不了?” 贺伊看着她,把手伸过去在她面前鼓了几下掌:“人才,你们仨都是人才!”说完,他懒懒靠到一旁的栏杆上,“要我说呢,你老公人不错,好好对他吧,别瞎玩儿。” 周漾觉得好笑:“你又知道了?” “他不是在瑞盛做事么,我半个月前吧,去找我爸的时候见到他,就跟他聊了几句,挺不错一好男人。” 周漾皱眉:“听你这种人夸别人好男人,我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什么叫我这种人?我告诉你,就得是我这种人夸的好男人,才是真好男人。” 周漾嗤了一声,心里倒是乐滋滋的,随口问:“你跟他能聊什么,还聊成好男人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跟男人是有感觉的,”贺伊打了个响指,“聊上几句就能知道对方几斤几两。” 周漾笑:“你对男人有感觉?你gay啊?” 贺伊玩笑似的骂了她几句,又说:“话说,你还记得罗夏吗?” 周漾面色一滞,问:“你怎么突然提她?” “我之前怎么想都想不起她的名字来,还是上次见面许屹提醒我来着,他说他跟罗夏失联了,你知道吧?” 周漾“嗯”了一声。 贺伊面露不解:“真是奇怪啊,现在这种信息年代还能失联,他俩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吗?” 周漾没说话,过一会儿问:“当时你也留了罗夏的联系方式吧,你俩后来聊过吗?” “当然没聊过,我跟你不是马上就去美国了嘛,手机里那么多人呢,我哪记得她是哪个妹妹。”贺伊说完,又笑了笑,“怎么你们夫妻俩都这么问我?你们真以为我和罗夏那会儿谈恋爱了啊?” 周漾一愣,再一想便觉得许屹估计也是跟自己一样顺嘴问问,想知道罗夏那些年生活的其他碎片。 她叹了口气,说:“是啊,还以为从你这儿能知道点消息。” 贺伊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算真交往过,也早忘了。” 周漾瞪他一眼:“渣男。” 贺伊回她:“渣女。” 周漾刚想反驳,贺伊就直起身来,他压着声音说:“不行我得闪人了,这场面我可hold不住。” 贺伊拔腿就跑,只剩下戴聿诚站在几步之外,安静地看着周漾。 周漾当作看不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屋里拿了杯茶。 此时客人们陆陆续续到了,客厅里已经热闹起来。 戴聿诚跟在周漾身后,问她:“怎么,怕人看见你跟我单独待着?” 周漾说:“瓜田李下,还是周围有人比较自在。” 第97章 他摸了摸下巴,“唔……行吧,本来还想跟你聊聊那款新药的定价问题,但这里闹哄哄的也不合适,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周漾顿时哑然,这个问题困扰她已经很久,她想了想,既恼火又不甘,最后还是跟了上去,“小叔叔,北面有个小房间,现在估计没什么人。” 戴聿诚停住脚步看她:“漾漾,我不想让你为难。” 周漾装模作样地笑:“怎么会为难呢?侄女和叔叔一起聊聊业务,再正常不过了。” 他挑挑眉:“那就好。” 随即绅士地让开位置,示意周漾先走。 - 周永曜和许屹的对弈维持了半小时就败下阵来,他不过瘾,连着和许屹下了两盘。 这时候房间里已经来了许多人,贺伊趁着间隙走过去对周永曜说:“伯伯您赶紧歇歇吧!”见没反应,他又给周佑泽使眼色:“你上,你跟你爸玩!” 周佑泽说:“我不要,我要看我哥玩!” 贺伊奇道:“哟呵,还叫上哥了,怎么不叫姐夫?” 周佑泽哼了一声:“姐夫多难听啊。”说着,他别别扭扭地扯了扯许屹的衣袖,“你快再来一次。” 许屹也没想到下个围棋还能换来周佑泽一声哥,他勾起嘴角觉得挺有趣,伸手去收拾棋盘。 贺伊却比他急,心说来来来,来个屁,再来下去你就要被偷家了,他赶紧对许屹说:“我差点忘了,刚才周漾在下面让我带话,说让你下去找她,她有事要跟你说。” 周永曜闻言对许屹发话:“那你先下去一趟吧,别让漾漾等太久。” 许屹点头说好,又看向周佑泽:“你先替我一局?” 周佑泽叮嘱他:“那你快点回来。” 许屹笑了笑:“好。” 起身让座,许屹先和屋里的贺思敬打了声招呼。 他原本以为周漾家和贺思敬一家交好是从贺思敬这代开始,没想到贺家今天不只来了贺伊和贺思敬夫妇,竟然连贺伊的爷爷奶奶都过来了,贺伊的爷爷看起来跟周漾的爷爷非常熟悉,正坐在一处喝茶聊天。 他看了一眼,没多问,一一问好之后往楼下走。 - 北面房间原来是一个小客厅,由于常年不见阳光,老宅里又只有周家爷爷奶奶和保姆在,因此使用率不高,里面只放着简单的沙发茶几。 周漾进去后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回头见戴聿诚关了门,她皱眉道:“关门做什么?” 戴聿诚径直走过来,“漾漾,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停住脚步,两人正好面对面站在窗户的两侧位置。 戴聿诚率先开口:“我听说了,新药研发了七八年,如今上市在即,开了半个月的会,价格还是没定下来?” 周漾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严肃了神色:“嗯,医保局那边要求从128万砍到26万,不然直接移除医保目录,可是股东不答应,他们要求定价必须维持在70万以上……瑞盛已经在这款药上花了太多人力财力,绝对不能出错。”她停了停,“目前所有方案里,我比较倾向于和医保局签订对赌协议,只要采购量每增加50%就降价10%,一旦规模上去,我们的生产成本也能降低。” 戴聿诚点点头:“但这样的话压力就会给到销售部,和医院那边也要打点好关系,否则销售量做不上,还是没法给股东们交待。” “对,所以要建立详细的销售方案和数据模型,才能说服他们。” 戴聿诚想了想:“如果采用多方共担模式呢?医保、商保、还有慈善基金,我记得海市政府有个这方面的专项风险补偿基金。” 周漾沉默片刻,说:“这个方案涉及多方,不太好谈。” “看来你已经试过了,遇到什么难点?说说看。” 周漾把这段时间以来做的尝试和遇到的困难大致叙述了一遍,戴聿诚一边听,一边及时给出建议。两人聊得认真,不知不觉竟在屋里待了一个小时。 还是周漾先反应过来:“要不先出去吧,估计客人都到了。” 戴聿诚自然没意见:“行,你回公司约个会议吧,把相关人员拉上,再详细聊一下。” 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周漾低头检查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戴聿诚双手插袋跟在后面,余光瞥见了走廊另一侧的许屹,他忽而一笑,上前捡起周漾大衣掉落的衣带,“漾漾,停一下。” 周漾拿着手机低头一看,白色大衣的带子一头已经沾了灰尘。戴聿诚拿在手里拍了拍,随即要给她系上,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像拥抱,周漾立刻退后一步。 “不用,我自己来。” 戴聿诚也没勉强,松了手,随她自己整理。他看了她一会儿,轻笑着说:“好像有人在等你,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周漾讶异地抬头,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许屹,只见他站在走廊尽头望着窗外,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一部分光线,在他脸上落下一半阴影。 此时戴聿诚已经离开,走廊里只剩下夫妻俩。 许屹看了过来。 周漾忽然有些尴尬,虽然她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她在许屹的注视中走过去,一直走到他面前,若无其事地问:“下来多久了?” “刚到。” “噢,”周漾语气自然,“我工作上有点事情,就跟他聊了聊。” 许屹“嗯”了一声,眼睛里依然没什么内容,只是这种没有内容和平常的冷静又有点不太一样。 周漾试探着问:“你不高兴了?” 她以为许屹会像以前那样说没有,没想到他竟然说:“挺不高兴的。” 不仅是不高兴,还是挺不高兴。 周漾一时有些做贼心虚:“我以后不跟他单独待一块儿了。” 许屹淡淡回:“你之前也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周漾举起手,“我发誓……” 手却立刻被人握住,话语也被打断了。 许屹把她的手拉过去放在唇下,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又吻上她的手背。 周漾被他的动作搞得有些脸热,也不说话了,盯着他的又黑又密的睫毛。 他忽然抬眼看她:“要不来点惩罚机制吧?” 周漾的心顿时跳得厉害,凑过去要抱他,跟他撒娇:“老公……” 他顺势勾住了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随即低下头来亲她,动作不甚温柔,又亲又咬,把她的嘴唇都亲肿了。 周漾挣扎着抗议:“痛痛痛!” 他勾起一抹笑,捏住她的下巴继续咬她:“惩罚当然要痛。”咬着咬着又变成了亲吻和吮吸,从嘴唇到下巴到脖子,周漾实在受不住,压着声音制止他:“小心有人过来。” 两人抱在一起,呼吸急促,眼巴巴瞅着对方没再动作。 他看过来的眼眸幽深,确实带了点不爽。 周漾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腻声腻气地说:“原来你这么吃醋呀?”他不说话,周漾便用手指戳他的胸口,滑来滑去,“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我还以为你是真不在乎呢……我问你,你之前憋着不难受啊?” “难受。”他捉住她的手指,握在掌心来回摩挲,语气淡定从容,“但是之前我没有资格。” 周漾忽觉心尖一颤,刚想说点什么,却见他冲自己笑了笑:“我们出去吧。” 随即与她十指交握。 - 晚饭自然是跟周家人坐在一桌,戴聿诚只过来敬了杯酒,一晚上相安无事。 倒是周佑泽对着许屹主动喊上了哥,让周漾感到惊诧不已。 回去路上聊起这事,周漾笑着说:“这小子慕强,他现在加入了足球队,你要是踢球厉害,他还能更崇拜你。” “篮球还行,足球我不怎么会。”许屹之前没有关注过周佑泽的事情,这会儿有些好奇,“你弟弟的母亲,好像没有听人提起过。” 周漾应了一声,情绪不是很高:“因为没人见过,我爸说早就生病去世了,谁知道呢。” 她显然不喜欢聊这个话题,许屹没再多问。 过一会儿,他不经意地开口:“今天看到贺伊一家都过来了,我之前还以为贺伊爸爸和你爸是朋友,没想到你们家跟贺家从爷爷那辈就开始交好了。” “贺伊的爷爷以前是我爷爷的司机,”周漾说完看了许屹一眼,“你也给你老师做过司机,知道这个含金量吧?” 许屹点头:“明白了,自己人。” 周漾笑笑:“嗯……而且生意人更加,我爷爷上个世纪从一家药店开始打江山,贺伊的爷爷一路跟随,可以说是心腹吧。贺思敬也很早就跟着我爸做事了,是我爸最信赖的人。”她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怎么说来着,太子伴读?还是白手套?反正都非他莫属。” 许屹听了若有所思,没作声。 周漾想起什么,问:“对了,贺伊跟我说,他上次见到你了。” 第98章 许屹回:“在公司碰到的,聊了几句。” “你跟他聊夏夏了?” “对,之前有一次他问起当初和我一起来海市的姑娘,说想不起名字了,我就告诉了他,顺便问了问他后来有没有和夏夏联系,”许屹顿了顿,“不过好像没有。” 周漾叹了口气:“是啊,我当时也以为他俩谈恋爱呢,不过贺伊是个花蝴蝶,刚到美国就约会不断,他俩应该是真没啥联系。” 许屹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贺伊的话题。 周漾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去看夏夏?” “过年之前吧,过年那几天她爸妈会接她回家。” “那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我们到时候一起。” 许屹迟疑两秒,说:“好。” 第65章 真相白(二) 一个礼拜后,周佑泽结束了期末考试,周漾和许屹一同去接他回家。周佑泽不想立刻回爷爷奶奶那儿,缠着周漾要她在别墅住一阵子,周漾答应了,许屹自然也跟着一起过来。结果周漾每天回家都很晚,最后反倒还是许屹陪周佑泽的时间多。篮球、网球、围棋、打游戏,许屹每一样都仿佛天赋异禀,实力碾压周佑泽,这下彻底把他给征服了,特别是在知道许屹是当年的省状元之后,周佑泽对他的崇拜更是直接升级成了景仰。“哥,你怎么脑子和运动都这么厉害?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吗?”“足球我就不太行。”“嘿嘿,那以后我教你!”许屹笑着点了点头,忽然问:“你会游泳吗?”“当然会啦!自由泳蛙泳我都会!”“那要不要去比比?”“好啊!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明明是许屹提出要比赛,他却到了泳池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泳裤,最后只在岸边看周佑泽游了几圈,两人约定下次再比赛。周佑泽游完了,湿漉漉爬上岸,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地板上。许屹拿着浴巾走过去,“累了?”“游泳可太累了!还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有点胖,被逼着天天游泳才减下去的。”周佑泽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接过许屹手上的浴巾擦身体,擦着擦着,他发现许屹正在盯着自己的大腿处看,他顺着视线看去过,大大方方展示,“哥,这是我的胎记,你身上有胎记吗?”只见周佑泽左边大腿的内侧,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略椭圆形状的红色印记。“我没有,”许屹收回视线,“你是从小就有的吗?”“当然啦!都说了是胎记……我爸本来还想让我动手术去掉,我爷爷奶奶都不答应,说没必要,还说它是福记呢!我自己觉得不难看,反正也不碍事,哥你觉得呢?”许屹再看了眼,说:“一般人也看不到,不妨碍健康的话确实不用管。”“就是,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挨一刀。”说话间周佑泽往淋浴间走去,许屹在身后突然问了句:“佑泽,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周佑泽回头:“我?12年,怎么啦?”“没事……我其实是想问问你的星座。”“哥你还信这个啊?… 一个礼拜后,周佑泽结束了期末考试,周漾和许屹一同去接他回家。 周佑泽不想立刻回爷爷奶奶那儿,缠着周漾要她在别墅住一阵子,周漾答应了,许屹自然也跟着一起过来。 结果周漾每天回家都很晚,最后反倒还是许屹陪周佑泽的时间多。 篮球、网球、围棋、打游戏,许屹每一样都仿佛天赋异禀,实力碾压周佑泽,这下彻底把他给征服了,特别是在知道许屹是当年的省状元之后,周佑泽对他的崇拜更是直接升级成了景仰。 “哥,你怎么脑子和运动都这么厉害?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吗?” “足球我就不太行。” “嘿嘿,那以后我教你!” 许屹笑着点了点头,忽然问:“你会游泳吗?” “当然会啦!自由泳蛙泳我都会!” “那要不要去比比?” “好啊!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明明是许屹提出要比赛,他却到了泳池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泳裤,最后只在岸边看周佑泽游了几圈,两人约定下次再比赛。 周佑泽游完了,湿漉漉爬上岸,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地板上。 许屹拿着浴巾走过去,“累了?” “游泳可太累了!还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有点胖,被逼着天天游泳才减下去的。” 周佑泽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接过许屹手上的浴巾擦身体,擦着擦着,他发现许屹正在盯着自己的大腿处看,他顺着视线看去过,大大方方展示,“哥,这是我的胎记,你身上有胎记吗?” 只见周佑泽左边大腿的内侧,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略椭圆形状的红色印记。 “我没有,”许屹收回视线,“你是从小就有的吗?” “当然啦!都说了是胎记……我爸本来还想让我动手术去掉,我爷爷奶奶都不答应,说没必要,还说它是福记呢!我自己觉得不难看,反正也不碍事,哥你觉得呢?” 许屹再看了眼,说:“一般人也看不到,不妨碍健康的话确实不用管。” “就是,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挨一刀。” 说话间周佑泽往淋浴间走去,许屹在身后突然问了句:“佑泽,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周佑泽回头:“我?12年,怎么啦?” “没事……我其实是想问问你的星座。” “哥你还信这个啊?幼稚!我是双子座,有什么说法?” 许屹笑了笑:“很聪明,天马行空。” “那是必须的!我得先进去冲澡啦,马上出来,哥你等我一会儿。” “好。” 许屹站在泳池边,垂在身侧的手在慢慢握紧。 水池里,他的倒影随着蓝色的水波起伏荡漾,一圈又一圈,无法停歇。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大脑产生了一种晕眩的幻觉。他觉得天地仿佛彻底翻转过来了,他在浑浑噩噩间抓不住自己的思绪,只能由着它们自发地急速运转,去串联起所有的蛛丝马迹,去推断出那个他无法相信也不愿面对的真相。 如果说针对罗夏的事情,他之前有怀疑过周永曜,那么至多不过是像采集样本一样把周永曜顺道放了进去,他并没有深入地去分析这个可能性,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贺家父子身上。 没想到当年罗夏和贺伊“可能在恋爱”这件事反倒成了干扰他的最大烟雾弹。 他在此刻非常想抽几支烟,或者—— 朝着水面一头扎进去。 …… 自从二零一一年冬天那个电话之后,许屹和罗夏彻底失联。 许屹再次见到罗夏,是在纳普县人民医院的精神科。 当时她被厚厚的绑带绑在床上,大吼大叫,嘴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旁的护士不得不再次给她注射镇静剂,因为罗夏在十分钟之前殴打了给她发药的护士,而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隔两天就会上演一次。 护士告诉许屹,罗夏从一二年就住进来了,比他们几个医护人员资格还要老。许屹问起罗夏精神失常的原因,几个护士也都说不上来。 其实在来医院之前,他已经去过罗夏家里,罗夏父母只说她生完孩子就疯了,被她男人赶回了娘家,别的不再多说。 许屹后来见过几次罗夏发病的场景,依稀能辨别出来的话说的都是宝宝,所以许屹猜测罗夏的发病原因可能是产后抑郁。 他从市里请了最好的专家医生过来给罗夏治病,坚持了一年多,每月一次,医治效果很好,罗夏终于不再打人,也慢慢从限制人身自由的单人间放出来,能和普通病患一起活动。只是多年下来的饮食不规律引起的厌食情绪还需要慢慢调节。 某天,罗夏安安静静坐在床上,问许屹:“你是我朋友吗?” 许屹略感惊讶:“你认出我了?” 她摇摇头,说:“你对我很好,一定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许屹“嗯”了一声,低垂下眼眸。 罗夏又问:“你能帮我找宝宝吗?” 许屹笑了笑,耐心地和她聊天:“当然。”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 “你得告诉我宝宝的名字,还有模样。” 罗夏顿时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那等你想起来了,我再帮你找,好吗?” 罗夏不回答,她拨弄着自己的衣服,忽然抬头:“胎记呢?” 许屹问:“什么胎记?” “宝宝的大腿上有个胎记,红色的,圆的。” “可能还不够,等你以后想起点别的,我才能帮你去找。”许屹趁机跟她说,“所以你要乖乖配合医生,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罗夏仿佛燃起了希望,重重点了点头。 许屹一直以为罗夏的孩子是被留在了她丈夫家里,并未多想。 至于罗夏的丈夫,他当年也一再追问过,可无论是罗夏父母还是罗夏本人,对此都三缄其口,只说那男人是罗夏跟着母亲去外婆家时认识的,也是纳普人。 具体是纳普哪里,许屹没再能打听到。 第99章 时间来到今年五月份,趁着五一假期,许屹照例回老家看望罗夏。 那次很巧,正赶上医院信息化改革,档案升级重新录入。办公室里,建院以来所有的病患档案堆满了六张桌子,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不少人还在一旁看热闹。 县城里的医院管理松散,医生病人聊天都很随意。 “搞这么麻烦做什么?增加你们工作量。”有人吐槽。 “要信息化管理,没办法呀。” “靠你们几个人,这得做到什么时候?” “鬼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 许屹站在一旁随手拿起一个本子翻了翻,“要帮忙吗?” “我们也想,不合规定呀!”小姑娘抬头看见是许屹,放软了声音,“谢谢你哦。” “都没帮上,不用谢。”许屹放下手中的那本档案,“罗夏的也在这里吗?” “肯定在咯,你要看?” “随便问问。” 另一张桌子冒出一个声音:“正好,罗夏的在这儿呢,你要吗?” 许屹这两年经常过来,医生护士都认识他,他走过去接过那人手里的档案,笑着说:“谢谢。” 那人解释了一句:“是她刚进来那几年的记录,后面统一都是数字化了。” “现在看看这样子手写是真麻烦。” “就是说,老医生的字我还看不懂呢。” 几个工作人员聊了起来。 许屹在他们的闲聊声中翻开了罗夏的档案本。 档案本很厚,他随意地从中间翻了几页看,是一些发病时间记录和用药情况,字体龙飞凤舞,很多都看不明白。于是他翻回到了第一页,粗粗浏览过去,上面记录了罗夏的个人信息、病史、过敏史之类情况,都是一些很常规的入院信息登记。 他准备把档案本放回去,合页的动作做到一半却猛然停住。 他的眼睛锁定在页面的右下角。 那是罗夏一开始被医院接收的入院同意书,本该由监护人签字,可是出现在页面上的那个名字并非出自罗夏父母中的任何一人。 那是一个和罗夏毫无关系的名字—— 贺思敬。 许屹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想起来贺思敬是周氏基金会的负责人,当年他和罗夏的助教结业证书上就签着贺思敬的名字,所以他有印象。 许屹的愣神没有持续太久,他快速拿出手机对着档案页拍了个照片,然后把本子还了回去。 他问了句:“你们重新录入后,这些档案会存起来吗?” “会的,全部放回档案室保存起来。” “好。” 许屹回到病房,在罗夏面前提了贺思敬的名字,罗夏毫无反应。 当天,他就坐车去了罗夏家里。 罗夏父母看见许屹,面色不佳,又听见他质问夏夏是怎么疯的,情绪愈发激动。 罗父怒道:“你一两年前不是来问过了吗?我们告诉你了,生完孩子疯的!你还想听什么?” 许屹说:“我只想知道夏夏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当年真的是自愿结婚的吗?她男人真是纳普人吗?你们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 罗父道:“关你什么事?!许屹你自己的日子不好好过,十几年过去了还盯着我们家夏夏,你到底想干嘛?!” 罗母一边擦眼泪一边对许屹说:“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她已经疯了。想当初夏夏要去结婚,你带着警察闹上门来,把我们在村里的脸都丢尽了,我们家根本就不欢迎你……我们就想自己好好过日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家这些糟心事。” 许屹最终被罗父推搡出门,并且被警告不准再来找他们。 屋内,罗母擦着眼泪问罗父:“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了?难道他最近又去医院找过夏夏,夏夏跟他说了什么?” “知道个屁!你没看他今天是来套我们的话吗?再说了,就夏夏那副样子,自己爹妈都认不出来,还能告诉他啥?” “可他当年毕竟是和夏夏一起去的海市……那,我们是不是要把这件事告诉那边啊?” 罗父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这女人是不是缺心眼?告诉他们给自己惹麻烦吗?……当年跟他们谈好是给五十万,后来又反悔要他们每月打钱过来,能答应就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跟他们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万一惹出事情来怎么办?你这钱还想不想拿了?” 罗母小声说:“我也是怕许屹那小子去闹,就他那个倔脾气。” 罗父说:“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但凡知道怎么回事,跟我们就不是这个说辞了。你说他能去哪里闹?村里,还是县里?” “也是……”罗母微微放下心来,叹了口气,“而且他们这么多少年也没联系过我们,不知道那个娃娃过得好不好。” 罗父哼了一声:“他只会过得比我们好,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家吧!” 回到海市后,许屹在网上的公开资料查到一些信息—— 多年来,周氏基金会日益壮大,贺思敬如今依然担任着基金会理事长的职位,并且在瑞盛公司内担任多个要职。 如果以曾经的受助人身份直接登门拜访贺思敬,恐怕会打草惊蛇引起对方的怀疑,毕竟许屹和罗夏关系亲近,如果贺思敬当年真的做了点什么,对此应该非常警觉。 或许也可以从周家入手,间接接近贺思敬,可是…… 那时候的许屹还没有把罗夏的悲剧和周家联系起来,他只是从贺思敬的签字和罗夏父母的态度猜测其中另有隐情,想要尝试着去探查其背后是否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此,他那时候的顾虑还很小,仅仅只是:他可能会再次遇到周漾。 从美国回到海市后,许屹也曾担心会和周漾再次重逢,但事实证明,两只渺小的人类在茫茫都市相遇的概率就是可以为零。 当上天收起了你俩的缘分之后,就真的可以做到此生不再相见。 五月就这样匆匆而过。 就在许屹犹豫要不要继续,以及要做的话该如何结交周永曜的时候,机会从天而降。他偶然在同门那边看到了一份会议邀请函,是来自海市的一个医药研讨会,其中瑞盛医药排在在受邀企业的第一位。 同门见他看得仔细,打趣他:“怎么,对企业项目感兴趣了?不过这次晚咯,就两张邀请函,老师和我~谁让你早些年放出话来这些活动别带你,后悔了吧?被社会毒打知道钱的重要性了吧?” 许屹笑笑没说话。 同门感慨:“所以呀,人有时候该低头就低头,别那么清高,做横向不丢人!” 许屹说:“做横向本来就不丢人,我只是没那情商。” 同门咧咧起来:“你就胡说八道吧!就你还情商低?” 两人说说笑笑继续工作。 许屹原本以为此事板上钉钉,却在不久后收到了孙望儒要在月底动手术的消息,他立刻意识到—— 那个研讨会的另一个名额,空出来了。 他想,也许天意如此。 于是在第二天敲响了孙望儒办公室的门。 出来的时候,外面阳光灿烂,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一股轻盈的愉悦感快速从他脚底攀升,逐渐蔓延至他的大脑。 即使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他都不愿面对这种情绪的产生并非因为调查罗夏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而是源自他对即将到来的久别重逢的期待。 可是无论他承不承认,事实的真相就是,那时那刻,那股曾经被他刻意压制的情感,正在从他沉寂已久的心底重新破土而出。 第66章 真相白(三) 在农历年到来之前,周氏基金会为退休干部职工举办了欢送会,基金会领导逐一为退休人员颁发光荣退休纪念牌,还送上了鲜花和纪念品,现场气氛温馨愉快。刘莉莉作为教育项目部曾经的优秀骨干人员上台发言,回顾自己的支教生涯,她不禁泪洒现场。这是刘莉莉退休前的最后一天,她在仪式结束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安静地坐了很久,才开始慢慢收拾工位上的物品。敲门声忽然响起,她说了句:“门没关。”接着就听见有人进屋,却没听见有人说话。刘莉莉抬起头,看见许屹正捧着一束花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她停下动作问:“你怎么过来了?”“我听周漾说,基金会今天有个退休仪式,本来想两个人一起来看看老师,但是她工作忙,就只有我过来了,”许屹献上花束,“刘老师,祝您退休后的生活美满幸福。”刘莉莉愣了愣,说:“谢谢……那,你先坐吧。”她接过花,搁在了桌上,就放在另一束花的边上。许屹在椅子上坐下来。刘莉莉心中忐忑,去饮水机倒了杯温水递给许屹,扯起个笑容:“难为你俩还记着我,谢谢你们的祝福。”许屹接过杯子捧在手里,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退休纪念牌和鲜花,很久都没有说话。刘莉莉坐下来,气氛尴尬得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想了想,问了句:“那个,夏夏的事情,你没跟周漾说吧?”许屹看向她:“说了会怎样?”“……也没什么。”沉默片刻后,许屹终于主动开口:“刘老师,其实我这次过来,是专程向你道谢的,我上次那样质问你,你最后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还有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听得出来是为了我好。”刘莉莉听罢松了口气:“嗐,谢什么,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许屹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说话的声音依然柔和:“这么多年,你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用来投身贫困地区的教育事业,没有点理想和热爱也没法坚持下来,更不会在提起当年的孩子们时热泪盈眶,刘老师,你真的是一个好老师。”刘莉莉被他说得有些感慨:“也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教育工作者最基本的事情。”“… 第100章 在农历年到来之前,周氏基金会为退休干部职工举办了欢送会,基金会领导逐一为退休人员颁发光荣退休纪念牌,还送上了鲜花和纪念品,现场气氛温馨愉快。 刘莉莉作为教育项目部曾经的优秀骨干人员上台发言,回顾自己的支教生涯,她不禁泪洒现场。 这是刘莉莉退休前的最后一天,她在仪式结束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安静地坐了很久,才开始慢慢收拾工位上的物品。 敲门声忽然响起,她说了句:“门没关。” 接着就听见有人进屋,却没听见有人说话。 刘莉莉抬起头,看见许屹正捧着一束花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她停下动作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周漾说,基金会今天有个退休仪式,本来想两个人一起来看看老师,但是她工作忙,就只有我过来了,”许屹献上花束,“刘老师,祝您退休后的生活美满幸福。” 刘莉莉愣了愣,说:“谢谢……那,你先坐吧。”她接过花,搁在了桌上,就放在另一束花的边上。 许屹在椅子上坐下来。 刘莉莉心中忐忑,去饮水机倒了杯温水递给许屹,扯起个笑容:“难为你俩还记着我,谢谢你们的祝福。” 许屹接过杯子捧在手里,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退休纪念牌和鲜花,很久都没有说话。 刘莉莉坐下来,气氛尴尬得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想了想,问了句:“那个,夏夏的事情,你没跟周漾说吧?” 许屹看向她:“说了会怎样?” “……也没什么。” 沉默片刻后,许屹终于主动开口:“刘老师,其实我这次过来,是专程向你道谢的,我上次那样质问你,你最后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还有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听得出来是为了我好。” 刘莉莉听罢松了口气:“嗐,谢什么,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 许屹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说话的声音依然柔和:“这么多年,你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用来投身贫困地区的教育事业,没有点理想和热爱也没法坚持下来,更不会在提起当年的孩子们时热泪盈眶,刘老师,你真的是一个好老师。” 刘莉莉被他说得有些感慨:“也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教育工作者最基本的事情。” “天下老师千千万,能把学生真正装在心里的又有多少呢?我看了刚才的表彰大会,能感受到老师的真心……我很感动,也想了很多,”他停住,“刘老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刘莉莉对铝驺上他的眼神,莫名感到不安:“什么?” “我在想,当你在台上收获鲜花和荣誉的时候,当你回想起过去几十年带过的学生们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刹那,会想起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小姑娘呢?” 刘莉莉的心脏仿佛被一个大锤猛烈撞击,所有表情都僵在脸上。 许屹问:“你会为她感到心痛吗?你心里应该一直都记挂着她吧?” 刘莉莉呆呆回:“我当然记着她,我怎么可能不记着她……” 许屹点头:“应该是有感情的,不然你也不会在退休前千里迢迢跑过去看她。” 两行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刘莉莉眼中滚落下来。 她轻声絮絮:“那些年,我是看着她一点点长起来的……每一次过去支教,她都会跟在我屁股后头忙前忙后,我也会买衣服给她买好吃的给她,我对她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我怎么可能不记挂她……” 她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许屹平静地看着她,待她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后,深呼吸一口,继续说下去:“那刘老师愿意帮帮我,也帮帮她吗?” 刘莉莉愣住:“帮你?你要做什么?” 许屹拿出手机,打开一份文件展示给刘莉莉看。 “这是罗夏和周佑泽的亲子鉴定报告,鉴定结果是双方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所以当年夏夏生下的孩子就是周漾的弟弟,而当年奸污夏夏的人,就是周永曜,对吗?” 刘莉莉试图去拿手机,被许屹一把收回,她喃喃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她胡乱擦掉眼泪,“你哪里来的鉴定报告?” “你忘了我如今是周家的女婿吗?”许屹眼眸一闪,“……只是光靠这个还不够,我还需要人证。” 刘莉莉错愕地站起身来:“人证?!你到底要做什么?你难道还想去告发你的丈人吗?” 许屹心头一紧。 从决定帮助罗夏开始,他从未想过要放弃,即使最终的真相是如此令人难以接受,即使在那个瞬间,他的脑海里第一浮现出来的问题并非是下一步要怎么做,而是—— 他和周漾该怎么办? 可是下一秒,他立刻就被一种深深的愧疚感鞭笞,他为心头升起的那抹隐秘的迟疑而感到自责。 许屹回答刘莉莉:“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犯罪的人都理应受到惩罚,无论他是谁。” 刘莉莉脱口而出道:“你要让他受到什么惩罚?夏夏当年是自愿的……” “她当年还没有成年!她怎么可能自愿?!” 许屹厉声打断刘莉莉,他没有表情的五官此刻终于因为愤怒和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那双眼睛因为骇异而变得通红。 “老师,你也是女人,你也有女儿,你怎么忍心对着未成年的夏夏说出自愿这两个字?” 刘莉莉被他的话和他的眼神震得头皮发麻,她张了张嘴,无力地跌坐回椅子,忽然捂着脸失声痛哭。 “因为,因为是她告诉我的啊……” “什么……” 眼泪从刘莉莉的指缝间大颗滴落,她哭了很久,才艰难地说下去。 “当年夏夏知道自己怀孕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爸妈,而是告诉了我,她说,孩子的父亲是周漾的爸爸。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夏告诉我,是参加完基金会的晚宴后,她因为住在周漾家里,所以和周叔叔一起回去,然后在回去的车上,周叔叔夸她漂亮,还摸了她……当天晚上,周叔叔就进了她的房间,在床上抱住她,她吓坏了……” 刘莉莉的嘴唇和声音都在颤抖。 “可是那晚周永曜什么都没做,他抱着她说了很多话,他说他喜欢她,要资助她去国外念书,还会给她在老家造新房子……第二天,周永曜再次进入她的房间,她就没有反抗了……之后的日子,只要周永曜在家,他都会……” 刘莉莉声音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许屹怔忡很久,追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我知道这些后,第一想法是带她去医院做人流,可是夏夏拜托我先联系周永曜,她说自从回到老家,周永曜就再也不理她了……哎,这个傻姑娘啊!” 说到这里,刘莉莉痛心疾首。 “我,我只能直接赶了过去,我想带她去医院。可是夏夏的爸妈这个时候也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他们拒绝我带夏夏去医院,他们说他们会处理。我不放心,第二天又上门去找,可是夏夏却出来告诉我,周永曜要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她想继续上学还是跟他结婚都可以,她已经答应了。 “我当然知道说结婚肯定是在诓她,苦口婆心劝了很久,结果一点用也没有,夏夏和她爸妈一家人全都铁了心,坚持要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我实在没有办法,在纳普停留了几天,想着每天过去做做工作,结果我再去找的时候,她人就已经不在家里,她爸妈说她已经被带到了海市。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见过夏夏……所以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是最近才知道她变成了这样。” 许屹问:“难道你后来就没有再找过她吗?” “我当然找过,可是我根本就联系不上她啊!事情发生后连着三四年,我每次去纳普都会上她家里看看,可是她爸妈坚持她已经嫁人,其他什么也不说,慢慢我也就不去问了。到后来我回到海市退居二线,就更没地方打听……直到不久前,同事里有人以前也认识夏夏,才在闲聊的时候提起她疯了的传言。” “那当初夏夏被接到海市生孩子的时候呢?你就没有去找周永曜吗?或者说,他没有来找你吗?” “这件事情不光彩,我怎么敢主动去大老板那边要人?至于周永曜没有来找我,应该是他不知道有我这个知情人吧……当年夏夏告诉我的时候,我让她把所有事情都烂在肚子里,我想着偷偷带她去把孩子打掉,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许屹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而这句话无异于在那巨石之上又加一击,他愤怒道:“你当时最应该做的是带她报警!教她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而不是保持沉默!” 刘莉莉心中也有一腔冤屈:“怎么保护?你告诉我用哪条法律保护她?夏夏当时已经十七岁了,满足十四周岁的性同意年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她到底是不是自愿的,到了警察那边又该怎么说?” 第101章 “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和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这不是诱奸还能是什么?!” “没有证据!”刘莉莉声音嘶哑,“许屹,当时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有夏夏大着个肚子,还在跟我说起周叔叔对她的好,你让我怎么办?哪怕是报警上了法庭,光凭这些要怎么去对抗周永曜?他有钱有势,还有最专业的律师……” “就凭他用金钱引诱她,就已经构成了犯罪,只要从诱奸这个角度去找证据去辩,就有可能将他绳之以法。” “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说的这些听上去很有道理很合法,但只要放到现实中,你根本就奈何不了周永曜……周家的势力在海市大到坚不可摧,即使你去报警,去请律师跟他打官司,也不可能判他有罪。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让他赔偿夏夏一笔钱,可是这对周永曜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刘莉莉停了停:“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夏夏这么多年都能好好住在医院里,没有被她爸妈随便嫁人,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她爸妈心疼她吗?不可能的,周永曜一定是已经给了钱的……许屹,你我都清楚,在山里在乡下,一个疯女人最后的归宿会是什么,如今夏夏能在医院得到医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许屹咬牙道:“最好的结局是她本不该遭受这些……如果没有这件事,夏夏应该和我一样大学毕业,在努力地工作,在努力地为自己的生活拼搏……” 忍耐至此,他那双眼睛终于落下泪来。 刘莉莉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夏夏已经疯了,这是事实……至于那个孩子,即使她是被父母逼迫的,即使她有难言之隐,但至少从表面上看,夏夏就是‘自愿’生下了那个孩子。” 许屹静默良久,忽然开口:“可是刘老师,还有你。” 刘莉莉皱眉。 许屹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夏夏当年那么信任你,你现在是唯一可以站出来为她作证的人,只要你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就还有机会。” 刘莉莉听了毫无反应,她移开视线,缓慢地擦拭自己的眼泪。 最终,她摇了摇头,平静地说:“许屹,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些证据根本不够……而且我年纪大了,已经退休了,我有爱人、有女儿,还有安稳幸福的生活……我是个懦弱的人,关于夏夏,我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经济帮助,至于其他,我爱莫能助。” 许屹没有说话。 他忽然觉得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毫无意义,他追寻了这么久的真相也毫无意义。 明明罗夏的命运不该如此,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人在承受着悲惨的结局,而那个罪魁祸首竟然毫发无损,甚至连法律和真相都对他无计可施? 为什么? 愤恨,不甘,还有无力,他被这些情绪凌迟着每一个细胞。 刘莉莉看着眼前这个默然不语的年轻人,劝了句:“既然知道是以卵击石,就不要用现有的一切去拼一个没有希望的正义……你多想想周漾,也多想想你自己吧。” “那为什么不想想夏夏呢?!”许屹那双通红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她,依然坚毅、依然被一股抗争的力量占据。 他说:“这是不对的,这不公平。” 刘莉莉的眼眶不禁再次湿润,可是她逼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并且会永远不公平下去……许屹,你要认清现实,去抓住生活中那个最优解,”她的话语因为哽咽而顿住,“即使它并不正确。” 即使它并不正确。 许屹在心中默念这句话。 霎那间,每一个字,每一个比划,都化成了尖锐的长矛朝他的身体狠狠刺来,它们穿透他的皮肤,割破他的血肉,把他牢牢地钉在罪恶的十字架上。 那个罪恶叫做:助纣为虐。 有时候,不作为也有罪名。 第67章 真相白(四) 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周漾和许屹一起回了趟纳普。两人先回村里扫墓,墓地都在山上,许屹一只手在前面开路,一只手牵着周漾。许屹四位至亲的坟墓都在一处,周漾跟着他恭恭敬敬地上香。她一边拜拜一边念念有词,语气虔诚:“结婚后这么久才过来,真是对不起啦!不过你们放心,许屹娶了我这么好的老婆,我以后会好好对他的!”许屹听了不禁勾起嘴角,可是那笑意又很快回落。他心里装了太多事情,也隐瞒了周漾太多事情,以至于他始终无法做到坦诚地面对周漾。开始是因为不确定她的心意,后来是因为自己多多少少有在利用她,曾经纯粹无比的感情因为掺杂了谎言而变得拿不出手。他要怎么开口呢?我带着和爱情无关的目的而来,不仅怀疑贺家,还怀疑你的父亲和你的叔叔?如今罗夏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他和周漾之间的阻碍却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了一堆解不开的乱麻。他无法背负这样沉痛的真相继续沉默,可是一旦选择站出来,那就势必要和周永曜变成对立的两面。到时候他和周漾的关系又该如何呢?难道他要说我爱你,但是对不起,我要毁掉你现在的生活吗?许屹在这种矛盾和两难的情绪里思虑再三,最终决定要把所有事情向周漾和盘托出——无论他下一步具体要做什么,他都希望自己在面对周漾的时候能够做到问心无愧。他想,等回到海市吧,就向她坦白一切……“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周漾问他。“我在想……”许屹笑了笑,“这里的天气真好。”他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高远天空,阳光温柔地洒进他的眼眸,清澈而又明亮。周漾看了他一会儿,贴过去倚偎在他肩头,“是啊,天好蓝。”吹着山风,听着虫鸣,两人闲聊着下了山。经过记忆中那条小河的时候,周漾拉着许屹兴奋道:“当时我的手机掉下去,还是你帮我跳下去捡回来的,记得吧?”“嗯,”他笑起来,“明明自己会游泳,但就是不肯下,对吧?”“河水多脏呀。”周漾理所当然地嫌弃,忽然想起当时在水里游泳的牛,“对了,你家的牛后… 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周漾和许屹一起回了趟纳普。 两人先回村里扫墓,墓地都在山上,许屹一只手在前面开路,一只手牵着周漾。 许屹四位至亲的坟墓都在一处,周漾跟着他恭恭敬敬地上香。 她一边拜拜一边念念有词,语气虔诚:“结婚后这么久才过来,真是对不起啦!不过你们放心,许屹娶了我这么好的老婆,我以后会好好对他的!” 许屹听了不禁勾起嘴角,可是那笑意又很快回落。 他心里装了太多事情,也隐瞒了周漾太多事情,以至于他始终无法做到坦诚地面对周漾。开始是因为不确定她的心意,后来是因为自己多多少少有在利用她,曾经纯粹无比的感情因为掺杂了谎言而变得拿不出手。 他要怎么开口呢?我带着和爱情无关的目的而来,不仅怀疑贺家,还怀疑你的父亲和你的叔叔? 如今罗夏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他和周漾之间的阻碍却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了一堆解不开的乱麻。 他无法背负这样沉痛的真相继续沉默,可是一旦选择站出来,那就势必要和周永曜变成对立的两面。 到时候他和周漾的关系又该如何呢? 难道他要说我爱你,但是对不起,我要毁掉你现在的生活吗? 许屹在这种矛盾和两难的情绪里思虑再三,最终决定要把所有事情向周漾和盘托出—— 无论他下一步具体要做什么,他都希望自己在面对周漾的时候能够做到问心无愧。 他想,等回到海市吧,就向她坦白一切……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周漾问他。 “我在想……”许屹笑了笑,“这里的天气真好。” 他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高远天空,阳光温柔地洒进他的眼眸,清澈而又明亮。 周漾看了他一会儿,贴过去倚偎在他肩头,“是啊,天好蓝。” 吹着山风,听着虫鸣,两人闲聊着下了山。 经过记忆中那条小河的时候,周漾拉着许屹兴奋道:“当时我的手机掉下去,还是你帮我跳下去捡回来的,记得吧?” “嗯,”他笑起来,“明明自己会游泳,但就是不肯下,对吧?” “河水多脏呀。”周漾理所当然地嫌弃,忽然想起当时在水里游泳的牛,“对了,你家的牛后来怎么样,现在还活着吗?” “没有……不过还算不错,两年前才没的,”许屹说,“他太老了。” 周漾长吁一口气,心情愉悦:“总算是个好消息。” 太久没有回来,到底还是去了趟许屹的大伯家里。 大伯大娘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听说许屹未来会常住在海市,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他们脸上的笑容自然亲切很多。 村里人听说许屹带着海市的老婆回来,也纷纷过来看看他俩。周漾不喜欢被围观,许屹同样也不喜欢,两人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第102章 回到县城吃了顿简餐,许屹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罗夏,周漾跟着一起,但她只在病房外看了几眼。 罗夏还是那副样子,干瘦干瘦的,精神头倒是不错,跟许屹聊天的时候除了反应慢些,也没什么异常。可能是因为平时只有许屹会过来探望她,罗夏看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周漾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感觉心窝处沉甸甸的,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只要看见罗夏的样子,她都会联想起她那些不好的经历,忍不住为她感到心痛和惋惜的同时,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格外压抑。 那……许屹呢? 他见证了罗夏更加糟糕的时期,并且在之后的日子时不时过来一趟,他应该承受了更多负面情绪吧? 周漾望着许屹平静柔和的面容忽然有些心疼,盘算着回海市后要多带他出去散心。 或许可以趁着春节出去旅游一趟,毕竟他俩连蜜月旅行都没有…… 不过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她可以拉着他一样一样补回来。 周漾收回视线,给许屹发了个消息报备一下,自己出门去找附近的咖啡店。 一来一回花了半小时,她提着两杯咖啡回来。 门诊那边人很多,走到精神科大楼这边就逐渐冷清了。 周漾走在路上,呼吸间都是白气,这里的冬天好像比海市还要冷,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掀起来兜在头上。 耳朵被帽子罩住后,脚步声也变得混沌。 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她虽然听不真切,但隐隐约约觉得身后好像跟着个人。 周漾加快脚步,同时把帽子放下来,这回她听清楚了,确实有个人跟在她的身后—— 也许是病人或者家属呢? 她这样想,却莫名不敢回头,只顾一门心思往前冲,眼看那栋白色建筑就在眼前,她脚步快得已经跑了起来。 可是身后那个声音竟然也跟着她在跑动! 慌乱中周漾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对上了一双狼一样凶狠的眼睛,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跟在她身后,已经离她很近了! 她心中一惊,大声喊:“救命啊——” 那人听了,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直接从怀里扬起一把菜刀朝着她的头砍过来! 周漾瞬间吓得不轻,在慌乱中伸手挡了挡,霎时间,白色的鸭绒从袖管里跑出来,纷纷扬扬散在空中。 那边,门口的保安大叔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大吼着朝这边奔来。 周漾体内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砍伤,拼了命往大楼跑。 紧接着,她看到有更多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周漾飞奔冲进屋里,忽然被人一把抱住,她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她过了很久才听清是许屹在对她说话。 他满脸焦急:“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周漾看清他的脸,大哭着扑进他的怀里:“吓死我了!有人要杀我!我快要死掉了!” “你有没有伤到哪里?疼不疼?” 她哭着伸出手来,只见羽绒衣的袖口划出一道口子,底下的腕表表盘已经破碎,原来刚才那一下正好砍在她手表上,她抽噎着说:“不疼……好像没砍到我。” 许屹一颗心落下,又感到一阵后怕,抱紧她:“还好没事……还好……” 他们身边围了一圈人,都在说周漾福大命大,还有人在问砍人的是谁,是不是有病人跑出去了。 许屹把周漾带到边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拜托看热闹的人散开,让周漾安静一会儿。 才坐下来没多久,就听到屋外有闹哄哄的声音,不少人跑出去看。 周漾对许屹说:“你也去看看,说不定是抓到了。” 许屹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待着。” “我没事,这里已经安全了,”周漾看着他,满脸担忧,“人抓到了我比较放心。” 许屹没再犹豫,走到外面查看情况。 只见大门口的空地上,一个黑衣服男人被双手反绑躺在地上,身旁围着五六个保安。 许屹上前询问:“这是抓到的凶手吗?” “是啊,人赃并获,就等警察来了。” 许屹看过去,男人的口罩已被撸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许屹莫名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认识?” 男人睨着他笑:“许屹哥,如今当上了人上人,连村里人都不认识啦?” 听见这个称呼,许屹眉头深深蹙起,他辨认片刻,问:“你是……张贵朝吗?” “牛逼啊!状元郎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许屹默了默,说:“我们是一个村的,当年也是一起去的海市,我当然记得。” 当年一起交换去海市的时候,张贵朝应该只有十来岁,后来许屹考上大学,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村里的很多小辈都不认识了。 许屹看了眼扔在一旁的菜刀,严肃道:“你为什么要砍人?这是刑事犯罪,要坐牢的。” 张贵朝笑着说:“知道又怎么样?老子跟了你们一路,老子今天就是要砍死她!” 许屹顿时一惊,他原以为是报复社会的恶劣事件,没想到是针对周漾的蓄意谋杀。 他厉声道:“周漾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无冤无仇?我呸!我杀的就是这帮有钱人!我恨不得周家的人通通都去死!”张贵朝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今天被她逃过一劫算她走运!” 旁边的保安见状对许屹说:“你跟这种人说这么多干嘛?仇富呢,心理都扭曲了……” “你他妈才扭曲!老子一辈子都被他们毁了!老子要弄死他们!” 眼看张贵朝挣扎着骂骂咧咧,几个保安纷纷朝他踢了几脚,几声闷哼过后,张贵朝终于恢复安静。 张贵朝脸贴在地面,嘴巴里全是泥土味和血腥气,他眼睛朝上望向许屹,见对方还在看着自己,忽然冲许屹挑挑眉示意他过来。 许屹对保安挥手说明自己没事,慢慢蹲下身去。 张贵朝冲他轻声说了句话,许屹没有听清,向前挪动两步,再靠近了一些。 张贵朝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再次开口:“我问你,你当年有没有被那些变态干啊?” 在许屹震惊的眼神里,张贵朝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原来没有么……妈的!同样都是人,怎么你他妈的运气就那么好呢?我的运气就这么差?!” 许屹盯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张贵朝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罗夏都疯了,你他妈还跟我装个屁啊!”他冲许屹啐了一口,口水混着血腥味溅在许屹脸上,“你现在跟那帮孙子就是一伙的!” 许屹猛地抓住张贵朝的衣领拎起来:“你现在立刻给我说清楚,被那些变态干是什么意思,罗夏的疯和这有什么关系?” 张贵朝冷冷看着他,压着声音骂:“你现在都是周家的女婿了,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做的那些脏事……什么助学金,什么支教,全都是恶心人的玩意!那帮有钱人全都是他妈的变态!都是他妈的恋童癖!” 几个保安没听清两人的对话,还以为许屹要揍人,纷纷过来拉他:“警察已经到了,你可别动手了!快起来快起来!” 许屹没有挣扎,应该说,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从来都不是怕冷的人,可是此刻,他全身都被冬天的寒意入侵,手脚都仿佛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不远处,警车已到,从上面下来三个警察,为首的警察过来看见是张贵朝,说:“怎么又是你小子?刚出来就砍人,这回性质可不一样了啊!” 另外两个警察将张贵朝铐上手铐,压回警车,又戴上手套把菜刀装进袋里。 “被砍的人呢?有没有受伤?”警察问在场的人。 许屹回过神来,回答:“没有受伤,受了点惊吓……现在在里面。” 警察看他一眼:“你哪位?” “我是被砍人的家属。” “行吧,你俩一起去所里做个笔录。” “……好。” - 到达派出所,周漾被喊去单独的房间做笔录,许屹留在外面。 他在来的路上想了一路,终于接受了张贵朝说的那件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也做好了周漾即将知晓一切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贵朝从进入派出所后就非常安静,警察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被临时铐在一个开放的房间里,不吵不闹。 许屹趁所里的人都在忙,走到了张贵朝边上,问他:“你怎么没把刚才那些话说出来?” 张贵朝嗤了一声,懒懒说:“你读书读傻了吧,难道你以为我没试过?要是有用的话,我犯得着自己上?……官商勾结,没一个好东西!” 第103章 许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他知道张贵朝一旦被收押,那么在定罪之前,外面的人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因此他抓紧时间了张贵朝几个问题。 “你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当年你交换去海市之后被性侵了,对吗?什么时候,被谁,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 张贵朝看他一眼:“你要干嘛?” 许屹深吸一口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要干嘛……”他眉头紧蹙,面色凝重,“不过,我只希望如果以后有一天需要你出来作证的时候,你不要退缩。” 张贵朝诧异地看看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 “我记得是有天上完课吧,我们被接到一个酒店去吃晚饭,老师们都没去,你也没去,罗夏和我们一起去了。那天晚上来了好多人,都是大老板大领导,还有人给我们拍照,吃好晚饭后,我就被一个中年男人带到了楼上……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受害者,我估计是有的,不然罗夏怎么会疯?” 许屹想了想,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罗夏是一年后疯的,所以,有其他受害者是你的猜测。” “不是!你根本就不懂!”张贵朝突然愤怒起来,他恨恨地看着许屹,“那种伤害带来的反应都是延迟的……我,我他妈……”他因为屈辱而迟迟无法说出口,最后垂下头去,声音僵硬,“回去后,我下面长了东西,又疼又痒,我过了很久才知道自己是被染了性病……你知道那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有多么恶心,多么恐惧吗……” 许屹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刻的感觉,那是一种极其瘆人的惊悚感,像深渊里无数条巨蛇吐着杏子慢慢从脚底爬起。 他精神已经恍惚,嘴巴却还在机械地追问:“当时,你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张贵朝摇头:“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有人给了我一个红包,警告我不准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否则就会让我再也上不了学……”他咬牙道,“呸!他们就是欺负我们当时什么都不懂!” 他的高声终于引来了旁人的注意,警察喝令过来,让许屹不要和嫌疑犯聊天,同时把张贵朝带了进去。 周漾做完笔录后,去看了一眼张贵朝,指认完毕就出来了。 警察跟她说这人平时就是村里的混子,小偷小摸不断,不久前才刚从牢里放出来,这次估计得关上好几年,等罪名定下来,会再联系周漾。 “那他为什么要砍我?”周漾问。 “仇富吧,他自己说看不惯有钱人,”警察看向周漾,“跟这种人没道理好讲的,随机报复社会。” 回去路上,周漾感叹自己太倒霉,说着说着又有些害怕。 许屹把她搂在怀里,安抚了几句,过一会儿问:“他有和你说话吗?” “没有,我看见他就害怕,指认完就赶紧出来了。” “嗯……警察有告诉你他的名字吗?” “好像是张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周漾说,“警察还问我认不认识,我哪会认识这种人啊。” 许屹没再说话,带周漾回酒店休息。 周漾这次收到的惊吓不小,两人第二天就返回海市。 她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只是给自己请了个退伍兵做司机兼保镖。 之后的一个礼拜,许屹每晚都早早下班过来陪她,由于是意外事件,周漾在熟悉的环境,又有熟悉的人陪伴,慢慢恢复了心情。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3-30 这本的主题定得很黑暗,,抱歉了,大家还好吗 第68章 真相白(五) 周漾重新振奋精神之后,就开始着手给许屹准备惊喜。她亲自策划了一场迟来的蜜月旅行:去毛里求斯看南半球的海底瀑布,潜水追鲸,亲近野生动物,来一场全身心的放松之旅。她借口要出差,让许屹回了他那里,自己则利用晚上的时间制作了一本蜜月旅行书,每一页都写满了详细的行程,用可爱的文字和贴纸装饰,并且留好各种空位,只等到时候拍好照片贴上去。她幸福地期待着:这本书最终将由他们两个人一起完成!大功告成的第一时间,周漾就给许屹去了消息,说自己出差回来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鼻音,周漾这才知道他感冒了,叮嘱他注意保暖多喝水,他一一答应。“我明天过来看看你。”“不用,别把你也给传染了。”说话间许屹连着咳嗽了几声。又得知他还在办公室没回去,周漾便不忍心多耽误他的时间,匆匆挂了电话。之后又是数日没见,好在许屹主动发来消息说感冒已经好了,周漾这才放下心来。午休时分,周漾打开手机刷着小x书,大数据推送了一条相关消息:某大学教授因长期超负荷工作,突发心梗猝死。评论里各路人员痛述高校里的各项科研任务、教学指标,把一帮青年科研人员压得透不过气,内卷、疲惫、焦虑的情绪泛滥,几乎已是这个圈子的常态。她立刻想起许屹也说过自己压力大的问题,而且他平时连节假日都会去学校,工作并不比她轻松多少。当天晚上下班,周漾就直接赶去许屹的小区找他。她特意去得晚,想着他应该回家了,没想到打开门,屋里还是一片漆黑。周漾开了灯,一边往里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鼻尖忽然闻到烟味,余光撇见沙发上明晃晃杵着个人,她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说:“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许屹沉默地看过来,微阖眼睑,“忘记了。”他迅速掐灭手中的烟,走去开窗通风。“这都能忘记……”周漾看了眼茶几,有些惊讶,“怎么抽这么多?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吗?你也不能太拼命呀。”“还好,就这两天。”他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周漾觉得许屹的状态实在很差,… 周漾重新振奋精神之后,就开始着手给许屹准备惊喜。 她亲自策划了一场迟来的蜜月旅行:去毛里求斯看南半球的海底瀑布,潜水追鲸,亲近野生动物,来一场全身心的放松之旅。 她借口要出差,让许屹回了他那里,自己则利用晚上的时间制作了一本蜜月旅行书,每一页都写满了详细的行程,用可爱的文字和贴纸装饰,并且留好各种空位,只等到时候拍好照片贴上去。 她幸福地期待着:这本书最终将由他们两个人一起完成! 大功告成的第一时间,周漾就给许屹去了消息,说自己出差回来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鼻音,周漾这才知道他感冒了,叮嘱他注意保暖多喝水,他一一答应。 “我明天过来看看你。” “不用,别把你也给传染了。”说话间许屹连着咳嗽了几声。 又得知他还在办公室没回去,周漾便不忍心多耽误他的时间,匆匆挂了电话。 之后又是数日没见,好在许屹主动发来消息说感冒已经好了,周漾这才放下心来。 午休时分,周漾打开手机刷着小x书,大数据推送了一条相关消息:某大学教授因长期超负荷工作,突发心梗猝死。 评论里各路人员痛述高校里的各项科研任务、教学指标,把一帮青年科研人员压得透不过气,内卷、疲惫、焦虑的情绪泛滥,几乎已是这个圈子的常态。 她立刻想起许屹也说过自己压力大的问题,而且他平时连节假日都会去学校,工作并不比她轻松多少。 当天晚上下班,周漾就直接赶去许屹的小区找他。 她特意去得晚,想着他应该回家了,没想到打开门,屋里还是一片漆黑。 周漾开了灯,一边往里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鼻尖忽然闻到烟味,余光撇见沙发上明晃晃杵着个人,她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说:“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许屹沉默地看过来,微阖眼睑,“忘记了。” 他迅速掐灭手中的烟,走去开窗通风。 “这都能忘记……”周漾看了眼茶几,有些惊讶,“怎么抽这么多?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吗?你也不能太拼命呀。” “还好,就这两天。” 他站在窗口看着外面。 周漾觉得许屹的状态实在很差,走过去抱住他,摸摸他的脸,“你又瘦了。”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手里握住,“可能是前阵子感冒,身体没有完全恢复。” 周漾担心道:“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多睡觉就行。” “你最近都几点睡的?” 他顿了顿,说:“是有点晚。” 周漾的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那今天我们早点睡,好不好?” 他浅笑着看过来,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许屹从身后抱着周漾,没有其他动作,卧室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周漾渐渐就要睡着,迷糊中想翻个身,床吱嘎响了响,她便立刻醒了,憋着气慢慢转回去。 他问:“怎么了?” 周漾诧异道:“你还没睡着?” “快了。” 第104章 “噢……我感觉这床真不行,换掉吧?” 他靠过来,整个胸膛贴住她的背,“别换了,做的时候当伴奏。” 周漾轻笑出声,不一会儿,感觉身后某样东西有了昂扬的势头,她回过头去问:“要做吗?” 他没有回答,径直勾着她的脑袋吻下来,舌头急切地探入她的口腔。 不过很快,他就喘着粗气放开了她,片刻后,激烈起伏的胸膛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说:“今天不了。” 周漾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她觉得许屹今天应该是累了,作为一个体贴的妻子,她轻轻“嗯”了一声,闭起眼睛乖乖睡觉。 可是身后那东西却在持续地顶着她,温热的、跳动的。 她偷偷往前挪了挪。 黑暗中,有人终于无法忍耐,掀开被子探身出去,打开了床头柜抽屉。 一阵悉悉簌簌后,许屹钻了回来。 周漾的睡裙被掀起,身下空空荡荡,他的手掌拢住她,坚硬从身后缓缓挤入她的身体,可能是因为没有做好准备,这个过程并不顺利,他再次和她接吻,揉捏她的胸乳,总算彻底进入。 只是他今天格外沉默,也格外放纵,撞击用力像是发泄。 说实话,周漾有点不舒服,但是想到他应该是心情不好,便咬着嘴唇忍耐,到最后耳边只剩下他低低的喘息声。 结束后,许屹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颈间,一言不发。 周漾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有点虚呢。” 他沉默两秒,说:“我跟这个字没关系,”又顿住,“我弄疼你了?” “……一点点吧。” 他搂紧她,低声道:“对不起。” “不会。” “周漾……” “嗯?” 良久,他再次说:“对不起。” “我都说了没事啦。” 他没了声音。 又歇了一阵,周漾琢磨着说:“要是床不换的话,把床垫给换了吧?现在这个睡着真难受。” 他含糊地应了声,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周漾犹豫间伸手推了推他:“你还没洗呢。” 他没动。 就在周漾以为许屹是睡着了的时候,他却忽然起身,径直进了浴室。 鉴于以后在这里睡觉的次数不会少,周漾把换床垫的事情提上日程,她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第二天就联系老板买床垫,第三天送货上门。 她早早下班过去等着,还把那本旅行书也带了过去,准备今天就告诉许屹那个旅行计划。 等了半小时,两个师傅把床垫送来运到了楼上,而旧的床垫拆除后直接由他们回收。 周漾站在卧室,指挥他们把旧床垫搬了出去。 再看这床,她竟觉得有些亲切,看来东西的价值还是和人有关,这破破旧旧的床因为承载了他俩的一段时光而变得有些不同,连这个小区、这个小房子都变得可爱起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物欲好像也没有那么多了,能这样和他待在一间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子里,安静地躺在一起聊天看电影,或者什么也不做,好像也很美好,也很……地久天长。 要说恋爱脑就是可怕呢! 周漾打了个冷颤,轻笑出声。 她随意瞥了一眼,忽然看到床板下好像放着一个收纳箱,箱子被塞在最里面,她刚才一乍眼都没看到。 那个位置连拿都要费一番功夫,想必放了些平时用不到的东西。 周漾爬到床板上凑近些看,发现那只箱子是木制的,外观做工居然非常精致,完全不像是用来存放杂物的,怎么会被他塞在床底下吃灰呢? 正在好奇,师傅进来了,周漾询问他们有没有工具可以把那箱子捞出来。 “有没有晾衣杆?” “我去阳台找找。” 另一个却说:“我看你家挺干净的,我钻进去帮你拿。” 师傅利落地爬进去,很快把箱子取了出来,周漾连连道谢。 把床垫装好,送走师傅,周漾简单扫了扫地,把床重新铺好,终于有时间去研究那个箱子。 木箱不大,周漾轻易就搬起来放到了书桌上,她坐下来,打开,看到了一只手机—— 竟然是当年她送给许屹的那只白色iphone4。 十多年前的手机,竟被他郑重其事地保留至今? 周漾有些惊讶,继而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甜蜜。 她把手机拿起来放在手里比了比,才发现它的尺寸原来才这么点,当年可是觉得它屏幕很大呢,时代变化真是日新月异啊…… 当年的她也不会想到自己最后会和许屹结婚吧? 她感慨了一会儿,放下手机,然后拿起手机下的那本册子。 那是一本相册—— 黑色皮质封面,扉页写着她的名字,字迹出自许屹。 再打开来看,里面的每一页竟然都是她的照片。 二零一一年那个夏天,他们拍了很多照,只要有周漾在的,统统被洗了出来,一张一张按照顺序放好。每张照片下方都标注了时间,有的还写了小字,诸如「看电影候场」、「骑自行车,她是第一」、「在餐厅自拍」之类的简单注释。 相册里还有当年他俩去游乐园的拍立得,周漾以为是被她弄丢了,原来它们全都被好好地保存在这里。 甚至,甚至还有当年被她写满了两个人名字的那页课本,也被他撕下来夹在了里面。 周漾此刻真想立刻冲到学校去找许屹。 她要当面质问他,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洗的,这本相册又是什么时候做的,他明明如此珍视这份年少时的爱情,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装作云淡风轻,一次次地否认,一次次地隐藏? 为什么要说顺其自然挺好,为什么要说感情是靠处出来的?为什么要表现得对爱情不屑一顾,让她误以为他是真的把她彻底遗忘? 合起相册,周漾的胸口依然起伏不定。 她把目光投向箱子里剩下那样东西,一个纸质小盒子,有些猜不到里面会是什么。 能比这本相册更让他珍视吗? 周漾拿起那只盒子放在手心,莫名感到心潮澎湃,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缓缓打开了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便签纸,看起来年代久远,上面只写了一串数字,其他什么也没有。 她皱着眉拿起那张便签纸,藏在纸张下面的项链便曝露出来。 是一枚蓝色的波浪形玻璃吊坠。 晶莹剔透的玻璃将灯光反射刺进周漾的瞳孔,她愣住,不可置信地拿起吊坠,她在吊坠中央看到了断裂粘合过的痕迹—— 独一无二的、属于许屹送她的那条项链的专属印记。 周漾再次看向那张便签纸,她这下终于认出来了,纸上的那串数字是她当年在美国的手机号,而上面的字迹,就是出自于她本人之手。 周漾顿时百感交集。 她呆呆看着手上这两样东西,大脑逐渐变成一片空白。 - 办公室。 正值饭点,这里只有许屹一个人在。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放着他近日来整理好的所有证据:罗夏和周佑泽的亲子鉴定、罗夏的入院档案上贺思敬的签名、他撰写的关于罗夏事件的完整经过,以及一名当年被资助的学生的证词——指控周氏基金会利用支教项目强奸未成年人,为富商提供性服务。 许屹在这段时间再次回到纳普,找到老校长要了一份当年去海市的学生名单,他按照上面的地址一一过去找人,庆幸的是临近过年,大部分人都在家。 他一个一个探访过去,震惊地发现光是那三十六名学生里就有五名受害者,其中有男有女。 由于他们当年的年龄都太小了,又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性教育知识,没有一个人在当时有报警的意识,并且在经过威逼利诱之后,害怕而懵懂的他们全都选择了隐瞒,连父母都没有告诉。 即使在多年后他们反应过来那是违法犯罪,也因为时间久远没有证据而再没有提起。 许屹花了很多功夫劝说受害者,但是时间有限,最终也只说服了一个女生。 女生完整诉说了当晚的经历,并且在证词上郑重地签字,摁上了红手印。她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脸上还带着学生气,怯怯地问他:“许屹哥,这样有用吗?” 许屹正在把她的证词收进包里,听见她的话手上动作一顿,那张纸变得仿佛有千斤重。 他点头道:“只要有法律在,就会有用。” - 许屹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周漾做了三菜一汤在等他。 他进屋后看了一眼,眼神非常平静,完全没有上次那种欣喜。周漾顿时有些失望,但她忍住了,她决定看在他工作辛苦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可是他接下去的话却让她原本激动雀跃的心更加冰凉。 许屹说:“我吃过了。” 第105章 周漾脸色立刻垮下来:“你怎么回事?我都跟你说了在家等你,你怎么还在学校吃啊?” 他在桌旁坐下来,“我看你吃吧。” 周漾赌气道:“我现在吃不下了。” 他看了她一眼,无声叹息,他说:“那我再陪你吃点。” 这还差不多……周漾不想跟他吵架,给台阶就下。 毕竟,她还有很多很多事要问他。 周漾早就饿了,迫不及待开饭,许屹全程吃得不多,话也不多。 吃完饭,周漾拉着他到沙发坐下,讨好似的给他揉揉肩捏捏腿:“你是不是太累啦?怎么比前两天还无精打采呢?” 许屹捉住她的手放到一旁,很快松开,他说:“我有两件事情要和你说。” 周漾笑起来:“正好,我也有两件事情要和你说!”她打了个响指,“我先说好了,保证让你高兴起来!” 她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那本蜜月旅行书,兴高采烈地给他介绍行程计划,一页一页献宝似的翻过去,给他展示自己高超的手帐技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周漾没有等来预期中的反应。 许屹脸上不见喜悦,甚至比刚才还要沉默,连敷衍的附和都没有。 她忽然喉咙发紧,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已经足够体谅他了,即使他心情不好,也不该这么对她…… 听到周漾的声音停下来,许屹终于开口:“你说完了吗?” 这一句无疑是雪上加霜,周漾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她拼命忍着,闷闷地嗯了一声。 许屹依然没有回头看她,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反常,自顾自说下去:“周漾,最近出了点事情,我们可能需要暂时冷静一下。” 周漾没听明白,问:“冷静一下……是什么意思?” 他说:“可能会分开的意思,我也不确定。” 屋内一片寂静。 周漾觉得全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死去了。 许屹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手上的皮肤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通红,他把背脊挺得很直,甚至有些僵硬,仿佛如此才能避免暴露自己的痛苦。 “等你听完我说的第二桩事情,你就会明白了……到时候你再回答我。” 许屹很久都没有等来任何回应,长时间的静默让他无法再忍耐下去,就在他准备继续说的时候,他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然后是低声的抽泣,最后才是周漾颤抖的话语——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问你,这条项链……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许屹愣住,慢慢回过头去,他看到周漾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而她的手中,捏着一枚小小的、蓝色的波浪形玻璃吊坠。 她含着泪,轻声道:“那个人是你,对吗?”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4-01 盆友们!大家应该也能看出来俩人在美国是有交集的,接下去七章美国往事,都是感情线(大写加粗!)男主的心理转变、我最想写的剧情以及我认为最狗血的一个桥段全都在里面了~这七章结束后,就正式进入本文收尾阶段啦全文一共80章,最后陪伴大家两周 第69章 美国往事(一) 周漾对美国的新生活适应得很快。她跟贺伊一起寄宿在贺伊的一个阿姨家里,阿姨是个家庭主妇,又收了两家丰厚的报酬,日常起居对他俩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出行有戴聿诚给她配好的司机,在学校又有贺伊这个社交达人带她,加州的天气很好,风景很美,至少从表面上看,她每天的生活都很快乐。不过,相比于看似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周漾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其实是许屹隔着一个太平洋发来的消息。像所有热恋中的异国异地情侣一样,两人经历了一段相当黏糊的时期。周漾随时都会给许屹分享照片文字还有心情,包括晚上哭鼻子想要回国、在学校遇到了讨厌的同学这些小情绪,事无巨细全告诉了他。许屹虽然不能做到及时回复,但是只要他看到了,都会一条一条回过去,认真并且郑重其事。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两三个月,许屹忽然告诉周漾,他高三的作业很多,可能只有每天中午午休的时候有时间和她聊天。周漾虽然有点不爽,但是没表现出来。之后两人同时在线的时间越来越少,通常只有半个小时,偶尔几次十分钟他就下线了。不仅如此,周漾还敏锐地发现,许屹主动找她聊天的频次也减少了,并且对她的消息不再条条都有回应。为了惩罚他,周漾连着一个礼拜没有理他,再登陆上去,收获了他一堆消息,以及一句对不起。她对此感到很满意,大发慈悲地原谅了他。可是到了快学期末的时候,许屹竟然向她提出一个更加过分的请求:高考结束前,暂时不要联系了。周漾没有顾及时差问题直接打越洋电话过去,疯狂轰炸他。“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影响你了吗?光是发发消息需要占据你多少时间,你就会考砸了吗?我看你就是不想理我了吧?先是减少联系,再是不要联系,你就是嫌我烦了!你不是说会永远喜欢我吗,你这个骗子!”那时候的周漾太年轻,也太幼稚,刁蛮任性,并且意气用事。她听不进他的解释,也听不出少年人因为自卑而无法彻底把内心剖析给她看的脆弱。即使她见证过许屹生活环境的艰辛,也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她… 周漾对美国的新生活适应得很快。 她跟贺伊一起寄宿在贺伊的一个阿姨家里,阿姨是个家庭主妇,又收了两家丰厚的报酬,日常起居对他俩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出行有戴聿诚给她配好的司机,在学校又有贺伊这个社交达人带她,加州的天气很好,风景很美,至少从表面上看,她每天的生活都很快乐。 不过,相比于看似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周漾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其实是许屹隔着一个太平洋发来的消息。 像所有热恋中的异国异地情侣一样,两人经历了一段相当黏糊的时期。 周漾随时都会给许屹分享照片文字还有心情,包括晚上哭鼻子想要回国、在学校遇到了讨厌的同学这些小情绪,事无巨细全告诉了他。许屹虽然不能做到及时回复,但是只要他看到了,都会一条一条回过去,认真并且郑重其事。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两三个月,许屹忽然告诉周漾,他高三的作业很多,可能只有每天中午午休的时候有时间和她聊天。 周漾虽然有点不爽,但是没表现出来。 之后两人同时在线的时间越来越少,通常只有半个小时,偶尔几次十分钟他就下线了。不仅如此,周漾还敏锐地发现,许屹主动找她聊天的频次也减少了,并且对她的消息不再条条都有回应。 为了惩罚他,周漾连着一个礼拜没有理他,再登陆上去,收获了他一堆消息,以及一句对不起。 她对此感到很满意,大发慈悲地原谅了他。 可是到了快学期末的时候,许屹竟然向她提出一个更加过分的请求:高考结束前,暂时不要联系了。 周漾没有顾及时差问题直接打越洋电话过去,疯狂轰炸他。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影响你了吗?光是发发消息需要占据你多少时间,你就会考砸了吗?我看你就是不想理我了吧?先是减少联系,再是不要联系,你就是嫌我烦了!你不是说会永远喜欢我吗,你这个骗子!” 那时候的周漾太年轻,也太幼稚,刁蛮任性,并且意气用事。她听不进他的解释,也听不出少年人因为自卑而无法彻底把内心剖析给她看的脆弱。 即使她见证过许屹生活环境的艰辛,也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她想当然地认为两人偶尔的聊天又不会怎么样,想当然地认为许屹提出“暂时断联”非常不可理喻。 周漾最终选择直接拉黑了许屹,如他所愿,暂时不要联系了。 即使来年夏天高考结束,她从周永曜口中得知许屹考上了省状元,并且会去海市上大学,她也没有把他从黑名单里恢复出来。 当时她正在和贺伊还有另外两个朋友沿着海岸线自驾游,阳光沙滩一路欢歌,她可没有兴致去和许屹掰扯以前的事情。 花花世界多繁杂,生活中有那么多新奇美妙的体验,那么多有趣的灵魂,还有那么多对她有意思的异性,以及时不时会从国内飞过来看她的帅气多金的小叔叔。 每一样都比许屹精彩一万倍,它们看得见摸得着,并且实实在在地陪在她身边。 周漾想,看吧,我根本就不需要你。 她尝试着和不同的男生约会,牵手、拥抱、亲吻,每一次都会小鹿乱撞,她觉得真有意思。 可是每每要走到正式交往这一步时,她又觉得没劲了。 那些男孩有的太幼稚,有的太花心,有的太黏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智商还是情趣,放在一起比较时没有一个比得上许屹。 贺伊问她:“你怎么光约会不交男朋友?当海王呢?” 周漾说:“是没一个能入本小姐的法眼。” 第106章 贺伊说:“我看你是有病。” 周漾沉默了,她也想像身边的同学朋友那样谈恋爱,进入一段真正的亲密关系,可是她怎么换了这么多人都不行呢?她不会真的有病吧? 她忽然看向贺伊,说:“我现在就要谈恋爱,我俩试试吧?” 贺伊被她吓了一跳,很快又眉开眼笑。 他给当时的女朋友发了个分手消息,然后对周漾说:“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两人照常上课、照常疯玩,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除了多了个男女朋友的名头之外。 没多久就回国过年了。 一年半没回家,周永曜亲自来接周漾,带着她在外面吃了顿大餐,还带着她疯狂买买买。 这是周永曜一直以来的惯有伎俩,周漾把这称之为“临时抱佛脚式亲情”——省略掉费时费力的相处和陪伴,在最短的时间里提供密集的关心和充裕的物质,以此满足他为人父亲的责任感。 周漾全程配合,喊几声老爸,抱着他说谢谢,做个体贴懂事的乖女儿。 周永曜果然非常满意。 回到家,周漾一个人在家里转了许久,卧室、衣帽间、游戏房、游泳馆,每一个房间都是老样子,她忍不住感叹:还是家里舒服啊! 从许屹曾经住过的房间路过时,周漾停住了脚步,她忍不住打开门走进去。 这里面也什么都没变,连当初周漾给他买的那些衣服鞋子都还好好存放在柜子里,一样也没带走。 她在床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她想起很多事,想起她的初吻,也想起那段日子。 周漾忽然有些难过。 她拿出手机登陆qq,把许屹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给他发了个消息:【我回国了,你要不要来找我?】 她是在第二天收到的回复,许屹说:【好,到了联系你】 简单、直接、高效,完全没有对一年多的拉黑时间有任何质疑,很像他的风格。 周漾也没有多说,她期待着能和许屹再次见面。 可是接下去却几天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眼看着日子都快到除夕了,周漾突然反应过来,对啊,谁会大过年的去外地呢?他肯定是过完年才会来海市呀! 她可真是……笨死了。 除夕夜很快到来。 那是农历二零一二年的腊月,海市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终于在大年三十那天放晴。周漾不喜欢走亲戚,更烦去爷爷奶奶家,每年都是挨到除夕夜躲不过去了,万般无奈之下才会去周家老宅吃年夜饭。 贺伊知道她白天的时候一个人在家待着,怕她无聊,主动过来陪她。如果是在往年,他当然没有这么好心,只是今年,两人毕竟也算是在交往嘛。 吃了顿热热的火锅当作午饭,她跟贺伊一起去院子里打雪仗。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他俩都没有进入恋爱状态,贺伊毫无男朋友的自觉,追着周漾拼命扔雪球。周漾比他矮,动作稍慢,一会儿功夫就被他砸了一身,连帽子都被砸掉了。 周漾鼻子通红,头发上也都是雪,最后一声不吭蹲在地上。 贺伊喊了半天没动静,还以为她哭了,不敢再叫嚣,小心翼翼走过去看她,“你没事吧?” 周漾趁机转身,端着一帽兜的雪,一股脑儿全部照着他的脸砸了过去。贺伊摔了个屁股蹲,脸也被砸得全是雪花。他用力抹了把脸,咬牙切齿道:“周漾!你给我过来!” 周漾才不怕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哼!还敢惹我,你会死得很惨!……” 话没说完,她就懵了。 因为贺伊拽过她的衣领,在她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贺伊得意地大笑:“我让你搞偷袭!怕了吧!” 周漾愣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很久才回过神来,顿时边呸边大骂:“贺伊你有病吧?!” “我怎么有病了?” “你干嘛亲我?” “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那也不准!你得先问,获得我的允许才可以亲我!” “你才有毛病吧,谁谈恋爱这么一板一眼?你搞笑呢?” “我就这样!就是不准!” 贺伊看出她是真生气了,也没了玩闹的心思,他不耐烦地说:“周漾你有意思吗?又不是没跟男的亲过,老子还是你正式男朋友呢!” 周漾站起身来,“确实没意思!没意思透了!”她把大衣裹紧了些,往回走了几步又走回来,“分手,现在。” 贺伊瞪大了眼睛:“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交往就交往,说分手就分手?” “当初不是你自己答应的吗?我逼你了吗?” “……” 贺伊哑口无言,坐在雪地上半天没想出反驳她的话。 周漾却变了脸色,突然笑嘻嘻地朝他伸手:“快起来呗,正好明天就是新年,新年新气象,你又可以找新女友啦,多棒!” 贺伊嗤笑一声,恨恨道:“也是……”他看向周漾,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借着她的劲飞快站起身来,“周漾,下次别给我瞎耽误功夫!” 两人飞速和好,冰释前嫌。 正准备往屋里走,周漾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回头。 贺伊问:“你看什么呢?” 周漾说:“没什么……就是我总感觉刚才好像看到个人。” “估计就是你家的人呗。” “不太像。” “大门口到这里有点距离,外人又进不来,还能有谁?” 周漾猛地停住脚步,飞快往外跑。 她跑到大门口张望了半天,最终一无所获。 回到屋里,她还是没死心,迫不及待拿起手机,想要查看许屹的消息,只是才点开了qq,身旁突然一个热源靠近—— 她被贺伊吓了一跳,手上一抖。 贺伊凑过来看她的屏幕:“你看什么呢?” 周漾把手机遮住,走到旁边去,“不关你的事!” 再拿起手机来看,她发现许屹的对话框在消息列表里消失了。她从通讯录里找到他点开来,对话框显示一片空白,而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只有一个原因:她刚才那一抖、一遮,不小心把许屹的聊天记录删除了。 她立刻给他发:【刚才不小心误删了对话框,你今天有找过我吗?】 发完,周漾狠狠瞪了贺伊一眼:“都怪你!有你在就没好事!” 贺伊叫屈:“姑奶奶我又怎么了?我可是被你耍得团团转好不好?” 两人斗嘴几句,周漾终于收到了许屹的回复。 他说:【没有】 周漾放下心来,隐隐又有些失落。 她追问了一句:【那你年后什么时候过来?我只在国内待一个月】 这次过了很久才收到他的回复,久到周漾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天了,久到她都已经开始收拾去美国的行李了。 许屹说:【抱歉,没时间过来了,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周漾看着那后半句话发怔,怎么感觉像道别一样呢? 她斟酌很久,回了句:【谢谢,你也是】 后来的事实证明,那句话就是他的道别。 那个顶着鹿角的头像自从这一次灰下去之后,再也没有亮起。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4-02 男女主视角穿插来哈 第70章 美国往事(二) 在离开海市之前,周家给许屹和罗夏准备了衣服鞋子还有大红包,不过这些他俩一样也没带走。许屹只拿走了那只手机,还有几张拍立得。他做好了周漾会慢慢疏远他的准备,所以他想自私一次、厚脸皮一次,给自己留下一些回忆,作为这段感情存在的证据。还记得某天,他在客厅单独遇到了周漾的叔叔戴聿诚,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他相信对方亦是如此,因为戴聿诚虽然表面上很客气,但是每次看他的眼神里似乎总带着一丝冷漠。他难得主动和许屹说话:“你应该知道她马上要去美国了吧?”许屹说:“知道。”戴聿诚挑挑眉,说:“那就好,听说你成绩很好,也很聪明,想必你应该明白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许屹没有说话。人人平等只存在于理想社会,他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在现实中被人这样居高临下地警告,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忿。戴聿诚看了他一眼,笑起来:“别动气,我没有要你远离她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耽误自己,所以才好心提醒你一下,”他停了停,继续道:“周漾对你的喜欢呢,只是出于一种残忍的好奇心……就像公主生活的城堡偶然飘来了一片浮云,公主探出头来看了几眼,仅此而已,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说实话,许屹对周漾从未奢望更多,因此听到戴聿诚这些话时他很坦然。“谢谢你的好心,”他直视他,淡然回答,“不过我的人生,我自己会把握。”回去的路上坐了很久的车。许屹在颠簸的大巴上随意翻开了手机相册,本来想回看一下之前拍的照片,却意外发现最新时间显示的是一段陌生视频,他从包里翻出耳机插上,点开了那段视频。“哈喽哈喽,没想到是我吧,我来猜猜看你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不会要很久以后吧?”屏幕里是周漾的笑脸,她正举着手机自拍,背景是他住的那个房间。“你明天就要走啦,这个视频是我给你的礼物,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神神秘秘地凑近屏幕,“就是,我们上次一起看… 第107章 在离开海市之前,周家给许屹和罗夏准备了衣服鞋子还有大红包,不过这些他俩一样也没带走。 许屹只拿走了lll那只手机,还有几张拍立得。 他做好了周漾会慢慢疏远他的准备,所以他想自私一次、厚脸皮一次,给自己留下一些回忆,作为这段感情存在的证据。 还记得某天,他在客厅单独遇到了周漾的叔叔戴聿诚,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他相信对方亦是如此,因为戴聿诚虽然表面上很客气,但是每次看他的眼神里似乎总带着一丝冷漠。 他难得主动和许屹说话:“你应该知道她马上要去美国了吧?” 许屹说:“知道。” 戴聿诚挑挑眉,说:“那就好,听说你成绩很好,也很聪明,想必你应该明白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屹没有说话。 人人平等只存在于理想社会,他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在现实中被人这样居高临下地警告,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忿。 戴聿诚看了他一眼,笑起来:“别动气,我没有要你远离她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耽误自己,所以才好心提醒你一下,” 他停了停,继续道:“周漾对你的喜欢呢,只是出于一种残忍的好奇心……就像公主生活的城堡偶然飘来了一片浮云,公主探出头来看了几眼,仅此而已,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实话,许屹对周漾从未奢望更多,因此听到戴聿诚这些话时他很坦然。 “谢谢你的好心,”他直视他,淡然回答,“不过我的人生,我自己会把握。” 回去的路上坐了很久的车。 许屹在颠簸的大巴上随意翻开了手机相册,本来想回看一下之前拍的照片,却意外发现最新时间显示的是一段陌生视频,他从包里翻出耳机插上,点开了那段视频。 “哈喽哈喽,没想到是我吧,我来猜猜看你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不会要很久以后吧?” 屏幕里是周漾的笑脸,她正举着手机自拍,背景是他住的那个房间。 “你明天就要走啦,这个视频是我给你的礼物,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神神秘秘地凑近屏幕,“就是,我们上次一起看的那个电影你还记得吗?《蓝色大门》……嗯,我想说,桂纶镁是在和陈柏霖接吻之后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的,按照这个验证方法的话……我想告诉你,”她视线撇开去,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了一声才继续,“许屹,我喜欢你……挺喜欢的,嗯。” 她再次面对屏幕,双颊绯红,神情腼腆又傲娇:“所以,不、准、忘、记、我!……就这样!” 啪的一声,画面一片漆黑,播放结束。 许屹眨着眼睛怔了很久,他忍不住重新点击播放键,然后再点击,循环往复……直到笑意爬上他的嘴角。 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天的场景,窗外是雾蒙蒙的天,四周群山环绕,他们行驶在黑黢黢的盘山公路上,车内一片宁静,所有乘客都在安睡,而他人生中第一个爱上也是唯一爱上的姑娘,向他表白了。 原来他的爱情不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原来他们是一对相爱着的小小恋人。 他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些差距、那些距离突然都变成了可以逾越的难关,他想要摒弃掉身上所有的怯懦和理智,去义无反顾地、一往无前地努力一次。 未来好像拥有了无限可能,生活仿佛十分美好,充满希望。 这种年少无知的勇气在他身上维持了很久,直到有一天—— 他被现实彻底击败。 许屹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拿到全校第一,虽然那只是一次小小的测验,虽然他的名次依然保持在全校第三,但所有老师都急了,班主任找他谈话,语文和英语老师单独给他辅导,而他自己也非常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 他分心了,背单词背课文的时间明显减少。 这是学生们最重要的高三,所有人都在冲刺,而他……竟然在分心。 奶奶看出了许屹的垂头丧气,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说学习压力有点大。 过了几天,奶奶等他放学回到家,从厨房端出一个汉堡给他,奶奶说她上次住院的时候看到隔壁床的娃娃在吃,说年轻人都喜欢,所以她特意托人从县城买了带回来,放在锅里保温到现在。 汉堡既不是肯德基也不是麦当劳,应该是一个私人店做的,面包有点硬,又因为保温浸入了水分变得黏糊糊的,里面的肉饼也有一股没处理好的腥味。 可是许屹全部吃完了,一点也没剩。 奶奶坐在一旁看着他,絮絮叨叨地说读书虽然不是你唯一的出路,但是你最好的出路,现在苦一点,以后就甜一点,关键时期,什么都不要想,连结果也不要多想,只要一门心思往前冲就行了。 许屹点点头,他说好,他说我知道。 他慢慢减少和周漾联系的次数,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可是紧接着,罗夏出事了。 她说她怀孕了,她要去结婚,她诉说的声音带着绝望。 “你明明还有机会!为什么要这样?夏夏,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你自己!”他第一次那么严厉地跟罗夏说话。 “那个人很好,我已经决定了……所以你不要再去我家找我爸妈,也不要再联系我,你就当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 他急道:“为什么?你到底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看你。” 罗夏只是哭:“我没脸面对你,你别找我了……等我生完孩子,以后,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见面……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的事情……特别是周漾。” 那通电话断断续续聊了很久。 罗夏最后冷静下来,她无比认真地对他说:“许屹,你以后一定会考上最好的大学,你的未来一定会很好很好,前程似锦……我会在这里永远祝福你。” 那天,许屹被罗夏的爸妈骂了很久,警察也教育他不要胡乱报警浪费警力,他默默答应。 从罗夏家里出来,他骑着他那辆自行车穿梭在最熟悉的山林之间。 那天的天气一点也不好,没有太阳,空气阴冷阴冷的。他脚蹬子踩得飞快,好像从来都没有那么快过,他让寒风穿透他的棉袄,再刺破他的喉咙和肺管,直到他被冻得牙齿打颤、骨头结冰,他终于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愤怒、无力和郁结统统甩在了脑后。 回到家里,他闷头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第二天,他给周漾发了消息:【高考对我很重要,所以高考结束前,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好吗?】 面对周漾的夺命连环call,他努力解释,可是周漾完全听不进去,她太生气了。 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并不知道当一个人的身后没有退路时,需要的拼尽全力不是她那种学累了可以喝杯咖啡做个美容放松一下的努力,那是一种需要咬着牙、咽下血,摒弃一切杂念的心无旁骛。 她理解不了。 许屹最后只能沉默。 他知道时间和距离会杀死这世间的一切感情,他知道自己和周漾早晚会分道扬镳。 他只是曾经抱有期待,他只是希冀那一天会晚点到来。 可是他很清楚,那一天终将到来。 高考结果出来后,村里县里到处拉横幅放鞭炮,各所顶级学府伸来橄榄枝,政府和企业纷纷提供奖学金,连他家的房子都被村里出资翻建一新,还有电视台和报社争相约着采访。 许屹不喜欢这些高调,可是看到奶奶红光满面的笑脸时,他没有拒绝。 他向周永曜打了个电话报喜,在最后问了一句周漾怎么样,周永曜说周漾已经一年没回来了,估计年底才会回国。 这是他最近唯一打听到的周漾的消息,因为她把他拉黑后至今没有解除。 许屹最终选择了海市大学,因为它在一众学府中给的奖学金最多,和海市这座城市一样财大气粗。 奶奶问他怎么没去北京,他说他觉得海市更好。 如果周漾在这个时候已经和他恢复了联系,用俏生生的语气质问他:为什么更好呢?他可能会有些羞涩但是又无比真诚地告诉周漾—— 他对海市这座城市毫无感情,他只是在想她的时候,会连同她的家乡一起喜欢。 热闹风光的暑假过去,随之而来大学生活丰富多彩,许屹结识了很多人,也学到了很多知识。他一步步规划着未来的生活,要考什么证书,哪个行业有前景,以后怎么选择,他为此非常努力,仍旧过着苦行僧一样的高三生活。 他深切地明白,起跑线落后的人必须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换回做普通人的资格,更何况他还想赚很多很多钱,还想让奶奶过上好日子,那么,他就得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才行。 可是人生在世多苦难,痛苦好像永远不会消逝,只会不断叠加。 第108章 奶奶最终因为心梗倒在了地里。 接到电话的时候,许屹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觉得上天在给他开玩笑。他才刚刚看到希望,他还没有来得及工作,他还没有来得及“出人头地”,那个他最想回报的也是唯一可以回报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下葬的那天他穿着麻布白衣,像被抽去了魂灵一般,麻木地执行着葬礼的繁琐步骤。 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在哭丧的亲戚中显得格格不入。 旁人眼看他意气风发,眼看他披麻戴孝,多的是捧高踩低,恨人有笑人无。 村里人的嘴巴仿佛都淬过了毒,说他小小年纪冷血没有感情,还说他克死了亲生父母,如今又克死爷爷奶奶,甚至开始传言他的成绩、他的风光都是拿亲人的血交换来的。 这些闲言碎语都是许屹放寒假回家时,大伯在饭桌上多喝了几杯告诉他的。 当时的他因为还没有成年,大伯大娘成了他暂时的监护人。 他回到家,一个人待在曾经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房子里,自己烧饭自己吃,大伯大娘看不过去,主动把他叫到自己家,说以后回来的每一顿饭都要和他们一起,大家都是一家人。 许屹心里不是不感动,可是当听到大伯说着“要不是看你小子可怜,我才不会把你喊过来,我也怕被你克死”的醉话时,他在葬礼上没有流出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落下。 大娘一边骂着自己丈夫,一边劝许屹别放在心上。 许屹说没事,用手飞快抹去眼泪。 他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跟大伯大娘打了声招呼出门,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家。奶奶去世已经两个多月,她的所有东西都随着她的去世或下葬或烧掉,这个家里已经彻底没了她的气息。 他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洒进屋里,安静地流泪。 也是在那个夜晚,他收到了周漾的消息:【我回国了,你要不要来找我?】 后来许屹每一次回想起这个时刻,他的眼前都会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月光,温柔、皎洁,像一缎柔软的白纱,轻盈地落进他的屋子,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片,却是那座冷清房屋里唯一的亮光。 第71章 美国往事(三) 许屹最终没有留在老家和大伯大娘还有他们的亲戚一起吃年夜饭,他坐了很久很久的绿皮火车赶到了海市。从火车站出来,他才发现海市下了大雪,到处白茫茫一片,连路上都是积雪。公交车因此开得很慢,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他才到达了周家别墅。他站在门口,给周漾发了个消息:【我到了,你在家吗?】半个小时过去,许屹依然没有收到回复。等待的时间刷起手机,他才发现今天正好是大年三十,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选了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过来找她……都怪他太激动也太慌乱,竟然什么准备也没有,就这样买到票就直接来了。他不仅忘记了应该提前联系周漾,还忘记了吃午饭,此刻的他饥肠辘辘,身上也是冷嗖嗖的。好在不久就碰到厨房的阿姨刚好从里面出来,她看到了许屹,认出了他,对他说周漾就在家里,给他打开了大门,让他赶紧进去。进去的那段路好像非常漫长,长到装不满他一路的期待和雀跃。可是那段路好像也很短,短到他还没有完全消化掉周漾和贺伊接吻的画面,就已经再次回到了门口。阿姨还在等车,惊讶地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说:“我突然有点事……谢谢阿姨,我先回去了。”他走了两步又走回来,“阿姨,你能别告诉周漾我来过吗?”“为什么呀?”“拜托你答应我,好吗?”阿姨不知道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好好好,阿姨答应你……但是孩子你怎么大过年的没回老家啊?你现在是要去哪里,要不要阿姨带你一程?”“不用,我走路就能到。”他朝阿姨鞠了一躬,“谢谢阿姨。”“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阿姨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热乎乎的玉米递给他,“喏,刚煮好的玉米,给你路上吃,还能捂捂手,”她摸了摸他的胳膊,“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多穿点。”他像是感动得要哭出来,连笑都忘了,呆呆说:“好,我路上吃,阿姨再见。”阿姨心疼地看着他:“嗯嗯,等你下次再过来,新年快乐哦!”“新年快乐。”许屹吃完了整根玉米,在… 许屹最终没有留在老家和大伯大娘还有他们的亲戚一起吃年夜饭,他坐了很久很久的绿皮火车赶到了海市。 从火车站出来,他才发现海市下了大雪,到处白茫茫一片,连路上都是积雪。公交车因此开得很慢,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他才到达了周家别墅。 他站在门口,给周漾发了个消息:【我到了,你在家吗?】 半个小时过去,许屹依然没有收到回复。 等待的时间刷起手机,他才发现今天正好是大年三十,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选了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过来找她……都怪他太激动也太慌乱,竟然什么准备也没有,就这样买到票就直接来了。 他不仅忘记了应该提前联系周漾,还忘记了吃午饭,此刻的他饥肠辘辘,身上也是冷嗖嗖的。 好在不久就碰到厨房的阿姨刚好从里面出来,她看到了许屹,认出了他,对他说周漾就在家里,给他打开了大门,让他赶紧进去。 进去的那段路好像非常漫长,长到装不满他一路的期待和雀跃。 可是那段路好像也很短,短到他还没有完全消化掉周漾和贺伊接吻的画面,就已经再次回到了门口。 阿姨还在等车,惊讶地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说:“我突然有点事……谢谢阿姨,我先回去了。”他走了两步又走回来,“阿姨,你能别告诉周漾我来过吗?” “为什么呀?” “拜托你答应我,好吗?” 阿姨不知道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好好好,阿姨答应你……但是孩子你怎么大过年的没回老家啊?你现在是要去哪里,要不要阿姨带你一程?” “不用,我走路就能到。”他朝阿姨鞠了一躬,“谢谢阿姨。”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阿姨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热乎乎的玉米递给他,“喏,刚煮好的玉米,给你路上吃,还能捂捂手,”她摸了摸他的胳膊,“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多穿点。” 他像是感动得要哭出来,连笑都忘了,呆呆说:“好,我路上吃,阿姨再见。” 阿姨心疼地看着他:“嗯嗯,等你下次再过来,新年快乐哦!” “新年快乐。” 许屹吃完了整根玉米,在路上走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回纳普吗?那个所谓的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回不回又有什么差别呢? 找朋友吗?关系好的都回老家了,至于本地的那几个,大年三十,有谁会收留一个才认识一学期的同学呢?他自己也不愿去打扰他们。 他最终回到了学校。 过年留校需要申请后进行集中住宿管理,负责人听说了许屹的请求,本想责备他怎么今天才想起这一出,又想到今天这日子,谁会没事闲得慌会跑来学校呢?话未出口立即咽回去,让许屹填了申请表和承诺书,再让他给家长打个电话,确认同意。 许屹迟疑片刻,说:“我没有家长,自己同意可以吗?” 负责人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同情更甚,含糊地嗯了一声,“那……这样就行了,我现在拿去给人签字,到时候再陪你去宿舍拿行李搬到这栋楼来,估计得等个几小时,我要上人家里去一趟。” 许屹点头答应。 负责人又道:“你随便逛逛,别走太远,今天晚上有留校学生的年夜饭,在食堂一楼,别忘了。” 许屹一个人在校园里走,不知不觉来到了教学区,望过去,每一栋楼都是黑漆漆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他尝试进了最近的一栋,果然每间教室都被上了锁。 他开始往回走,走到一块草坪,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他不由想起刚才拿一幕,周漾和贺伊开心地打着雪仗,然后,他们接吻了。 如果是成年的许屹面对这个情景,可能会选择留在原地再看一会儿,那么他就会看到周漾的后续反应。可是少年人的世界总是单纯又绝对,在那个当下,他是如此难以承受那个画面,仿佛心脏在胸腔内瞬间爆裂。 他飞速逃离了那个现场,没有再看下去。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周漾会交新的男朋友,毕竟他们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联系了,毕竟她的身边总是有很多人围绕,生活五彩缤纷。 自从上大学之后,他虽然有在好好生活,但是在感情上却停留在了原地,他被遗忘在那个夏天,而周漾继续前行了。 就像他们的qq号一样,在许屹的账号里,联系人列表里只有周漾一个,可周漾不是,在她那里,许屹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几百分之一。 第109章 周漾的账号不是用来专门等他的,但是他的上线却永远都是为了周漾。 许屹忽然有些累,找了个草坪上的座椅,掸干净积雪坐下来,他靠在椅背上,头朝着天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落下星星点点的湿冷—— 天又开始下雪了。 他没有动,让所有的雪花自由落体降落到他的脸上,然后慢慢融化,放任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渗透进皮肤,进入他的身体。 他不是个悲观的人,可是那天的他心情实在黑暗到了极点,他在那一刻想的是:天地如此渺茫,前路毫无希望。 这时,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你是本校的学生吗?”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怎么会有人呢?许屹诧异地睁开眼看过去,站在身后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头发花白,精神矍铄。 许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回答他的问题:“是的。” 老头笑眯眯道:“同学好雅兴啊,坐那儿思考什么呢?” 许屹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直愣愣地回答:“我在想,我的一辈子是不是也就这样了。” 老头听了,脸上笑意更深:“哎呀呀,年轻人总爱说大话,动不动就是永远,动不动就是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许屹垂下头不说话了。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正好要去办公室,你跟我走,给你喝杯热茶吃点饼干怎么样?在这儿坐着你早晚要被冻成雪人!” 老头说完就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催他:“怎么还不跟上?” 许屹慢慢走过去,跟着他走进了一栋教学楼,这才发现他的办公室不仅宽敞,还是个单人间。 “你是领导吗?”许屹问。 老头一边烧水一边笑:“算是吧。” 老头从柜子里拿了盒巧克力饼干拆开递给许屹,等水煮开,泡好茶,又把茶端给他,发现许屹正盯着一旁的小黑板看,而黑板上列着本学期微分方程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 老头问:“看得懂吗?这是系里一个学生的答案。” 许屹接过茶杯,说:“我也是这么解的。” 老头把他上下重新打量了一遍:“原来你就是许屹啊?” 许屹惊讶道:“老师认识我吗?” 老头笑起来:“我早就听说了,应用数学系来了个天才。你那张试卷可是被我们几个老师争相传阅过的,解法真是漂亮!”他竖起了大拇指。 许屹却摇摇头:“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是天才,但是来了海大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哈哈你现在能有这个觉悟还是不错的,”老头停下来,忽然指了指黑板,冲他眨眼,“你想不想知道怎么解能更漂亮点?” 许屹顿时眼前一亮,连刚才那种萎靡的情绪都散了不少。 两个人在办公室就着这道大题延展开去,足足讨论了两三个小时,直到老头接了个家里电话,催着他回家吃年夜饭才停下来。 离开办公室,两人慢慢往校门口走,随意闲聊了一路。 老头问:“你当初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 刚才那番相处下来,许屹能感觉出这位老人家是个实在人,所以他没有隐瞒:“网上都说应用数学是万金油专业,以后转方向的选择多,也容易找到高薪的工作。” “不错,的确是个好理由。” 许屹声音恹恹:“不过现在这个理由已经不成立了。” “哦?为什么,你不想赚钱了?” “我想赚钱是为了给我奶奶花,可她今年已经去世了。” 老头慈爱地看看他,声音柔和许多:“所以你刚才那么难过是因为这个?” “还有……”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失恋了。” 老头嘴角勾起,拍了拍许屹的肩,轻轻叹了声气:“这些事情确实很难过。” 又走了一会儿,他缓缓道:“不过……你要相信什么都会过去的,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也最温柔的东西,亲情、爱情、健康,背叛、疾病、灾祸,生命中最宝贵、最痛苦的东西,统统都会过去。如果此时你觉得撑不下去了,那只是因为时间还没到,你得咬牙挺在那里,你要学会等待。” “我明白,只是……只是等待的过程很孤独,就好像什么也没有了。” “那你得提前做好准备,因为孤独是人生的常态,没有任何人能帮你填补那份空白,包括你未来的伴侣,你得早点学会和孤独相处,和它共生。” 许屹细细琢磨着他的话:“可是如果把孤独当作人生的常态,不会陷入另一种虚无吗?所有有意义的事物都是人类自己赋予的价值,实际上人类和只活一日的蜉蝣没有任何差别。” “你为什么要认为人类自己赋予价值这件事就错了呢?只要能说服自己,那就是意义本身。比方我,我觉得数学是宇宙唯一真理,所以它对我来说就是永恒的、有意义的,”他顿了顿,“我问你,刨除掉你那些功利心,回到数学本身来说,你喜欢它吗?” 许屹想了想,说:“喜欢的。” “那你不妨试试全身心投入进去,去真正地享受思维能力的极限探索带来的体验,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能找到所谓的意义了……偷偷告诉你,这个感觉非常奇妙噢。” 许屹若有所思,随即郑重地说:“好,我会的。” 眼看着走到了叉路口,许屹跟他道别。 老头临走前叮嘱:“下学期开学,多来办公室找我,数学这东西也得有人指点,要多讨论才能激发灵感。” “我明白,”许屹认真地看向他,“不过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老师的名字。” 老头笑眯眯看着lll他,回答:“我叫孙望儒。” 第72章 美国往事(四) 周漾大一那年,知道了自己有个亲弟弟的事实,那时候周佑泽已经三岁了。她怒不可遏地飞回国内,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我?全家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爸爸,你还把我当你的女儿吗?”周永曜异常平静:“你在美国待得不是挺好的吗?平时也不想着要回家来看看,我看你也没把我当你的父亲。”周漾气愤道:“那你呢?你有来看过我哪怕一次吗?”“你以为我工作这么忙是为了谁?我是为了整个周家!”不断的争吵声吸引了三岁的周佑泽,他怯生生站在书房门口,对着周漾喊了声:“姐姐……”周漾正在气头上,冲他吼:“你给我滚蛋!”周佑泽嘴巴扁扁大哭起来。周永曜立刻一个巴掌朝周漾扇了过来,厉声道:“这么多年没一点长进,我看当初根本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周漾的右脸颊火辣辣地发疼,她看到周永曜眼中的怒火,里面没有一丝后悔和心疼。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她一脚把周佑泽踹倒在地,随即飞快往楼下跑去,身后跟着的是周永曜更加严厉的责骂声。“怎么回事,漾漾?”奶奶探出头来问她。这里是周家老宅,爷爷奶奶住的地方,今天还来了很多亲戚。周漾没有理会他们,一言不发地穿过客厅径直往外走,依稀听见“随她去”、“小丫头片子”之类的话语。一屋子人,只有戴聿诚跟了出来,他拉着周漾上了自己的车,也不说去哪里,直接开车上路。到了一片湖泊,终于停下。周漾已经流了一路的眼泪,坐在湖岸静静望着湖面。戴聿诚拿湿巾帮她擦了擦脸,看到她脸颊上的五指印依然明显——周永曜这巴掌是下了狠手的,连戴聿诚都感到惊讶,更多的是心疼。“小叔叔,我真的是他女儿吗,我怎么觉得我是他的仇人呢?”周漾呆呆说,“我以前以为他是一个空心人,他不爱我妈妈也不爱我,他好像不爱任何人……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不是的,他好像很爱那个儿子,我想不明白,性别是男人就有那么了不起吗?竟然会伟大到可以操控一个人的感情?……我宁可他是个空心人……我好恨,我恨不… 周漾大一那年,知道了自己有个亲弟弟的事实,那时候周佑泽已经三岁了。 她怒不可遏地飞回国内,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我?全家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爸爸,你还把我当你的女儿吗?” 周永曜异常平静:“你在美国待得不是挺好的吗?平时也不想着要回家来看看,我看你也没把我当你的父亲。” 周漾气愤道:“那你呢?你有来看过我哪怕一次吗?” “你以为我工作这么忙是为了谁?我是为了整个周家!” 不断的争吵声吸引了三岁的周佑泽,他怯生生站在书房门口,对着周漾喊了声:“姐姐……” 周漾正在气头上,冲他吼:“你给我滚蛋!” 周佑泽嘴巴扁扁大哭起来。 周永曜立刻一个巴掌朝周漾扇了过来,厉声道:“这么多年没一点长进,我看当初根本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周漾的右脸颊火辣辣地发疼,她看到周永曜眼中的怒火,里面没有一丝后悔和心疼。 第110章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一脚把周佑泽踹倒在地,随即飞快往楼下跑去,身后跟着的是周永曜更加严厉的责骂声。 “怎么回事,漾漾?”奶奶探出头来问她。 这里是周家老宅,爷爷奶奶住的地方,今天还来了很多亲戚。 周漾没有理会他们,一言不发地穿过客厅径直往外走,依稀听见“随她去”、“小丫头片子”之类的话语。 一屋子人,只有戴聿诚跟了出来,他拉着周漾上了自己的车,也不说去哪里,直接开车上路。 到了一片湖泊,终于停下。 周漾已经流了一路的眼泪,坐在湖岸静静望着湖面。 戴聿诚拿湿巾帮她擦了擦脸,看到她脸颊上的五指印依然明显——周永曜这巴掌是下了狠手的,连戴聿诚都感到惊讶,更多的是心疼。 “小叔叔,我真的是他女儿吗,我怎么觉得我是他的仇人呢?”周漾呆呆说,“我以前以为他是一个空心人,他不爱我妈妈也不爱我,他好像不爱任何人……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不是的,他好像很爱那个儿子,我想不明白,性别是男人就有那么了不起吗?竟然会伟大到可以操控一个人的感情?……我宁可他是个空心人……我好恨,我恨不得掐死那个儿子!” 眼看周漾情绪愈发激动,戴聿诚道:“漾漾,别那么想……你其实可以把周佑泽看作一个跳板,把他当做自己的武器……” “我捋走不要!”周漾听不进去,“我讨厌他我恨他!就因为他是儿子,所以一出生就得到了全家人的喜欢,凭什么?”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看着戴聿诚:“小叔叔,你告诉我,我爸爸真的一点也不爱我吗?可是他会记得我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他以前也会把我背在肩上骑大马,出差回来还会记得给我带礼物……为什么转脸就能对我不闻不问,甚至大发雷霆?我不明白……” 戴聿诚没说话,稍许,叹了口气:“漾漾,人都是矛盾的,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即使他不爱你,他也会喜欢你,关心你。” 周漾只是哭。 那天,他陪着周漾在湖边待了很久。 之后,戴聿诚去美国看望周漾的次数逐年增加,频繁到周漾的朋友同学还以为戴聿诚是她的男朋友。 每当这时,周漾就会挽着他的胳膊,开玩笑似的介绍说:“他是我的叔叔,就因为这个关系,他还拒绝了我的求爱。” 戴聿诚每次都会无奈地看着她,并在事后警告周漾别再说这种话。 “为什么?”周漾眨着一双大眼睛做无辜状,“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就是喜欢你呀。” 戴聿诚严肃道:“漾漾,你再这样的话,我只能和你保持距离。” 二十出头的周漾,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穿衣打扮大胆又前卫,她充分利用着自己的女性优势靠近他,“你舍得吗?” 戴聿诚沉默地看着她,移开视线:“我今晚就离开。” 周漾立刻笑起来,又恢复那副孩子气模样:“我逗你的呀,小叔叔,别这么认真嘛~”她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今天说好要带你见我的男朋友的,我们出发吧!” 那不是戴聿诚第一次见她的男朋友,她毫不顾忌地把她那些约会对象带给他看,她恶作剧一般当着他的面和别人牵手亲吻,就好像当初对许屹那样。 周漾的恋爱游戏就这么玩了几年,始终没有找到“爱”的感觉。 之所以要说爱,是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第一次必须要和相爱的人一起才算完美,于是在她大三那年,她成为了身边所有朋友里唯一没有性生活的那个。 周漾开始把目光放到戴聿诚身上。 自从来了美国,她和戴聿诚的关系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愈加亲密。相较于曾经的青春萌动,她对戴聿诚的迷恋已经弱化许多,毕竟她见过了很多人,也谈了很多似是而非的恋爱,对男人和爱情的想象都越来越趋于现实。 她想,既然相爱很难,那么戴聿诚在这些人里面其实还算不错的吧?毕竟是她第一次爱上的人,即使他不爱自己,又有何妨呢? 她默默等待时机,终于在某次他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机屏保竟然不再是他和钟敏姿的合照,一问之下才得知他俩已经分手。 周漾佯装惊讶:“我还以为你俩会结婚。” 戴聿诚说:“我也以为。” 他看起来心情不佳,周漾问他:“你很难过吗?” 他说:“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从一段长时间的感情中走出来多多少少都会带点伤感。 当晚,戴聿诚没有和周漾一起吃饭,他跟一帮朋友在酒吧喝到了很晚。 等他回到公寓,却发现周漾竟然还在。 他问:“你怎么没走?” “我在等你。”周漾穿着清凉,吊带短裤,一步一步走向戴聿诚,“我今晚想留下来,可以吗?” 戴聿诚无奈揉了揉眉心:“你如果想住在这里,那我出去。” 周漾看着他:“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戴聿诚转身就去开门,周漾飞快上前抱住了他,直接道:“没关系,我也不需要你喜欢我,我只是想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个男人。” 戴聿诚被她幼稚的想法逗乐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抓住她两只手,说:“漾漾,我看你是还没长大。”他打开门,一把把她推了出去,“司机还在外面,你坐上车,立刻回你那儿去。” 周漾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越想越不甘心,拿起手机给方文菲打电话:“你明天不是要去纽约吗?我跟你一起去。” “啊?这么突然?” “我要去散心,你负责帮我找男人,”周漾加了一句,“作为我的初夜对象。” “啊?!你,你这也太太太突然了!”方文菲好奇得不行,“你怎么想的?之前不是还说第一次很神圣吗?” “我想通了,第一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我觉得它不神圣的时候,它就一文不值,”周漾满不在乎地说,“我的身体我做主,我要从今天开始享受性爱。” 年纪轻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兴致上来一会儿一个主意。 隔天,周漾没和戴聿诚打招呼,跟着方文菲直接飞到了纽约。 连着几天参加了好几场派对,玩得精疲力尽,周漾却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对象。 方文菲都无语了:“就你这挑三拣四的样子,我看你就是个嘴炮王者。” 周漾气鼓鼓道:“明天!就明天!” 明天是这趟旅程的最后一个晚上,她们要参加的是一个假面派对,每个人的脸都会被挡得严严实实。 方文菲笑着说:“明天你可看不见人脸,寻找难度更大,你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周漾却说:“看不见脸更好,神秘,我看身材就行。” 方文菲问:“你确定?” 周漾说:“当然。” 结果方文菲异常靠谱,第二天告诉周漾:“组局那姐们儿是我朋友,提前给我泄题了,她到时候会给到场的帅哥做标记,你认准白色面具的聊就行。” 临出发前,周漾还在化妆,方文菲等在一旁,随意打开她的首饰盒看了一会儿,从里面拎起一条项链:“这个挺特别诶,哪儿买的?” 周漾看了一眼,淡淡说:“自己做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方文菲照着镜子把项链比在自己脖子上:“还挺衬肤色,送我了吧。” “这个都坏了,戴不了。” “又看不出来,我挺喜欢它的形状。” 周漾没说话,忽然从方文菲手上拿走了项链,方文菲叫起来:“不是说不值钱吗?这么小气呀?” “因为我今天要戴,”周漾直接把项链戴在脖子上,“你不觉得它和我的裙子很配吗?”说罢,她站起身给方文菲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蓝色长裙。 方文菲眯眼看她:“有猫腻啊,刚还说戴不了呢……快说,谁送你的?” 周漾不回答,看了看手机说:“诶呀,要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吧!” 所谓的假面派对除了戴个面具,和其他派对没什么差别,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喝酒蹦迪聊天。 现场灯光暧昧,多亏了方文菲的情报,白色面具混在其中果然好认。 周漾站在泳池边,身旁站着的是她今晚聊的第三个男人,他是个abc,从来没去过中国,说话间能听出来是个傻白甜,就像一杯冒着气泡的可乐,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咕咚咕咚一口喝下估计味道不错。 周漾嘴上敷衍,心里想的是:要不就他吧? 她打断了对方叙述家中狗狗生产过程的滔滔不绝,微笑着说:“这里人好多,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吧?” 他问:“你想去哪里?” “要不去我车里聊聊?” 男人欣然答应,只是突然拿出手机和周漾示意了一下,然后对着电话说:“妈咪,我要赶第二场,和一个女孩去车里坐会儿……” 第111章 周漾下巴都快惊掉了,一个白眼翻到天际,转身就走。 对方一边打电话一边追上来,周漾只好冲他做了个stop的手势:“不好意思,我对mommy’sboy没兴趣。” 正走着,忽然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传入耳内:“嘿,你的东西掉了。” 周漾停下脚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他伸出手递过来一个东西,是她掉落的一只耳环。 “噢,谢谢。”周漾接过来,趁着给自己戴耳环的时间,歪头打量他。 华人,个子很高,估计有一八八,身材看起来不错,起码有胸肌,脸上唯一露出来的嘴巴唇形很漂亮。 西装革履,看起来衣品不错。 他也在看着周漾,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周漾打断了—— “喝一杯吗?” 周漾朝他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4-05 是的,此人正是男主!所以他俩的第一次是彼此……前面他俩do的时候silvia同学有评论小许看起来不是第一次,确实不是,,我写的时候感觉这个情节非常狗血,不知道大家感觉如何(捂脸 第73章 美国往事(五) 许屹第一次踏上美利坚的国土时,想的是:我也有今天。毕竟留学美国这种事情对于曾经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四年苦读以及孙望儒的一封推荐信,他最终以全额奖学金被普林斯顿大学博士项目录取。幽静而精致的校园,平易近人的教授学者,浓厚的学术氛围,以及学校提供的强有力平台,这些都是普林斯顿带给他的巨大财富。他在这里结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每次聚在一起讨论的都是专业问题,每个人都乐在其中。他想,自己的人生真是苦难和幸运并行。普林斯顿距离纽约很近,学生们节假日都会进城玩耍。来了一段时间后,许屹偶尔会和舍友一起参加一些派对,舍友喜欢喝到断片,而他就是那个负责开车回宿舍的人。他完全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遇到周漾。虽然她带着面具,虽然她的声音、身材还有穿着打扮都有很大变化,但是她脖子里那根独一无二的吊坠让许屹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当人带着答案去验证问题时,问题就会变得非常简单。原来这就是二十一岁的周漾,他沉默地观察她。这晚,许屹试图找机会和周漾说话,不过对方好像一直在忙着和不同的男人聊天,他久久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算了,就这样吧。他开始和别人喝酒聊天,却还是忍不住频频侧目朝周漾那边看去。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和别的男人调情实在是个糟心事,喝到嘴里的酒水也变得苦涩不堪。许屹独自走到泳池边一个没人的角落待了一会儿。本想平心静气,却偏偏在这里听见了周漾的声音。周漾和那个男人在泳池边聊了很久,许屹听着那个冗长无趣的大狗生小狗的破事儿有点儿不耐烦,好在周漾终于打断了对方,谢天谢地。紧接着就听到那个男人给他妈妈打的电话,连许屹都不禁要笑出声来,很难想象周漾此刻的心情。他从角落里走出来,看到了周漾掉落在地的耳环,没有犹豫就捡起来,追了上去。许屹是准备直接和周漾打招呼的,但是话到嘴边却被她打断。她问:“喝一杯吗?”就是周漾的这句话还有那个暧… 许屹第一次踏上美利坚的国土时,想的是:我也有今天。 毕竟留学美国这种事情对于曾经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四年苦读以及孙望儒的一封推荐信,他最终以全额奖学金被普林斯顿大学博士项目录取。 幽静而精致的校园,平易近人的教授学者,浓厚的学术氛围,以及学校提供的强有力平台,这些都是普林斯顿带给他的巨大财富。他在这里结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每次聚在一起讨论的都是专业问题,每个人都乐在其中。 他想,自己的人生真是苦难和幸运并行。 普林斯顿距离纽约很近,学生们节假日都会进城玩耍。 来了一段时间后,许屹偶尔会和舍友一起参加一些派对,舍友喜欢喝到断片,而他就是那个负责开车回宿舍的人。 他完全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遇到周漾。 虽然她带着面具,虽然她的声音、身材还有穿着打扮都有很大变化,但是她脖子里那根独一无二的吊坠让许屹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当人带着答案去验证问题时,问题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原来这就是二十一岁的周漾,他沉默地观察她。 这晚,许屹试图找机会和周漾说话,不过对方好像一直在忙着和不同的男人聊天,他久久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算了,就这样吧。 他开始和别人喝酒聊天,却还是忍不住频频侧目朝周漾那边看去。 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和别的男人调情实在是个糟心事,喝到嘴里的酒水也变得苦涩不堪。 许屹独自走到泳池边一个没人的角落待了一会儿。 本想平心静气,却偏偏在这里听见了周漾的声音。 周漾和那个男人在泳池边聊了很久,许屹听着那个冗长无趣的大狗生小狗的破事儿有点儿不耐烦,好在周漾终于打断了对方,谢天谢地。 紧接着就听到那个男人给他妈妈打的电话,连许屹都不禁要笑出声来,很难想象周漾此刻的心情。 他从角落里走出来,看到了周漾掉落在地的耳环,没有犹豫就捡起来,追了上去。 许屹是准备直接和周漾打招呼的,但是话到嘴边却被她打断。 她问:“喝一杯吗?” 就是周漾的这句话还有那个暧昧眼神让许屹临时改了主意。 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派对上,这种邀约是什么意思,结合周漾刚才对那个妈宝男说的话,她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下一个目标。 除此之外,他还敏锐地发现,周漾并没有认出他来,也许是因为他的身高和体型改变很大,又也许是因为这个面罩做得实在太严实了…… 他应该为这个发现感到悲哀,还是高兴呢? 许屹最终没有拒绝周漾的请求,他非常好奇她接下来具体会做什么。 两人走到酒台拿了两杯酒,边喝边聊天,流程和周漾刚才同别的男人做的那些没什么不同。 “你是哪个学校的?”她主动问。 许屹刻意压着声音,回答简短:“普林斯顿。” 周漾想,不错,至少有个好脑子。 “你是才从国内出来留学的吧?” “嗯,”他问,“有中式口音?” 周漾笑了笑:“一点点,你哪里人?” 许屹没有直接回答:“我在海市念的大学。” “噢~海市不错。”周漾同样也没暴露自己的籍贯,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快十点了,她决定尽快进入主题,不要再废话了,“你身材怎么样?” 许屹愣了愣,说:“……还行。” “我能看看吗?”周漾指了指他的腹部,“你的胸肌我已经看出来了,现在把你的衬衫撩起来一点,我检查一下有没有腹肌。” 许屹忽然有些后悔没有直接把面具摘掉了。 周漾见他没有动作,主动说:“嘿,大家都是来这儿玩的,咱就跳过前面那些啰嗦的步骤吧,检查通过就交换体检报告,怎么样?” 许屹带着异常复杂的心情把自己衬衫的衣角撩起一些,很快放下。 虽然腹肌在面前匆匆闪过,但是周漾好歹看清了,冲他明媚一笑:“很不错!”她在手机里翻找一番,找出一个月前的体检报告,遮住名字递给他看。 许屹匆匆看了一眼,沉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动作缓慢。 周漾见他态度始终都不热烈,话也不多,问他:“你是对我不满意吗?你要是不愿意,早点提出来,还有时间换人。” 许屹动作一顿,看向她:“你今天必须要找到一个人吗?” “当然,”周漾说完,声音就冷下来,“你问太多了,这是我的隐私,懂不懂规矩啊?” 许屹抿唇道:“抱歉。”同时递上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周漾倒是看得仔细,忽然问:“你姓许吗?” 许屹收回手机,纠正她:“徐。” “噢。”周漾没怎么在意这个问题,她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说:“那走吧。” 许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着周漾来到了一辆吉普车上。 车子停在别墅外的道路尽头,四周无人,车内空间宽敞。 许屹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座位,目不斜视。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最佳的坦诚机会。 如果现在和周漾说自己是许屹,她会是什么反应?她会继续和他做,还是把他痛骂一顿,然后转头就去找别人? 他不太确定…… 但是显然,他绝对无法接受第二种情况。 第112章 此时的周漾也是心情复杂。 她正带着英勇就义的心情坐到了车子后排,随着车门关闭,她忽然有些紧张,虽然说起来这里是她的地盘,这件事情也是她主动要求,但毕竟是第一次,她还是有些忐忑。 她借着酒意给自己打气,逼迫自己不准退缩。偏偏身旁那男的也没有说话,这使得原本昏暗的车厢内静谧异常,好似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在默默流淌。 她清清嗓子,决定打破僵局,做那个主导者:“只做爱,不接吻,可以吧?” “……可以。”他说。 “嗯,那来吧。” 周漾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什么动作也没有,忍不住小声催促:“你快点啊。” 许屹终于有所行动,他脱去身上的西装,拿掉领带,又把衬衫解开了三四颗纽扣,然后转过身来面对周漾,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他伸出手去解她的衣服,却被她一掌拍开。 “你干嘛?!”周漾愤怒骂完,立刻意识到什么,尴尬地解释:“……我的裙子撩起来就可以了。” 许屹觉得她的脑回路也挺奇怪的,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不做前戏吗?” “当然不是!”周漾有些气竭,“我的意思是……不用很多,所以不用脱光……” 许屹对这个答案有点吃不准,为了防止再次挨打,他问了问细节:“那是多少?” 周漾彻底无语了,咬唇想了半天,索性心一横直接跨坐到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的大腿上抱住他。 “摸我,亲我,这都不会吗?” 有什么东西在许屹脑中轰然炸开。 也有什么东西在他下面轰然立起。 周漾感觉到了,她庆幸车内微弱的光线遮挡住了她红透的脸蛋,让她可以佯装老练地逗他:“喂,你都起反应了,还问呢?” 许屹没再说那些扫兴的废话,按照她要求的那样,摸她,亲她。 尴尬的氛围散去,两人逐渐都有些情动,幽暗的车厢里突然变得燥热无比。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双手绕到她的背后,捏住了裙子的拉链,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顺着脊柱的方向把拉链拉到最底下,把布料从她身上彻底褪去,这个过程好像在像剥一颗刚刚摘下的新鲜荔枝,打开外壳,就露出了里面洁白光滑的果肉,摸上去滑滑腻腻,吃起来香甜可口。 刚才还大胆主动的周漾在他的抚摸亲吻下也变得越来越柔顺,身体在微微发颤,嘴巴里发出细细的呻吟。 他听得恍惚,赶紧撇开脸去深呼吸一口,随即把手从她身下探了过去。 他初历此事,动作热烈却太过青涩,只得暗暗观察着周漾的反应不断调整自己,总算渐渐摸到了些湿意。 “可以了吗?”他嗓音沙哑。 周漾轻声回了个“嗯”。 他又问:“你这里有套吗?” 周漾默默从前排取出来准备好的一片递给他。 许屹接过去打开,也不说话,在黑暗中戴了好一会儿。 他记得这玩意儿应该是有正反面的,刚才应该没有弄反吧?他低头看了看,发现完全看不清,他在这一刻简直郁闷到了极点,早知道今天会遇到这种事情,他怎么着也得提前练习一下…… “你好了没?”周漾问。 许屹心想管他呢,反正是戴上了,他看看两人的体位,沉声道:“你要坐上来吗?” 周漾答不上来。 她感觉自己浑身难受,可是又不想被人看扁,于是强忍着那股难受尝试着坐上去,不得章法的来回磨蹭引得对方一阵闷哼。等到好不容易对了,她却疼得差点哭出来,犹犹豫豫间还是对自己狠不下心,僵持在那里,要前不前、要退不退。 许屹觉得再被她这样折磨下去,自己非得折在她手里不可,咬牙道:“还是我来吧。” 周漾如蒙大赦,由着他把自己推倒在座位上,然后压了过来。 年轻男人的气息笼罩住她,她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着那个时刻来临,可是没想到依然不顺利,对方的技法相当得不熟练,甚至还不如她自己来……好在一番折腾之后,总算是成功进入,两个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接下去的过程除了疼痛之外毫无享受可言,周漾受不住,一直喊疼,对着他又掐又打,许屹只能停下来,同样也难受得不行。 两个人在黑暗中各自咬牙忍耐,谁也不吭声。 终于,周漾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到底会不会啊?” 许屹沉默片刻,说:“你好像也不会。” 互相数落完毕,两个人都没反驳,这下彻底明白了—— 合着彼此都是第一次,难怪! 许屹对这个发现感到惊讶、疑惑,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欣喜,但是他此刻还来不及去细细体会这些情绪,他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解决箭在弦上的欲望。 他闷声问:“你是不是紧张?” 周漾知道自己的身体确实僵硬到了极点,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薄唇紧抿,忍耐得十分辛苦,却依然在努力地爱抚她,等待她的身体适应他。 可见骨子里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 她被汗湿的身体黏黏的,脑子里昏昏的,轻声说了句:“要不……我们接吻吧。” 第74章 美国往事(六) 许屹能理解周漾一开始说的“只做爱,不接吻”。毕竟接吻是大脑和大脑距离最近的时刻,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两个思想在物理上的靠近。与此同时,两人还要呼吸对方的呼出来的气体,闻到对方口腔里的气息,吃到对方嘴巴里的味道,这是一种非常亲密的行为。周漾一定是对他有点好感的,才会突然在中途改变主意。如果此时他俩是世界上其他任意一对419男女,那么男人一定会为女人那句“接吻吧”感到欣喜,然后毫不犹豫地亲下去。可事实是许屹现在是作为一个陌生男人在和心爱的姑娘做着最亲密的事情,而对方对此一无所知。他如今才知道,原来热血澎湃和黯然神伤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还没等许屹有所反应,周漾就伸手摘去了自己的面具,随即就要过来摘他的,许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怎么了?”周漾问,“你不想吻我吗?”许屹垂眸看着她。车内光线不明,但足够他在模模糊糊中看清周漾的脸,她双颊潮红,嘴唇饱满水润,那双圆圆的杏眼黑白分明,眼神依然天真,连同流露出的那丝媚态也显得无比纯洁。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姑娘此时此刻近在迟尺,甚至比梦里还要更加魅惑人心。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和她接吻,又一次次强忍住那股冲动。他就像一个瘾君子一样,凭借着匪夷所思的意志力,拒绝了唾手可得的白粉,即使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身体的得偿所愿会让他爽到畅快淋漓,他也绝不能那样做。因为一次成瘾,终生戒断,他害怕再次痛死,更不甘心就此屈服。他的思绪正在经历天人交战,周漾却忽然支起身子搂住了他,手指攀上他的唇瓣轻柔摩挲,她盯着他的嘴唇慢慢靠近,很快主动吻了上来。香唇甜美无比,技巧娴熟,每一次触碰和津液交换都在瓦解着他的意志。他在沉沦中逐渐反客为主,强势压向她的身体,他握住她再次伸向自己面具的手,低声道:“想再刺激一点吗?”周漾好奇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许屹从身旁的座椅上拿起他解下的那条领带,蒙住了她的眼睛。“为什么不让我看你?”周漾看穿了他… 许屹能理解周漾一开始说的“只做爱,不接吻”。 毕竟接吻是大脑和大脑距离最近的时刻,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两个思想在物理上的靠近。与此同时,两人还要呼吸对方的呼出来的气体,闻到对方口腔里的气息,吃到对方嘴巴里的味道,这是一种非常亲密的行为。 周漾一定是对他有点好感的,才会突然在中途改变主意。 如果此时他俩是世界上其他任意一对419男女,那么男人一定会为女人那句“接吻吧”感到欣喜,然后毫不犹豫地亲下去。 可事实是许屹现在是作为一个陌生男人在和心爱的姑娘做着最亲密的事情,而对方对此一无所知。 他如今才知道,原来热血澎湃和黯然神伤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还没等许屹有所反应,周漾就伸手摘去了自己的面具,随即就要过来摘他的,许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怎么了?”周漾问,“你不想吻我吗?” 许屹垂眸看着她。 车内光线不明,但足够他在模模糊糊中看清周漾的脸,她双颊潮红,嘴唇饱满水润,那双圆圆的杏眼黑白分明,眼神依然天真,连同流露出的那丝媚态也显得无比纯洁。 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姑娘此时此刻近在迟尺,甚至比梦里还要更加魅惑人心。 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和她接吻,又一次次强忍住那股冲动。 他就像一个瘾君子一样,凭借着匪夷所思的意志力,拒绝了唾手可得的白粉,即使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身体的得偿所愿会让他爽到畅快淋漓,他也绝不能那样做。 第113章 因为一次成瘾,终生戒断,他害怕再次痛死,更不甘心就此屈服。 他的思绪正在经历天人交战,周漾却忽然支起身子搂住了他,手指攀上他的唇瓣轻柔摩挲,她盯着他的嘴唇慢慢靠近,很快主动吻了上来。 香唇甜美无比,技巧娴熟,每一次触碰和津液交换都在瓦解着他的意志。 他在沉沦中逐渐反客为主,强势压向她的身体,他握住她再次伸向自己面具的手,低声道:“想再刺激一点吗?” 周漾好奇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许屹从身旁的座椅上拿起他解下的那条领带,蒙住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不让我看你?”周漾看穿了他的意图。 不过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许屹,只要他想,他总是有一百种方法诡辩:“当人看不见的时候,身体才是最敏感的,难道你不想试试吗?” 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话音刚落,他柔软的嘴唇就贴了过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犹如触电,周漾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回应他,黑暗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和本能反应。 他稍微离开一些,嗓音沙哑地问她:“是不是感觉更好?” 周漾微微喘息:“你,你不是第一次吗,怎么……” 怎么比我会多了?她没有说完整。 他笑了笑:“可能我比你聪明一点儿。” 亲吻带来的效果非常明显,周漾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两人终于突破了一时的瓶颈,在一阵阵的热浪里完成了彼此人生中的第一次。 周漾扯下蒙住眼睛的领带,看到男人正在背对着她穿衣服,她的脚在他大腿处戳了戳,“我的衣服呢?” 许屹没作声,从车厢地上捡起那条裙子递给她。 周漾看到他如此迅速就带好了面具,惊讶更甚:“你有那么见不得人吗?还是怕我看到你的脸后缠上你?” 许屹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扣子,“这种关系还是纯粹一点比较好。” 周漾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认同地点点头。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看他,忽然说了句:“你的唇形还挺好看的,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许屹的心轻轻地跳了一下,他问:“谁?” 周漾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却在今天连续想起好几次。 可惜这不是一件让她高兴的事情,那个说着“我会永远喜欢你”的少年,早就已经主动放弃了她。 她拉好裙子的拉链,回答:“没谁,一个不重要的人。”紧接着问,“你现在要回去派对,还是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沉默中,许屹终于系上了最后一颗纽扣,他拿起西装和领带,说:“我和我朋友一起。” 周漾乐得如此:“好,那再见。” “再见。” 许屹下了车。 周漾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回味着自己的初次经历—— 好像感觉还不赖。 只是车厢里残留着一股淫靡的味道,她看了一眼凌乱的后座,忽然有些脸热,打开车门下去透透气。 周漾靠在吉普车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怎么,终于想起来要和我报平安了?” 周漾笑着朝他撒娇:“小叔叔,你不都从方文菲那里打听到我在哪里了嘛。” “嗯。”戴聿诚不咸不淡道,“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开心得不得了!纽约可比加州好玩多了~”周漾把手机换了只手,声音也更嗲了一些,“小叔叔,我刚才渡过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原来做爱是这种感觉呀……” “周漾!”戴聿诚突然厉声喝止她,声音终于有了点情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呀,我在和男人做爱,现在刚刚结束,你听懂了吗?” 戴聿诚冷静了很久才开口:“漾漾,你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胡闹。” 周漾顿时有些生气:“这算什么胡闹?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以后少拿这种管教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告诉你,我有权利支配我的身体,我想和谁做就和谁做,你少来管我!” 戴聿诚为这个二十一岁的问题少女感到头痛,忍耐着说:“好……是我错了,你现在马上回加州,我在这里等你。” 周漾还是不解气,继续拿话刺激他:“你等我干嘛?知道我不是处女了,终于没有了负罪感,愿意和我上床了吗?” 他被气得不清:“漾漾……” “我看你是被我说中了小心思,羞愧到无地自容,所以没话讲了吧?”周漾愈发嚣张,甚至开始恶劣,“我问你,你有没有感到后悔?如果早知道我会随便找个男人一夜情,你是不是恨不得自己上?至少你经验丰富,会带给我一个更加美好的初体验……” 戴聿诚听不下去了,直接挂断电话。 周漾旗开得胜,通体舒畅。 她深呼吸一口,忽然余光撇见一个人影,原来是她刚才那个初夜对象,正站在车头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她收起手机,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我的钱包落在你车里了。”他说。 “噢。”周漾拉开车门在后座上找了一圈,探出头来,“没有呀,你确定在车里吗?” 他从另一侧打开门,在座位底下来回摸了一遍,终于摸到一只黑色钱包,他拿在手里冲她扬了扬:“在这里。” 周漾吁了口气,“找到就行。” 啪—— 啪—— 两扇车门同时关上,周漾站在原地望过去,男人站在另一侧,垂着头把钱包放进口袋,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他的嘴唇,她在心里暗暗描摹着那个莫名熟悉的唇形。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焦躁,还有些心慌意乱。 周漾没有多想,话语脱口而出:“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 男人抬起头看她:“为什么?” 周漾沉默两秒,说:“我们挺有缘分的,不是吗?” 他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面具遮挡了他的全部表情,周漾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周漾打开驾驶室的车门,从里面掏出一支笔和一本便签,在上面飞快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她撕下便签纸,走到车的另一侧递给他。 “这是我的手机号,记得联系我。” 他接过去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这种沉默让周漾想到了刚到海市的许屹,那时候的他是记忆中最寡言的阶段,他通过这种方式掩饰自己因为自卑和感恩带来的低人一等,小小年纪的他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隐藏了起来。 周漾的心蓦地刺痛了一下。 她又开始难受了。 她转身,把便签纸和笔扔回车里。 她默默地想,自己不能再被这种情绪影响和牵绊了。 她伸手解开脖子上的项链,毫不犹豫地递给了那个男人。 “这个送你。” 面具之下,男人的眼眸漆黑一片,直直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送我?” 周漾望着他手中的那枚蓝色吊坠,想起自己第一次抚摸它时的触感,它躺在自己掌心里的温热。 她说:“我不是说你的嘴唇长得很像我一个认识的人吗,这个就是他送给我的。”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因为是不重要的人,所以他送的东西也不再重要了,是吗?” “……不是。” 周漾的回答叫他感到意外,他再次看向她。 “相反,他曾经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他在很多时候给了我力量……”周漾咽下那股莫名的酸涩,微笑,“但我是一个往前看的人,当我决定要忘记他的时候,他对我来说就不再重要了,过去的人和事,无论有多么留恋,我都不会回头。所以……这个东西本来是应该扔掉的,只是一直放在首饰盒里就忘记了,现在把它送给你吧,任你处置。”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好……谢谢你。” 他收起那两样东西,准备离开。 两人道别。 周漾看着那个背影,忍不住出声问了句:“你回去后会联系我吗?” 他步履不停,只举起右手随意挥了挥,很快放下。 那背影逐渐远去。 彼时,周漾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往前看”,所以想要和他有后续。 没想到他其实是自己的“回过头”,所以—— 他们再也没有在美国相遇。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4-08 还剩最后七章啦,每天一章不会断更。开了个新文参加拉力赛,欢迎加书架 第75章 美国往事(七) 初到美国时,许屹的生活几乎和在国内没什么不同,用“简单充实,清心寡欲”八个字就可以概括,每天不是在教室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看书写论文,平时趁着节假日去城里逛逛就算是他最大的娱乐活动。和同学熟络起来后,话题逐渐延伸到私人生活,舍友问他:“你来了也有一年了,怎么一直没谈女朋友呢?”这个问题在大学期间也有很多人问过许屹,包括孙望儒在内。他一般会回答课业繁重,没有时间,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在某次孙望儒跟他开玩笑说你不会是还记着大一那次失恋的时候,他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心理。他想,一个夏天的短暂恋爱也许并没有那么难以忘怀。他只是太固执了,一遍遍回看那些照片,洗成了一本相册,一次次循环播放那个视频,让自己的精神永远处在有周漾存在的氛围里。于是思念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不再受他本身控制,它可以很久没有出现,也可以随时随地发生,有时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有时是人声鼎沸的食堂,有时是和良师挚友的某次交谈,每每降临都是毫无预兆,却一次比一次刻骨铭心。所以,究竟是记忆存在美化滤镜,在不断复刻中影响了他的思想和感情,还是他真有那么喜欢她呢?许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就好像一个盲人在黑夜里走路,时间长了,他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眼睛真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其实是个健全人,只是因为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久,以至于错过了太多光明。于是他在大三的时候尝试和一个追求他的女孩出去约会,不过,仅仅只是一餐饭的时间,他就决定不再勉强自己,更不要耽误别人。他的行事风格素来简单高效,不在没有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一旦确认自己的心意,就不会再为此多虑。他的世界依然只有数学,至于感情,他选择放任自流。……舍友在得知许屹的业余生活如此贫瘠之后,对他说:“哥们儿你不能这样,咱得workhard,playhard,下次我们一起去纽约玩儿。”许屹想了想,答应了。他在之后的日子跟舍友出去过几次,舍友玩得很疯,… 第114章 初到美国时,许屹的生活几乎和在国内没什么不同,用“简单充实,清心寡欲”八个字就可以概括,每天不是在教室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看书写论文,平时趁着节假日去城里逛逛就算是他最大的娱乐活动。 和同学熟络起来后,话题逐渐延伸到私人生活,舍友问他:“你来了也有一年了,怎么一直没谈女朋友呢?” 这个问题在大学期间也有很多人问过许屹,包括孙望儒在内。 他一般会回答课业繁重,没有时间,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在某次孙望儒跟他开玩笑说你不会是还记着大一那次失恋的时候,他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心理。 他想,一个夏天的短暂恋爱也许并没有那么难以忘怀。 他只是太固执了,一遍遍回看那些照片,洗成了一本相册,一次次循环播放那个视频,让自己的精神永远处在有周漾存在的氛围里。 于是思念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不再受他本身控制,它可以很久没有出现,也可以随时随地发生,有时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有时是人声鼎沸的食堂,有时是和良师挚友的某次交谈,每每降临都是毫无预兆,却一次比一次刻骨铭心。 所以,究竟是记忆存在美化滤镜,在不断复刻中影响了他的思想和感情,还是他真有那么喜欢她呢? 许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就好像一个盲人在黑夜里走路,时间长了,他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眼睛真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其实是个健全人,只是因为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久,以至于错过了太多光明。 于是他在大三的时候尝试和一个追求他的女孩出去约会,不过,仅仅只是一餐饭的时间,他就决定不再勉强自己,更不要耽误别人。 他的行事风格素来简单高效,不在没有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一旦确认自己的心意,就不会再为此多虑。 他的世界依然只有数学,至于感情,他选择放任自流。 …… 舍友在得知许屹的业余生活如此贫瘠之后,对他说:“哥们儿你不能这样,咱得workhard,playhard,下次我们一起去纽约玩儿。” 许屹想了想,答应了。 他在之后的日子跟舍友出去过几次,舍友玩得很疯,每次都是许屹开车把喝到烂醉的他带回宿舍,当然,也有那么几次是许屹独自回来。 有一次,舍友带着满身复杂的香水味再次出现在宿舍,看着他感叹:“许屹,你简直太不会享受生活,既然不想谈恋爱,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单纯地享受性爱,这可是上天对人类的恩赐,你不该在最美好的年华浪费这份礼物。” 此时距离十五岁的初恋已经过去了六年,二十岁出头的年龄正是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时期,许屹当然也会好奇也会心痒,每每在梦中把幻想中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最后一看身下那女孩的脸,就被吓得一身冷汗。 他一方面是懊恼,因为对着十五岁的周漾做那档子事情实在是一种亵渎;另一方面是沮丧,他对自己时至今日连性幻想对象都局限在周漾这个事实感到无可奈何。 过了几天,许屹主动找到舍友,让他去那个假面派对时带上自己,舍友提醒他:“你不会喜欢的,这个派对是偏向sex的,你懂吗?” 许屹说知道。 舍友又惊又喜:“你可终于想明白了!” 他想明白了吗? 许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觉得,或许应该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有可能”解脱出来。 可惜这个“可能”在他认出周漾的瞬间就被碾得粉碎。 在这个美丽的夜晚,他和心爱的姑娘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在这个他想要寻找解脱的夜晚,他反而比之前陷得更深。 许屹最后带着一张便签纸和一条项链回到了派对。 他把自己喝到烂醉如泥,甚至比舍友的状态还要糟糕,最后只能请了代驾将两人送回。 第二天下午醒来,头痛欲裂,舍友去许屹房间查看他的情况,打开门才发现满屋子烟味,而许屹本人就坐在窗边抽着烟,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舍友揉了揉眼睛,诧异道:“你怎么突然抽这么多?” 在他印象中,许屹几乎不抽烟,只是偶尔为了陪他们才来上一支。 “睡不着。”许屹说话的声音异常沙哑。 他昨晚睡得很不舒服,几乎没有深度睡眠,今天又很早醒来,可是精神却意外得好,也许是那些烟的功劳。 舍友看着他,语气暧昧:“是不是因为昨晚太嗨了?” 许屹扯了个笑:“还不错。” “哟,进步神速!”舍友来了兴致,“什么妞?感觉如何?怎么没在外面过夜?” 他只回:“中国人。” 舍友很有分寸,没再多问,说:“可以可以,下次还一起吧?” 许屹略略点头,随即朝着窗外吐了一口烟雾,那双望出去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舍友如约在下一次参加类似派对的时候带上了许屹。 那晚,许屹尝试和不同的女人喝酒聊天。 有个女人问他,你喜欢什么类型?他说不知道,女人说那你总谈过吧,你前女友什么样? 他在醉意朦胧中回忆了一会儿,说:“她这个人很坏,非常坏……她不是一个好恋人……可是我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她。” 那个晚上,他尽量做到麻痹自我,调动自己的情绪,却始终无法投入,他像灵魂出窍一样对着那个试图和别人调情的自己感到恶心。 他最终什么也没干,和舍友打了声招呼,一个人提前回到了宿舍。 合上房门,关掉所有灯光,打开平时用来看电影的投影。 他拿了一罐冰啤酒,躺倒在地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背后是冰冷的墙面,对面的幕布上是周漾的脸—— 十五岁的周漾,青春洋溢,热情真挚。 “哈喽哈喽,没想到是我吧,我来猜猜看你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不会要很久以后吧?” … “许屹,我喜欢你。” … “所以,不、准、忘、记、我!” 循环过无数次的视频在放大之后,被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播放,仿佛观看的那个人没有记忆,也没有厌倦的时候。 “哈喽哈喽,没想到是我吧……” … “我喜欢你。” … “不、准、忘、记、我!” … 不准忘记我。 “啪”的一声,喝到一半的啤酒罐被扔到幕布上炸开,然后掉落在地,最后咔哒咔哒滚回到他的脚边。 幕布上,液体顺着幕布满满往下浸染,形成了一条黑色的眼泪,正好挂在那张明媚的笑脸上。 她明明在笑,却好像在哭。 许屹看着那张流泪的笑脸,痛苦地阖上眼睛。 可是周漾欢快的声音还在房间里不断回响,就和他的记忆一样,切除了画面,还有声音,剥离掉声音,还有触觉,剔除掉五感,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是那个夏天在他身后奔跑的人影,是落满阳光的房间里秘密的亲吻,是牵手时的奇怪心动,是分别时的不舍难过。 那是一种无法具体阐述,所以无法具体遗忘的、种种细节的集合体。多年以来,它们始终盘踞在他的脑海,让他所有前进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 她就这样霸占了他的整个青春期,又蚕食了他的青年期,让他长久地陷在回忆里,反复舔舐那个她带来的甜蜜而又痛苦的伤口。从此伤口再也未能愈合,它变成了他身体里畸形的一部分。 终于有一天,他尝试着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谈恋爱,可是周漾就像毒品一样,让他在尝过之后就再也无法从别处获得爱情的欢愉。 也想自甘堕落纵情声色,既然爱情得不到,那肉体的高潮总可以吧? 可是周漾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她不仅偷走了他身体的渴念,她还偷走了他完完整整的一颗心脏。 那个短暂夏天的回忆带着更多丰盈的细节涌入他的脑海,他像做着梦中梦一样在年少和成年的混沌中拼命奔跑、拼命逃离…… 光怪陆离中,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前方幕布上的视频还在继续—— 十五岁的周漾看着他,说:“不、准、忘、记、我!” 他苦笑一声,垂下头去。 我没有忘记你。 因为我没法忘记你。 我是如此痛恨自己忘不掉你。 网上流行说,在漫长虚无的生命长河里,人只活几个瞬间……可是,人不可能仅仅靠这几个瞬间活一辈子。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他也该往前走了。 许屹后来花了三天时间完成了一场极限自驾游,他开着车,独自驾驶了三千公里,从这片土地的最东面一直开到了最西面。 第115章 最终目的地是科罗拉多高原,这里曾是一片汪洋,经过数百万年湍急的河水冲刷才形成了世界著名大峡谷。 他把关于周漾的所有回忆统统带到了这座大峡谷面前。 在这里,天高地远,空旷荒芜,茫茫无际的红色岩层看起来辽阔无垠,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爱情仿佛也变得渺小。 他决定亲手把她的一切统统都埋葬在这里。 他发誓,从此以后他会忘记她,从此以后他会好好生活。 可是当他把那颗蓝色吊坠拿在手里的时候,他想起了多年前的夜晚,他和周漾互诉心事,他无比珍重地亲吻了她,她看着他说,许屹,你真好。 他还想起不久前他和周漾在车厢里彼此亲密的场景,蓝色吊坠带着她的汗水和体温,在昏暗斑驳的光芒里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胸腔,也不断撞击着他的心脏。 那个时刻,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它其实看起来不像一朵海浪,它更像是一颗心脏的形状。 蓝色的,小小的,独属于他的—— 破碎之心。 他看了一会儿,慢慢把项链收了回去。 良久。 他从纸盒里拿起了一只旧手机和一本相册。 新手机里的所有照片和视频都已被删除,所有的回忆只剩下这唯一一份原件,只要把它们丢弃,就算彻底告别了过去。 他将获得新生。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 终于,他下定决心般扬起手,用力往前掷去…… 他没有撒手。 他无法撒手。 因为十五岁的许屹还住在他的身体里面。 那个少年一无所有,用瘦弱的身体拦在他的面前,用绝望的声音对他说—— 不要杀死她。 请你不要杀死她。 如果你不要她了,那么请你把她还给我,我愿意……永生永世留在这里。 他在那个瞬间心痛如绞。 他放任自己躺下去,躺在悬崖峭壁的边缘,让肉体凡躯紧贴住大地,让凛冽的风声从他身体上方呼啸而过。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和这片无人之地融为了一体。 恍恍惚惚,时间如流水倒退。 二零一一年夏,十五岁的周漾来到他身边,天真无邪,无知无畏。 他的青春是陷入永夜的一片废墟,却在那个阴沉沉的傍晚迎来了新的造物主,他看见漫天飞沙走石,世界正在重建。 作者的话 毛吉 作者 04-09 这一章的内容其实很早就写好了,也是我最想写的剧情啦。正文基本都是女主视角,所以对我来说,写到这一章,男主性格的塑造才算完整,我也能说服自己,他为什么会独自等待那么多年。 第76章 敬正义(一) 许屹看着周漾手中的蓝色玻璃吊坠,很久没有说话。他原本以为会带着这个秘密进入坟墓,他原本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许屹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说:“对,那个人是我。”“为什么?”周漾眼中愈发不解,声声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轻声反问:“告诉你什么呢?告诉你我就是那个不重要的人,求你回头看看我吗?……还是告诉你我从未忘记你,我一直爱你,只是放弃了你吗?”周漾记不清那个晚上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如果时光能够倒退,她一定会在那个当下扯下他的面具,她一定要好好看清楚那张带着痛苦爱她的脸,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而她也不会去纠结那个如果。她只知道,她要紧紧抓住此时此刻。周漾无视他刚才那句分开吧,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抱住他。“但我知道你爱我了,你一直一直都爱我,对不对?不准说谎,不准逃避。”许屹愣住了。他想,也许周漾就是专门抢他的强盗吧,无论他躲到天涯海角,她都能找到他。她还会带着一种无所顾忌的决心和生命力,把他从壳里狠狠拖拽出来。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她,那是一股他无法抵抗的力量。“从过去到现在,从未停止,”他低低地诉说,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周漾,我爱你……一直爱你……”周漾把他抱得更紧,热烈地回应他:“我也爱你啊!我早就爱上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和你分开的!”此刻的许屹是如此幸福,又是如此痛苦。他低头,轻轻碰了碰周漾的嘴唇。周漾愣愣地望着他,那双眼睛漆黑深沉,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悲痛。他最终还是放开了手,把准备好的文件夹拿出来递给周漾。“这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有点复杂,你可以慢慢看……不着急。”周漾带着一股不祥的预感打开了那个文件夹。之后的十分钟过得极其漫长。她今天接收了太多信息,以至于大脑有点运转不过来,白纸黑字通过视网膜成像传到大脑皮层,解析出那些文字背后的含义变得如此艰难,好像需要她不断地停下来缓一缓、想一想,才能构建出一个完整的脉… 许屹看着周漾手中的蓝色玻璃吊坠,很久没有说话。 他原本以为会带着这个秘密进入坟墓,他原本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许屹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说:“对,那个人是我。” “为什么?”周漾眼中愈发不解,声声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轻声反问:“告诉你什么呢?告诉你我就是那个不重要的人,求你回头看看我吗?……还是告诉你我从未忘记你,我一直爱你,只是放弃了你吗?” 周漾记不清那个晚上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如果时光能够倒退,她一定会在那个当下扯下他的面具,她一定要好好看清楚那张带着痛苦爱她的脸,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而她也不会去纠结那个如果。 她只知道,她要紧紧抓住此时此刻。 周漾无视他刚才那句分开吧,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抱住他。 “但我知道你爱我了,你一直一直都爱我,对不对?不准说谎,不准逃避。” 许屹愣住了。 他想,也许周漾就是专门抢他的强盗吧,无论他躲到天涯海角,她都能找到他。她还会带着一种无所顾忌的决心和生命力,把他从壳里狠狠拖拽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她,那是一股他无法抵抗的力量。 “从过去到现在,从未停止,”他低低地诉说,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周漾,我爱你……一直爱你……” 周漾把他抱得更紧,热烈地回应他:“我也爱你啊!我早就爱上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和你分开的!” 此刻的许屹是如此幸福,又是如此痛苦。 他低头,轻轻碰了碰周漾的嘴唇。 周漾愣愣地望着他,那双眼睛漆黑深沉,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悲痛。 他最终还是放开了手,把准备好的文件夹拿出来递给周漾。 “这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有点复杂,你可以慢慢看……不着急。” 周漾带着一股不祥的预感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之后的十分钟过得极其漫长。 她今天接收了太多信息,以至于大脑有点运转不过来,白纸黑字通过视网膜成像传到大脑皮层,解析出那些文字背后的含义变得如此艰难,好像需要她不断地停下来缓一缓、想一想,才能构建出一个完整的脉络。 等到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些纸张里描述的事件意味着什么时,她翻页的手已经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周漾仿佛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 许屹没有说话,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周漾抬起头来,问他:“这些都是真的吗?你一直在调查?” 他点头:“对……从贺思敬那个签名开始。” 周漾的眼神渐渐失焦,她什么也看不进去了…… 所以,她的父亲诱奸了她的少年玩伴,并且让其早早怀孕生子,害其精神失常,落魄至今。 所以,她家的基金会涉嫌利用支教项目强奸未成年人,以此换取更多利益。 而她的丈夫,一直在调查这一切。 周漾说不出话来,此刻只觉身体发软,心脏像拧麻花一样绞在了一起,正在往下滴着血,痛到最后仅剩几句轻声呢喃。 “我不知道……我爸没有透露过周佑泽的母亲是谁,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三岁了……我也不知道那些事情,从我进公司开始,小叔叔就不让我碰基金会,我,我大概知道基金会涉及一些违规的暗箱操作,但是……但是我不知道会这样……” 她湿润的眼睛看向许屹:“我真的不知情,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不然我也不会把这些事情提前告诉你。” “提前?”周漾立刻明白过来,“你要去报警?” “是的,我准备明天就把所有证据都交给警察,还有夏夏,有必要的话我会以诱奸的罪名起诉……你的父亲,”他顿了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所以我们可以暂时冷静一下。” 周漾脑中一片混乱,她甩了甩头:“不,我还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会这样,为什么是我爸?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明白。” 第116章 许屹望着她的眼神复杂,可是他无法解释,无法安慰。 周漾看向许屹,呆呆问:“那,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很久才开口:“无论是夏夏的事情,还是基金会的事情,对你爸,对瑞盛的影响都会很大,你也会很难过,所以,你首先要调节好自己的心情,然后……你可以提前做好公关策略和危机处理。” 周漾没想到许屹如今竟然还在为她考虑,她苦涩地说:“除此之外呢?那么多无辜的受害者都是因为周家而起,我好像必须得做点什么,那样才是对的,才是正确的,可是……” 她整个人看起来矛盾又痛苦。 许屹低声道:“不用,你什么都不要做。” 他温柔地抹去周漾的眼泪。 “我提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从别的地方知道这些,但我不想看你陷入到告密者困境里……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而且事关周家的家业,犹豫和担心都是一个人正常的反应,你不要为此感到自责。” “可我姓周啊,我现在还能当作一无所知吗?”周漾摇头,“不行……我不能这样……” 她看向许屹:“而且你知道吗?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是不够的。” 许屹已经被刘莉莉警告过,听到周漾的话,他没有太过惊讶:“你的意思是,报警不一定有用吗?” “涉及基金会,这件事会变得很复杂……你知道我们家和陈潜家交好吧,”周漾没法摊开来说,小心组织着措辞,“报警当然有用,但是具体怎么查、怎么判,这里面牵涉的门道太多,我……”她顿了顿,“我怕我爸会对付你,不,不止我爸,他们会一起对付你的。” 听见这话,许屹反而很坦然:“我知道,所以当我决定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可我没有!”周漾眼睛通红,她咬着唇,“许屹……” 她很想说不要去、不准去,可是她说不出口。 “也许,也许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比如,比如我去找我爸谈判,我让他忏悔,我让他负责……我让他把基金会彻底断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说法有多么可笑。 许屹垂下眼眸,道:“忏悔、负责,这些都不够。” “我是夏夏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她有多么不容易,又有多么努力,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过完一生……何况背后不止一个夏夏,那么多受害者在独自承受痛苦,甚至那些罪恶现在还在持续地发生,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不能什么都不做,我绝不能这样度过我的人生。” 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无论有没有用,无论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我都必须这样做。” “我明白……但是,”周漾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下来,黏在他的衣服上,“我担心你,许屹,我比你自私很多,我不仅担心我自己,我更担心你……我还担心我们俩,我们才刚刚幸福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好难过,我不能接受。” 许屹抱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每当我有退缩的想法时,我都会记起那个晚上。” “你还记得我们从游乐园回来后,偷偷去的那个晚宴吗?……就是在那个夜晚,夏夏坐上了你父亲的车,也是在那个夜晚,至少有五个孩子被带到了楼上的某个房间……虽然这一切都是巧合,但是我总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和你去游乐园,如果我没有和夏夏分开,如果我坚持陪在她身边,那么,也许夏夏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你不能这么想!”周漾伸手去捂他的嘴,哽咽道,“……你不要这么想。” 她何尝不能体会许屹的自责,她现在的愧疚感和罪恶感也许比他还要深重一万倍。 回想起来,那个他俩年少时偷偷牵手的心动夜晚,竟然是敲响其他六个人悲惨命运的丧钟时刻。 这听起来仿佛是一个让人背脊发凉的鬼故事。 周漾也终于明白他已下定了决心,而她无法阻拦。 许屹没有再多说。 他们共享着这一份共同的痛苦,彼此慰藉,一夜无眠。 - 翌日,许屹把周漾送到了公司,随后独自开车前往海市公安局。 许屹的报案罪名和提交的证据惊呆了接待的民警,粗粗登记完毕就让许屹等着。 他在小房间里等待了很久,终于有人来带他去做了正式笔录。 “回去等消息吧,你这是两个案件,都太复杂,需要时间调查处理。” “大概要多久?” “我估摸着一礼拜以上吧,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 “好。” 从公安局出来时,许屹有一种轻飘飘的错觉,原本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沉重好像都被人轻飘飘地接了过去。 报案,警察介入调查,惩恶伐罪。 事情会这么简单这么顺利吗?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一辆黑色豪车已经停在公安局大门口等着许屹,司机从驾驶室出来,走到另一侧拉开车门,邀请他上车,而后座上坐着的人正是周永曜。 周永曜得到消息的速度远比许屹想象中还要快。 车子开到一个僻静处,司机下了车,只剩许屹和周永曜坐在后座。 周永曜率先开口,声音稀松平常:“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许屹斟酌着他的意思没有说话,周永曜反倒笑起来:“倒是我小瞧了你,居然还查到了基金会头上。” 周永曜的内线显然非比寻常,不仅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连许屹具体的报案内容都一清二楚。 许屹镇定下来,说:“我也没想到我一直心怀感激的基金会背地里竟然做着这么肮脏的勾当。” 周永曜的身上看不出一丝紧张,反而冲许屹笑了笑:“年轻人做事情总是这么冲动,既然对我有怀疑,你应该先来问问我嘛,你如今也算是我半个儿子,我们父子俩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闹到外人面前多不好看。” 他惺惺作态的话语让许屹更觉作呕。 周永曜还在继续:“漾漾是我唯一的女儿,当初她提出要和你结婚,我可是一句反对的话也没有,你俩感情这么好,怎么就不为她考虑考虑呢?你把事情闹大了没好处,对漾漾更是一种伤害,难道你想看她难过痛苦吗?何必做这个罪人呢?” “你才是那个罪人,是你伤害了漾漾,也是你毁掉了罗夏,毁掉了那些孩子,”许屹死死盯着他,“你根本不配提漾漾,因为你没有资格做一个父亲,无论是周漾,还是周佑泽,你都不配。” 周永曜终于变了脸色,“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漾漾的面子上,你根本就没资格和我坐在这里谈话!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立即撤案,我可以放你一马,不跟你计较。” 许屹觉得可笑,“你把罗夏害成那样,单凭这一点,我就不可能放过你。” “罗夏当初是自愿的,生孩子我也给了钱,公平得很,你可以去问问她爸妈看,哪怕告到天边我都占理……” “周永曜!”许屹遏制着内心的怒火打断他,“夏夏当年是未成年,你那是诱奸。” “证据呢?”周永曜听了毫不在意,“你尽管去试试,看看最后能不能把我定罪。” 一个女孩的一生被毁,在他看来居然是一桩无关痛痒的事情,他是如此嚣张,笃定别人哪怕知道实情也拿他没办法。 难怪当初许屹和周漾结婚他没有意见,他应该都没有去仔细调查过许屹和罗夏有没有恢复联系。 因为他根本就不怕,根本就不在乎。 许屹思索片刻,冷静下来:“如果你真有那么神通广大,就没必要这么着急过来找我了……想必基金会的事情很棘手吧?” 果然基金会那桩事才是周永曜的命脉,他默了默,冷笑:“你不要以为光凭那么点证据就能把我如何。” 许屹用他刚才的话以牙还牙:“那你尽管去试试,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周永曜面色阴沉:“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司机拉开了车门。 许屹被扔在马路边,黑车扬长而去。 第77章 敬正义(二) 周漾在公司忧心忡忡了一个上午,终于等来了许屹的电话,也知道了周永曜去找过他的事情。“你父亲估计会有所行动,我暂时能做的只有等待……如有必要,我会在网上曝光。”“你先别冲动!”周漾听出他话语里的艰难,“我说过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我不允许你出事。”许屹几不可闻地叹息:“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周漾一愣:“怎么忽然这么说?”他沉默良久,道:“我不想看你站到你父亲的对立面,那样的人生太过沉重,我不想看到你那样……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做,好吗?”他愿意为罗夏、为那些受害者奔走,无所畏惧,却把唯一的私心留给了她,仅仅是怕她的痛苦蒙上一层沉重的枷锁。周漾顿觉眼眶湿润,她轻声道:“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周漾在办公室等着,听到唐灿进来说董事长回公司了,她立刻起身过去。今天下午还有个会议,所以她知道周永曜一定会来公司。来到周永曜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在,他看了一眼周漾,说了句:“有事?”周漾没做声,径直走到他前面的椅子坐下,“我什么都知道了,罗夏,还有基金会。”周永曜停下手中动作,嗤了一声:“你和许屹感情倒是真好,他什么都告诉你了。”周漾没跟他废话,问出心中疑惑:“你为什么要对罗夏做出那种事情?你有钱有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是罗夏?”周永曜看着周漾,沉声道:“你要不要搞搞清楚自己是在跟谁说话”“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女儿,那你怎么还能对我的朋友下手呢?”周漾无法心平气和,“当年的罗夏是未成年,她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小,你都把她害成什么样了!我更没想到基金会竟然会利用支教项目……”说到此事,她难以启齿,“那些都还是孩子啊,这么多年,你心里难道就不愧疚不罪恶吗?”周永曜反问:“我为什么要愧疚?我难道没给钱吗?”周漾愣住:“这是可以用钱衡量的吗?”“不然呢?”周永曜双手十指交叉,漠然地看着她,“我给了罗夏爸妈这辈子都赚不到的… 第117章 周漾在公司忧心忡忡了一个上午,终于等来了许屹的电话,也知道了周永曜去找过他的事情。 “你父亲估计会有所行动,我暂时能做的只有等待……如有必要,我会在网上曝光。” “你先别冲动!”周漾听出他话语里的艰难,“我说过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我不允许你出事。” 许屹几不可闻地叹息:“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周漾一愣:“怎么忽然这么说?” 他沉默良久,道:“我不想看你站到你父亲的对立面,那样的人生太过沉重,我不想看到你那样……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做,好吗?” 他愿意为罗夏、为那些受害者奔走,无所畏惧,却把唯一的私心留给了她,仅仅是怕她的痛苦蒙上一层沉重的枷锁。 周漾顿觉眼眶湿润,她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周漾在办公室等着,听到唐灿进来说董事长回公司了,她立刻起身过去。 今天下午还有个会议,所以她知道周永曜一定会来公司。 来到周永曜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在,他看了一眼周漾,说了句:“有事?” 周漾没做声,径直走到他前面的椅子坐下,“我什么都知道了,罗夏,还有基金会。” 周永曜停下手中动作,嗤了一声:“你和许屹感情倒是真好,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周漾没跟他废话,问出心中疑惑:“你为什么要对罗夏做出那种事情?你有钱有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是罗夏?” 周永曜看着周漾,沉声道:“你要不要搞搞清楚自己是在跟谁说话”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女儿,那你怎么还能对我的朋友下手呢?”周漾无法心平气和,“当年的罗夏是未成年,她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小,你都把她害成什么样了!我更没想到基金会竟然会利用支教项目……”说到此事,她难以启齿,“那些都还是孩子啊,这么多年,你心里难道就不愧疚不罪恶吗?” 周永曜反问:“我为什么要愧疚?我难道没给钱吗?” 周漾愣住:“这是可以用钱衡量的吗?” “不然呢?”周永曜双手十指交叉,漠然地看着她,“我给了罗夏爸妈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我也给了罗夏机会,只要她想,她生完孩子我就可以继续供她读书,这些都是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捷径。罗夏变成如今这样是因为她自己不争气,产后离不开孩子心理出了问题,承不了这富贵,所以说,上天的机会永远只留给心智强健的人,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不够坚强。” “你还是人吗?!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说什么了?实话总是残酷的,她早晚都得嫁人生子,给我生孩子还有钱拿,回到她老家那破地儿,被她爸妈去换几千还是几万块彩礼,你觉得那样对她来说更好吗?” “她才十七岁!她原本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很好的未来?你是指考个大学出来做螺丝钉吗?”周永曜往后靠进椅背,不屑道,“你以为他们的人生真的会有价值吗?没有我,没有周氏,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在山里当农民,哪怕走上社会,也不过是千千万堆积在最底层的蝼蚁,好一点的也不过是坐办公室的蝼蚁。而蝼蚁,就是用来踩的。” 周漾被他的话说得浑身冰冷,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昨晚试图阻止许屹,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说服父亲有多么荒唐。 她像不认识一样看着眼前的周永曜:“所以你们肆无忌惮地用基金会作掩护,把那些无知的孩子当成了资源供奉上去,为自己换取利益。” 周永曜皱眉看着她:“生意场上的手段你见的也不少啊,这么惊讶做什么?” 周漾怒道:“手段也分犯不犯法!” 他冷笑:“那你以为那么多单子那么多合作是怎么谈下来的?全国医药公司那么多,人家凭什么选瑞盛,凭什么用我们的药?客户、医院,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哪里不需要打点?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把握住那些千奇百怪的需求,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周漾怒不可遏地咒骂了一声:“难道他们要杀人放火,我们就要杀人放火去满足他们吗?!” “想要做大,就得狠得下心。资本论最简单的道理不知道吗?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周永曜不咸不淡道,“还是说戴聿诚把你保护得太好,把你教得太过天真了?” 他看向周漾,语气微变:“不对呀,你不也是利用自己去换取他的帮助吗?” 周漾一时愣住。 周永曜摸出一支烟在桌上磕了磕,感慨:“要说狠得下心呢,你这个女儿也不遑多让,关键时期,连自己的身体都给了他。” “什么……”周漾震惊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应该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周永曜微笑,“漾漾,你不愧是我周永曜的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抱大腿、换取好处。” “小小年纪,”周漾咀嚼着这四个字,喃喃道:“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你当时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阻拦我和他的接触?” “我为什么要阻拦你?” “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啊……那个时候我才十几岁。” 周永曜却笑起来:“我看戴聿诚挺喜欢你的,让他对我们周家更加死心塌地一点不好吗?” 周漾脸色刷得一下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亲生父亲。 “畜生!……你简直是个畜生!” 周永曜眸色骤然一沉,一把扬起手边的烟灰缸差点砸了过去,在半空生生顿住,最终还是放回桌上。 他瞧着周漾,恶狠狠道:“你骂老子是畜生,那你身上就流着畜生的血。我告诉你,从小到大,你吃的喝的穿的,你花的每一分每一厘都带着你认为的罪恶,你不要以为在这里唾骂我几句就能把自己摘干净,你得时刻记着你姓周,你跟我才是一家人!” 眼泪像断线珍珠般从周漾眼中落下,她面无表情地抹去。 “那我宁可从未做过你的女儿。” 周漾摔门而去。 周永曜看着门口想了一会儿,拨了个电话,对那边吩咐:“盯紧周漾。” - 阴天,球场。 戴聿诚正换了衣服准备和客户去打球,球童引着他们往前走,还没上车,从外头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女人,经理急急忙忙跟在身后也不敢拦。 戴聿诚对经理挥手示意,看向周漾:“你怎么过来了,找我?” 周漾说:“我有话要问你。” “等我结束吧。” “不行,就现在。” “我在忙。” 周漾听了不为所动,旁边的客户认识这位周大小姐,对戴聿诚笑笑:“戴总,我先过去,你慢慢来。” “不好意思了,我马上过来。” 戴聿诚冷着脸把周漾拉到边上。 “到底什么事?” 周漾盯着他,劈头盖脸地说:“你什么都知道,罗夏的事情,基金会的事情。” 戴聿诚不应,大约是在思考她口中的事情,盘算她对此清楚几分。 周漾心中愈发失望:“你们真让我感到恶心,你更是!……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十三年前那个晚上你会突然冲我发脾气,原来是因为你跟我爸狼狈为奸,你怕我乱跑撞破你们的丑事!” 戴聿诚听得头大:“漾漾,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别装了!那个酒店是你名下的产业,你提供场地给周家,作为交易的窝点……你还不让我碰基金会,因为你什么都知道,你不想让我看到他们做的那些肮脏事。” 她说得隐晦,但戴聿诚已经明白过来,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冷静一点,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现在非常冷静……我知道那个酒店早就重建了,但是像你这么谨慎的人,一定会留下点证据,你手里肯定捏着我爸的把柄,对吗?” 见他不反驳,周漾柔和了语气道:“小叔叔,我知道你背地里一直都在防着我爸,这两年戴家持续撤股瑞盛,你跟我爸早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索性统统告诉我吧。” 戴聿诚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道:“漾漾,我跟你爸现在依然还是合作伙伴,对于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周漾了解他说一不二的性格,听他口风不留余地,立刻转身就走。 戴聿诚拉住了她的胳膊:“去哪儿?” “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会自己弄清楚这一切。” 戴聿诚提高了声音:“你要弄清楚这一切做什么?昭告天下,把你爸送进监狱吗?” “我应该把你也送进去!”周漾瞥了一眼他的手,“放开,我嫌脏。” 第118章 戴聿诚松了手,深深叹息,“无论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你都应该跟我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一个明知道未成年女儿暗恋成年男子,还要放任他俩单独接触交往的父亲吗?”周漾的声音几近嘶哑。 戴聿诚闻言怔了怔,随即皱眉道:“漾漾,不管怎么样,至少在那个时候,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可他不知道!他就是以为你喜欢我。”周漾痛苦地看向戴聿诚,“他不仅不爱我,还把我当成了一个工具……倘若我当初遇到的男人不是你,而是一个变态呢?那我所谓的父亲,他又会怎么做?” 戴聿诚向来巧舌如簧,此刻竟无言以对。 周漾轻声开口,回答自己的问题:“他还是不会阻止的。” 第78章 敬正义(三) 许屹没有等待太久,四天后就收到了警方的电话。对于罗夏的案件,他们走访了当事人,无论是周永曜还是罗夏父母,都表示双方当年都是自愿,因此证据不足,不予立案;对于周氏基金会案件,唯一的那名证人翻供,不承认许屹提供的证词是她本意,警方之后又调查了基金会的运作,表示所有程序合法合规。许屹之后再次提交一名证人张贵朝,警方表示该名证人涉及另一桩刑事案件,又是跨省,审问收证需要手续,请他继续等待。可是紧接着,许屹就发现自己的所有社交账号均被封禁,除了浏览,无法进行任何发言。另一边,周漾连续几天试图进入基金会的办公楼、瑞盛领导层常去的一些娱乐场所,皆被人拦下,那些人仿佛提前收到了消息,每每都是精准无误地把她拦在门外。此时已至年关,所有事情仿佛都被摁了暂停键。年三十那天,夫妻俩哪里也没去,把房间布置一新,两个人在家里吃了顿年夜饭。席间周佑泽打来电话,问他俩怎么不回家吃饭,周漾推说要过二人世界,年后再去拜年。挂掉电话,又是一阵沉默。周漾轻声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佑泽。”“暂时别告诉吧。”“嗯。”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近来的糟心事,饭后打开了电视放春晚,让过年的气氛热闹一些。他们躺在沙发上安静相拥,不时吐槽节目,偶尔望着对方傻笑,然后接吻。许屹搂着周漾的腰,看着窗外灯光,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其实2012年的农历年底,我来海市找你了。”他低头望见怀中人惊讶的表情,低声道:“那天也是大年三十,我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你跟贺伊在接吻,立马就跑了。”年少时无法面对的伤心往事如今已能平静地说出口,话语里只剩一丝感怀。周漾张了张嘴,猛地在他胸口敲了一下,“你跑什么呀!我马上就把贺伊骂得狗血淋头了!”“是吗?”“嗯,贺伊偷亲我,我马上就跟他分手了……其实那几天,我一直在等你。”许屹没做声,亲吻她的额头,顺着鼻尖往下,仔细地亲吻她的嘴唇。他说:“我好像开始后悔了。”周漾… 许屹没有等待太久,四天后就收到了警方的电话。 对于罗夏的案件,他们走访了当事人,无论是周永曜还是罗夏父母,都表示双方当年都是自愿,因此证据不足,不予立案;对于周氏基金会案件,唯一的那名证人翻供,不承认许屹提供的证词是她本意,警方之后又调查了基金会的运作,表示所有程序合法合规。 许屹之后再次提交一名证人张贵朝,警方表示该名证人涉及另一桩刑事案件,又是跨省,审问收证需要手续,请他继续等待。 可是紧接着,许屹就发现自己的所有社交账号均被封禁,除了浏览,无法进行任何发言。 另一边,周漾连续几天试图进入基金会的办公楼、瑞盛领导层常去的一些娱乐场所,皆被人拦下,那些人仿佛提前收到了消息,每每都是精准无误地把她拦在门外。 此时已至年关,所有事情仿佛都被摁了暂停键。 年三十那天,夫妻俩哪里也没去,把房间布置一新,两个人在家里吃了顿年夜饭。席间周佑泽打来电话,问他俩怎么不回家吃饭,周漾推说要过二人世界,年后再去拜年。 挂掉电话,又是一阵沉默。 周漾轻声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佑泽。” “暂时别告诉吧。” “嗯。”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近来的糟心事,饭后打开了电视放春晚,让过年的气氛热闹一些。 他们躺在沙发上安静相拥,不时吐槽节目,偶尔望着对方傻笑,然后接吻。 许屹搂着周漾的腰,看着窗外灯光,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其实2012年的农历年底,我来海市找你了。” 他低头望见怀中人惊讶的表情,低声道:“那天也是大年三十,我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你跟贺伊在接吻,立马就跑了。” 年少时无法面对的伤心往事如今已能平静地说出口,话语里只剩一丝感怀。 周漾张了张嘴,猛地在他胸口敲了一下,“你跑什么呀!我马上就把贺伊骂得狗血淋头了!” “是吗?” “嗯,贺伊偷亲我,我马上就跟他分手了……其实那几天,我一直在等你。” 许屹没做声,亲吻她的额头,顺着鼻尖往下,仔细地亲吻她的嘴唇。 他说:“我好像开始后悔了。” 周漾小声说:“你是应该后悔。” 如果当时他找到了她,他们恢复了联系,会重新在一起吗?他们会拥有彼此更多的时光吗?还是再一次败给时间和距离呢? 那他还会得到孙望儒的赏识,还会去美国留学吗? 存在于想象中的如果也许会更好,也许会更差。 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在迎接新年的到来。 许屹比周漾先醒,屋里一片漆黑,他打开了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通知栏一条又一条的微信消息,夹杂着好几个未接电话,它们分别来自孙望儒、秦钦以及一众同事、同门。 他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打开微信一一查看,所有消息都指向一条链接,他点进去,看到校内论坛已炸开了锅,一条关于他的帖子被顶到了爆:《实名举报数学系副教授利用职权性侵男学生!》 发帖人是王文钧,他在文中痛诉大一期间频频得到线性代数课许屹老师的额外照顾,本以为是出于同乡情谊,没想到该老师人面兽心,难藏变态本质,不仅多次对他实施猥亵,还用课程学分做威胁实行性侵,发泄其不为人知的性癖。他不堪其扰,又苦于没有证据,心理出现严重问题,最后不得不主动退学。 帖子最后附上了王文钧和许屹在某五星级酒店的开房记录,两人先后出现在房门口的监控照片,以及王文钧多张赤身裸体被性虐的照片。 如此血淋淋的自爆方式激起众多学生的愤怒,纷纷为王文钧发声站台,要求学校严查。 还没来得及看完帖子,孙望儒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许屹接起。 孙望儒问:“看到消息了吗?” “刚看到。” “这条帖子是昨晚发的,本来过年期间应该没什么人看才对,突然就爆了,我一大早联系了人删帖,结果学校那边支支吾吾,到现在还挂着,”孙望儒说,“我估计背后有人在搞你,帖子里下了不少水军,很多人在浑水摸鱼,借着这桩事情发散开去,把论文作假那套说辞全都搬了出来。” 许屹沉默两秒,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是谁在搞鬼?” “老师,这件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不用管了。” 孙望儒急了:“什么叫我不用管?你有话就直说!我问你,你跟那个学生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但之前他退学的事情和我有点关系,可能是怀恨在心。” “你这次真是得罪小人了!不行,我现在就去联系人。” 周漾还在床上安睡,屋里一片宁静,仿佛只有两个人的小小幸福,至于其他的那些肮脏那些罪恶,统统都不存在似的。 可惜所有美好只流于表面。 许屹握着那只手机,唯一亮起的屏幕犹如破开这片祥和的小洞,黑水顺着这点亮光慢慢涌了进来。 …… 周漾醒来后得知这件事情,打了一圈电话,最后联系陈潜,质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以及开房记录为什么变成了许屹,而司晚晴的记录消失了。 陈潜不耐烦:“周漾,你们自己家里的事情最好自己关起门去解决,冲我这儿发什么脾气?” 周漾明白了,挂断电话第一时间就要出门。 “我去找我爸。” “不用,”许屹拦住她,“我已经写了回帖澄清,我和我老师都在联系学校处理。” 周漾摇头:“没这么简单,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周漾简单收拾一番去了车库,开车赶到了周家老宅,屋里热热闹闹,亲戚邻居欢聚一堂。 “姐姐你终于来啦!”周佑泽开心地跑过来,“哥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第119章 周漾看向沙发上的周永曜:“我有事来找爸爸。” 周佑泽感觉到周漾的情绪,小声问:“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周漾对周永曜道:“爸爸,我们聊聊吧。” 书房。 周漾开门见山:“你不是已经把所有证据摁下来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付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永曜的巴掌已经掀了过来。 这个巴掌和以往不同,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周漾甩到了地上,连同一旁的花瓶也被打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周永曜厉声呵斥:“他不是要告我诱奸吗?那我就让他尝尝被人污蔑无处申辩的滋味!” 周漾眼前一阵发黑,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女儿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他冷冷道,“你这些天在做什么我一清二楚,调查我的房产,调查我去过的地方,你想干什么?找证据吗?我真没想到我生出的女儿竟然要和她的亲生父亲做对!” 他走过来一把拽起周漾的头发,“你以为我对你好、我疼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没了周家没了我,你他妈什么也不是!还想胳膊肘往外拐毁掉我,那我就先毁了你!” 周漾再次吃痛,疼得眼泪掉下来。 “爸爸……” “你他妈别管我叫爸!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周永曜愈发恨上心头,对着躺在地上的周漾一阵拳打脚踢,还是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和周佑泽的声音才把他从震怒中唤醒过来。 周永曜停下拳头,放开了周漾。 他整了整衣服,打开门,对着门外的周佑泽说:“你姐姐不小心摔倒了,没事。” 周佑泽担心地跑进去,看见一脸狼狈的周漾,她捂着脸,鲜血从她嘴角流下。 “姐姐,爸爸打你了吗?为什么啊?”他回头看了一眼周永曜已经离开,小声道,“你暂时跟他认个错吧,别惹他生气……” 周漾擦了擦嘴角,说:“没有,没关系。” 她踉踉跄跄站起身往外走,周佑泽跟上来:“姐姐你去哪里?” “回家。” “回别墅吗?我跟你一起!” “不是,”周漾停下来,摸了摸他的头,“……那不是我的家。” - 周漾最终没有回自己那里,她不想让许屹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徒惹他担心。她借口过年期间家里亲戚来往多,要在老宅住几天,正好给周永曜做做工作。 许屹追问了几句,她一一应付过去。 周漾去了名下一个小公寓,一年几乎去不了一次,屋里空空荡荡,布满灰尘。 她没在意这些,躺在沙发上睡了很久。 她梦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和周永曜在草地上踢毽子,旁边站着妈妈,笑着给父女俩在录影,她还梦到和周永曜无数次争吵的场景,他多数时候只会吼她几声,鲜少真的动手打她。 美好的画面如梦幻泡影,屈指可数。 梦境画面突然急转直下,变成了周永曜和罗夏说话的样子,变成了暑假结束临别前,周永曜弯下腰去对罗夏的拥抱。 最后定格在周漾从罗夏房间出来后,回头看的那一眼…… 周漾从梦中惊醒过来,天色将暗未暗,房间里开了空调,她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出了一身汗。 她在黑暗中愣了很久,想起很多事,想起很多从前没有关注的细节—— 比如周永曜身边鲜有绯闻女友出现,比如周永曜对她的小伙伴态度异常亲热,比如周永曜偶尔带着她去福利院做公益活动时,他会很耐心地陪小女孩们做游戏,小时候的她曾经还为那种神情感到吃醋,她吃醋父亲对别人竟比对她这个女儿还要慈爱。 那个慈爱的神情在她的回忆中被不断加深,变得越来越诡异…… 周漾拨通了母亲郑雅薇的电话。 “漾漾宝贝,好久没联系了,你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 在母亲单方面一顿热火朝天的闲聊后,周漾打断了她:“妈妈,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呀?这么严肃。” “我想问你,你跟周永曜为什么会离婚?” 郑雅薇有些意外:“你怎么也叫他大名啦?”她停了停,“怎么突然问这个,多少年了都……离婚有很多原因啦,妈妈和他没有感情。” “为什么没感情,一开始就没有吗?” “这个很难讲,大人很复杂的……” “是因为他不喜欢成年女性吗?”周漾直接问,“因为他是恋童癖,对不对?” 郑雅薇沉默很久,最后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漾的心瞬间跌到谷底,她没有情绪地说下去:“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再婚,也没有找女朋友,因为他只喜欢小女孩……你当初是怎么发现的?” “漾漾你别说了!”郑雅薇听不下去,“你,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别理他,这样才能好好生活下去……我真的不想再去回忆这些,实在太恶心了,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 周漾很听话,没有再说。 她麻木地道歉:“对不起,妈妈,我让你难过了。” 郑雅薇叹口气,过了一会儿,那边开始传来哭泣的声音。 “是我对不起你,漾漾……我当初也想带走你的,但是他们一家人都不肯,我争不过……我很抱歉,是我太自私了,是我不想回去面对他……漾漾,都是妈妈不好。” 记忆中的母爱所剩无几,因此只要多出一分,就能立刻填满整颗心脏。 周漾的眼泪流下来,却感到非常幸福。 “不会,我知道你曾经是努力过的就够了,我一点也不怪你。” 她轻声道:“妈妈,我爱你。” 第79章 敬正义(四) 年初二,周漾穿了一身黑衣,帽子口罩遮挡得严实下楼。她没有开车,而是选择打车出门,以此成功甩掉连日来跟踪她的人。她按照名单上周家有投资的娱乐场所一家一家查探过去,作为普通顾客入场,始终没有发现更多异常,一旦涉及内部人员出入的场所,都无法入内。她别无头绪,只能静静等待时机。-香港,戴家。这一大家子人只有过年时才会聚在一起,看起来其乐融融,兄友弟恭。戴聿诚和父亲坐在二楼阳台喝茶,山间微风习习。一番交谈后,聊起内地的生意,戴父交待:“海市风谲云诡,我们得早做打算。”戴聿诚道:“这两年一直在做切割,问题不大……不过,周永曜最近碰到点麻烦事,陈家似乎态度不明。”“陈家估计是收到风声了,不敢轻举妄动,周永曜又在这个节骨眼出事,他们心里定有怨言,拿话敷衍周呢,”戴父摇摇头,“周永曜站得太明,陈家一旦出事,牵连甚广,总得拿人祭旗。”“周家身在海市也没办法,成王败寇从来如此,”戴聿诚说,“他能摆平自然相安无事,一旦激起风浪,恐怕会被陈家作为弃子丢出来掩人耳目。”“难怪周这次慌了神,都求到了我这边。”戴父感叹,“我可是衷心希望他能熬过去的。”戴聿诚笑笑:“瑞盛确实是块肥肉,我们尚且舍不得松口,上面的人更舍不得,我跟人吃了几次饭,听下来是有这个意思。”“哦?上面有计划了?”戴聿诚点头:“陈家结局已定,就看大锤何时落下,无论周永曜出不出局,我只承诺上面保下瑞盛。”戴父想了想,笑道:“那岂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小丫头可比她老子听话。”“也不见得……”戴聿诚停了停,“只是如此倒是给她留住了一份家业。”戴父瞧着他,随口玩笑:“阿诚,你对她是真够用心了,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当初就该顺了你的心意,同意你俩结婚得了。”回想起自己大半年前跪在父亲面前低头换取婚姻自由的场景,恍如隔世。戴聿诚垂下的眼皮很快抬起,平静道:“爸,大局面前,我的心实在不算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情,”… 年初二,周漾穿了一身黑衣,帽子口罩遮挡得严实下楼。她没有开车,而是选择打车出门,以此成功甩掉连日来跟踪她的人。 她按照名单上周家有投资的娱乐场所一家一家查探过去,作为普通顾客入场,始终没有发现更多异常,一旦涉及内部人员出入的场所,都无法入内。 她别无头绪,只能静静等待时机。 - 香港,戴家。 这一大家子人只有过年时才会聚在一起,看起来其乐融融,兄友弟恭。 戴聿诚和父亲坐在二楼阳台喝茶,山间微风习习。 一番交谈后,聊起内地的生意,戴父交待:“海市风谲云诡,我们得早做打算。” 戴聿诚道:“这两年一直在做切割,问题不大……不过,周永曜最近碰到点麻烦事,陈家似乎态度不明。” “陈家估计是收到风声了,不敢轻举妄动,周永曜又在这个节骨眼出事,他们心里定有怨言,拿话敷衍周呢,”戴父摇摇头,“周永曜站得太明,陈家一旦出事,牵连甚广,总得拿人祭旗。” 第120章 “周家身在海市也没办法,成王败寇从来如此,”戴聿诚说,“他能摆平自然相安无事,一旦激起风浪,恐怕会被陈家作为弃子丢出来掩人耳目。” “难怪周这次慌了神,都求到了我这边。”戴父感叹,“我可是衷心希望他能熬过去的。” 戴聿诚笑笑:“瑞盛确实是块肥肉,我们尚且舍不得松口,上面的人更舍不得,我跟人吃了几次饭,听下来是有这个意思。” “哦?上面有计划了?” 戴聿诚点头:“陈家结局已定,就看大锤何时落下,无论周永曜出不出局,我只承诺上面保下瑞盛。” 戴父想了想,笑道:“那岂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小丫头可比她老子听话。” “也不见得……”戴聿诚停了停,“只是如此倒是给她留住了一份家业。” 戴父瞧着他,随口玩笑:“阿诚,你对她是真够用心了,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当初就该顺了你的心意,同意你俩结婚得了。” 回想起自己大半年前跪在父亲面前低头换取婚姻自由的场景,恍如隔世。 戴聿诚垂下的眼皮很快抬起,平静道:“爸,大局面前,我的心实在不算什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情,”戴父满意地拍拍他的肩,“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 周永曜这个年过得不甚心烦,本以为许屹那事情很容易摆平,不曾想却在许屹提交第二个证人张贵朝后,陈家特意派人过来敲打,警告他尽快解决,断不能将此事闹大。 张贵朝的家人很快就被收买,但是张贵朝本人是个硬骨头,周永曜连番请了律师进去谈话,对方一点要松口的意思也没有。 偏偏原本交好的几个领导纷纷婉拒了他的宴请,周永曜不得不四处奔波托关系,才将丰州那边拖住,延缓了对张贵朝的取证。 会所内,周永曜正在命贺思敬转移销毁各类数据。 资料室内资料数据庞杂,周永曜信不过别人,这间房只有他和贺思敬有权限进入,事到如今,处理数据的事情也依然只信得过他。 周永曜在旁边一一查看检查:“除了关键人物的视频,其他统统销毁。” 贺思敬问:“不多留点吗?” “不留,”周永曜异常果断,“从前不是没有人报过案,压下去本不是难事,结果这次不仅陈家没有出面,其他好些人都跟闻着味儿似的躲了起来,我恐怕这是要出事。” “好。” 说话间周永曜接起一个电话,说是许屹那边买了新的账号在网上实名举报周氏基金会,好在被他们及时发现全网删除。 周永曜在房间内气得咒骂连连,最后道:“既然如此就不用给他留余地了!把他的事情再闹大点。” 会所之外的小树林里,周漾已在这里蹲守许久。 这是周家十几年前投资的产业,周漾自从在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来到这里,认识了戴聿诚,此后再也没有来过。 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这家会所太过老旧,不适合商务宴请才逐渐凋零,今天过来一看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虽然会所的人流量少,但是把守看管严格,围墙一圈装满了摄像头,哪里像弃之不用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她竟然看到了周永曜的车子开进去后,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周漾又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周永曜出来,天色已暗,只能离开。 - 晚上八点,许屹终于回家。 他一整天都在配合学校调查,交待了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可是王文钧那边咬死那晚开房的只有他们两人,并且被许屹长期性骚扰。许屹只能一再否认对王文钧有超越师生的任何关系,双方在这方面都没有证据,事件就此陷入罗生门。 学校方表示会尽量压下这件事情的影响,开学后许屹可以照常工作。 可是等到第二天,事件却再次升级。 原本只在海市大学论坛火爆的帖子竟然已经转到了微博,并且在相同话题之下,各种相关人士出来爆料,控诉许屹论文造假、性骚扰学生、收受贿赂等等,五花八门的罪名全部安在他一个人身上,相关留言点赞不断猛增,零星几条为许屹说话的留言不是被疯狂咒骂,就是消失在茫茫评论区。 众口铄金,如果不是知道底细,连周漾都要怀疑其真实性。 相比于激动的周漾,许屹显得异常平静。 他甚至反过来安慰周漾:“只是名誉受损,这不算什么。” 他越是这样不在意,周漾的心越是被揪起,可惜她能动用的资源都和周家有关,删帖撤热搜通通不奏效,根本左右不了被有心控制的舆论发酵。 热搜挂了一天,连校方都受不了压力发布公告表示会彻查到底。 晚上,许屹向周漾郑重其事开口:“我想了一整天,既然这桩事情引发了这么大的讨论,我反而可以利用现在的影响力。” 周漾紧张地问:“你要做什么?” “等待事件继续扩大,然后发声承认这一切,这样就会引起更多人关注。”许屹缓缓道,“也许还会有人来采访我,闹得越大,才会更受重视……我的申诉也就不会被淹没了。”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不公平的的事情,一个人的声音太过微弱,公众并不关心你空口无凭的举报,发声溅起的几片水花很快就会被各种事件淹没,何况许屹的爆料随时处在被监控之下。 “不行!”周漾断然拒绝,“你在这个当下承认这一切,就真的是板上钉钉了,即使你事后再去澄清,也无法扳动大家的既有印象,污名难消……你已经做了你力所能及的事情,接下去就等待警方的调查吧。” “证人可以被收买,证据也可以被销毁,张贵朝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我不知道继续等待下去会是什么结局。” 周漾无法反驳,她的情绪每天处在崩溃边缘,时而犹豫,时而恨上心头,她相信许屹同样煎熬。 她思索很久,问他:“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点头:“我决定了。” 周漾最终没有反对。 舆论发酵第二天,学校对许屹做出了暂时停职的处理,并要求他趁着开学前夕学校人少,尽快完成离校工作。 许屹东西简单整洁,很快就收拾完毕。 孙望儒坐在一旁,他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了许屹在反抗什么、争取什么,他原想利用自己的名义发声,被许屹坚决阻拦。 许屹沉声道:“之前确实是我低估了他们的力量,以为万事大不过法……事到如今知道了深浅,我就不拉第二个人下来趟这趟浑水了。” 孙望儒脸上第一次露出沮丧的神情:“你这小子……”他长叹一口气,“你放心,学校只是迫于舆论暂时这么处理,等风头过了,一定会为你澄清谣言。” 许屹没作声,把纸箱封装完毕,道:“老师,我准备承认一切,借力打力。” 孙望儒吃了一惊,又很快明白过来:“你既然是为了获得公众关注出此下策,还不如我来为你发声。” 许屹跟他开玩笑:“老师,虽然你在学术圈算个名人,但是放在网上就是个无名小卒。”话毕,他严肃了面容,“谣言至此,我承不承认都已经是一身脏水了,还不如好好利用这身脏水反击。” 孙望儒沉默良久,还是心痛不已,他语重心长道:“多年苦读,锦绣前程,都不要了?” 许屹笑了笑:“多年苦读的人不只有我一个,在我的家乡,还有无数个这样的我……我自认是小镇做题家里的佼佼者,如果连做到我这样的地步最终都只能选择明哲保身,那么更多无力发声的受害者还能寄希望于谁呢?况且我失去的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又不是要我付出生命。” 孙望儒闻言不再多说。 临别前,他从怀中掏出一瓶酒来。 “本来想喊你去外面吃饭的,我看你也没这心情,咱俩就简单喝一杯吧。” 许屹看着那瓶酒,语气轻松:“老师你这瓶可是好东西,瞒着师母藏了多久?” 孙望儒也笑:“你回头别把我卖了!” “您卖我的次数可不少了。” 插科打诨两句,许屹从柜子里找了两只纸杯出来,给孙望儒倒了底部一点,给自己倒了半杯。 “我们都量力而行,就这么多了。” 孙望儒拿起杯子,咂摸着说:“这得说点祝酒词吧?” 许屹想了想,云淡风轻道:“敬天,敬地,敬正义。” 孙望儒看向许屹,眼神流露出无尽慈爱和欣慰:“我就不整那么高大上了,只希望你能一切顺利,平安无事。” 许屹嘴角勾起,眼中似有湿意。 两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第80章 真爱已至(终章) 轰动一时的海市高校副教授性侵男学生事件最终以该副教授站出来承认所有罪名而达到了最高潮,全国各地最有名的记者、自媒体博主等争相来到海市预约采访。然而在万众瞩目的直播采访中,该副教授并没有针对这些罪名做任何解释,而是选择公布了另一桩丑闻:海市著名医药企业下的周氏基金会利用旗下的教育项目强奸未成年人,为富商权贵提供性服务,其中周永曜本人更是在十三年前诱奸未成年少女并致其怀孕生子。一时舆论哗然。压力给到海市警方,拖延已久的张贵朝被提审取证,针对周氏基金会的调查也重新启动。面对警方的盘查、众多利益相关人的诘问以及公司上下各级的影响,周永曜忙得焦头烂额,动用各种关系到处灭火,对许屹更是恨之入骨,无奈之前的举措无意中将其推入舆论焦点,因此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在这关键时期,作为周永曜最大的保护伞,陈家也怕周永曜真的陷入死局,不得不介入其中。有陈家从中斡旋,再加上时间久远,周永曜证据销毁及时等原因,警方最终除了张贵朝一名人证,暂时没有找到其他突破口。-元宵节后,周漾约了戴聿诚在海市郊区一个偏僻的路段见面。之前在会所看到周永曜进入后,周漾就给戴聿诚打了个电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会所就是我爸的秘密据点吧?你现在还能自由出入吗?”戴聿诚沉默片刻,问:“你还没放弃吗?”周漾不回答,只说:“你能带我进去吗?”戴聿诚叹了口气:“漾漾,如果明知道不能承受那个后果,那就不要打开那个盒子,等你真的想好了再告诉我吧。”……如今许屹以身入局,警方又迟迟找不到证据,周漾不愿再犹豫。戴聿诚把一个u盘交到了周漾手里:“你爸是个警觉的人,早就把会所里的所有证据处理转移,你现在进去只会引起怀疑。想要把他送进监狱,这里的东西已经足够。”周漾握着那枚u盘,沉默无言,她从包里取出电脑,把u盘插了进去,双击打开。“漾漾,”戴聿诚在这时出声打断了她,“你现在还有机会停下来。”周漾没有停止。… 第121章 轰动一时的海市高校副教授性侵男学生事件最终以该副教授站出来承认所有罪名而达到了最高潮,全国各地最有名的记者、自媒体博主等争相来到海市预约采访。 然而在万众瞩目的直播采访中,该副教授并没有针对这些罪名做任何解释,而是选择公布了另一桩丑闻:海市著名医药企业下的周氏基金会利用旗下的教育项目强奸未成年人,为富商权贵提供性服务,其中周永曜本人更是在十三年前诱奸未成年少女并致其怀孕生子。 一时舆论哗然。 压力给到海市警方,拖延已久的张贵朝被提审取证,针对周氏基金会的调查也重新启动。 面对警方的盘查、众多利益相关人的诘问以及公司上下各级的影响,周永曜忙得焦头烂额,动用各种关系到处灭火,对许屹更是恨之入骨,无奈之前的举措无意中将其推入舆论焦点,因此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关键时期,作为周永曜最大的保护伞,陈家也怕周永曜真的陷入死局,不得不介入其中。 有陈家从中斡旋,再加上时间久远,周永曜证据销毁及时等原因,警方最终除了张贵朝一名人证,暂时没有找到其他突破口。 - 元宵节后,周漾约了戴聿诚在海市郊区一个偏僻的路段见面。 之前在会所看到周永曜进入后,周漾就给戴聿诚打了个电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会所就是我爸的秘密据点吧?你现在还能自由出入吗?” 戴聿诚沉默片刻,问:“你还没放弃吗?” 周漾不回答,只说:“你能带我进去吗?” 戴聿诚叹了口气:“漾漾,如果明知道不能承受那个后果,那就不要打开那个盒子,等你真的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 如今许屹以身入局,警方又迟迟找不到证据,周漾不愿再犹豫。 戴聿诚把一个u盘交到了周漾手里:“你爸是个警觉的人,早就把会所里的所有证据处理转移,你现在进去只会引起怀疑。想要把他送进监狱,这里的东西已经足够。” 周漾握着那枚u盘,沉默无言,她从包里取出电脑,把u盘插了进去,双击打开。 “漾漾,”戴聿诚在这时出声打断了她,“你现在还有机会停下来。” 周漾没有停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引入眼帘的是按照时间分类好的文件夹。她点进了2011年那个,里面一共有五个子文件,以人名命名,她随便点开了一个。 一共有两段视频,一段是走廊的监控画面,可以看到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进入房间,另一段视频是房间内的视角,一打开就是白花花的人体…… 周漾看了几秒钟就立刻关掉了。 她觉得喉咙处被什么东西塞住,又闷又想吐,她合上电脑,径直拉开车门,飞快地走到路边,望着面前的荒地深呼吸。 刚才的画面还在脑海里不断回放。 恶心、憎恨的情绪不断翻涌上来,快要挤破她的胸腔。 安静中,周漾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是戴聿诚来到了她的身后。 她回头瞥了一眼,问:“他转移走的证据也是这种东西吗?” 戴聿诚说:“更多一点,金钱贿赂、性交易之类……是他拿捏别人的手段,也是他自己的罪证。” 周漾转过身去,直视他:“那你呢?” 戴聿诚想了想,没有逃避她的问题:“戴家向来谨慎,从不会亲自涉局。” 周漾惨淡一笑,眼底满是鄙夷。 戴聿诚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会儿,说:“还记得当初回国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 周漾自然记得,可是她并不想去回忆。 戴聿诚便自己说下去:“我说过会帮你继承周家的一切,让你成为瑞盛真正的掌权人,我原本以为要花更多精力更多时间,现在看来倒是可以提前了。” 周漾目光深锁。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走向。 戴聿诚轻声道:“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即使罪该万死,也不该由你来递刀……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周漾凝神,冷冷开口:“不要以为我会因此感激你。” 他的声音依然柔和:“如果能让你对我的憎恶减少一分,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 阳春三月,万物勃发。 正值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到达海市前夕,督导组组长向海市政府反馈情况,要求聚集已办和在办涉黑涉恶案件,深入排查背后的关系网和保护伞。 不久后,陈潜父子接受海市纪委监委记录审查和监察调查。 最大的靠山倒台,年后轰动一时的周氏基金会案件也终于有了新的进展,证据和证人一下子呼啦啦都冒了出来。 周永曜、贺思敬等瑞盛高层被一并带走。 一时间,瑞盛股价暴跌近80%,董事会不得不紧急重组,快速推举周漾作为代理董事长。 周漾上任后,紧急发布声明,表示前董事长的犯罪行为系个人行为,与公司经营无关,并配合警方自查自纠相关管理层,同时引入第三方审计单位对瑞盛及旗下所有子公司进行全方位审查。 经此一事,瑞盛虽然保住了命脉,但是到底元气大伤,后续修复计划漫长并且艰巨。 - 病房内。 罗夏自从被接到海市进行医治后,情况好转许多,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面色都红润了一些,虽然医生也说不准她能不能恢复正常,但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你是他的老婆吗?”罗夏看着周漾问。 周漾点头:“对,不过我也是你的朋友。” 罗夏看看许屹,又看回来:“是和他一样好的朋友吗?” 周漾迟疑两秒,微笑道:“没有,他比我好很多很多。” …… 从医院出来,两人慢慢往停车场走。 周漾说:“佑泽暂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意过来看夏夏。” “正常人都会难以接受,他年纪又还小……慢慢来吧。” “嗯,佑泽现在住在爷爷奶奶家,他对我俩倒是没说什么,”周漾苦笑,“但是我爷爷奶奶估计是恨死我俩了。” 许屹和她十指交握的手紧了紧,“对不起。” 周漾朝他看过去:“喂,说好了不准再道歉的。” 他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会难受吗?” 周漾也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感觉。 一直等到上了车,她才回答许屹:“不可否认,还是有一点点。但我会想,至少他还活着……为那么多无辜的受害者坐十几年牢,都是他罪有应得。” - 又是一年盛夏。 虽然王文钧撤贴并且公开道歉,但是后续关注的人少,海市大学鉴于其恶劣影响,迟迟没有对许屹进行复职。 一直等到暑假结束,才在孙望儒等人的努力下,重新聘用许屹。 正式返校时已经开学多日,许屹便没有分到教学任务,他也乐得如此。 另一边,周漾先斩后奏,终于在海市大学附近买下了一栋别墅,作为两人的新家。 不过,这虽然是周漾的决定,但是她只负责买买买,其他一概不管,于是新家的装修方案和计划都落到了许屹身上。 装修这活又细又碎,还要现场盯梢,一路跟下来竟比上课还要累。 半年多下来总算装修完毕。 周漾看着布置一新的家,高兴地跳进许屹的怀里,非要他抱着自己上楼。 “真好看,我老公品味太棒啦~”周漾边亲边夸,“要是能马上住进来就更好了,老公,要不我们在这里过年吧?” 许屹稳稳抱着她上台阶,“不行,得晾着通风,明年再住进来吧。” 周漾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我等不及嘛,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新家,真正的家。” 他轻笑着说:“当然等得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周漾立刻呸呸呸,“等得及等得及!” - 来年春天,周漾公司里的事情总算没有那么多了,她终于补上了和许屹的蜜月旅行。他们没有按照她之前的计划去毛里求斯,而是来到了美国。 周漾在听说许屹当年横跨美洲大陆的旅程后,当即决定要和他一起重走一遍他的自驾路线。 在旅程开始之前,许屹先带周漾去了一趟普林斯顿。 学校和小镇一样宁静,散步在古老而又美丽的校园里,只觉身心舒畅。两人聊着天,找了个湖边坐下,耳边只有树叶吹动的沙沙声。 周漾问他:“你以前在这儿的时候一般会做什么?” “上课、去图书馆。” 周漾笑了:“真没劲,除了这些呢?”她提醒他,“我的意思是,这么好的环境,多适合谈恋爱啊~” 女人似乎总会执着于对方的过去,周漾多次试探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答案,那股心痒难耐的劲头每每都会顶着两只恶魔小尖角冒出头来。 第122章 许屹这一次没有再逗她,他搂着她的腰,语气含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周漾更加好奇,大学期间没有,博士期间也没有,难道是工作后? 她追问:“那你就是回国之后才谈的?” 许屹没说话,忽然勾起她的下巴,那目光温柔如水,混合着阳光轻柔地扫过她的脸庞。 “我的意思是,从始至终,我都只有你一个人。” 他看着她的眼睛,深深地吻下去。 当晚,两人开着租来的吉普车来到纽约准备重温初夜旧梦,可惜谁也想不起当年的派对具体是发生在哪里。 一路开一路辨认,天色擦黑,车里气氛也变得火热,互相对视一眼都好像都能起火星子。 许屹当机立断,随意找了个没人的路边停下。 他们在静谧的车厢里气势汹汹地接吻,相互剥去身上的衣衫,动作急切,此刻他们都拥有火热的身体和亢奋的精神,彼此熟悉的敏感点和小习惯使得这场性爱进行得酣畅淋漓。 结束后,周漾躺在许屹的怀里,感叹说:“比起当年,你可进步太多了。” 他说:“你也是。” 周漾笑着趴在他的胸口,“诶,我问你呀,你当时戴着面具和我做是什么心情?” “没什么心情,”他停了停,故作沉思,“当时光顾着想,我得收着点,免得你哭太狠。” 周漾呀了一声扑过去咬他:“我才没哭呢!” 许屹顺势捏捏她的脸:“你不仅哭,你还打我,我差点断在里面。” 周漾瞬间被逗乐,咯咯笑个不停。 打打闹闹间又开始接吻,周漾忽然抓住他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面,柔声道:“其实,当时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许屹便再次过来压住她的身体,哑着嗓音提议:“那再来一次?” 周漾嘴角扬起:“好呀!” 第二天一早正式启程。 两个人的自驾游远不是许屹当年一个人的苦闷之行,他们一路欢声笑语,随时停下来欣赏美景、拍照录像,他们进入不同的城市和小镇,吃吃喝喝逛逛,像无数对平凡普通的夫妻。 他们走过了十一个州,十五个市,横跨四个时区,沿途景色从荒山野岭到草原丛林,天气从乌云蔽日到万里晴空,他们见到了很多有趣的人,遇到了很多好玩的事。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精彩程度却好像一起经历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行驶在苍茫公路上,他们时而望向彼此。 忽觉人生如幻境,他们也仿佛相爱了很多年。 旅程的最后,他们来到了那座大峡谷。 站在峡谷边缘向下俯瞰,谷底幽邃,深不见底。 许屹告诉周漾,二十一岁的他曾独自来到这里,试图将过去的所有记忆抹去,却在最后一步选择了放弃。 他躺在这片厚重的土地上望向天空,这里的荒芜和凛冽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他最终决定忠于内心,忠于那个十五岁的许屹。 周漾看着他的脸,岁月不仅没有夺去他最初的纯粹,还给他增添了更多美好的品质。 那双漂亮的眼睛如今依然深邃明亮,也依然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她是何其有幸啊,能被他独自爱了这么多年。 许屹凝视她湿润的眼睛,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那枚项链,蓝色的海浪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一切仿佛回到最初的美好。 “能和你相遇、和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单膝跪地,笑容温柔。 “老婆,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蕴藏已久的眼泪从周漾眼中滚落,滴在他的那颗蓝色心脏,眼泪在心脏中间晕染开来,填满裂缝里所有的伤痕。 她笑着点头。 她笑着说:“我愿意。” 当冰冷的泪水将所有回忆穿透,无人知道真爱已至。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