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第1章 [gl百合] 《道歉作者:啊饭【完结】 简介:【万人迷作词家vs疯批画家】 顾染在学生时期掏心掏肺的喜欢过一个人,努力和她上一所大学,省吃俭用给她买花,一次次降低底线。 可换来的只是一句“抱歉,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连理由都没有。 顾染不甘心,她处心积虑,让自己变成闻澜蝉无法拒绝的模样,体贴、浪漫,又多才多艺。 她设计好一切,等着闻澜蝉自投罗网。 收网那天,她故意让闻澜蝉看到她留下的纸条—— “你要和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伪装多日的闻澜蝉彻底失控,她将顾染锁进画室,剥夺衣物,用画笔在她身上道歉。 一遍,又一遍。 内容标签:虐文 破镜重圆 腹黑钓系 主角视角顾染互动视角闻澜蝉 一句话简介:你要和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立意:生活要向前看 第1章 前女友。 分手之后的第七年,顾染第841次见到闻澜蝉,也是第一次,不在梦里见到闻澜蝉。 和梦境一样真实,淡雅的米白色餐厅包间里,闻澜蝉安静闲适的坐在圆桌的一角,长发卷成波浪,灰色大衣,阔腿裤,细高跟,成熟,慵懒,大气。 有那么一瞬间,顾染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聚会上喝多了,睡着了,所以又见到了闻澜蝉。 直到施颖搭住她肩膀,温热的气息透过单薄的衬衫,裹住她。 顾染恍然。 哦,还没开始喝呢。 不是梦。 是施颖组建的饭局,她想办一个画展,邀请了圈内好友和业界知名人士帮忙。 圈内好友是顾染。 业内知名人士是画家闻澜蝉。 顾染被推搡到闻澜蝉左手边的空位落座,她微微侧头,闻到闻澜蝉发丝上蓝风铃花的香气。 冷清、疏离,和分手时一模一样的味道。 顾染默默端起咖啡,小抿一口。 施颖介绍说:“闻老师,这位是顾染,我和您提过的,从我出道开始就一直帮我作词的朋友,现在网络上不少知名热歌都是她填的词。” 好似终于注意到顾染的存在,闻澜蝉冷淡的飘过来一个眼神,“嗯,略有耳闻。” 挺温柔的声音。 但噎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顾染笑了。 风情的,又带点懒散的笑,显得对闻澜蝉这句“略有耳闻”很无所谓。 施颖戳戳顾染的肩膀,“你嘞,认识的吧?闻澜蝉闻老师,她前些年在国外办画展,今年才回国,经验老道,我特意邀请她来做画展的艺术顾问,画展的整体配置由她负责。” 顾染挑眉,无辜的望向闻澜蝉。 “不止略有耳闻,还觉得似曾相识呢。闻老师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吗?” 闻澜蝉侧目,有恃无恐的对上顾染的视线。 顾染微笑着说:“是啊。” 没半点被甩之后见面分外眼红的硝烟,顾染仿佛乐在其中。 施颖没听出两人话语中的暗暗较劲,她双手合十,感谢两人。 “我有场音综要录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画展就交给你们了,两位多多配合,尽情发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会安排助理,只要是和钱有关,我都能满足。” 顾染比了个“ok”的手势。 施颖放心的走了。 临走时还让两人慢慢吃,不够再点,她买单。 一整桌热气腾腾的丰盛菜肴还没动过,顾染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 “如果你不想和我同桌吃饭,我可以让服务员重新收拾出一桌,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工作,我会和施颖说清楚,重新给她介绍一位合适的作词家。” 闻澜蝉沉默片刻,歪头瞧着顾染吃饭。 没动筷,却也没要走的意思。 半响,她回:“你变化挺大。” 换作七年前的顾染,会在见到她的那刻起就和朋友发飙,歇斯底里的说自己不干了,饿死也不和闻澜蝉做同事。 而现在,她理智,清晰,掷地有声,又寡淡,事事不放心上的态度。 顾染笑了声,“分手有七年了吧,人都会长大的,对吧?前女友。” 分手的时候,闻澜蝉说:“别哭哭啼啼一副长不大的模样,你不是小孩了。” 那年,顾染二十,上大二。 现在的顾染二十七,事业有成,成熟稳重。 是长大了。 闻澜蝉点头,“既然如此,一起工作,我没问题。” 但吃饭没必要,闻澜蝉拎包起身。 “走了。” 她想绕开顾染。 顾染的座位堵着出口,踩着高帮的一双长腿伸的笔直,前前后后挡的严严实实,一条缝隙没留。 闻澜蝉只能再度开口:“借过。” 顾染是故意的,这点和学生时期一样,为了得到她的关注,就故意堵着她,惹她烦。 闻澜蝉在想,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顾染还想吸引她的关注? “你没国内驾照吧?” 顾染取出一串车钥匙,不是要惹她厌烦,而是体贴的说:“我送你。” 她变化真的很大,“不计前嫌”这个词,闻澜蝉从未想过会出现在顾染身上。 她明明是个报复欲很强的人。 验证自己的猜想,闻澜蝉报了个地址。 “挺远的。” 没有客套,没说如果觉得麻烦,可以不送。 顾染笑笑,捏着咖啡杯领闻澜蝉到停车位。 她的车很显眼,紫色的奔驰大g,油光锃亮。 闻澜蝉多扫了两眼。 她记得顾染喜欢黑色的敞篷跑车,说又帅又拉风,还耐脏。 但她不喜欢,她喜欢有安全感的车。 顾染就说等赚钱了,买一辆底座高的,来接送她上下班。 因为她喜欢追剧,副座要安装大屏幕,可以躺着看。 她喜欢毛茸茸的挂件,喜欢吃软糖,这些,顾染的车上都有。 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施颖是顾染的朋友,既然组建饭局,闻澜蝉知道顾染会来,顾染也一定知道闻澜蝉在。 她们默认了这场重逢,做好见面的准备。 所以,顾染还喜欢她。 得到这个答案,闻澜蝉并不惊讶。 她捏捏顾染给的软糖,没剥开。 “早就戒糖了。” 顾染握着方向盘,随口问:“什么时候?” 闻澜蝉说:“分手之前。” 准确的说是上大学的第一年。 她俩是高一认识的,高二分班,顾染选文,闻澜蝉选艺术,顾染成绩差,闻澜蝉给她补习,努力了两年,顾染超常发挥,考到明都最好的大学。 闻澜蝉留在南城读美术学院。 两人一南一北,谈了两年的异地恋。 顾染天真的以为相爱抵万难,但事实是,她连闻澜蝉焦虑长痘不得不戒糖都不知道。 顾染耸耸肩。 “你又没说过。” 又是这样风轻云淡的口吻。 如果是那时候知道,顾染会委屈巴巴的问她怎么什么都不说,是不是不爱了。 现在的顾染,似乎喜欢她,又不那么在意。 闻澜蝉扭头望着窗外流水般闪过的景色,觉得熟悉又陌生。 七年没回来,一切都变了。 她淡淡出声:“你那时候很忙。” 忙着上课,忙着作业,忙着做志愿,忙着和文学社新认识的朋友聚餐。 两人每天都打视频,顾染会兴致勃勃的讲述一整天发生的事,从喜欢的老师今天的打扮到食堂难吃的饭菜,无一隐瞒。 她也会好奇闻澜蝉的一天。 可闻澜蝉只觉得累。 顾染不知道背着画板在烈日底下待一天,调色调到分不清色彩是什么滋味。 闻澜蝉不想说话,她只想要顾染的一个拥抱和一句安慰。 可她们之间隔着2000公里,相爱有温度,但不够。 异地恋就是这样慢慢磨掉恋人的热情的。 顾染没说什么,摇头晃脑的跟着车载音乐轻哼。 情绪挺好,没被闻澜蝉影响。 送闻澜蝉到公寓楼下,她体贴的为闻澜蝉打开车门。 “明早七点,方便的话我来接你?” 画展的布置只有一周时间,很赶。 闻澜蝉没拒绝,“顺路?” “不顺路。” 顾染单手撑着车门,黑衬衫,黑夹克,黑工装裤,酷酷拽拽的。 “就想接你。” “嗯。” 没给太多情绪,闻澜蝉表现得挺冷淡。 她变化更大,顾染记忆里的闻澜蝉是个温柔得体招人喜欢的姑娘,现在却清冷的沉默寡言,摸不透情绪。 七年未见,她们需要互换的信息太多,但两人都没有这个意图。 第2章 分手的情侣,一旦率先展露想重归于好的心思,就等于认输。 顾染太刻意。 她倚着车门,懒洋洋的笑,“要请我上楼坐坐吗?” 闻澜蝉依然没拒绝,绕着弯说:“刚回来,没怎么收拾,挺乱。” 顾染听明白了,笑着帮她拎包。 “走吧,我看看能有多乱。” 闻澜蝉沉沉的目光短暂的划过她,随后刷卡进门。 进到电梯,闻澜蝉按了“8”楼。 顾染明眸皓齿的笑。 “八楼好啊,能发。” 顾染是小康家庭长大的,高中到大学都属于饿不死但也不能挥霍的那种人,异地恋那两年,为了一张五六百的机票,她得起早贪黑的打半个月的工。 闻澜蝉不忍她辛苦,让她再等等,还答应她等毕业到明都买房,两人就留在明都生活。 顾染开玩笑说要买八楼,以后两人都能发财。 此时此刻,两人站在八楼,功成名就,如愿发财。 但没有在一起。 闻澜蝉似乎被触动到了。 她轻蹙了下眉头,从顾染手里接过包。 “就送到这儿吧。” 她没让顾染进门,顾染也不恼,好脾气的说:“明天见。” 闻澜蝉没应声,平静的目送顾染离开。 电梯一层一层下降,红灯闪烁,照的闻澜蝉的眼睛一阵刺痛。 她闭上眼,熟练的摸到门把手的位置,指尖轻轻一触,密码锁的指示灯随之亮起。 凭借着记忆输入密码,她推开门,摸索着玄关的抽屉,找到一瓶密封的药。 吞下药,闻澜蝉粗粗喘息许久,才缓慢的睁开眼。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药了。 拨出电话,闻澜蝉双手支撑在鞋柜上,周遭气息渐冷。 电话里传出女声:“见到她了?” “嗯。” 闻澜蝉眼底情绪不明,暗哑又病态。 “她想和我复合。” 电话那头的人激动起来,“诶呦,正合你意啊,你没答应?” 闻澜蝉淡淡垂眸。 “没到时候。” 她给了机会。 可顾染一直没问她为什么提分手。 闻澜蝉抬指在桌面画圈,一遍一遍,转速越来越快。 像是在抑制某种沸腾的情绪。 她声音很轻,压抑到骨子里。 “她怎么可以,对我不真诚呢。” 第2章 你可以要更多。 清早七点,顾染准时到闻澜蝉的公寓门口。 依然是一身黑的打扮,长衣长裤,装饰用的银链子从肩膀挂到手臂,长发干练的拢成马尾,手里拎着精心密封的面包袋,还有两杯咖啡。 “哝,三明治,咖啡,没加糖的。” “谢谢。” 咖啡是热的,闻澜蝉握在手心里,挺暖。 闻澜蝉身体素质差,不太能碰冰的,顾染还记得。 顾染自己那杯咖啡,是冰的。 摇晃的时候,闻澜蝉听到了冰块碰撞的声音。 顾染的话还和学生时期一样多,她一路上眉飞色舞的说着画展的情况,恍惚间,闻澜蝉以为回到了没分手的时候。 “画展今晚开始售票,有施颖的名人效应,估计几秒就能一扫而空,为了不辜负粉丝,她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在里面,还专门买下一个大型体育馆,三层的,布置起来挺麻烦。” “这一周要辛苦你啦。” 顾染很懂怎么跟人说话会让人没有负担。 比如笑嘻嘻的不着调。 比如前一秒体贴的送咖啡,后一秒说辛苦。 但闻澜蝉听来是另外一回事。 明明是施颖的事,顾染却比施颖更上心。 她说辛苦了,也是站在施颖的立场。 闻澜蝉成了外人。 仅仅一个花钱请来的艺术顾问。 她捏紧咖啡杯,冷静的询问:“你和施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染挑眉,饶有深意的说:“有七年了吧。” 言外之意,闻澜蝉缺席的七年,施颖都在。 闻澜蝉自然是外人。 闻澜蝉抿住唇,讽刺的轻哼一声,像在笑,又不像。 车里气氛诡异又心照不宣的陷入沉寂。 抵达办画展的体育馆,早早等在门口的助理来接。 “染姐,人都到齐了,你要的留声机在送来的路上,半小时就能到。” “行,辛苦。” 顾染笑笑,向她介绍:“这位是你老板花高价请来的艺术顾问闻老师,展厅的具体布置你就听她安排吧。” 助理伸手和闻澜蝉相握。 “闻老师好。” 闻澜蝉淡然颔首。 很沉默,和顾染是两个极端。 顾染习惯性的把车钥匙丢给助理。 “开工之前买点咖啡请大伙喝,让你老板报销。” 她和施颖助理很熟,有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但也说明,她和施颖的关系不止是合作或者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闻澜蝉收敛着情绪,眼皮沉重的往下耷拉。 眼睛又开始疼了。 助理收起车钥匙,有点担心的问:“染姐,你要喝酒吗?” 每次顾染给她车钥匙,都是要喝酒的意思。 顾染噎住。 “我喝咖啡。” 助理长舒一口气,“我给你买两杯。” “谢啦。” 顾染摆摆手,把喝完的那杯扔进垃圾桶。 她歪歪头,对闻澜蝉说:“我带你逛逛。” 两人并肩进到一楼,顾染介绍着体育馆的大体布局。 她声音比来时哑了许多,嘴唇发白,似乎很干燥。 空气里无端的多了股焦躁。 直到助理送来第二杯咖啡,她才好些。 闻澜蝉轻声提醒:“咖啡不能多喝。” 助理说:“她不喝咖啡就会喝酒。” 闻澜蝉皱眉。 她记得顾染是不会喝酒的。 一沾就醉。 顾染若无其事的解释:“经常没灵感,压力大,就喝点。” 闻澜蝉一个字都不信。 顾染先前的表现分明是酒瘾犯了。 从昨晚见面到现在,她一直端着咖啡在喝,加上助理以为她要喝酒时那担心的模样,可见酒瘾之大。 闻澜蝉直白的问:“刚开始戒酒?” 顾染抿了口咖啡。 “不是,很久没喝了。” 其实就喝了两年,特别是分手那阵子,她每天喝的烂醉如泥,和施颖在街边发疯,都是助理来接两人回家。 后来施颖一夜爆红,为了保护嗓子开始戒酒,她就陪着也戒了。 两人现在偶尔喝,都控量。 但看到闻澜蝉,她莫名的就想喝。 戒酒很艰难,她什么方式都试过,最管用的,是不让嘴巴闲下来。 “没事,喝完这杯,我就不喝了。” 顾染把咖啡放到一边。 留声机到了,她有事可做,就不会想喝酒。 “你们聊,我去挑碟片。” 待她走开,闻澜蝉问助理:“她酗酒?” 助理点头,没瞒着。 这不是什么秘密,施颖的工作人员,甚至于粉丝,都知道。 “染姐和老板认识的时候才大二吧,老板当时刚入行,工作不太顺利,天天到便利店找酒喝,她俩就是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认识的。” 施颖因为工作酗酒。 而顾染,因为失恋。 助理不清楚缘由,但施颖知道,闻澜蝉也知道。 闻澜蝉更知道,顾染是故意让她知道的。 她没多说什么,安排助理开始工作。 和前女友共事的感觉很奇妙,闻澜蝉最初喜欢顾染,是因为顾染身上有股特性,她坚韧,热情,懂得为人处世,和她接触过的老师同学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闻澜蝉曾经不止一次吃醋,觉得顾染太受欢迎。 如今,看到顾染如鱼得水的混在施颖的工作团队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填满闻澜蝉的心。 她没告诉顾染的,远远不止她戒糖这一件事。 例如,她曾在情绪崩溃的时候偷偷买票到明都找过顾染,她以为异地恋折磨的是两个人,却低估了顾染的适应能力。 很小的一件事吧,她不过是看到顾染和文学社的朋友嘻嘻哈哈的闹在一起,她就觉得到新的环境,顾染还是那么受欢迎,有她没她都一样。 她却离不开顾染。 分开的那些时间里,每一秒,都在消磨闻澜蝉对这份感情的坚定。 可顾染什么都不知道。 她迟钝的没有察觉,到现在,还没心没肺的把闻澜蝉当作普通同事对待。 “喝水。” 顾染送来热水。 “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早晨的咖啡,闻澜蝉一口都没喝。 润润干燥的喉咙,闻澜蝉说:“要把灯和窗帘换掉。” 第3章 换窗帘容易,但闻澜蝉要的灯得定制,价格不菲,而且体育馆顶棚镶嵌在钢筋里的吊灯有数十个,更换起来耗时耗力,工期又太短。 何况施颖还在录制节目,等问过她的意见,就更来不及了。 助理挺犹豫,求助的眼神探向顾染。 顾染可以替施颖做主。 “买呗,先把窗帘换了,等吊灯到了,找几个有经验的工人加班加点来换,多给点加班费嘛,要是预算不够,我垫着。” 顾染歪歪头,肆意的笑,“别担心,施颖既然让闻老师做艺术顾问,就是放权给她的意思,你只管听安排,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是说给助理听,也说给闻澜蝉听。 她和施颖的关系,比闻澜蝉猜测的还要亲密。 天已经黑了,顾染和助理要来车钥匙,送闻澜蝉回公寓。 “你要的灯,我会盯着的。” 顾染一向面面俱到,工作场合安抚同事,私人场合安慰前女友。 闻澜蝉似乎很累,闭着眼,没给任何回馈。 顾染贴心的调整车载空调,一路保持安静。 送达,顾染缓慢停车,没吵醒看起来是睡着的闻澜蝉。 她很有耐心的调到静音刷手机,顺便回几条工作消息。 打字时有手肘碰到布料摩擦的声音,闻澜蝉睁开眼,视线落在顾染敲动的手指上。 顾染有双漂亮的手。 纤白,细长,骨感,青筋遍布,有股子狠劲。 敲字时尤为明显。 那双手,曾占领过她的身体。 闻澜蝉很想知道它有没有碰过别人。 注意到闻澜蝉的目光,顾染将手机熄屏,“今晚只能送你到这儿,有个朋友喝醉了,叫我去接。” 闻澜蝉没动。 “如果我邀请你上楼呢?” 顾染笑着思考:“和昨晚一样吗?” 闻澜蝉意有所指:“昨晚把家里收拾了,现在不乱。” “嗯……” 顾染拉长尾调,又敲敲手机。 最后说:“我给朋友叫了专车。” 闻澜蝉推门下车。 顾染跟着她。 电梯攀升,闻澜蝉垂着眸,刻意避开光线。 声音冷清的像是藏在机械齿轮里转动:“酗酒是因为我吗?” 顾染双手插兜,没所谓的耸耸肩。 “嗯,失恋嘛。” 闻澜蝉背对着她,眼皮重重的沉了又沉。 “我可以补偿你。” 顾染笑出声:“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子。分手是很正常的事,你不用愧疚,都过去了。” “是吗?” 闻澜蝉没耐心了,“如果不想让我愧疚,那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酗酒呢?” 她骤然转身,眼睛不自然的红,透着疲惫。 “突然和你分手,没说清楚原因,是我的问题。你可以索要补偿,物质上的,精神上的,都可以。” 话落,电梯门打开。 闻澜蝉侧头,深深叹一口气。 然后打开房门。 “进来吧。” 她开了灯。 公寓不大,单人住的,客卧都没有,但格局挺精巧,坐北朝南,清一色的白,干净整洁,和顾染学生时期幻想的家差不多。 闻澜蝉给顾染拿了干净的拖鞋,顾染没换,倚着门框,幽幽开口:“是故意让你知道的,那两年我过得很不好。我不懂,你怎么能前一秒说着爱我,后一秒就跟我分手。” 不止是突然分手,是断崖式分手。 更不止是没说清楚原因,是闻澜蝉要分手,顾染卑微挽留,却换来令人刻骨铭心的嘲讽。 闻澜蝉说:“我爱你,但玩够了。” 她说:“你总像个小孩一样,我不想哄你了。” 她还说:“如果你有自尊,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顾染有自尊,所以没再打扰她。 也因为有自尊,所以没问为什么分手。 顾染轻声笑。 “你现在说愿意给我补偿,是要重新给我机会的意思吗?” 她还是没打算问为什么分手。 闻澜蝉感受到情绪在失控,像盘踞多年的毒蛇,吐着红杏,缠绕她,吞没她,把她心底隐晦的,见不得光的,都血淋淋的撕开。 她的眼睛,又开始不辨色彩了。 “顾染。” “你可以要更多。” 第3章 她要付出代价的。 闻澜蝉表达的并不隐晦。 她在告诉顾染,如果顾染还喜欢她,或者单纯想获得什么补偿,都可以向她索取。 她不会反抗。 顾染扬眉,深深的笑了。 她走向站在玄关阶梯上的闻澜蝉,吐气如兰:“什么都可以?” 闻澜蝉眨眼。 两人心照不宣的动作。 顾染每一次想要她,她害羞到说不出话时,顾染就哄着说:“愿意你就眨眨眼。” 后来闻澜蝉主动想要,就趴在顾染肩头,冲她眨眼。 回忆如潮水般涌入心头,顾染想起闻澜蝉眼角泛红瘫软在她怀里温温柔柔说爱她的模样,眼底划过一抹讽刺的笑。 但转瞬即逝。 她抬手勾住闻澜蝉耳边散落的碎发,细致入微的帮忙整理。 “既然都可以,那先把好友加回来吧。” 仅此而已,张弛有度,不失分寸。 闻澜蝉眨不动眼睛了。 眼疾复发,很疼,想流泪。 “我没删过你。” 顾染耸肩,“我换了电话号码,也换了微信。” 在她决定戒酒的时候,她扔掉了过往的一切。 包括闻澜蝉。 包括她自己。 闻澜蝉没说什么,摸摸口袋,把手机交给顾染。 顾染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加上好友。 “累一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她眉眼弯弯,亮晶晶的含笑,像学生时代送闻澜蝉回宿舍那样,张扬热烈。 她那时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每次分别,都依依不舍的耗到熄灯。 但现在没有不舍。 甚至于闻澜蝉想让她留下,她却装作不懂。 听到关门声,闻澜蝉侧身扶住鞋柜,又一次翻出药瓶。 一连吞了两颗药,时间在闻澜蝉耳边静止,她一手蜷曲着画圈,一手压住耳朵,抵挡不存在的噪音。 “嗡嗡嗡……” 好似有数百只苍蝇。 “扑通~” 闻澜蝉瘫倒在台阶边缘。 她闭着眼,妆容精致,可苍白到没有血色,似易碎的花瓶。 眼睛疼到不间断的落泪,她却不声不响,强忍到药效发挥。 然后若无其事的爬起来,擦干眼泪。 把客厅的灯光调整到暗沉的暖黄色,闻澜蝉出声:“小度小度,打给文瑾。” 文瑾,她的紧急联系人,也是她的心理医生。 电话接通,文瑾问:“今天还是一样?” 闻澜蝉声音疲软:“更糟,先是看不见颜色,然后刺痛,掉眼泪,持续了有十分钟吧。” “怎么会……?” 文瑾猜到原因:“她刺激你了?” 闻澜蝉没答,只问:“你能回国吗?” 情况越来越糟,如果像七年前那样失明,她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需要有个能信任的人在身边。 “可以,我现在就买票。” 文瑾很严肃:“听着,你的眼疾一直受情绪影响,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暂时不要和你的前女友见面,不要让她掌控你的情绪。” 闻澜蝉沉默许久,说:“我想她。” 察觉到闻澜蝉情绪里的异样,文瑾的语气软了又软:“她呢?” 闻澜蝉抬头,瞳孔一片漆黑。 “可能,想报复我吧。” 轮到文瑾沉默。 事态失控,始料不及。 文瑾说:“没有办法吗?” “有。” 闻澜蝉眼底的灰渐渐散开,病态沉没。 “但挺疼。” 独自倒在那儿,捂着眼睛和耳朵痛哭,可能还要经历几百次。 “好吧,我买到票了,明晚就能到,你稍微忍忍。” 文瑾一向拿她没辙。 闻澜蝉刚失明那阵对谁都不信任,跟刺猬似的,见谁攻击谁,初出茅庐的心理医生文瑾揣着一颗炽热的心来治愈她,却差点被反“致郁”。 闻澜蝉是文瑾见过最疯最冷漠的人,没有之一。 时隔七年,依然如此。 她很好奇,能让闻澜蝉念念不忘的前女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闻澜蝉不愿多提,匆匆挂断电话。 顾染来了消息—— 【明天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吃饭?】 闻澜蝉盯着没有温度的文字,想起顾染那双热情似火的眼睛。 高中的时候,顾染住她隔壁宿舍,总喜欢在熄灯时跑来敲门,问她第二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第4章 她明明可以在送她回宿舍时问,却非要再来一趟,没事找事。 同宿舍的每个人都知道,顾染不过是想和闻澜蝉多待一会儿。 现在的闻澜蝉也知道,顾染在故意撩拨她,让她回想起青涩心动的过往。 可那又如何呢? 闻澜蝉回:【明天我去家具店。】 顾染:【我陪你。】 简短的三个字,她知道闻澜蝉喜欢什么。 闻澜蝉自小在国外长大,初中回国,因为中文不佳,又长了张温柔昳丽的脸,青春期的小孩都喜欢逗她。 年少的闻澜蝉容易羞赧,但对自己特别狠,为了跟上进度拼命学习,选择两耳不闻窗外事,得罪挺多小心眼的同学。 男的,女的,都有。 以至于到高中,闻澜蝉都没交到一位知心的好朋友。 高一住宿环境不佳,宿舍里没有浴室,上厕所得到走廊尽头,闻澜蝉怕黑,又不好意思麻烦舍友,就自己摸着墙小心翼翼的走。 结果撞在大摇大摆在走廊打电话的顾染身上。 高中不允许带手机,在闻澜蝉这种三好学生的眼里,顾染是典型的坏学生。 可坏学生开口没有恼怒,也没有嘲笑,反而是关心。 她说:“你是不是怕黑?我可以陪你。” 之后每晚熄灯,闻澜蝉都能听到隔壁宿舍开门的声音。 顾染站在门口,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做,就等她五分钟。 如果闻澜蝉出来,她就点亮手机电筒,照亮闻澜蝉脚下的路。 如果闻澜蝉不出来,她就伸个懒腰,慢吞吞的转回宿舍睡觉。 顾染就这样走进闻澜蝉心里,成了闻澜蝉回国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闻澜蝉心动的从来不是“我陪你”,而是顾染不戳破她的难堪,让她的怕黑,成为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顾染现在的这句“我陪你”,失去了让闻澜蝉怦然心动的色彩。 她没回消息,丢下手机去洗澡。 眼睛经过热水浸润慢慢变得舒适,闻澜蝉敷了药,在药物的作用下安稳入睡。 没得到消息回复的顾染坐在阳台,吹着冷风,长发肆意的拍打脸颊。 她脚边,摆着一瓶空掉的红酒。 晃晃红酒瓶,顾染清醒的后仰,长长吐气。 月光洒落在她眼尾,勾勒出一圈银光。 细腻而破碎。 手机那头的施颖担忧的说:“不能再喝了。” 顾染低声笑,眼睛却没看视频里施颖的脸。 “嗯,我知道。” 施颖问:“就那么喜欢她?” 喜欢到分手时酗酒,再见依然做不到坦然。 顾染摇头,“不喜欢了,但她要付出代价的,对吧?” 施颖无言。 她不认可。 可不忍心顾染再颓废。 只有她知道,顾染为了戒酒,戒掉闻澜蝉,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施颖向她确认:“只是报复,不是一头栽进去,对吧?” 顾染垂眸,喃喃重复:“只是报复。” 施颖不信。 那场饭局,仅仅是顾染见到闻澜蝉时片刻呆滞的眼神,施颖就知道她又会重蹈覆辙。 现在是纯嘴硬。 “如果她真心想和你复合呢?” “真心?” 顾染笑得眼圈泛红,手背青筋起伏,几乎要捏碎酒杯。 “她那种人,哪儿有真心。” 她以为闻澜蝉拉着她给她讲课是真心。 她以为闻澜蝉偷偷说想和她考一个大学是真心。 她以为闻澜蝉害羞的把自己交给她是真心。 可结果呢? 在她坚定的把自己的未来和闻澜蝉划上等号的时候,闻澜蝉说要分手。 她不是没找闻澜蝉提过复合。 一次,两次,微信,电话,甚至是监视闻澜蝉的社交平台,可一次都没有得到过回应。 “她说她没有删过我的联系方式,所以我给她发消息,给她打电话,她都看到了对吧?她连敷衍我一句都不愿意,却在七年之后和我说可以补偿我。” 顾染捧着一颗真心,却遍体鳞伤。 声线抖得不成样:“我想她想到睡不着,喝酒喝到差点死在街上,梦里、幻境里都是她,她却在社交平台上炫耀她过的有多好,她拿什么补偿我?” 施颖平静的听她发泄。 然后说:“你喝醉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顾染说了声抱歉。 她仰起头,久久的深呼吸着。 等她平复情绪,施颖说:“你和我不用道歉,但你现在要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去洗漱睡觉,等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顾染应声:“好。” 挂断电话,顾染洗了个澡,回房间睡觉。 喝了酒,她入睡没平时那么困难,但她又梦到了闻澜蝉。 第843次。 梦里,闻澜蝉追着她,委屈的解释分手的原因,她说她是有苦衷的。 被设计陷害产生误会,家里不同意强制威胁,亦或者癌症没几天可活,只要是顾染能想到的,她都梦见过。 顾染在梦里原谅闻澜蝉,亲吻她。 醒来,摸摸枕边,却空荡荡的。 耳边是闹铃的响声,顾染的心空了一块,怅然若失。 她关掉闹铃,看到闻澜蝉的回复—— 【昨晚公寓停电了。】 第4章 故技重施。 没头没尾,闻*澜蝉的一贯风格。 顾染揉揉太阳穴,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梦。 她敲字回:【停电多久?】 闻澜蝉:【五六天吧,电路出了问题,要排查。】 正好是画展布置的时间。 顾染动动手指,轻蔑的笑了。 敲出的字眼却极尽温柔:【我记得你怕黑,不嫌弃的话暂住我家吧,上班也方便。】 闻澜蝉:【谢谢。】 相互客气的前任关系里处处透露着双方的小心思,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戳穿。 仿佛真是对前任念念不忘的双向奔赴。 顾染驱车到闻澜蝉公寓楼下时,她拎着行李箱,在寒风里站着。 颀长笔直的身形,精致到可以走红毯的妆容,冷淡又不失在意的眼神,似对爱人的来临翘首以盼。 彼时成熟的闻澜蝉和学生时期青涩的闻澜蝉渐渐重合,顾染有刹那的恍惚。 如果她们没有分手,此时此刻,她是不是应该紧张的抱住不知被冷风吹了多久的闻澜蝉,一边关切的碎碎念,一边亲自感受她的体温? 可她们分手了。 顾染也仅仅是有风度的接过闻澜蝉手里的行李,装进后备箱。 “去哪家店?” 闻澜蝉:“建材市场。” 顾染唇边的弧度微微凝滞。 大一那年,为了陪她,闻澜蝉来明都租过房子,她们一起去建材市场买的家具。 闻澜蝉不在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偷偷跑到闻澜蝉租的房子里,看着两人亲手布置的房间,掉着眼泪想闻澜蝉。 她曾经真的相信,她们会在明都买一栋房子,再一起到建材市场挑选家具。 “还记得啊。” 顾染抬唇,轻松的拢拢长发。 闻澜蝉低头系安全带,不冷不热的应:“嗯,我当时急着出国,没来得及退租,但房东也没找我,你去处理过?” 顾染睨向窗外,单手转着方向盘。 冷冷清清的,又一股拽劲。 “房东说打你电话没人接,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欠了三个月的房租,我就把家具卖了。” 明都房租贵,二手家具不值钱,卖了也不够三个月的房租。 顾染是没钱的,她那时还酗酒。 闻澜蝉顺着她问:“钱不够吧?” 顾染坦然。 “嗯,我不敢跟家里说,和施颖借的钱。” 施颖,又是施颖。 闻澜蝉耳边又开始“嗡嗡”作响。 她感受到骤然加速的心跳,冷风“呜呜”的灌进耳朵,把所剩不多的氧气从她四肢百骸里排空。 她艰难出声:“钱还了吗?” 如果没还,她会加倍给施颖。 顾染不可以欠着施颖。 “算还了吧,我跟她不计较这些。” 顾染眼眸含笑,似乎心情很好,“施颖一夜爆红的那首歌,歌词是我填的,没收钱。” 那首歌的商业价值非同寻常,少说帮施颖赚了几个亿,顾染居然一分钱没收。 但闻澜蝉在意的不是这个。 她在意的,是顾染的那句“我跟她不计较这些”。 明明这句话,曾经是属于闻澜蝉的。 高中时期的顾染就是万人迷,她热情仗义,朋友遍地,闻澜蝉从来不敢肖想成为她生命里与众不同的存在,在她最自卑的时候,顾染笑眯眯的和她说:“学霸,你可以麻烦我的,咱俩之间不用计较。” 第5章 后来顾染和她表白,说:“如果你不愿意麻烦我,能不能跟我谈个恋爱?我挺想麻烦你的。这样,咱俩就真的什么都不用计较了吧?” 现在,顾染说和施颖不计较。 闻澜蝉阖上泛酸的眼睛。 “你和她在一起了?” “没啊。” 云淡风轻的口吻:“就好朋友。” 好朋友,和普通朋友意义不同。 闻澜蝉曾问过顾染心里对于朋友的排序,她说没有,只要是真心的,都是朋友。 现在有个人脱颖而出,即便不是女朋友,也占据了唯一一个“好朋友”的名额。 闻澜蝉没有再问。 顾染一向是主动的个性,她藏不住事,发现闻澜蝉有一点点喜欢她的倾向时她就迫不及待的表白了,现在,闻澜蝉给够暗示,她却装傻充愣。 再问也不会有能令闻澜蝉欣喜的答案。 她闭眼装睡,听到顾染妈妈打来电话。 顾染在开车,直接开的免提。 “妈,咋啦?” 电话那头中气十足:“我不打电话给你,你也不联系我是吧?都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上个月开始问你的,你拖到现在也不给我个准信!” 顾染干笑:“忙忘了嘛,等施颖画展结束我就回家,最多再两周吧。” 范女士哼哼唧唧几声,臭骂她一顿。 接着说:“施颖是不是来南城录综艺了?她上次说想吃我做的饺子,我现在包好送过去,来得及不?” “来得及。” 在红绿灯的街口,顾染把施颖录制综艺的地址发给范女士。 “你去之前给她打个电话。” 范女士应声,欢欢喜喜的做饺子去了。 没人觉得给正在工作的公众人物送餐不合理,她们亲昵的仿佛就是一家人。 闻澜蝉心里不是滋味。 她见过范女士两回,一次以顾染朋友的身份,一次以顾染女朋友的身份。 每一次见范女士,她都很忐忑。 但范女士从未对她有过任何芥蒂,即便范女士对于顾染喜欢女孩这事不能理解。 上大学那两年里,范女士也时常打电话给她,嘘寒问暖。 闻澜蝉一直觉得,顾染的家和顾染一样,很有温度。 可现在这份温度属于施颖。 文瑾说的对,她今天不该来见顾染。 她是个病人,心理阴暗到见不得光的病人,文瑾说她一旦产生越界的想法,眼睛就会疼,就会看不见。 她最怕看不见。 但她压制不住了。 她千疮百孔的心在胸膛里疯狂的,眷恋的叫嚣—— 她想要顾染。 闭眼时在光下可见的淡淡红晕融为冷冰冰的灰,闻澜蝉缓缓睁眼,视线所及,却没任何景色,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她又看不见了。 顾染停了车,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到了。” 闻澜蝉没反应,眼皮阖了又抬,缓慢两遍,还是那样。 闻澜蝉不确定这种失明会维持多久。 最长的一次,整整有两年,顾染酗酒的两年,她在暗无天日里待着。 她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好了,直到她听到施颖的歌,那首一夜爆红的歌曲,歌词熟悉的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念过。 她问文瑾是谁唱的,文瑾说是施颖,她又问谁填的歌词,文瑾说不认识,一查,说叫顾染。 那是分手之后,闻澜蝉最想见顾染的一次。 想到胸口发颤,抱着手机听了一整晚的歌。 第二天醒来,她就慢慢能看清东西了。 只是每隔一阵子,她的眼疾都会复发,有时是几个月,有时几天,有时就几秒。 每一次复发都有原因。 见闻澜蝉许久没动静,顾染俯身过来,帮她解开安全带。 “想什么呢?” 思绪被扯回,闻澜蝉侧头,鼻尖碰到顾染挨近的下巴。 仅仅一个简单的触碰,顾染的气息就将闻澜蝉环绕,两人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时刻,藏在肢体里的记忆破土而出,闻澜蝉抬手,压住顾染的后脖同时精准仰头,两人唇齿相碰。 她没给顾染回应或者拒绝的机会,长驱直入,病态的搜刮顾染的每一处气息。 顾染愣了下,情感终究是没跟上身体的反应,她下意识的闭眼,沉浸在闻澜蝉对她充满占有欲的掠夺里。 她一直都知道闻澜蝉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她和别人多说一句话,闻澜蝉都会用吃醋的眼神盯着她看,但她很喜欢,闻澜蝉每一次怨念吃味的小情绪,都会让她觉得这个人好爱好爱她,她也想把闻澜蝉藏起来。 酗酒那两年,每次看到闻澜蝉在社交平台发布的动态,她都在想,闻澜蝉有没有遇到一个让她再次想要占有的人。 如果再次相遇,这个人还会是她吗? 顾染骤然清醒,她没有推开闻澜蝉,但眼底已经是一片凉薄。 她也没有注意到闻澜蝉失色的瞳孔。 视线的感知渐渐回归,顾染的脸由模糊到清晰,闻澜蝉缓缓松手,失神的勾住顾染落在耳边的碎发。 一根,两根,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失明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睁开眼就能看见顾染的脸,但大多时间,睁眼闭眼都只是黑夜,美梦成真,对她来说是那么不真实。 可眼前这个顾染,已经不再单纯的爱着她。 闻澜蝉收敛几乎微不可察的失态,平淡的用只有顾染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我想给你的补偿,你不来要,我就自己给。” 褪掉青涩的闻澜蝉,很强势。 但其实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吻也是闻澜蝉主动的,她们当时还没有在一起,闻澜蝉就目光炯炯的盯着顾染,一边把她往墙角逼,一边用眼神勾引她。 顾染迟迟不敢亲,她怕自己误会闻澜蝉的意思,闻澜蝉就趁她晃神的空隙夺走了她的初吻。 事后两人谁都没提。 第二天,顾染就表白了。 因为她还想亲闻澜蝉。 闻澜蝉想故技重施吗? 第5章 独一份。 顾染没所谓。 她单手撑着闻澜蝉脑后的靠垫,和闻澜蝉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似乎对闻澜蝉的吻回味无穷。 表现得还想继续亲。 闻澜蝉侧头,躲开了。 语调缱绻暧昧:“今晚,我会跟你回家。” 比邀请顾染上楼还惹人想入非非。 顾染低笑,眼睛清澈透亮,挂着一抹羞涩。 “嗯,好。” 两人对视几秒,默契的推门下车。 来建材市场主要是选购画展装饰用的窗帘。 施颖不是专业画家,她的画是送给粉丝的,底色都偏白净,给人温暖的感觉,所以闻澜蝉选了一款白底遮光的,有儿童画的图案,和施颖稚嫩的画风很相似。 具体的布置都已经安排给施颖助理了,窗帘会在一小时内送达体育馆,暂时没事,闻澜蝉就没急着走,反而四处闲逛着。 顾染陪着她,“要买点什么?” 闻澜蝉在看沙发和桌椅。 “国外的画室要搬过来,家具还没买。” 顾染眼睫轻扇,声音提了提:“不走了?” 闻澜蝉碰着沙发,指尖悠悠打转。 视线却定固在顾染那儿。 “你在这儿。” 后半句是“我能去哪儿?” 但她没说。 学生时期有过这样的问答,顾染生病,高烧不退,闻澜蝉来明都陪她,顾染烧的晕沉沉的,紧紧握着闻澜蝉的手问她什么时候走。 闻澜蝉说:“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那时的顾染意识不清醒,却笑得特别幸福。 现在得顾染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嘴角的弧度半真半假。 “有时间带我参观参观。” 不是闻澜蝉想要的回答。 冷冷收回视线,闻澜蝉又挑了几套黑色家具,让店员打包送到画室地址。 顾染抢先一步付钱。 学生时期的顾染没什么钱,大额消费只能由家境优越的闻澜蝉承担,例如租房。那时的顾染总说,等以后赚了钱,闻澜蝉喜欢什么她都买。 顾染对闻澜蝉从不说空话。 闻澜蝉默许了这一行为,等顾染付完钱,两人驱车到体育馆。 和昨天一样,助理在门口等着顾染。 但今天助理的神情挺紧张,气氛不对。 “染姐。” 没等顾染下车,她就开口:“有私生溜进来偷东西。” 为了保密,体育馆的监控只留了正门的两盏,今早清点货物,助理就发现东西丢了,查监控发现有个戴灰色帽子的女人在门口徘徊了十几分钟,最后疑似从窗户翻进去的。 因为等着换窗帘的缘故,窗户没有上锁。 顾染推门下车,挺冷静的。 “丢了什么?” 第6章 助理小声说:“你的唱片,就签了名的那张。” 这是小偷被判定为私生的主要原因。 画展里其实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施颖的画不值钱,卖给粉丝留作纪念都是白菜价,唯一价值不菲的是顾染的留声机,但太重,小偷显然搬不走。 至于顾染的那些唱片,助理不清楚具体价格,应该几百到几千都有。 可是小偷只拿走一张。 还是有顾染专属签名的那张。 “没事。” 轻轻按住助理的肩膀,顾染温声安慰:“不值钱的,你把监控视频发我,我自己处理。” 闻言,助理松了口气,同时把监控视频发给顾染。 “没拍到正脸,就一个挺糊的侧脸。” “嗯,你去忙吧。” 收到视频,顾染懒懒点开。 闻澜蝉站在她身边,侧头和她一起看。 “你还有私生?” 顾染不算公众人物的,她写词是幕后工作,通常也不露脸。 “就这一个。” 暂停视频,顾染放大监控里灰色帽子女人的脸。 虽然模糊,但她挺熟。 前几年她参加施颖的演唱会被拍,靠着一张渣而不自知的脸冲上热搜,之后就多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私生粉。 她偷顾染的东西也不是第一次,两人在警局见过好几次。 因为她总偷一些零碎便宜的小物件,没达到立案数额,每次都是抓了教育一顿就放。 顾染一直拿她没办法。 不过这次不同。 拨出报警电话,在电话那头问到被盗窃物品价值时,顾染慢条斯理的说:“市场价大概二十万吧,老艺术家的唱片,绝版了。” 感觉她东西被偷了还挺得意。 等她打完电话,闻澜蝉问:“不是不值钱吗?” 顾染耸肩,“没必要说出来让助理心神不宁,和她又没关系。” 但偷东西的人,三番五次的骚扰她,得受到应有的惩罚。 顾染不会心软。 望着顾染舒展的眉眼,闻澜蝉抿住唇角,几乎绷成一条直线。 顾染还是她认识的顾染,鲜衣怒马,快意恩仇。 对一个偷过她东西的私生尚且如此,何况是她。 她偷过顾染的心,还当着顾染的面踩在脚底,狠狠拧碎。 顾染不可能不记恨。 最后的一点希冀彻底破灭,闻澜蝉仰起头,让冷风拍打眼睛。 不舒服的时候,她经常会选择冷敷,眼睛的焦灼感就没那么强烈。 但站在顾染身边,冷敷没起到作用,反而越来越疼。 不想被顾染察觉到异样,闻澜蝉瞥一眼时间,用手机软件叫了辆到机场的网约车。 “有点事,按窗帘我就不盯着了。” 她没看顾染,眼尾稍红,不大自然的冷。 知名画家忙是正常的,顾染没多问。 “需要我接你吗?” 她的行李还在顾染的后备箱里。 闻澜蝉摇头,“不用。” 顾染把地址发给她,“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回来”这个词很微妙。 就好像,她们现在还在一起。 心头不可避免的泛起涟漪,闻澜蝉不那么冷淡的应了声。 网约车很快就到了,闻澜蝉打开车门,扭头问顾染:“你想和我一起吃饭吗?” 昨晚,顾染在微信上问闻澜蝉的,闻澜蝉没正面答复。 顾染挑眉,“嗯,晚餐。我做给你吃。” 闻澜蝉依然没正面答:“这七年,你做给别人吃过吗?” 顾染会做饭,而且手艺奇佳。 两人在明都租房子的时候,闻澜蝉吃过很多次。 她曾和顾染说过,除了家人,顾染不可以再做给别人吃,如果破例,她就再也不吃顾染做的饭。 顾染似噎住,一时没有回答。 闻澜蝉没等,平静的坐车离开。 文瑾在机场等她,闻澜蝉接到人,带回画室。 闻澜蝉回国第一件事就是买下独栋的小洋楼做工作室,一楼二楼办公,三楼是她的私人画室和卧室,今天买的家具送到了,文瑾正好暂住在这儿。 “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找我的助理,她住一楼。” “我自己可以,倒是你……” 从机场出来,文瑾就一直盯着闻澜蝉的眼睛。 “你回国之后,情绪起伏是不是挺大的?” 闻澜蝉没否认。 两人认识七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文瑾都摸透了,她承不承认影响不了文瑾对她的判断。不然,她也不会需要文瑾在她身边。 文瑾从包里取出记录本,正襟危坐。 “说说吧。” 俨然专业心理医生的模样。 闻澜蝉抿了两口水,指尖在水杯边缘转了又转。 很难得见到这样的闻澜蝉,文瑾合上本子,说:“这个方法是我教你的,记得吗?” 紧张的时候,压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就用手指转圈,一边转一边数数,或者念乘法口诀表。 闻澜蝉不常用这个方法。 因为在国外,只有别人被她的冷漠吓到脚底打转的份。 文瑾只见过两次,一次是闻澜蝉的父母突然出现在病房,一次是现在。 她对顾染越来越好奇了。 “我不记录,你说吧。” “她身边有别人了。” 闻澜蝉的声音很轻,不寡淡,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文瑾:“她亲口说的?” 闻澜蝉疲倦摇头。 “她否认了。” 文瑾一点都不意外。 闻澜蝉这人,就喜欢抓着蛛丝马迹逼自己。 闻澜蝉说:“我和她五年,她和她七年,我有过的,她都有了。” 这是闻澜蝉最不能接受的。 纵然文瑾没谈过恋爱,听着都心酸。 “可……你主动提的分手,分手七年,有新欢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如果有一个人能陪在我身边七年,就算我对她没有爱情,我也会愿意把自己有的都给她的。” 闻澜蝉无言,眼底暗色渐涌。 文瑾赶紧安慰:“往好的想,她们没有谈恋爱啊,同性之间,是有真挚纯洁的友情的。” 闻澜蝉转头喝水。 不想理她。 文瑾现在的身份不是心理医生,是闻澜蝉的朋友,所以她好奇的八卦了两句:“顾染身边的人是谁?干嘛的?” 唇角一压,闻澜蝉凉薄的吐出两个字:“施颖。” “那个大明星?” 文瑾“嘶啦”两声。 很诧异。 之前施颖开世界巡回演唱会,文瑾还拉着闻澜蝉去过。 因为歌词是顾染写的,好几首都是有关于她们之间的回忆,闻澜蝉听着挺开心的。 文瑾一直以为施颖和顾染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没想到……挺尴尬。 文瑾咬咬唇,艰难的找突破口:“至少顾染写的歌里只有你和她的共同回忆,有些东西你还是独一份的,对吧?” 话音刚落,闻澜蝉手机屏幕亮起—— 顾染:【有】 顾染:【施颖】 第6章 要第一时间来吻我。 顾染住在星云国际,明都的网红小区。 明都众多打拼漂泊的艺人,有钱的没钱的,都会尽可能让自己住进这儿。 一是身份的象征,二是关注度高,没事能蹭个新闻。 顾染选择星云国际的原因显然和这些艺人不同,她不需要证明身份地位,也不需要关注。 闻澜蝉看过报道,施颖住这儿。 她没办法不联系到一块。 文瑾开车送闻澜蝉到小区门口,嘱咐说:“有不舒服的,及时给我打电话。” “嗯。” 闻澜蝉没急着下车。 她看到了在保安室那边等她的顾染。 文瑾摸着方向盘,没注意到车外的人。 “车能借我开几天吗?好久没回明都了,想逛逛。” 闻澜蝉的车是新款,她很喜欢。 但闻澜蝉的车库里只停了这一辆,她怕自己借走了,闻澜蝉出行会不方便。 想来闻澜蝉刚回国,还没来及的多买几辆。 “没事,我不用车。” 闻澜蝉缓慢的抬了下眼尾,“我又不会开,对吧?” 文瑾迟疑:“你不会吗?” 她怎么记得闻澜蝉带她飙过车? 闻澜蝉郑重其事:“不会的。” 文瑾明白了。 “嗯,不会。” 闻澜蝉满意的下车。 车子停留的时长引起了顾染的注意,她默默记下车牌,随后从容不迫的迎接闻澜蝉。 “我帮你拿吧。” 闻澜蝉手里拎了个不起眼的棕色纸袋。 瞧着不重,轻飘飘的。 “不用。” 闻澜蝉把纸袋换到左手,贴近顾染的右手就空了出来。 第7章 顾染懂她的意思。 学生时代的闻澜蝉就这样,扭扭捏捏的,喜欢给顾染暗示,让顾染猜。 那时候顾染一颗心扑在她身上,每次猜中暗示,都如同中了彩票般欣喜。 闻澜蝉真的挺懂怎么拿捏她的。 顾染顺从的牵住闻澜蝉的手,藏进大衣口袋。 口吻体贴:“冷吗?” 闻澜蝉摇头,却不满足于顾染轻轻碰她手指的牵手方式。 她斜顾染一眼,眼底情绪打转,幽幽的。 但这次,顾染装作没发现。 两人刷卡进入公寓楼,顾染按了“8”。 很巧,她也住8楼。 因为刷卡和按电梯,顾染顺势松开了闻澜蝉的手,没有任何征兆的,又理所当然的。 她握住手机,没有重新和闻澜蝉牵手的打算。 “我今晚有工作,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顾染情真意切,好似在报备。 “我这儿房间挺多的,你挑一个,别被我影响到。” 闻澜蝉听得懂言外之意。 她“嗯”了声,没再言语。 公寓楼是一梯两户式,临近新年,闻澜蝉看到8楼的两家入户门上都贴着对联,手写的,是顾染的字迹。 左边是“旧岁又添几个喜,新年更上一层楼”,横批“辞旧迎新”。 右边是“一干二净除旧习,五讲四美树新风”,横批“辞旧迎春”。 顾染,辞旧,对门住的是谁,不言而喻。 闻澜蝉识趣的没问。 顾染用指纹打开左边的房门,弯腰从鞋柜里翻出崭新的拖鞋。 “你自己参观一下,我去煮饭。” 她没有问闻澜蝉还愿不愿意吃她做的饭,闻澜蝉也没说。 闻澜蝉的行李搁置在玄关,她没急着搬,不紧不慢的参观着顾染的家。 挺大,有两层,客厅做了旋转楼梯,可以直达二楼,一楼三个房间,顾染自己住一间,剩两间空着做客卧。 闻澜蝉踩着旋转楼梯到二楼。 二楼是打通的,一排又一排摆放着各类书籍的书架琳琅满目,还有几张不规则摆放的书桌,有用来放电脑音响等设备的,也有单纯用来放书的。 除此之外,二楼有一半被搭建成了阳台,月光从窗台透进来,温柔的洒落在顾染打开的书页上。 目光被月光吸引,闻澜蝉打开窗台的推拉门,抬步跨出去。 这应该算个露台,搭了顶棚,种了瓜果蔬菜,还摆了休闲用的躺椅和餐桌,闻澜蝉能想象到顾染和三五好友坐在这儿喝酒聊天的模样。 自在,畅快。 顾染不缺朋友,就像她的鞋柜里,不缺给朋友准备的全新拖鞋一样。 闻澜蝉不是第一个来这儿借住的客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真的错过顾染太久。 抿抿唇,闻澜蝉转身回到书房,途经顾染的书桌,她看到一份工作日程表。 顾染没撒谎,除了帮施颖布置画展,她还有几首歌要填词。 以及下周,她要陪施颖参加一档播客的采访节目。 不露脸的那种。 顾染的工作明明经常通宵达旦,她却还是给顾染预留时间,这个人,潜移默化的融入了顾染的生活。 和当初的闻澜蝉一样。 眼睛后知后觉的开始刺痛,闻澜蝉转过身,摸着扶梯下楼。 顾染在厨房里忙碌,闻澜蝉眨眨眼,无声的等着眼睛的酸涩感褪去。 很快,顾染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 “吃饭吧,就简单炒了两个家常菜,不知道你还吃不吃的惯。” 一个番茄炒蛋,一个可乐鸡翅。 顾染很细心,细心到时隔七年还记得闻澜蝉的口味,可她又很不细心,明知闻澜蝉嫉妒她给别人做过饭这件事,却到现在都闭口不提。 可她是故意告诉闻澜蝉,她给施颖做过饭。 指名道姓,只承认给这一个人做过饭。 她想让闻澜蝉难受。 手段拙劣,但很有效。 闻澜蝉没动筷,安静坐着,眼圈泛红,柔柔的,惹人心疼的模样。 顾染动容。 闻澜蝉这副模样她见过无数次。 只要吃醋,闻澜蝉就会委屈巴巴的等着她来问,要她哄着,要她答应再没有下次。 “施颖有次生病,因为连轴转嗓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第二天还有不能推掉的工作,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打字说想喝她妈妈煮的红豆薏米粥,但她妈妈在她出道之前就过世了。” “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可我跑遍了明都的粥店,都没买到。” 所以,顾染最后选择自己煮给施颖吃。 给施颖煮饭的时候,她不可避免的想到闻澜蝉,也想到答应闻澜蝉的,不能再做饭给别人吃,但那时她觉得挺可笑的。 她们分手了,她不用遵守答应闻澜蝉的任何事。 包括现在,她不需要和闻澜蝉解释。 但她还是说:“就那一次。” 即便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是,闻澜蝉对她的调教很成功。 解释到此为止,顾染没有像以前那样哄着闻澜蝉,也没有说不会再有下次。 她很期待闻澜蝉的反应。 闻澜蝉适可而止,安静的拿起了筷子。 但她胃口不佳,没吃几口。 顾染没强求,起来洗碗。 闻澜蝉则是拖着行李进到客卧。 她选择了顾染对面那间房,非常刻意的,对面。 顾染隔壁那间客卧的采光更好,但她甚至没进去看一眼。 简单收拾一下行李,闻澜蝉进到浴室,看到顾染为她准备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还没拆封。 又或者,不是为她准备的,是给随时可能来的客人。 顾染一贯体贴仗义。 眼眸垂了垂,闻澜蝉收敛情绪,到厨房接水喝。 顾染已经收拾完了,正坐在客厅和范女士视频。 闻澜蝉倚着橱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顾染仿若不知。 “妈,你送完就赶紧回家,别打扰施颖工作行吗?” 听视频的背景音,范女士还在综艺录制现场。 而且很嗨。 范女士说:“你成天忙,还不允许我二女儿陪我啦。” 施颖出现在屏幕里,“没事的,今天正好有派对,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阿姨陪我也挺好的。放心啦,我会照顾阿姨的,小不点。” 听到这个称呼,顾染和闻澜蝉的眉头同时紧了下。 顾染是早产儿,出生时小小一只,没取名之前,家人就管她叫“小不点”。 由于顾染成功长到一米七,家人就没再这么称呼过她。 倒不是什么隐私的乳名,只是顾染不喜欢。 除了家人,就闻澜蝉知道。 现在施颖也知道了。 闻澜蝉捏紧水杯,眼底暗流涌动。 顾染的表情挺无奈,但没生气。 “妈,你怎么什么都说?” 范女士喝高了,没搭理她:“听见人民群众的呐喊了吗?” 顾染:“……” 施颖接了手机,“阿姨喝醉了,我陪阿姨玩会儿就送她回家,晚点再给你消息。” “嗯。” 顾染对她很放心,什么都没嘱咐就挂断了电话。 闻澜蝉慢悠悠的放下水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 闻声,顾染转头看她。 “嗯?” 闻澜蝉没说话,目光冷淡的拢起长发。 落在肩膀两侧的碎发盘高,白皙的肌肤露出来,光影冷清破碎,悉数落在她身上,她盯着顾染,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 顾染心脏一缩,呼吸沉了沉。 闻澜蝉在挑拨她,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闻澜蝉在等她去吻她。 强烈到无法忽视。 但顾染没动,没给任何回应。 时隔七年,她早就不会因为闻澜蝉随便勾勾手指就方寸大乱了。 气氛凝固了半秒。 闻澜蝉抬指勾着桌沿打转。 很轻很轻的唤她:“点点。” 顾染怔住。 点点,顾点点。 只有闻澜蝉这么喊。 她说:“你要记得我的暗示,点点,要第一时间来吻我。” 第7章 哄人。 闻澜蝉曾和顾染说过,如果有一天,她喊点点,顾染还没有来亲她,她会生气。 之后两人每一次吵架闹矛盾,只要闻澜蝉喊点点,就是在告诉顾染,她不想冷战了。 闻澜蝉给台阶,顾染就下,两人一贯的默契。 现在的顾染觉得可笑。 分手七年,难道闻澜蝉只觉得她们是在闹别扭吗? 关掉手机屏幕,顾染施施然起身,当没听见。 “我去忙了,你随意,有事叫我。” 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情真意切。 第8章 闻澜蝉望着她上楼的背影,眼底情绪动荡,瞳孔渐渐失了色。 不知站了多久,手脚泛凉,闻澜蝉动动僵硬的肩膀,重新接了杯水回房。 她把水杯放到床头,就着药物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九点,顾染没来叫她。 手机上有顾染留的消息:【看你睡得挺沉就没叫你,微波炉里有早饭,记得热一热再吃。】 揉揉略酸的眼睛,闻澜蝉问:【你在哪儿?】 顾染秒回:【警局,做笔录呢。】 【刚醒?】 闻澜蝉:【嗯】 顾染:【没事,我去画展看过,你吃完早饭再去也不迟。】 顾染:【我让助理来接你。】 闻澜蝉没再回复。 微波炉里有三明治和牛奶,顾染留了便条,教闻澜蝉如何加热。 看着熟悉的字迹,闻澜蝉有种回到分手前的感觉。 那时的顾染也这样,给她做饭,给她留字条。 分开片刻都要告诉她行踪。 除了,顾染假装听不懂暗示,拒绝吻她。 收起纸条,闻澜蝉抿了口冷掉的牛奶,她眉头微微一紧,但没犹豫,紧接着就仰头灌下整杯。 她没吃三明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楼等助理。 助理到时,她已经在冷风中站了十多分钟,裸露的皮肤通红,浑身冒着寒气。 特别是那双眼睛,没有平日里的冷淡,病怏怏的,我见犹怜。 助理赶紧把车里暖气调高。 “对不起啊闻姐,路上挺堵……诶呦,我应该跟你说一声的,害你等我了。” 闻澜蝉摇摇头,疲倦的闭上眼。 好似冷到话都说不出。 小助理愈发愧疚。 到了体育馆,见闻澜蝉还没好转,小助理急的给顾染打电话。 “染姐,闻姐身体好像不舒服。” 电话那头的顾染刚走出警局,“她哪儿不舒服?” “看起来哪儿都不舒服。” 助理实话实说:“可能冻着了,闻姐在冷风里等了我好久,我堵车,又没她的联系方式,接到她的时候,她大衣都湿了。” 闻澜蝉怕冷,顾染是知道的。 闻澜蝉那种人,会不声不响的在寒风里等人吗? 顾染没多问:“嗯,我马上回来。” 助理长舒一口气,转*头看看虚弱的陷在躺椅里的闻澜蝉,她又跑去接了杯热水。 闻澜蝉接了,握在掌心,但没喝。 等顾染回来,闻澜蝉手里的水已经凉了。 “你……” 看到眼尾泛红的闻澜蝉,顾染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俯下身,碰碰闻澜蝉冰凉的手指,眉头紧了又紧。 体育馆里明明有供暖,闻澜蝉的手还这么凉。 “哪儿不舒服?” 她又摸了摸闻澜蝉的额头。 烫的。 不自觉的为闻澜蝉担心,顾染脱下身上轻薄的羽绒服披到她肩上。 “你在发烧,你知不知道?” 闻澜蝉不说话,眼皮子沉重的往下耷拉。 顾染撑住她的脸,“别睡,我送你去医院。” 高中时有过一次,两人冷战,闻澜蝉高烧趴在桌上睡着,等闻澜蝉的同桌发现报告给老师已经来不及了,闻澜蝉整整昏睡两天才醒。 之后顾染就一直自责,觉得是自己不够关心才害的闻澜蝉住院。 “不要睡,闻澜蝉。” “和我说话,闻澜蝉。” 顾染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闻澜蝉皱着眉,艰难抬眼。 “说什么?” 她声音很轻,似飘渺的尘埃:“我昨晚和你说话,你都没有理我。” 顾染愣住。 她什么时候没理…… 叫她“点点”的时候吗? “我没听见。” 顾染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她弯着腰,尝试去扶闻澜蝉,闻澜蝉不配合,被她搭到肩膀上的手臂又滑落下来。 她有点恼,但声线是柔的:“闻澜蝉,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闻澜蝉侧头盯着她,眼里是沉沉的委屈。 “现在呢?听见了吗?” “点点。” 没法再装傻,顾染深吸口气,说:“你在发烧。” 闻澜蝉又不说话了,眼眸下垂,好似要睡着。 顾染只能叫来助理帮忙,把闻澜蝉扶上车。 助理挺担心,问要不要陪她去医院。 “不用,你去忙吧。” 顾染了解闻澜蝉。 有外人在,闻澜蝉会更生气。 驱车送闻澜蝉去医院的路上,顾染断断续续和她说着话,不让她睡着。 闻澜蝉一句都没搭理,视线低沉着,昏昏欲睡。 “闻澜蝉。” 顾染耐着脾气,“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分开七年,闻澜蝉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从始至终都一副冷淡的模样,凭什么她叫一句“点点”,顾染就要亲她? 不亲就僵着不理人,她们又不是在谈恋爱。 闻言,闻澜蝉慢慢侧头。 听到闻澜蝉转头的动静,但没听到她说话,顾染皱着眉投去视线,就看到闻澜蝉眼眶含泪,正努力的撑起眼皮。 顾染的心颤了一下,“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知道闻澜蝉可能是装可怜博取她的同情,她也告诉过自己不能心软,可……闻澜蝉是真的生病了,她摸过的,很烫。 “点点。” 闻澜蝉哑着嗓音说:“我很难受。” ——我很难受,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 顾染唇角一抿,问:“能撑住吗?” 闻澜蝉点头。 不吵不闹的,不像两人恋爱的时候,会要顾染哄她。 心口被情感和理智撕扯,顾染攥紧方向盘,沉默的加快车速。 到医院时,闻澜蝉还算清醒。 顾染扶着她到急诊,医生让做个血常规检查,闻澜蝉怕疼,听到要抽血就拧着眉,不愿意配合。 顾染捂住她的眼睛。 “看不到就不疼了。” 闻澜蝉真挺娇气的,怕黑怕疼,还容易生病。 偏偏顾染的耐心是她和在一起那几年被她训出来的,一连串的检查流程,顾染得心应手。 为了转移闻澜蝉的注意,她还特意说了些有的没的。 闻澜蝉突然问:“你的唱片找回来了吗?” 顾染挑眉,说没有。 逮捕私生的时候,唱片摔碎了。 让私生赔偿不现实,她根本赔不起。 顾染也懒得费劲。 虽然,她挺喜欢那张唱片的。 血常规结果要等半小时,两人坐在急诊室门口的椅子上,闻澜蝉盖着顾染的羽绒服,微微倚着她。 没感受到闻澜蝉的重量,顾染抬了抬肩膀。 “你可以靠着我。” 以前的闻澜蝉,会整个人缩到她怀里。 闻澜蝉没动,肩膀的紧绷亦没有任何放松。 她清醒的问:“可以靠多久?” 顾染笑了声。 “干嘛这么问?” 明明得寸进尺的才是闻澜蝉。 “你说人都会变的。” 闻澜蝉仰起头,难受的揉揉眼睛。 语调平淡:“我不确定你变了多少。” 仅仅是听不懂她的暗示了,还是……不喜欢她了。 顾染没给回答。 她手机响了,于是撤开被闻澜蝉倚着肩膀去接。 电话那头是收到新歌歌词的流量歌手,“嘿,顾染,歌词很赞。” 顾染背对着闻澜蝉站在窗边,悠然的轻声笑。 “喜欢就好。” 流量歌手说:“你在明都吧,今晚我们有个聚会,就圈里人,喝喝酒唱唱歌什么的,一起来啊。” 顾染向来不拒绝这些聚会,她在圈里人缘很好。 但今晚…… 她扭头看了一眼因高烧而昏沉的闻澜蝉,随后没所谓的耸耸肩。 “行啊。” 送闻澜蝉到医院,陪着到现在,她仁至义尽了。 现在这个人又不是她的女朋友。 要来地址和时间,顾染挂断电话。 “我去拿检查单。” 她轻飘飘一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闻澜蝉毫无情绪波动的应了声。 等顾染走远,她缓缓抬起眼,眼神清明克制。 她拨了通电话给文瑾。 “恐怕要你来接我了。” 文瑾正和许久没见面的小姐妹聚餐,“啊?你在哪儿呢?” 闻澜蝉:“医院。” 文瑾:“你哪儿不舒服?” 闻澜蝉轻咳了两声。 言简意赅:“发烧。” “好,我过来。” 文瑾拉着小姐妹,“我带个朋友。” “嗯。” 闻澜蝉问:“你有渠道买到绝版的唱片吗?” 第9章 文瑾说没有,她听歌只用手机的免费软件。 文瑾朋友出声:“我能问问,但应该挺贵,要加价。” 闻澜蝉按按酸涩的眉心,说:“钱不是问题。” 她想了想,又说:“我想要的是一位老艺术家的唱片,但如果有别的,就文人比较喜欢的唱片类型,不管多少钱,都麻烦帮我买下。” 文瑾朋友听懂了。 “这是,哄人啊?” 闻澜蝉神情冷淡:“嗯,哄人。” 她没办法了。 现在的顾染,不再是她勾勾手指就会为她着迷的了。 而此刻的顾染就站在拐角。 她清楚的听到闻澜蝉说的“哄人”两字,也知道闻澜蝉要哄的是她。 顾染扯扯嘴角,笑了。 现在才想着来哄她,不觉得太晚了吗? 第8章 还记得初恋吗? 最终血常规检查结果表明闻澜蝉是着凉导致的普通发烧,医生建议打个点滴,顺便留院观察一会儿,等退烧再走。 但闻澜蝉拒绝了,只开了点退烧药。 顾染没发表意见,等帮她拿完药才问:“怕疼吗?” 闻澜蝉摇头。 “怕一个人。” 看不见的日子久了,其余感官就会变得很敏锐。 听力是这样,感知也是。 越是一个人,灰暗的情绪就越容易被放大。 “嗯。” 顾染没多问,多余的关心也没有。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闻澜蝉从她手里接过药和单子,“你有事就去忙吧。” 顾染挑眉,挺惬意的回:“我说过我有事?” 就算有事,她也不至于把发着烧的闻澜蝉一个人留在这儿。 “你一直在看手机。” 闻澜蝉声音很轻,淡淡的感伤。 顾染实话实说:“嗯,有个聚会,但不急,我可以先送你。” 闻澜蝉不喜欢她此时此刻的坦诚。 她的顾染,应该是会为她着急担心,为她拒绝朋友邀请的才对。 “没事,我朋友来接。” 顾染眉头一紧,没想到她在明都有朋友。 “你……” 话刚到喉咙,顾染就听到了喇叭声。 回头看,是上次送闻澜蝉到星云国际的车。 顾染特意记过车牌。 浅浅一扯嘴角,顾染淡漠转身,“那我就先走了。” 她没停留,好似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闻澜蝉扶着墙,差点支撑不住。 “闻澜蝉。” 文瑾快步下车,及时扶住了她。 “嘶,你好烫啊。” 她扶不住摇摇欲坠的闻澜蝉,只能招呼朋友来帮忙。 而走廊尽头等待电梯的顾染从始至终连头都没回。 文瑾把闻澜蝉的胳膊抬到肩膀。 “吃药了吗?” 闻澜蝉低声咳嗽,嗓音越发的干哑,“没。” 她不确定退烧药能不能吃。 她最近在服药,怕冲突。 文瑾是记着的,“没吃就好,我等下帮你看,先上车。” 她侧头想喊朋友帮着搭把手,却见朋友一直盯着闻澜蝉看,眼神流连,挺诡异。 “你看什么呢?” 朋友回神,诧异出声:“闻澜蝉?” 闻澜蝉抬眼,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文瑾朋友指指自己。 “你不记得我吗?我是尹筠绮啊,我和你……” “表白过”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闻澜蝉就疲惫的抿唇,“不记得。” 冷血,无情。 尹筠绮噎住。 她看看文瑾,在文瑾的示意下把闻澜蝉扶到车后座。 然后偷偷和文瑾说:“她变化好大。” 尹筠绮在闻澜蝉大一那年和她表白的,两人同在南城美院,尹筠绮大闻澜蝉两届,但挺不争气的说,她觉得闻澜蝉的美术功底比她强,在看见闻澜蝉的画时,她就心动了。 之后见到闻澜蝉本人,她以学姐的身份故意接近,明里暗里不少照顾。 虽说表白被拒,但闻澜蝉特别礼貌,一直温温柔柔的安慰她,劝她不要多想,尹筠绮问能不能做朋友,闻澜蝉说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就不可以,特坚定。 以至于尹筠绮记了她好多年。 刚一见面尹筠绮没认出来,不是因为闻澜蝉外表发生了多大变化,而是因为闻澜蝉的神态。 那种从眼神贯穿全身的压抑,尹筠绮从没在她身上见过。 还有那句冷淡的“不记得”,学生时期的闻澜蝉不会这样说话。 文瑾早习惯了。 “少和她说话,容易抑郁。” 尹筠绮笑了声,以为文瑾在开玩笑,没当回事。 她扭头和车后座的闻澜蝉说:“我联系过买主了,他说今晚就能寄给你,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验货,他人就在明都。” “没关系,直接寄吧。” 闻澜蝉撑起身子,勉强打起一点精神。 “我扫你。” 她要的是收款二维码。 尹筠绮犹豫了下,说:“如果你没换微信的话,应该是有我联系方式的。” 闻澜蝉微微叹气。 “转账有上限的。” 她还算清醒,听得出尹筠绮在试探。 得知没被闻澜蝉删除好友,尹筠绮松了口气。 “我发你卡号吧。” “嗯。” 闻澜蝉没再说话,等收到尹筠绮的消息,她利落的复制卡号转账,过百万的数额,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对顾染一向慷慨。 尹筠绮算了算钱,想给她转些回去。 “多了。” 闻澜蝉拒绝:“不用,是给你的提成。” 她做事界限分明,账自然算得清清楚楚。 说完也就放下手机,闭着眼不理人了。 知道闻澜蝉身体不舒服,尹筠绮打消和她聊天的念头,转而小声问文瑾:“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 文瑾俏皮的眨眨眼,扯谎:“画展呗。” 作为闻澜蝉的心理医生,她有责任保护闻澜蝉的隐私。 尹筠绮没怀疑。 “还挺巧。” 她又斜一眼闻澜蝉,似乎想问什么。 文瑾适当开口:“那个唱片,你尽快啊,她急着哄女朋友。” 尹筠绮不是傻子,这下再没什么可问的了。 “嗯,我知道。” 为了不打扰闻澜蝉休息,两人都没再说话。 车只能到小区门口,文瑾挺不放心,想陪着闻澜蝉。 “这个退烧药你能吃,但少服用吧,今晚就别吃我给你的药了。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顾染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没事的。” 拒绝了文瑾的好意,闻澜蝉提着药,独自走进小区。 为了保护艺人的隐私,小区里光线很暗,闻澜蝉有一定程度的夜盲,她几乎是凭着记忆摸黑找到顾染的公寓楼,黑夜里感官被放大,她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蹲点,偷偷按快门。 公寓楼有灯开着,闻澜蝉找到光源,刷门禁卡进楼。 转头时,她看到窝在墙角的狗仔。 没太在意,闻澜蝉进了电梯。 等电梯门打开,她才意识到狗仔是为谁来的—— 施颖。 “闻老师?” 施颖正在门口收拾堆积的快递箱,看到她挺诧异。 “你找顾染?” “不是,我住这儿。” 俨然女主人的口吻。 施颖眨眨眼,回味过来。 “这样,嗯……闻老师你不舒服?” 闻澜蝉的脸色非常难看。 特别是在看到施颖对于她住在这儿的反应之后。 施颖不好奇她为什么会和顾染住一起—— 施颖知道她和顾染的关系,顾染告诉施颖的。 施颖比她更了解现在的顾染。 心底滋味横生,见不得光的想法噌噌冒芽—— 真该把顾染关起来。 “没事。” 眼睛开始泛疼,闻澜蝉侧头,凭感觉输入顾染家门锁的密码。 她忘了,顾染的门锁数字排列和她家的不一样。 连输两遍都显示密码错误,闻澜蝉握着门把手,耐心尽失。 察觉不对,施颖过来用指纹开了锁。 “记错密码了吗?” 她顺势扶住闻澜蝉,“嘶~你是不是发烧啊?好烫。” 闻澜蝉仿佛没听见,视线直勾勾的落在门锁上,门打开了也没反应。 她记得顾染说过,家是很隐私的。 现在这份隐私向施颖敞开了吗? 挣脱开施颖的搀扶,闻澜蝉紧紧抿住唇。 “你什么时候录的指纹?”—— 你什么时候开始走进顾染心里的? “我俩买下这儿的时候吧,大概两三年前。” 第10章 施颖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我俩是邻居,又是朋友,相互串个门,对方不在时偶尔帮忙打扫卫生之类的,留指纹能减少很多麻烦。” “闻老师,你不用奇怪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那时候你已经彻底的离开了她的生活,她甚至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 “七年能改变很多事,闻老师,你真的回来的太晚了。” 她一口一个闻老师,可那样刺耳。 闻澜蝉笑了。 浅浅的,全然讽刺。 “你在为她怪我?” 以什么身份呢? 朋友吗? “抱歉,没那个意思。” 自知没有立场,施颖有分寸的停止这场对话。 “闻老师,不舒服的话就休息吧。” 她帮着闻澜蝉把门打开,“有需要可以叫我。” 她处处得体细致,倒显得闻澜蝉小气,不堪一击。 四肢百骸彻底冷下来,闻澜蝉扯扯嘴角,转身进屋。 关上门,她将退烧药扔在地上,随意踩过。 脑子愈发晕沉,闻澜蝉走到房间门口,脚步一停,又撤回来捡起。 她剥开药丸的铝箔纸,把药冲进马桶,然后到厨房找到今早剩的已经僵硬的三明治,一口一口塞到嘴里。 门口收拾垃圾快递的施颖始终放心不下,她快步进门,给顾染打去电话。 电话那头的顾染正和朋友喝酒聊天。 “干嘛?” “闻澜蝉生病你知道吗?” 施颖压着声音:“她烧的厉害,你回来看看吧。” 顾染眉头一紧。 “她在家?” 不是有朋友来接吗? 朋友没照顾她? 施颖:“对啊,她一个人回来的,我拿快递正好碰见。” “这样……” 顾染瞧瞧身侧准备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朋友,自然融入。 “知道了。” 没所谓的挂断电话,顾染捡起发到她面前的卡片。 上面写着——真心话:还记得初恋吗? 顾染抿了口酒。 待转盘转到她这儿,她笑吟吟的说:“不记得。” 第9章 睡我。 一句“不记得”惊起天雷。 “你有初恋?” “你什么时候有的初恋?” “好啊,认识这么多年,瞒的这么深。” 顾染无辜摊手:“没人问过我啊。” 组局的流量歌手笑着说:“怎么问你?平时我们一聊这个话题你就闭麦,还拿着备忘录在那儿记,说多了就被你当素材写进歌词,不知道的以为你从没谈过恋爱,只能在我们身上找灵感呢。” 说白了,是顾染有意识的游离于情感话题之外。 她只身来明都,从上学到工作,朋友圈换了一拨又一拨,早就没人认识闻澜蝉了,只要她自己不主动提,这就永远是个秘密。 偏偏她最避讳的就是闻澜蝉。 慢慢的时间长了,她自己都快忘了。 好像学生时期的恋爱就只是一场梦,和她这七年来做过的每一场都一样,只要醒了,就抓不住。 “我的初恋在歌词里啊。” 顾染晃晃酒杯,亦真亦假的说:“施颖的《道歉》,就是我和初恋的故事。但具体的记不清了。” “那首啊,施颖爆红的歌。” “难怪,歌词可伤感了,见着你本人的时候我还在想,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怎么写得出那么伤秋悲怀的歌,合着是真实经历啊。” “被初恋伤得不轻吧,之后一直不谈恋爱,到底是没遇到喜欢的人还是对初恋念念不忘啊?” 包厢里哄堂大笑。 其实大家都挺好奇的,顾染要颜有颜,要钱有钱,性格还好,幽默又有才华,圈里圈外喜欢她的一抓一大把,她偏就一次恋爱都不谈,也不乱玩,要多清纯有多清纯,这样的人,初恋得是什么段位的白月光? 顾染灌了口酒,喝多了似的:“你们知道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吗?” 文人的脑回路与众不同,流量歌手尝试和她对线。 “怎么样才算?” 顾染轻咳两声,一本正经的说:“谈恋爱呢,就是你每时每刻都会担心失去她。可在我的世界里,没有这样一个人。” 即便是现在的闻澜蝉。 即便是闻澜蝉又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她也不在乎了。 脑子被酒精熏得有些晕沉,顾染笑笑,没心没肺的扯开话题。 “继续啊。” 真心话该轮到下一个人了。 轮盘转动,指针再次停留在顾染的方向。 她无奈:“问吧。” 朋友问:“和你的初恋是怎么认识的?” 初恋是个永恒的话题,一旦被挑起,就没法轻易揭过。 顾染答:“高中同学。” 她好似就记得这么多。 “好假,好敷衍啊顾染。” “就是,我就不信你能忘了。” “歌词里说你们认识是因为她怕黑,我要听这段,你细说。” 包厢里热闹起来,都跟着起哄。 顾染给自己灌着酒,表情为难,像在思考 很久,她才说:“是吗?不对吧,我记得我认识她是……她背不出屈原的《离骚》。” 她声音闷闷的,不知道喝了多少。 有人从她手里夺过酒杯,“行了,你别喝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没人信她的醉话。 顾染扯扯嘴角,顺从的往后靠。 许是被酒精侵蚀了大脑,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始慢慢上涌。 她没撒谎,她开始关注闻澜蝉远比在寝室走廊撞到怕黑的闻澜蝉那次更早。 语文课,老师抽背古诗词,轮到闻澜蝉时,恰巧是《离骚》最经典的那句“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闻澜蝉没背出第二句。 当时顾染就在想,怎么会有人连这么简单的古诗词都接不住,笨笨的。 后来这个笨笨的人在走廊撞到她,她就不自觉的为她担心,想尽可能的帮帮她。 现在这个笨笨的人发着高烧躺在她的家里,能照顾好自己吗? 心跳随着记忆翻涌,顾染用力捏住手指。 她还是没办法不担心闻澜蝉。 特别是醉酒之后。 算了,何必跟自己较真呢。 顾染抬眉一笑,起身。 “我先回去了。” 没找任何借口,她就是想回家了。 叫来代驾,顾染倚着车窗,漫不经心的瞧窗外的风景。 她一个人在明都生活了十一年,明都太大,大到她时常记不清回家的路,每每在路上,她都要盯着地图细心每一个可能拐弯的路口,上一次这样对归属感抱有期待,大概还是大二的时候,闻澜蝉在她们租的房子里等她。 于是她转头对代驾说:“麻烦开快点。” 今晚运气还不错,没有堵车,一小时的路程缩减到四十分钟,顾染点着手机,给代驾师傅刷了个好评。 “谢谢,路上小心。” 她心情不错的上了楼。 摇摇晃晃的到家门口,对面的施颖应声开门。 “你还知道回来。” 话音刚落,她皱起眉,“你喝了多少?” 酒味大的两人隔了两米远都能闻到。 顾染明眸皓齿的笑。 “不知道。” 施颖没辙:“你……你家里有病人呢。” 顾染眨眨眼,眼神里的迷茫落下来。 “是哦,她生病了。” 她的状态不对。 施颖问:“你怎么了?” 顾染又笑:“不知道,我可能……有点想她。” 她真醉了。 太久没见过顾染醉酒的模样,施颖差点就忘了,以前的顾染喝醉酒会肆无忌惮的发疯,现在的顾染喝醉酒只敢轻言细语的笑。 她会担心自己打扰到别人。 她觉得那是闻澜蝉不喜欢她的原因。 “顾染……” 心悄悄的疼了疼,施颖抿抿唇,无声的帮她打开家门。 “进去吧,她在等你呢。” “嗯。” 顾染踉跄着进门。 施颖扶了她一把,帮开了灯才走。 顾染在玄关清醒了会儿,她看看闻澜蝉紧闭的房门,又闻闻身上的酒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先进了浴室。 简单清洗一番之后,她走到闻澜蝉房间门口,轻轻敲门。 “闻澜蝉?” 没有回应。 她等了一两分钟,迟迟没听见声。 “我进来了啊。” 推开门,客厅的光落进去,顾染看到被窝里鼓胀的一团。 顾染慢慢往里走。 “闻澜蝉?”: 依然没有回应。 床头柜上摆着退烧药,铝箔纸拆开了,看起来是吃过。 顾染弯腰摸了摸闻澜蝉的额头,却还是烫的。 第11章 奇怪。 顾染打开床头的灯,轻轻拍闻澜蝉的脸,试图唤醒她。 “闻澜蝉?” 闻澜蝉睡得很深,怎么晃都没反应,眼睛一圈透着不正常的红。 顾染下意识的碰了碰她的眼睛。 也是烫的,比额头还烫。 这不对。 “闻澜蝉。” 顾染撑起她的肩膀,让她靠到自己身上。 “你醒醒,闻澜蝉,醒醒。” “嗯……” 闻澜蝉拧起眉,半梦半醒的缓慢睁眼。 顾染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红。 “你眼睛怎么了?” 是发烧导致的吗? 不像啊…… 闻澜蝉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对看到顾染感到不可思议。 可又盯着她看,舍不得挪开视线。 顾染捏着她下巴,小心的摇了两下。 “能听见我说话……” 话音未落闻澜蝉就仰起头,吞掉顾染的气息。 重逢之后的第二次,又是这种方式。 顾染也不清醒,昏昏沉沉的被她吻着,洗掉的酒气一并涌上来。 闻澜蝉扯着顾染,眼尾的红越发浓郁。 她今晚没有吃退烧药,她吃的是文瑾给的药。 能让她安稳入睡,也能让她情动。 她曾多次在梦里和顾染相会,她不确定今晚是梦还是真实的,但她没办法拒绝,她想亲吻顾染,想要顾染。 她掀开被子,邀请顾染。 顾染本就醉着,感受到她炽热的呼吸,竟一时也觉得是梦。 只有在梦里,闻澜蝉才会这样深情的吻她。 只有在梦里,闻澜蝉才不讨厌她。 她顺应了闻澜蝉的邀请,进到她的梦里。 亲吻远远不够,顾染摸到了闻澜蝉滚烫的肌肤。 和梦里的触感大不一样。 顾染指尖一抖,恍然回神。 这不是梦。 闻澜蝉在发烧呢。 她慌乱撒手,想拉闻澜蝉一把,让她清醒。 手腕直勾勾的就被扯回。 闻澜蝉的力气大到可怕。 “点点。” 她说:“吻我。” 不是暗示,是明确的要接吻。 顾染盯着她,难以自控。 “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家里的,但你到底怎么了?” 闻澜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抓着顾染的手,送往湿润。 几度疯狂。 “你为什么假装听不到?为什么不吻我?为什么?” “吻我啊。” “点点。” “睡我。” 她一遍遍恳求着,眼睛里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手心湿热,顾染渐渐动容。 熟悉的滋味涌入心口,顾染俯身拥住她。 就当是又醉一场酒,又做一场梦吧。 顾染吻在闻澜蝉唇心,手指搅动波浪,潮起潮落。 她望着闻澜蝉动情到忘我的模样,藏在心底的报复欲缓慢升腾。 就该如此对吗? 闻澜蝉就该为她失控,为她发疯,为她痛苦。 这都是闻澜蝉欠她的。 用力翻涌风云,在一次又一次的起伏之后,她打捞起湿漉漉的闻澜蝉紧紧抱到怀里。 这晚她又做了个梦。 她梦到闻澜蝉向她解释,可梦境太虚幻,她什么都没听清,那些声音就在耳边循环反复,折磨着她。 梦醒,她侧头,看到躺在她臂弯里闻澜蝉。 真实的,比梦里更美。 第10章 彼此都心怀鬼胎的复合。 酒醒,顾染觉得荒唐。 闻澜蝉回来才几天,她就没控制住自己。 闻澜蝉又是为什么呢? 明明说不喜欢她了。 扯扯嘴角,顾染抽回手臂。 捡起地上的衣服时,她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退烧药,下意识又去摸了闻澜蝉的额头。 不烫了,似乎是退烧了。 微微松口气,顾染回自己房间洗澡。 洗完澡,她收到楼下物业的消息,说有她的快递,问要不要给她送上来。 顾染回了个“嗯”。 不到两分钟,快递就送到她门口。 以及两杯热咖啡。 一杯给顾染的,一杯给对门的业主施颖。 物业非常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昨晚因为我们的疏忽,让狗仔偷溜进来了。我们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顾染没所谓的挑眉。 “狗仔又进不了电梯。没事,你们走吧。” 最多拍几张施颖的照片,施颖作风干净,被拍也没什么。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物业疏忽管理,每次都是形式主义,来送点吃的喝的,再道个歉,下次该犯还是得犯。 顾染懒得和他们计较。 但物业非要和施颖再道一次歉。 顾染站在门口,一边拆快递,一边饶有兴致的看没睡醒的施颖迷迷糊糊的接受道歉。 好不容易熬走物业,施颖仰头长叹:“能不能放过我啊?” 顾染笑着抿了口咖啡。 “行了,你清醒清醒吧,一会儿出发去画展。” 施颖摆摆手,“给我半小时。” “嗯。” 顾染转身关门。 手里的快递已经拆开了,里面是几张唱片。 除了她丢失的那张,还有她喜欢的另外几位艺术家,都是绝版,很难买到的。 闻澜蝉给她买的吗? 把热咖啡和唱片放到鞋柜上,顾染去接了杯热水,送进闻澜蝉的房间。 闻澜蝉已经起来了,在浴室里洗漱。 听着水声,顾染敲了敲门。 “你身体怎么样?” “没事。” 水声停了。 但闻澜蝉没出来。 顾染握住门把手,“方便让我进来吗?” 没声,没有回应。 顾染叹口气,将门推开。 就见闻澜蝉双手撑着洗手池台面,身上披一件单薄的浴袍,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开门声,闻澜蝉慢慢转过头来。 眼睛不红了,但脸挺红。 以为她又开始发烧,顾染伸手过去摸,却被躲开。 “你……哪儿不舒服?” 闻澜蝉望着她,眼神幽怨。 “疼。” 她视线微微往下。 在提醒顾染昨晚发生的一切。 “抱歉。” 顾染昨晚喝多了,没掌控住力度。 当然,也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我帮你看看。” 她轻轻扯住闻澜蝉浴袍的衣带。 闻澜蝉被带动转身,后腰抵住洗手台。 “有药吗?” 顾染摇头。 她自己一个人,哪里用得上。 闻澜蝉被抬起膝盖。 她没拒绝,只是问:“那你看了有什么用?” 顾染想了想,把闻澜蝉抱到台面上坐着。 “我看一眼,严重的话去买药。” 她弯下腰。 闻澜蝉抬起的膝盖有意无意的蹭过顾染的腰。 她说:“就这样吗?” 睡了,就只是带她买药吗? 顾染舔舔唇,问:“唱片是你给我买的?” 闻澜蝉“嗯”了声。 “谢谢。” 顾染眼神真挚:“我很喜欢。” 闻澜蝉没说话,在等她的答案。 “昨晚我喝多了。” 顾染问:“你呢?是因为吃了药吗?” 听这话的口吻是把昨晚的过错归结于酒精和药物。 闻澜蝉眼神一狠。 “你会因为两片退烧药神志不清吗?” “还是说你酗酒的时候和施颖有过?” 顾染否认:“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如果无关酒精和药物,难不成重逢四天,闻澜蝉就又喜欢她了吗? 那这种喜欢未免太廉价。 顾染贴近她的脸。 “你现在愿意和我谈恋爱了吗?” 分手时,顾染哭着求她说:“你不喜欢我哪儿,我改,我都改,你重新和我谈恋爱好不好?” 闻澜蝉说不好。 现在,闻澜蝉眨了两次眼睛。 顾染笑起来,吻了吻她的眼睛。 “那就不止是这样。” “你先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买药。” 闻澜蝉拉住她,“我不用药。” 她点点顾染的嘴唇。 “用这个。” 顾染低低笑了声,没有任何犹豫的就俯下身吻她。 现在是女朋友,顾染对女朋友和朋友,向来不同。 她会尽心尽力的为女朋友缓解疼痛。 闻澜蝉仰起头,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舒爽的轻哼。 为这场彼此都心怀鬼胎的复合拉开序幕。 没持续太久,施颖来敲门。 第12章 “顾染?” 顾染从容的松开闻澜蝉,帮她擦掉痕迹。 “你换衣服,我去开门。” 她简单的漱了口才去开门。 施颖端着咖啡来的。 “怎么磨磨蹭蹭的?闻老师呢?” “换衣服呢,等等吧。” 看到她喝咖啡,顾染莫名想起浴室里发生的事,当即口干舌燥的端起那杯放凉的咖啡灌了好几口。 闻澜蝉恰巧走出来,看到两人手里同款的咖啡杯。 她眼神黯了黯,难以掩饰的不悦。 施颖注意到了,解释说:“物业送的咖啡,因为这儿长期只有我俩住,所以他们通常只送两份。” 闻澜蝉弯腰换鞋。 “嗯,没事,我不喝咖啡。” 气氛*挺怪,最该解释的顾染却跟没事人似的,喝着咖啡一言不发。 施颖咳嗽一声。 “我请两位吃早饭吧,想吃什么?” 顾染:“煎饼吧,好久没吃了。” 施颖看向闻澜蝉。 “闻老师呢?” 闻澜蝉牵住顾染的手,说:“都可以。” 她在向施颖宣示主权。 施颖挠挠头,转身往外走。 “那就煎饼吧。” 顾染正要跟着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拿了今早送来的唱片。 “走吧。” 她一手牵着闻澜蝉,一手拎咖啡和唱片,漫不经心的走进电梯。 电梯一层一层下降,顾染懒洋洋的,从始至终没有要和近在咫尺的女朋友说说话聊聊天的意思。 实在太尴尬,施颖主动问:“画展布置的怎么样?” 顾染:“挺好的,就差唱片了。” 她本来打算用丢掉的那张唱片做画展的背景音乐的。 施颖侧头,“我听助理说了,你唱片找回来了吗?” “算吧。” 顾染晃晃手里的唱片。 “等我试试音质。” 说话间,三人到停车场。 顾染先帮闻澜蝉打开副座的车门,抬手护着她。 “小心。” 等闻澜蝉上了车,她又帮闻澜蝉系上安全带,才转身到驾驶座。 处处彰显着体贴。 可在电梯里冷淡的也是她。 “拿着。” 她将唱片扔给车后座的施颖。 “还是西路那家煎饼店?” 施颖笑着说:“必须那家啊,真的好久没吃了,你还记得咱俩以前一熬通宵就跑去吃吗?老板说我俩像流浪汉,浑身酒气就算了,还脏兮兮的。” 顾染跟着笑。 “记得。我俩第一次吃那儿的煎饼,是老板以为我们遇到了什么难处施舍给我们的,她还苦口婆心的劝了我们一个多小时。” 闻澜蝉安静的听着两人回忆过往。 此时的她像是强行加入一对恩爱情侣的第三者。 嫉妒心理熊熊燃烧,在顾染停下车来帮她解安全带时,她仰头吻向顾染。 肆无忌惮的,又难以抑制的,想要将顾染捏碎了揉进骨髓。 现在的顾染真的很不乖。 正在点单的施颖转回来想问闻澜蝉有没有忌口,恰好碰着这么一幕,她惊了两秒,回头和老板说:“按原味做吧,应该是没有忌口的。” 有的话,顾染可以吃。 老板边做煎饼边问:“常和你一起来的女生呢?” 施颖耸耸肩。 “谈恋爱呢。” 老板失笑:“我之前以为你俩是一对呢,天天形影不离的。” 施颖抿了下唇,很轻很轻的笑了声。 她自言自语的说:“我曾经也差点以为。” 但后来她知道,有些人哪怕不出现,她都没有任何机会。 拿上煎饼,施颖适当等了两三分钟才上车。 车里的两位正襟危坐,看起来一切正常。 施颖若无其事的把煎饼递过去。 “你俩的。” 顾染接过,“谢谢。” 她把其中一份给闻澜蝉。 “小心烫。” 闻澜蝉打开看了一眼,又递还给顾染。 她什么都没说,顾染顺从的接过,把生菜挑出来给她。 “这么大了还挑食。” 闻澜蝉咬一口煎饼,皱着眉说:“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过多久都不喜欢。” 顾染笑笑,单手开车。 施颖倒听出点别的—— 闻澜蝉似乎在针对她。 能猜到原因,施颖勾勾唇,却也不在乎。 很快到体育馆,顾染下了车,把车钥匙扔给助理。 “有什么问题都不要跟我说,你老板回来了。” 她摆摆手,拎着唱片大摇大摆的走进画展。 助理转向施颖:“除了灯光,其余都差不多了,但灯出了一点小问题。” 闻澜蝉慢条斯理的下车。 “什么问题?” 助理:“那边发来了样品,但色泽和你要的有一点点差别。” 闻澜蝉点头。 “先看看吧。” 助理引着两人进去。 体育馆有专门的器材室,用来存放货品,刚到的灯就在里面。 隔壁是广播室,顾染在里面调试留声机。 听着广播室里传来的音乐,闻澜蝉在门口停顿了两秒。 等走进器材室,助理已经把灯打开了。 亮度不高,闻澜蝉盯着瞧了会儿,转头又去看头顶的吊灯。 助理说:“确实是闻老师定制的灯好看哈。” 闻澜蝉耳边的噪音又开始作响。 吵得她分辨不出两种灯光有什么差别。 她转身跑出去,推开隔壁广播室的门。 “顾染……” 顾染诧异抬头:“怎么?” 闻澜蝉耳边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她摇摇头,眼神有几分慌乱。 顾染走向她。 “不舒服?” “没有。” 闻澜蝉抬手抱住顾染。 她以为失而复得,她会开心。 但她没有。 她没有在顾染这儿感受到爱意。 她的身体,她的眼睛,比她更早发现了。 第11章 想要顾染爱她。 这个稳定闻澜蝉情绪的拥抱没有持续太久,施颖和助理进来了。 顾染投去眼神询问。 施颖摇头。 她哪儿知道。 顾染叹气:“你不舒服要跟我说啊。” 她越来越猜不透闻澜蝉了。 “没事。” 闻澜蝉松开手,“我去趟洗手间。” 她紧了紧顾染的衣角,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放手。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顾染略微蹙眉,但没问。 等闻澜蝉走之后,施颖问:“你俩复合了?” 顾染轻飘飘的“嗯”一声。 比她想的容易,仅仅四天,她们就复合了。 施颖提醒:“她愿意和你复合,或许分手是有苦衷的,我觉得你应该问问。” 顾染冷笑了声,垂眸把玩留声机。 “不重要。” 任何理由都不重要。 她为闻澜蝉酗酒,为闻澜蝉痛苦,都是事实。 走廊上并未走远的闻澜蝉脚步微微一顿。 她有时候挺讨厌自己过度进化的听力的。 推门进入洗手间,闻澜蝉打开水龙头,拨通文瑾的电话。 “我的眼疾复发了。” 不是断断续续受情绪影响突然感到刺痛的那种,而是真正的复发。 文瑾愣了两秒。 “怎么会?” 明明一直有在吃药控制。 她冷静片刻,安抚闻澜蝉:“没事的,可能和你昨天发烧有关,现在是什么症状?” 闻澜蝉仰头看顶上的白炽灯。 “分辨不出细微的色泽了。” 她看不出洗手间的灯光和外面的灯光有什么区别。 可明明是不同的,第一天来的时候她一眼就发现了。 文瑾没能理解:“具体是指?” 没有心情过多解释,闻澜蝉揉揉眼睛,低声问:“能让你朋友来一趟吗?她是学美术的,她能懂。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付给她双倍的费用,但要麻烦她签一份保密协议。” 她的眼疾,还有她的心理问题,都不能曝光。 “我知道了,我去处理,你有事随时给我消息。” 电话挂断。 闻澜蝉握着手机,目光沉沉的看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她一双泛红的眼睛,病怏怏的,又浑身戾气,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反派。 即便和顾染复合,她也没办法变回学生时期顾染喜欢的样子。 可她想要顾染爱她。 像学生时期那样,掏心掏肺的爱她。 慢慢收回思绪,闻澜蝉洗干净手,把门打开。 门外的阴影落入她眼中。 闻澜蝉怔了怔,抬头看见端着热水的顾染。 第13章 顾染一脸关切。 “从见面那天开始,你眼睛就一直是红的,眼睛是不是不舒服?” 闻澜蝉没否认:“我……” 她抿抿唇,终究是说不出口。 “用眼过度。” 顾染把热水递给她,“用眼过度吗?我没怎么见你玩手机啊。” 闻澜蝉喝了口水,又把水杯给顾染。 “不止是看电子产品,有时候画画,颜色用的多了,眼睛就会晕。” “眼睛会晕啊。” 顾染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不过想来挺正常,她熬夜写歌词的时候,也经常犯恶心。 爱好变成职业,慢慢的就失去原本的热情了。 “没事。” 顾染捂住她的眼睛。 “你休息一下,等眼睛舒服了再看。” 顾染的手是暖的,闻澜蝉贴着她,感受她的温度。 “我叫了朋友来帮忙。” “朋友?” 顾染的手指蜷缩了下。 “去医院接你的那位?” 闻澜蝉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顾染视线低垂,“来帮什么忙?” 闻澜蝉握住顾染的手腕,耐心解释:“灯光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时间有限,只能重新安排画框的位置。” 顾染不是很懂这个。 “一点灯光的差距,需要做很大的调整吗?” “需要的。” 闻澜蝉对画的态度一向吹毛求疵。 “施颖没有固定的画风,不统一风格排版的话会显得杂乱无章。” 顾染听笑了,“老实说,施颖的画挺抽象的吧。” 闻澜蝉的语气冷淡下来:“明星不都这样吗?明明不会画画也不会写书,却偏要开画展,出书。” 顾染不置可否。 “回馈粉丝嘛,施颖的画展算是公益性的,赚来的钱她会捐掉。” 即便如此,闻澜蝉还是难掩厌恶。 多少兢兢业业的画家只能在街头卖画,没有专业性的人却能靠着画展挣一大笔钱,还美名其曰公益。 顾染松开手,和她对视。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做艺术顾问?” 闻澜蝉动了动酸涩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的回:“因为你在。” 冷清的声音飘进顾染的心。 她扯扯嘴角,不知该不该信。 但她还是假意感动的抱住闻澜蝉。 “知道了。” 闻澜蝉靠在她肩膀上,动作缓慢的环住她的腰。 “顾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过去也好,原因也好,这七年也好,只要顾染想知道,她都会说。 顾染说:“没有。” 闻澜蝉缓缓抬眼,病态的占有在眼底游荡。 现在的顾染太容易让她失控。 她不想藏了。 “顾染。” 闻澜蝉微微抬齿,咬在顾染脖颈处。 没用大力,但也足够在留下痕迹。 顾染没动,由她咬着,眉头都没皱一下。 闻澜蝉有时候挺像狮子的,喜欢在自己的领地留有印记。 而且是以很强势的方式。 咬够了,闻澜蝉松手。 “走吧,我朋友应该快到了。” “嗯。” 顾染和她牵手。 两人走到正门门口,闻澜蝉收到文瑾的消息,她说尹筠绮愿意来帮忙,协议已经签好,她们正在来的路上。 闻澜蝉意料之中。 “冷吗?” 顾染搂住她。 闻澜蝉摇头。 顾染摸摸口袋,取出手机。 “你朋友喜欢喝什么?咖啡还是奶茶?” 她打算给自己也点一杯。 早上物业送的那杯,她已经喝完了。 闻澜蝉:“都行。” 她不知道文瑾或者尹筠绮喜欢什么。 在她和文瑾的相处里,都是文瑾在倾听她。 挺不对的,可能因为她是病人吧。 顾染没太在意。 “你呢?喝什么?” 闻澜蝉掐了下手指,“喝水。” 她在用药,不能碰咖啡因。 顾染侧头看她,痞里痞气的。 “不加糖的奶茶也不喝吗?” 闻澜蝉想都没想:“不喝,不加糖也长胖。” 顾染笑了。 “早就和你说过减肥的最佳方式是运动吧,每次叫你一起,你都拒绝……” 过往猝不及防的浮现在嘴边,顺口的就好像两人从未分开过。 顾染一怔,抿住唇瓣。 她不想提那些。 但现在就闭口不言太容易出错,她转换话题,说:“我家阳台有健身器材的,要试试吗?” 闻澜蝉还是拒绝:“不要。” 顾染揉揉她的头,笑着说:“没事,你又不胖。” 闻澜蝉现在比学生时期还瘦,不健康的那种瘦。 她有意识的在控制饮食,似乎对长胖这件事很畏惧。 顾染不能理解,却也没问过她原因。 两人在门口等了二三十分钟,咖啡送到了,文瑾和尹筠绮也到了。 顾染把咖啡送给两人,笑着和她们握手说欢迎。 第一次见到真人的文瑾显得很兴奋。 “顾老师啊,久仰久仰。” 顾染说:“叫顾染就好。” 她看向尹筠绮,问:“怎么称呼?” 尹筠绮笑笑,说:“尹筠绮,我是南城美院的,闻澜蝉的学姐。” “学姐啊。” 顾染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她招呼两人进门:“快进,外面怪冷的。” 尹筠绮自来熟,问顾染:“你是哪儿的人?口音听着也是我们南城的。” 顾染一手拎咖啡,一手牵住闻澜蝉。 “嗯,我是南城的。” 眼尖的发现两人紧握的双手,又想起那晚闻澜蝉要的唱片,尹筠绮明白了。 “挺巧啊,怎么来明都发展?” “在这边念的大学……” 听着两人聊天,文瑾凑到闻澜蝉耳边,轻声说:“复合啦?” 没等闻澜蝉回答,她就竖起大拇指。 “不到五天,你可以啊。” 虽然相信闻澜蝉的魅力和手段,但这样信手拈来,文瑾头一次见。 闻澜蝉冷淡的瞥她一眼。 前面的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尹筠绮回头来问闻澜蝉:“具体是要我做什么?” 闻澜蝉:“按照灯光调整布展的画,有三层。” “你……” 尹筠绮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又没说。 “我会尽力的。” 闻澜蝉还是那冷冰冰的样:“谢谢。” 顾染挑挑眉,察觉到什么。 画展的布置闻澜蝉调整过一次,现在要按照送来的灯光重新调整,差距细微,挺费眼睛,是件苦差。 但闻澜蝉给的很多。 尹筠绮对比着画,一副一副看。 文瑾瞧不出差距,在一边喝咖啡。 “你们学美术的,眼睛里是装了雷达吗?” 尹筠绮微微摇头,认真的说:“不是所有学美术的都能辨认色彩饱和度细微的差距,但闻澜蝉能成为优秀的画家,她一定有这样的能力。” 文瑾扶额:“能举个例子吗?” 尹筠绮指着其中一幅画。 “比如这个,头发。人的头发有密有疏,头发越密集,颜色就越黑,可是这幅画没有任何层次感,显然是圈外人随便画的。闻澜蝉想要的其实就是让它在光下变得更真实,画技不达标,就只能靠别的来弥补了。” 文瑾恍然大悟。 “早说嘛,不过我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尹筠绮无奈的笑,“真不知道你这个欣赏水平为什么要去看闻澜蝉的画展,她的画可是精致到每根头发丝的。” 文瑾叹口气,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吐槽:“要不怎么费眼睛呢。” 顾染站在远处看两人,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皱着眉问:“尹筠绮,是和你表白过的那个学姐吗?” 第12章 想喝酒就吻我。 顾染记得挺清楚,她虽没见过尹筠绮,但听闻澜蝉提过,尹筠绮对她很照顾。 包括被表白,闻澜蝉都没瞒着顾染。 但当时顾染挺吃醋的,分隔两地,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可能吧,没什么印象了。” 七年太久,闻澜蝉对南城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她倒是没想到顾染还记得。 “跟我表白过的人挺多的。” 顾染笑笑:“嗯,确实。” 异地那两年,闻澜蝉被人表白次数两只手翻来覆去都数不清。 她只是没想到,在她和闻澜蝉分手的七年里,闻澜蝉会和一个曾经跟她表白过的人保持联系。 甚至于闻澜蝉回国不到五天,这位学姐就和她见面了两次。 第14章 她挺好奇闻澜蝉的真心到底在哪儿。 闻澜蝉轻轻的点了下顾染的手心。 “你呢?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在学校有没有追求者。” 那时候顾染事无巨细,唯独这个不提。 顾染的人缘闻澜蝉最为清楚,她不相信没有人追求顾染。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异地恋里就处处是漏洞。 顾染微微侧头,说:“真没有。” 末了,她补充:“现在也没有。” 最喜欢闻澜蝉那两年,顾染的手机屏保是闻澜蝉,宿舍桌上摆着的照片也是闻澜蝉。 但凡和顾染说过几句话的,都知道她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没有人会怀疑顾染的真心,更不会有人在明知顾染有女朋友的情况下来追求她。 所以顾染一直觉得,那些明明有对象却还能成为万人迷的,不过是不够真诚。 闻澜蝉就是。 顾染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转一圈?” 再检查一遍,没事的话就可以走了。 闻澜蝉“嗯”了声。 画展的布置基本已经到位,后面两天只要把吊灯换上就可以了。 顾染的音乐也挑好了,她打算用“失而复得”的那张唱片。 舒缓细腻的音乐铺在场馆里,温柔的像是恋爱的前奏。 两人走上露天的看台,晚风轻轻的吹着,音乐和噪音都一起被屏蔽。 闻澜蝉双手撑着栏杆,顾染站在她身后,搂着她。 乍一看,真是一对恩爱有加的情侣。 闻澜蝉转身,掐着顾染的脖子吻她。 顾染站的笔直,只微微低头,被吻着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吻产生什么激情。 可一旦闻澜蝉抬头看她,她又是笑脸相迎,满眼的爱意。 闻澜蝉勾着她的脖颈,声音如同羽毛似的飘过:“你有亲过别人吗?” 顾染眨眨眼。 “没有。” 闻澜蝉垂着眸,还是那样,不见情绪。 顾染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那首《道歉》。 闻澜蝉紧了紧手指。 顾染的词,施颖的歌声,属于顾染和闻澜蝉的故事,这首家喻户晓的《道歉》,顾染最在意的究竟是哪部分? “我在顶楼露台呢。” 顾染把手机举到耳边,笑着问:“什么事?” 来电话的是施颖。 “结束了,请你们吃饭啊。” 没等顾染答复,闻澜蝉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摇头。 她不想去。 不想和无关紧要的人一起吃饭。 她只想和顾染待在一起。 顾染挑眉:“改天吧,闻老师身体不舒服。” 她挂了电话,问闻澜蝉:“想约会吗?” 她把手机调到订座页面,打算带闻澜蝉去吃饭。 闻澜蝉侧头看她的手机,把页面划开,点进电影购票。 “看这个。” 3d动画。 顾染想起大学时期邀请闻澜蝉看电影的场景,闻澜蝉特别冷淡的说不想看,没兴趣,太幼稚,让她自己去。 现在居然主动说要和她看电影。 她按下购票键,漫不经心的问:“不是说眼睛不舒服吗?” 闻澜蝉抿唇。 “嗯,可以看。” 她怕时间不够。 学生时代的顾染很喜欢3d动画,两人到大学才有可支配的钱去电影院,可是因为异地,她们一起看电影的次数少的可怜。 也不止是因为异地。 闻澜蝉的眼睛是从大一开始出现问题的,和现在一样,最开始只是难以分辨细微的饱和度,到后来越来越严重,她的世界从五彩斑斓到清一色的灰,最终什么也看不见。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和顾染分手的时候,顾染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如果她的眼睛还是受疾病困扰,那她想在失明之前,把那些错过的,遗憾的,都和顾染补一遍。 只是她不知道还有多久。 “买好了。” 顾染买的晚场的票,情侣座。 “开场前可以去吃点东西,有什么想吃的吗?” 闻澜蝉摇头。 她晚上不太吃东西。 顾染笑了声,随便点了份披萨外卖。 “以前下了晚自习,你还要吃顿宵夜呢。” 以前的闻澜蝉说唯美食不可辜负。 现在的闻澜蝉为了保持身材可以什么都不吃。 人还真是善变。 闻澜蝉知道顾染想说的是什么。 她没解释。 药物的副作用会让她发胖,她记得顾染说过,顾染喜欢她的腰。 她不能长胖。 她不能失去顾染的喜欢。 顾染也没问,就牵着她下楼。 外卖很快送来,还有一杯咖啡。 顾染在车后座打开披萨盒子,要喝咖啡的时候被闻澜蝉按住。 闻澜蝉说:“不能再喝了。” 摄入过量。 顾染捏了捏披萨,咬在嘴里。 她嘴唇发干,似乎缺水干渴。 车上有矿泉水,但她不想喝。 闻澜蝉侧身碰了碰她的唇,指腹缓缓划过她唇瓣。 撩人又轻佻的口吻:“想喝酒就吻我,随时。” 顾染戒不掉酒,也就戒不了闻澜蝉。 清楚的知晓闻澜蝉的意图,顾染笑笑,低头吃披萨。 闻澜蝉陪她吃了几口。 吃完一整盒披萨,顾染下车丢掉垃圾,用矿泉水漱口。 车门敞开,闻澜蝉慵懒的倚在后座抹唇膏,双腿交叠着,大衣丢在一边,身上的高领毛衣随着她动作起伏勾勒出纤细的线条。 很白,很瘦,眼尾红红的,像狐狸精。 顾染抿抿唇,闷了两口矿泉水。 可舌根泛苦,她还是觉得口渴。 把喝剩的矿泉水丢了,顾染合上车门,进到驾驶座。 “走吧。” 她刻意没让闻澜蝉到副座。 闻澜蝉没出声,在后面瞧着顾染略慌的转动方向盘,她眼睛里难得有了点笑意。 到电影院半小时的车程,顾染停好车,让闻澜蝉慢慢来,自己则是去买了桶爆米花和果汁。 酒瘾一犯,她就控制不住嘴。 今晚的电影院里没什么人,后排情侣座都是空的,安安静静的,顾染选的又是最中间的位置,观音效果很赞。 她一口爆米花,一口果汁,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但充斥在她鼻尖的不是爆米花或者果汁的甜味,而是闻澜蝉身上的蓝风铃花香。 闻澜蝉端坐着,脚尖碰着顾染的脚踝,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 她带着3d墨镜,顾染看不清她的神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认真看电影。 反正顾染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电影没过半,顾染就吃完了一整桶爆米花。 连渣都不剩。 认命的把爆米花桶放到脚边,顾染喝掉最后一口果汁,扭头去吻闻澜蝉。 闻澜蝉面无表情的躲开。 她仿佛洞悉一切,只抬起食指竖在唇心,比了个“嘘”的手势。 那样子摆明了是在说:“给你机会你不亲,现在晚了,没机会了。” 顾染舔舔唇瓣,开始坐立难安。 她想喝酒。 疯狂的想喝酒。 蹭着她脚踝的高跟鞋就是狐狸精的尾巴,尾巴的主人知道她想要什么,偏偏不给她,还要把她心底的欲望放大,等她难以自拔,再来调教她。 这场精心策划的重逢里,顾染已经输了一半。 而闻澜蝉,耐心的看完了整场电影。 然后开始等待彩蛋。 她慢条斯理的评价:“光影效果不错,可惜……” 可惜,她对光影的饱和度没那么敏感了。 顾染低声问:“可惜什么?” 闻澜蝉趴到顾染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吐气:“没太看懂剧情,能给我讲讲吗?” 以前每次看电影,顾染都会简单的把剧情阐述一遍。 闻澜蝉在国外待了太久,对于剧情的理解始终不如顾染通透。 顾染才察觉,她又被闻澜蝉牵动情绪了。 牵动到连喜欢的电影都没注意看。 时间还早,她说:“要不再看一遍?” “你还能忍吗?” 闻澜蝉盯着她的唇,眼神有些失态。 顾染勾勾唇,说可能吧。 最难捱的时候她都撑过去了。 闻澜蝉挺失望。 “我以为点点会迫不及待呢。” 点点…… 收到讯号,顾染扭头看她,“不是你拒绝我吗?” 闻澜蝉目光迷离,比电影里光怪陆离的彩蛋还要勾人。 她问:“你想让我帮你戒酒吗?” 顾染顺着她:“怎么戒?” 闻澜蝉抬抬手指,示意她再靠近点。 第15章 顾染撑着靠椅,俯身,几乎要亲到闻澜蝉。 闻澜蝉竖起的手指点在顾染唇心。 “戒糖,戒咖啡,不要想着用别的代替,这些都不允许。” 顾染呼吸渐重:“那要是忍不住呢?” “忍不住的话……” 闻澜蝉咬住她的唇,舌尖轻探。 久逢甘露,顾染还没来得及品尝,闻澜蝉就撤开了。 彩蛋落幕,她站起身,轻飘飘的留下一句:“忍不住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第13章 诱惑我啊? 闻澜蝉在洗澡。 顾染坐在客厅,时不时抬头瞧一眼客卧的方向。 隔着两扇门,她都能清晰的听到水声。 喝酒的念头疯狂在脑海里晃荡,顾染站起来,到厨房里找酒喝。 她的橱柜里本该有几瓶朋友送的上等的好酒,但现在都被换成了矿泉水。 谁换的可想而知。 顾染又去露台找了一圈。 之前和朋友烧烤,她在露台放了两箱低度数的果酒,现在也没了。 顾染算切身体验了一把“引狼入室”。 越是找不到酒,焦躁感就越强,顾染抿着唇,想把这份不安压下去,可嘴唇上都是闻澜蝉唇膏的味道。 比酒精还缠人。 顾染夺门而出。 “施颖。” 她疯狂敲门:“施颖,施颖,施颖……” 施颖拉开门:“你最好是有急事找我。” 顾染谄媚的笑。 “讨杯酒喝。” 施颖算了算时间:“不合适吧?咱俩戒酒时说好的,不犯酒瘾可以小酌几杯,可你这周已经喝醉两次了,而且你现在明显是酒瘾犯了。” 她挺担心顾染。 “你记得你花了多长时间才把酒戒掉的吧?” “我……” 顾染欲言又止。 酒瘾这东西很神奇,酗酒那两年里,她没觉得自己有酒瘾,她只是想昏天黑地,逃避现实而已。 可真到戒酒,身体里每根神经都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刻不停的折磨着她。 熬过最艰难的两年,她的生活步入正轨,她开始没那么频繁的思念闻澜蝉,虽然梦到闻澜蝉的次数在增加,但至少白天的她是正常的。 她觉得用四年来忘记闻澜蝉已经够久了,所以在分开的第五年,她又重新接触了酒精。 她想让自己掌控欲望,而不是欲望控制她。 这几年,她一直做的很好。 聚会时偶尔喝酒,不贪杯,不烂醉,保持清醒和理智。 但闻澜蝉仅仅回来五天,她就醉了两次。 闻澜蝉随便一勾引,她五年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顾染没法告诉施颖,她现在喝酒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情感被闻澜蝉牵动。 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算啦。” 顾染笑笑,转身回了二楼书房。 没看完的书摊在书桌上,顾染拿起来,一页一页翻着。 她有经验,忙起来就会没那么想喝酒。 但今晚的书不太吸引她。 把书合上又翻开,来来回回,和那场电影一样,顾染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只记得闻澜蝉蹭她脚踝的模样,表面寡淡,实则每个眼神都赤裸裸的撩拨。 顾染低头扯了扯领口,把呼吸放慢。 轻巧的脚步声随着她的呼吸来临。 顾染眉头一紧,目光顺着旋转楼梯的影子往上移。 先进到视线里的,是闻澜蝉那张堪比狐狸精的脸,眼尾泛红,妖艳绝伦。 不止如此。 她只穿了件黑色的吊带裙,裙摆不及膝盖,挺透。 她的手里,还提着一瓶开盖的红酒。 顾染的目光在她和酒瓶之间游转。 闻澜蝉缓步走到顾染面前,“在看什么?” 她晃了晃酒瓶。 “看酒,还是我?” 顾染的喉咙更干了。 酒还是闻澜蝉? 她都想要。 “选不出来吗?” 闻澜蝉俯下身,一缕发丝划过顾染的鼻尖。 比蹭脚踝更撩拨顾染心弦的动作。 顾染稳着心神,安然坐着。 “为什么要选?” “因为……” 闻澜蝉手心的酒晃出一点,鲜红染着她肌肤的白,似有芳香四溢。 她什么都没说,就扰乱了顾染。 顾染握住她的手腕。 “不是帮我戒酒吗?拿着酒来……诱惑我啊?” “破而后立,晓喻新生嘛。” 闻澜蝉摸了摸瓶口,指尖沾湿,亮闪闪的刺激着顾染的视线。 她抬指按在顾染唇心,顾染下意识含住。 口中是红酒的味道,又是闻澜蝉的味道。 戒的是酒,让人上瘾的是闻澜蝉。 吮掉闻澜蝉指尖的味道,顾染站起来,把她手里的红酒放到一边。 “我不喝了。” 她挺颓废,转身想走。 “点点……” 闻澜蝉撑着顾染的书桌,缓缓坐在了上面。 手腕后移,碰倒那瓶红酒。 顾染侧头,看到红酒染湿黑裙,红色液体顺着她白皙的腿往下滑落。 一滴,一滴…… 瞳孔收缩,顾染的呼吸抑制不住的加快。 闻澜蝉轻轻一勾嘴角,漫不经心的收拾酒瓶。 “抱歉,不小心的。” 顾染的书湿了好几本。 她说:“我会赔的。” “赔?” 顾染真的很讨厌这个词。 和“补偿”一样,都代表着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但现在,她可以接受。 把酒瓶扔进垃圾桶,顾染伸手环住闻澜蝉的腰。 “帮我戒酒,算你赔了。” “嗯,戒吧。” 闻澜蝉仰起脖子,吊带勾下肩膀,露出半壁浑圆。 随她享用的模样。 顾染埋头,被酒渍粘住。 闻澜蝉环着她的肩,懒洋洋撩起眼皮。 眼底是尽在掌控中的淡然。 顾染看不到,她尝到了酒精,脑子变得晕沉沉的,只想往深处,再多品尝一点。 几滴落在地板上,光影融合,不知是露台的月光,还是头顶的灯光。 待月光散去,闻澜蝉摸着顾染的脑袋,轻声说:“好乖。” 顾染愣住。 她仰起头看以圈养宠物姿态对她的闻澜蝉,脑海里浮现出分手的场景。 那天,闻澜蝉也这样居高临下的看她。 她在闻澜蝉这儿永远只是尽兴的玩物,她会因为闻澜蝉的一个眼神就心跳起伏,而闻澜蝉……游刃有余。 破镜重圆的戏码,她不止输了一半。 从闻澜蝉公寓停电住进她家,到发烧让她担心,两人光速复合,看似顾染掌控着局面,看穿了闻澜蝉所有的小把戏,可她还是陷进去了。 担心闻澜蝉是真的。 被闻澜蝉撩拨到想喝酒也是真的。 不是她不挣扎,是她没办法。 可是她想要的故事不是这样。 辜负真心的人要受到惩罚才对。 微微一笑,顾染不紧不慢的站起来。 “谢谢,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想喝酒了。” 她会真正的戒掉。 听得出顾染的言外之意,闻澜蝉若无其事的吻了吻她。 还是那句:“想喝酒就找我。” 顾染状若深情的拥住她。 “会的。” 不会的。 能戒第一次,就能戒第二次。 陪着闻澜蝉又洗一遍澡,顾染耐心的哄着这人,和她相拥入眠。 而第二天一早,顾染就消失了。 没有报备,不知去向,连早饭都没留。 楼下又冒出狗仔,物业来送咖啡道歉,闻澜蝉开的门,碰上半梦半醒的施颖,两人面面相觑。 没有顾染的场面太尴尬,施颖拿了咖啡*就想逃,却听见闻澜蝉以一种极其冷酷的口吻说:“狗仔天天来,不赶狗仔,不加强防范,倒是有闲情一趟一趟送咖啡,咖啡很值钱吗?” 物业被她问住。 “请问您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现在的行为严重打扰到了我。” 闻澜蝉的声线冷的能冻死人。 “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解决楼下蹲点的狗仔,如果今晚我回来还看到他们,我会立刻曝光你们的行为,收了他们多少好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业主是公众人物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不一样,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 最后警告:“以及,以后不管什么事,早上十点前不要敲我们的门,这是扰民,懂?” “明白明白,实在抱歉。” 几番道歉,物业把本该送给顾染的咖啡塞给看起来好说话一点的施颖之后便跑了。 能不能解决问题不清楚,但震慑力十足。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施颖真想拍手叫好。 第16章 物业收狗仔好处是明摆着的,但住在这个小区的都是靠名声吃饭的,没人会因为这点小事得罪狗仔和物业,长期以往他们是越来越嚣张,施颖早就盼望着有人能整治他们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闻澜蝉—— 顾染嘴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白莲花。 不说话更尴尬,施颖笑问:“顾染不在?” 闻澜蝉摇头。 她脸上的冷戾还没降下来,阴沉沉的。 施颖看看手里的咖啡。 “那这个?” 她记得闻澜蝉说过她不喝咖啡。 闻澜蝉朝她伸手:“给我吧。” 施颖递过去。 顺便提醒:“今天不用去画展盯着,就差灯光了,闻老师在家好好休息,后天到场就可以。” 闻澜蝉眉头一紧,想到顾染的日程表。 她的工作安排应该在下周,既然画展不用盯着,那她做什么去了? 她犹豫了下,问:“顾染有别的工作?” “没啊。” 施颖仔细想了想:“她前两天给一个认识挺多年的歌手写了一首歌,今天应该在录歌了,顾染对自己写的歌词挺重视的,可能去现场盯着了,你问问呗。” 在施颖的话里,闻澜蝉听出两句潜台词。 第一句是,顾染和施颖有深交的共同好友,认识多年,经常一起工作。 第二句是,施颖知道顾染绝大多数的工作安排,甚至是知道顾染工作上的习惯。 而这些,都是闻澜蝉最陌生的。 “知道了,谢谢。” 关上门,闻澜蝉随手将咖啡扔进了垃圾桶。 她的东西,即便不要,也轮不到别人。 第14章 不方便。 摘下耳机,顾染冲着录音棚里的流量歌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今早的录制效果一般,她不想听了。 “休息一下吧,你嗓子都哑了。” 顾染拎了瓶矿泉水,推门出去喝。 纪倩追上她。 “顾染。” 顾染慢悠悠回头:“嗯?” 纪倩挺尴尬。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顾染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两人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顾染给纪倩写过三首歌,每首翻唱度都很高,可她还是仅仅以各种花边新闻被记住,甚至于比她晚出道的施颖都已经成功跻身实力歌手行列。 这是个用作品说话的圈子,没有值得流传的作品,纪倩就会被遗忘。 可顾染只是个填词的,帮不上她。 “请你吃点东西吧。” 录音棚外有一家不错的甜品店。 吃点甜的,心情能变好。 两人进到甜品店,顾染点了份抹茶蛋糕,纪倩只要了一杯白水。 她不敢吃,怕伤嗓子,也怕长胖。 顾染舀着蛋糕,轻声安慰:“压力这么大,是因为施颖吗?” 纪倩点头,又摇头。 “有她的原因,但不全是,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年轻歌手一个接一个的冲出来,我不知道我这个流量歌手的称号还能顶多久。” “你现在在我们圈子里可是传奇,只要是你填的歌词,就没有不火的,施颖和你合作一次上一次热搜,你再看看我,什么歌比人火,我都不知道算不算在嘲讽我。” 歌比人火,肯定的是歌曲的质量,嘲讽的是歌手的知名度。 顾染微微垂眸。 “你找我写歌,是觉得跟我合作就能出圈?” 她以为合作这么多次,纪倩肯定的是她的填词水准。 结果是她的出圈体质。 娱乐圈真真假假,顾染看过不少,早该适应的,可每次落到自己头上,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有这个想法。” 纪倩长舒一口气。 把话讲出来,她没那么郁闷了。 “其实挺不想这样的,跟你认识这么久,我真心想跟你交朋友,可我又会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同样是跟你合作,施颖是人和歌一起出圈,我就是歌比人火?她甚至还和你有个cp,你一出歌她就跟着被人津津乐道,而我……” 说着说着就不小心过头了。 有的话不该跟顾染说,提都不能提的。 连施颖的粉丝都知道,两人最难的时候相互陪伴,一起熬出头,根本不是娱乐圈里那种算计利益的关系,她们之间容不得外人的嫉妒。 纪倩说完就后悔了,但顾染不仅没生气,反而很耐心的安慰:“唱歌这方面你是专业的,你不输给任何人,可能是缺少点气运吧,可我觉得歌比人火不代表嘲讽,大众是在替你惋惜,说明他们看到了你的能力。真的,只差一点点运气而已。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从刚纪倩在录音室的表现顾染就看出不对了。 两人是朋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顾染只当她是发发牢骚,随便抱怨两句。 纪倩局促的摸摸水杯。 “我这样说施颖,你不生气?” 顾染笑了。 “我为什么要替施颖生气?” “就算她本人在这儿,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的。” “是我小人之心了。” 纪倩站起来,“我还是回去录歌吧。” 免得再说错什么话。 可心有不甘,她走两步又返回来,问:“以你和施颖的关系,为什么不替她生气?” 顾染眉心一跳。 “你可能误会了。” 圈里挺多人怀疑她和施颖的,但没人当着她面问过,她也就没主动解释。 “我和施颖只是朋友。” “我不会替她生气,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她。” “你放心吧。” “倒不是怀疑你……” 纪倩是相信顾染的人品的。 她幽幽叹口气,没再提这茬,“我录歌的时间会比较长,你有事就先走,不用跟我打招呼,我录完把demo发你。” 顾染比了个“ok”。 纪倩走之后,顾染就一个人在甜品店坐着,不紧不慢的吃完抹茶蛋糕。 中途闻澜蝉打过一通电话,她没接。 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想接。 倚着窗等铃声停止,顾染漫不经心的刷了会儿手机,看到她和施颖录制播客的消息公开。 评论的网友说上这档播客的双人组合都是真情侣。 顾染皱着眉搜索往届嘉宾。 搜索结果显示,还真是如此。 答应节目邀请的时候她没想太多,施颖有新歌要出,她帮忙宣传是应该的,虽说一起上节目不代表她俩就是真情侣,但她现在有女朋友,施颖知道这回事吗? 划掉搜索页面,点进和施颖的聊天框,顾染想问问她,手指动动,却没敲出字。 问什么呢? 问她知不知道这档节目邀请的都是真情侣吗? 以她和施颖的关系,至于这样去质问吗? 算了。 顾染正要关闭聊天界面,闻澜蝉的消息就跳了出来,她点进去,看到闻澜蝉发的两张自拍。 第一张是黑色西装,衬衫领口的扣子没系,裸露的锁骨有顾染留下的印记,红的,斑斑点点,惹人浮想联翩。 第二张是白色高领毛衣,收腰的款式,肩小腰细,瘦又不失韵味,让顾染想起高中她刚喜欢上闻澜蝉的时候,她总盯着闻澜蝉的腰,想抱想摸,失控到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变/态。 闻澜蝉说要去画室见客户,问她穿哪件合适。 顾染想了想,没回。 要退出时她又点开照片,发现闻澜蝉化了妆,精致到眼睫毛的那种。 ……这么重视的客户吗? 这两天闻澜蝉和她待在一起都没怎么化妆,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挺区别对待。 更不想回消息了,顾染把手机塞进口袋,到收银台付钱。 前台送了一条口香糖,顾染剥开,边嚼边往外走。 不知道去哪儿,她还是回了录音棚,但没去听纪倩录歌,她找了个安静的空房间写歌,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 嘴里的口香糖没味了,歌词也卡在那儿,顾染起身,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盒不同口味的口香糖。 她发现嚼口香糖挺能缓解心情的,比喝咖啡管用。 回程发现纪倩站在门口休息,顾染分了她两条口香糖。 纪倩没要。 “你就不能找点对身体有益的爱好吗?” 酗酒,狂喝咖啡,长期嚼口香糖,都挺伤害身体的。 顾染没所谓的耸耸肩。 “人生不就是一个自毁的过程嘛。” 她突然比宽慰纪倩那会儿丧了许多。 纪倩不知道她怎么了,没反驳,就说:“施颖找你,她说联系不到你,电话打到我这儿了。” “哦,谢谢。” 顾染习惯写歌的时候把手机静音。 手机里有两通施颖的未接来电,还有一通范女士的,电话没打通,范女士给她发了一长串的年货清单,让她买好带回家。 第17章 年货清单的最后一个,写着“施颖”两字。 范女士让她把施颖带回家过年。 知道施颖找自己是什么事了,顾染回到空房间给施颖打电话。 “不好意思啊,我刚看到消息,我妈是不是找你了?” “嗯,但没事了,我和阿姨说过了,我跟你回家不方便。” 哪怕知道范女士是出于好心。 施颖父母是做生意的,常年不在家,施颖也总是全国各地跑,一家团聚的时间少得可怜,范女士觉得新年就要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才来邀请施颖。 这个倒是没什么,拒绝就拒绝了,施颖本来也是有工作的,新年不休息,重点是…… 施颖压低声音:“我接到阿姨电话的时候,正巧在电梯里,闻老师在我旁边,她应该都听见了。” 长辈不知情,出于好意来邀请女儿的朋友回家过年,正牌女友却没这个待遇,说明顾染还没跟范女士提过和闻澜蝉复合的事,不知道闻澜蝉心里会怎么想。 “这样……” 顾染若有所思。 问得却匪夷所思:“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她……” 施颖哑了下,回想:“风衣吧,棕色的,系了围脖,严严实实的,应该不冷。” 她以为顾染是担心闻澜蝉的身体。 “知道了,我和我妈说一声。” 顾染挂断电话,给亲妈拨去。 范女士秒接:“大忙人还记得有你这个妈呢?” 顾染无奈的笑。 “你干嘛让施颖跟我回家过年啊,人家很忙的。” “那我不是以为她和你有点什么吗?” 范女士提高音量:“你说你喜欢女生,我都接受了,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带女朋友回来,你身边的人我就认识一个施颖,网上都说你俩是一对,我就信了呀。” 好一个信了。 “妈,我俩就是朋友。” 顾染还想多解释两句,但没说出口。 她和闻澜蝉的关系太复杂,她不想告诉妈妈闻澜蝉又成了她的女朋友。 没有意义。 “我录完节目就回去,你要的年货我会记得的,你照顾好自己,挂了啊。” 掐断电话,顾染划划手机,点进闻澜蝉的头像。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闻澜蝉问她哪身好看。 顾染拨了视频过去。 下一秒,视频直接被挂断。 顾染愣了愣,打字问:【在忙?】 闻澜蝉:【没有】 闻澜蝉:【不方便】 言简意赅,没有在忙,单纯的不方便。 第15章 你的,都是我的。 不知道闻澜蝉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生气了。 这人一向小心眼,学生时期谈恋爱的时候就一天生八百回气,还得让顾染猜她在气什么。 以前的顾染乐此不疲,但现在不会。 她把手机一收,到录音棚里找纪倩。 纪倩今天状态不佳,打算提早下班。 顾染冲她歪歪头,笑着说:“有空的话陪我买年货去?我请你吃饭。” “不怕被拍啊?” 纪倩拎起包,顺手把口罩勾上。 顾染微微挑眉,故意逗她:“拍呗,保不准能出圈呢。” 纪倩:“……” 嘴上说不生气,但其实挺记仇的一个人,或许不会刻意报复,可要碰着报仇的机会,也绝不会放过。 两人出了录音棚,上顾染的车。 坐到副驾驶,纪倩抬抬腿,觉得挺不舒服,她往后一靠,把座椅调了。 顾染看她一眼,“吃什么?” “吃草呗,还能吃什么。” 纪倩打开前面挡板,把镜子翻出来。 镜子是半关的,还落了灰,特别模糊。 纪倩抽纸把镜子擦干净,开始化妆。 “车得擦擦了啊,这镜子跟几百年没用过似的,开了还不关回去。” 顾染转动方向盘的手腕一抖。 她怎么记得闻澜蝉用过? 大概能猜到原因,顾染不是很在乎。 “我不想吃草诶。” “你就不能运动运动吗?” 纪倩翻了个白眼,“多吃一口上镜就胖十斤,稍微圆润一点就要被批判,你以为我不运动吗?我只要一有空就运动好吧,不然哪儿有力气开演唱会。” 挺夸张的,但对多数艺人来说,这就是她们的生活。 顾染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那不去逛商场了,去建材市场吧。” 那边不止有卖家具的,范女士想要的年货都能买到。 以及,有一条囊括全国各地小吃的小吃街。 顾染给纪倩买了份水煮的鸡胸肉,还有一份不加调料的水果捞。 她自己则是烧烤、炸鸡,什么热量高吃什么。 纪倩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满含杀意。 顾染浑然不觉的模样,边咬鸡腿边问:“你们减肥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想着怎么把你这种光吃不胖的人杀死。” 手里的鸡胸肉顿时不香了,纪倩捂着口罩,恹恹的问:“你说的你们,是指我和施颖吗?” 顾染挺无语。 “你是不是暗恋施颖?” 纪倩慢吞吞的摘下口罩,“不然你问的是谁?” “一个朋友。” 顾染口吻自然:“她很瘦,但还是减肥,我觉得挺奇怪,她又不需要上镜。” “女孩子爱美呗,现在的审美偏向白幼瘦,没办法。” 纪倩嚼了两口水果,认真的说:“不过要注意,长期减肥的人心理容易出现问题,之前跟我合作过的一个女歌手就是因为过度减肥,瘦成骷髅,导致一到饭点心态就崩裂,现在还什么都吃不下,在医院住着呢。” 莫名想起闻澜蝉,顾染不自觉的皱紧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闻澜蝉离这种状态也不远了。 身娇体弱,不爱笑,还节食。 “那要怎么干预啊?” “每个人减肥的原因不同,矛盾解决了,自然就不想着减肥了。” “比如说我,我要是不做歌手,和你一样做幕后工作,那我绝对不让自己过的这么苦。” 纪倩长叹:“可惜,没那命。” 顾染没什么情绪的笑了声。 闻澜蝉减肥的原因吗? 可能和她想喝酒一样吧,人都是喜欢自毁的。 特别是,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的时候。 但她都还没报复呢,她不准闻澜蝉自毁。 “你坐着,我买点东西。” 顾染站起来,晃到一家甜品店里,跟老板买了做蛋糕的材料。 然后又随便逛逛,把范女士要的年货买齐。 回到摊位上时,纪倩还在和她的水煮鸡胸肉作斗争。 摊位边的人挺多,举着手机在拍纪倩。 顾染走过去,把凉掉的烤串塞到嘴里,“走吧。” 纪倩笑盈盈的和粉丝打了招呼才走。 有粉丝不认识顾染,问是谁,纪倩边走边说:“大作词家顾染啊。” 语气特损。 粉丝兴奋起来,“有合作吗?” 顾染冲问话的粉丝打了个响指。 “聪明,猜猜我俩合作什么。” 粉丝被问懵了。 一个歌手,一个作词家,能合作什么? 顾染一本正经的说:“听说和大名鼎鼎的纪老师出门就能被拍,我今天特意来试试。” 纪倩:“……” 真不该报复这人的。 根本比不过。 顾染笑着问粉丝:“你们不会发视频说我蹭她热度吧?” 粉丝赶紧说不会。 顾染不是真的在娱乐圈里混,什么话都敢说。 纪倩帮她解释:“她开玩笑的啊,别发出去,容易挨骂。” “没事,想发就发。” 顾染转身,大大方方的张开双臂:“人生不是什么事都值得在乎的。” 比如现在,她要回家给闻澜蝉做蛋糕了。 别的就都不重要。 “给你打了车,已经到路口了。” 顾染背对着她摆手,拽拽的,“走了啊。” 脱离粉丝的视线之后,顾染加快脚步。 已经下午四点了,她不知道闻澜蝉几点会回家,但做蛋糕费时间,她想早点让闻澜蝉吃到。 报复归报复,她不想让闻澜蝉瘦到进医院。 驱车回到家,顾染把年货留在后备箱,拎着蛋糕材料上楼。 做蛋糕不难,家里工具也齐全,顾染把很久没用的烤箱找出来擦拭干净,然后一一归类材料。 为了照顾闻澜蝉的口味,顾染特意没放糖。 虽然她觉得戒糖这事挺可惜的。 很快,六寸的蛋糕胚在她手里成型,顾染挤着奶油,时不时瞧一眼时间。 快七点了,闻澜蝉还没回来。 第18章 心里说不上的烦躁,顾染抽了根口香糖嚼着。 最后蛋糕定型放进冰箱,闻澜蝉依然没回来。 手机里也没她的消息。 顾染干脆先去洗澡。 洗完澡洗完衣服,时间到九点,顾染终于是按捺不住,给闻澜蝉拨去电话。 这次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但闻澜蝉没说话,在等她开口。 顾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在哪儿?我来接你。” 闻澜蝉说:“有人送。” 顾染一噎。 “很晚了,什么时候回来?” “很晚了吗?” 那边停顿两秒,“可以不回。” 冷漠到连一句“你先睡”都没有。 悄无声息的斗了一天,顾染以为自己赢了,但还是一败涂地。 “闻澜蝉。” “你是不是生气了?” 明知故问。 闻澜蝉没说话,又让她猜。 顾染叹气:“我今天在忙。” “忙着和你的同事逛街上热搜吗?” 手机那头有一声轻笑,极度讽刺。 “热搜?” 顾染点开微博页面,刷了十几条之后,果然看到她和纪倩的名字。 热度不高,闻澜蝉居然比她更早看到。 “我……” 下意识的开口要解释,顾染突然想起今天一整天在做的事。 为什么要解释? 她就是故意的啊。 抿抿唇,顾染问:“你回来吗?” 闻澜蝉直接挂了电话。 顾染紧紧皱眉。 又是这样,只要不如她心意,就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她在期待什么呢? 本来就不是一场真心实意的复合。 她花几小时做的蛋糕都显得像一场笑话。 从冰箱里取出蛋糕,切半装到盘子里,顾染端着盘子推开门。 门外竖着一道影子,影子的主人颓废的倚着墙,眼圈红的像是被毒虫叮咬过。 顾染愣住,和她对视了片刻。 闻澜蝉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蛋糕上。 顾染捏紧盘子,若无其事的敲响施颖的门。 施颖开门,不明所以的转动视线,看气氛诡异的两人。 “干嘛?” “请你吃蛋糕啊。” 顾染把盘子塞她手里,“我自己做的,没放糖,少油的,你可以吃。盘子也送你了,不用还。” “啊?” 施颖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顾染一把推进去,强行关上门。 顾染转身回屋,大门敞开着,留给了闻澜蝉。 闻澜蝉垂直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掌慢慢攥成拳,大拇指扣着食指,深深往里钻。 她深呼吸几次,努力将情绪平复下来。 转头扶着门框进去,就看到顾染面无表情的在吃剩余一半蛋糕,跟饿坏了似的,一口一口不停歇的往嘴里塞。 她没给闻澜蝉留。 默默关上门,闻澜蝉问:“自己做的?” “嗯。” 顾染嘴都塞满了。 闻澜蝉弯腰换鞋,肩膀上挂着的包扔到了地上。 很平静的问:“不给我尝尝吗?” 顾染笑了,“分享给别人过的,你还要?” 占有欲那么强的闻澜蝉,现在应该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吧。 顾染觉得很爽。 “都记得啊。” 闻澜蝉无力的抖动了一下肩膀。 她真的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不想和顾染发作,可是顾染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在被她挂断电话之后,居然也只是问了一句就消失了,闻澜蝉安慰自己说她很忙,可她只是在和同事逛街,甚至有时间和同事的粉丝开两句玩笑,却没时间回她消息。 她在门口站了三个小时,就想知道顾染什么时候会想起她,明明只要说两句软话她就会被哄好的。 顾染却当着她的面,把自己亲手做的蛋糕送给了施颖。 就这么想报复她吗? “顾染。” 闻澜蝉扶着鞋柜,慢慢走向她。 眼睛里地板瓷砖的白渐渐变成灰色。 顾染倚着餐桌,低头吃最后一口奶油。 靠近的闻澜蝉突然吻住她。 奶油在两人唇间被争夺,闻澜蝉狠狠咬住顾染的下唇。 在顾染吃痛松嘴时,闻澜蝉说:“你的,都是我的。” 第16章 闻澜蝉,求我。 下一秒,顾染被禁锢住双手。 闻澜蝉贴着她,疯狂的向她索取温度。 后腰抵着餐桌边沿,顾染不太舒服的皱起眉。 她想把闻澜蝉推开,可闻澜蝉吻着她,没给她动弹的空间。 她微微后仰,想躲开,闻澜蝉又吻到她的耳垂。 “闻澜蝉。” 顾染喘了两口粗气,从闻澜蝉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她反困住闻澜蝉的双手,不让她扯自己的衣服。 “我不想……” 闻澜蝉继续手里的动作,像是压根没听到她的话。 顾染看到她的眼睛,眼尾鲜红,可眼底是灰茫茫的,了无生机。 心底一慌,顾染松了手。 趁乱,闻澜蝉将她抱到餐桌上。 顾染刚洗了澡,身上是宽松的黑衫睡衣,随便一扯扣子就尽数崩开,被褪到腰间。 闻澜蝉俯身吻她。 但吻的不是唇。 顾染骤然回神。 闻澜蝉这人吃软不吃硬,她不能强行推开闻澜蝉。 可她不想给。 稳了稳情绪,顾染轻轻托住闻澜蝉的脸,和她接吻。 得到顾染的回应,闻澜蝉果然放松下来。 她圈着顾染的腰,软软的蹭着顾染。 闻澜蝉很懂顾染的点。 被蹭出感觉,顾染跳下桌,将闻澜蝉推到沙发上。 两人的衣服一件一件剥落。 顾染握住闻澜蝉双手手腕,压过头顶。 她屈着膝,观察闻澜蝉的眼睛。 闻澜蝉现在的眼睛是红的,水光潋滟,饱含情欲。 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灰。 回想起这几天的相处,顾染终于意识到几分不对。 闻澜蝉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是正常的。 每次情绪积攒到爆发边缘,闻澜蝉都只是要和她接吻,求安抚而已。 比起学生时代,闻澜蝉的脾气反而是收敛了。 可她的眼睛…… 顾染差点就要问一句,分手是不是和她的眼睛有关。 这种状态,不可能是简单的用眼过度。 但她忍住了。 她每每在梦里探求的就是分手的原因,可在梦里她都不曾开心过,因为分手的原因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闻澜蝉背叛了这段感情。 而她,绝对不会原谅。 这样被她难堪都不生气的闻澜蝉,真的很没劲。 毫不留念的直接抽离,顾染懒洋洋的躺在了沙发上。 赤裸裸的羞辱。 她诚心想刺激闻澜蝉,闻澜蝉不仅不恼,反而淡定的提起膝盖。 听到细微的声音,顾染不可思议的支起身子。 闻澜蝉侧眼看她,眉眼轻挑,眼神挑衅。 顾染没羞辱到她,反而被羞辱了。 一时觉得可笑,顾染掐住她的手腕。 “闻澜蝉,求我。” 闻澜蝉眨眨眼,眸色盛开,妖艳的像是**的花。 她勾住顾染的脖颈,很轻的说:“点点,求你。” 她一点脾气都没,和顾染认识的闻澜蝉完全不一样。 顾染失神的想,她今天一整天做的“坏事”,在闻澜蝉眼里是不是只是自娱自乐? 她好像又输了。 妥协的松开闻澜蝉的手,顾染又躺下来。 闻澜蝉没动,她也没动。 过了会儿,闻澜蝉翻身趴在了她身上。 顾染抽出垫着的毛毯,盖住两人。 但腿盖不到,吹着暖气还是凉飕飕的。 顾染本想躺一会儿就去洗澡的,闻澜蝉的脸埋在她颈窝处,躺着躺着突然湿湿的。 顾染脑子宕机了几秒。 “你……” 她伸手一摸,眼泪都掉到她锁骨了。 闻澜蝉很少在她面前哭。 谈恋爱的时候都不会,每次哭了还要躲起来,不被她发现。 现在就软软的,抱着她,静悄悄的哭。 明明这么委屈,也不跟她发脾气。 是觉得亏欠她了吗? 这样的闻澜蝉好讨厌。 顾染扯毛毯给她擦眼泪,很诚恳的道歉:“对不起。” 闻澜蝉歪头躲开。 “和你没关系。” 她不是想哭,是眼睛不太受控。 上大学不到半年她就因为频繁画画导致眼睛出现问题,从不能分辨细微的饱和度到完全不能分辨颜色,大概是一年的时间,再从色盲到失明,又是半年。 可现在,一年的时间缩短到一天,还伴随着强烈的刺痛感。 第19章 她想,之后的日子她大概会经常“哭”。 但如果能让顾染心软……也行。 “好好好,跟我没关系,我单纯想跟你道歉。” 顾染扶着闻澜蝉起来,“走吧,洗个澡。” 她不太能接受闻澜蝉在她怀里哭。 七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顾染其实每天都记着,算着,一开始她盼望着闻澜蝉回来,给她一个解释,她跟自己说不管什么样的解释她都信,她甚至自己杜撰了无数个版本,来帮闻澜蝉开脱。 后来她不盼了,就戒了酒,想着就算闻澜蝉回来,也当素不相识。 再后来她又碰了酒,觉得人生没劲透了,她就想让闻澜蝉后悔。 赢一次也好。 所以闻澜蝉不可以在她怀里哭。 心软的感觉糟糕透了。 两人进到浴室,顾染打开热水,在热水放满浴缸之前要了闻澜蝉一次,温柔的哄着让她别哭了。 等闻澜蝉平复下来,顾染陪她泡了个澡。 浴室里的灯很亮,闻澜蝉似乎不适应光线,眼眸垂着,很疲惫的样子。 顾染摸摸她的眼尾,还是觉得这种红不自然。 “你看过医生吗?” 闻澜蝉懒懒的抬抬下巴。 看过,不止看过,还是世界各地的名医。 但没有一个能治好她。 顾染:“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打从心底就讨厌画画。” 闻澜蝉掀起眼皮,“只要接触跟艺术有关的事,就这样。” 她的眼睛平时没这么红,但今天在画室待了一天,陪满口艺术的伪君子聊了一天。 顾染不懂这种效应,不过她记得闻澜蝉确实是高一过半才选择学美术的,别的有想法的同学都是刚到高中就去联系美术老师了。 “你那时候成绩很好。”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学?” 这个问题,高二的顾染也问过。 美术生要集训两个月,到外面的画室学习,既耽误文化课,又见不到学校里的人。 闻澜蝉在画室偷偷哭过几次,给顾染打过一次电话,顾染没接到,她之后也没再和顾染说。 还是同画室的人和顾染提起,顾染才问她的。 “因为中考失利,我底子太差,没有信心。” 闻澜蝉的回答和高二那年一样。 顾染笑笑,用着高二的语气:“可你要是不失利,就没法跟我一个学校了,也不会认识我。” 闻澜蝉淡淡的勾了下唇。 确实。 那所高中虽然不是重点,但能考进去的也不算差。 大多是像顾染这样偏科严重的,各有特色,各有滋味。 很长一段时间里,闻澜蝉都觉得中考失利是给她的福报。 如果……家里不对她寄予偏执的厚望的话。 顾染抬手在闻澜蝉眼前晃晃,打断她的思绪。 “我问的是现在,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换份工作?” 明明也不缺钱。 闻澜蝉这样学什么都很认真的人,就算换一条路也会做的很好。 顾染一直觉得人生不该受限,等哪天不想写歌了,她就去开个民宿,听听风和旅途的故事。 “不换。” 闻澜蝉平静的说:“选了就不换。” 她和顾染不一样,她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就算分辨不出色彩,她的画也是最好的。 就算顾染恨她,她的顾染也是最好的。 所以不换。 “那你至少休息一阵吧。” 顾染没坚持,往身上抹了两下沐浴露。 她现在对待闻澜蝉的态度挺随意的。 如果是高中,她会大劝特劝,让闻澜蝉以身体为重。 知道回不到那时候,闻澜蝉冷淡的站起来,把淋浴打开,冲洗身上的泡沫。 顾染贴着浴缸,仰头看她。 察觉到顾染的视线,闻澜蝉低声问:“你明天有安排吗?” 顾染想了想。 “嗯,可能在家等demo吧。” 她其实不确定纪倩要多久才能录好。 准确的说,她没事干。 又不想让闻澜蝉知道她没事干。 闻澜蝉慢慢关掉淋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染。 “我明天没工作。” 顾染心领神会,“不想出门,要不一起追个剧,打个游戏,吃顿火锅?” 闻澜蝉学生时代喜欢追剧,但不打游戏,偶尔也就陪顾染玩点益智类游戏,消消乐之类的。 顾染提出这些无可厚非,闻澜蝉答应了。 即便她现在的眼睛没办法追剧,也没办法打游戏。 裹上浴袍,闻澜蝉站到洗手台的镜子前吹头发。 顾染跟着从浴缸里出来,站在她身边刷牙。 两人安安静静的,挺和谐。 处理完从浴室出去,闻澜蝉才发现两人用的是主卧的浴室。 而她现在站在顾染的房间里。 搬到这儿之后,她第一次进顾染的房间。 顾染也刚意识到这事。 拉闻澜*蝉洗澡的时候,她习惯性的进了自己房间。 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顾染侧头,对闻澜蝉说:“睡我这儿?” 她装的挺若无其事,但挺怕闻澜蝉真应下来。 她和闻澜蝉说过,家是很私密的地方,自己的房间更是。 以前的闻澜蝉能随便进出,现在不能。 闻澜蝉看一眼她的床,寡淡的笑了声。 “不是不让我碰你吗?” 第17章 是我想见你。 顾染抿抿唇,心虚的挪开视线。 “我……” “自己睡自己的吧,我现在睡眠比较浅。” “晚安。” 说完,闻澜蝉利落的走了。 没有学生时期的黏糊和小心眼,落落大方的,显得顾染过分较劲。 要重归于好的是顾染,连房间都不让进的也是顾染。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叹口气,顾染追进闻澜蝉的房间。 闻澜蝉刚先开被子,略红的眼睛带着一股无辜看她。 无端升起一股罪恶感,顾染侧头把外面的灯关了,然后走到闻澜蝉身边,推推她的肩膀。 “你往里点,我睡你这儿。” 闻澜蝉什么都没说,慢吞吞的给她腾了位置。 顾染躺进被窝,抬手按灯。 “啪”一声,卧室里暗下去。 闻澜蝉盯着天花板,失神的想着是关了灯,还是她已经失明了。 又或者,明天一觉醒来,太阳光铺满整个卧室,她伸伸手,感受到太阳的温度,摸到的却还是黑。 没有人会来搀扶她,她要从现在开始习惯黑暗。 想到这儿,闻澜蝉翻了个身,背对着顾染。 顾染原本是平躺着的,听到声音,她侧头看向闻澜蝉。 她隐隐能看到闻澜蝉的轮廓,孤单的,落寞的,好像这张床上,就只有闻澜蝉一个人。 闻澜蝉以前不会这样视她不存在。 闻澜蝉要粘着她,抱着她,感受她的温度,才能睡得很踏实。 顾染能感觉到,闻澜蝉没有那么需要她了。 那为什么要跟她复合呢? 轻轻扯一下嘴角,顾染转身,和闻澜蝉背对背。 这一晚,顾染睡得断断续续的,中途被噩梦惊醒好几次,醒来看到闻澜蝉在枕边,心跳的越发不安。 她梦到闻澜蝉和她分手,她问为什么,闻澜蝉就用很鄙夷的眼神看她。 她在梦里问闻澜蝉分手是不是和眼睛的伤痛有关,闻澜蝉明艳的笑起来,说是瞎了眼才和她在一起。 最后一次,她问闻澜蝉为什么复合,闻澜蝉用居高临下的态度说,“看你可怜。” 顾染从睡梦中惊坐起,她掐着床被,魂不守舍的重重喘气。 “顾染?” 闻澜蝉跟着起来,“做噩梦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顾染打了个哆嗦。 她回头,对上闻澜蝉那双冷淡的眼睛,梦里的虚景幻化成实景,深深刺痛着她。 闻澜蝉回来了,可是在梦里都没放过她。 “你好像一晚上都没睡好。” 没吃药的闻澜蝉睡眠浅,顾染每次惊醒,她都能感受到。 虽然不知道顾染梦到了什么,但看顾染看她的眼神,大概能猜到。 连顾染梦中的她都不是好人。 “没事。” 顾染缓过神来,掀开被子下床。 “我去做早饭,面条可以吗?” 闻澜蝉摇头,“我想再睡会儿。” “好。” 顾染温柔的笑笑,走了。 冷静,平淡,年上的成熟姿态。 但其实闻澜蝉大她两岁。 闻澜蝉是15岁回国的,本该读初三,但因为跟不上国内的教育,只能留级从初一开始。 和顾染相遇,真的是一种缘分。 第20章 可惜,成了孽缘。 但闻澜蝉不后悔。 学生时期的顾染……不算一个合格的恋人。 打开抽屉,闻澜蝉翻出藏匿的药吞下,然后给文瑾发消息—— 【看不到颜色了。】 一觉睡醒,连顾染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时间尚早,文瑾没回消息,大概是还没睡醒。 闻澜蝉放下手机,窝进被子里。 药劲上来,她合上眼,枕着顾染残留的味道,渐渐入睡。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闻澜蝉洗漱完走出房间,顾染正坐在客厅吃披萨。 一茶几的垃圾食品,她边吃边追剧,不亦乐乎。 一瞬间,闻澜蝉仿佛看到了过去的七年。 没有闻澜蝉的日子,顾染过得更惬意。 “醒啦。” 顾染欢快的声音将闻澜蝉的思绪扯回。 “给你留了粥,在厨房。” “嗯。” 餐桌上有顾染炒的菜,闻澜蝉简单吃了几口。 她刚睡醒,胃口不佳。 吃完,她坐到顾染身边,贴着她的肩。 顾染换了个没看过的电影。 “刚出的,评分挺高,看看?” 闻澜蝉自然没意见。 她现在看什么都像古早电视机里的黑白屏。 顾染选的是个文艺片,黑白色不影响氛围,但看着很吃力,闻澜蝉低垂着视线,没太花心思去看。 顾染倒很喜欢,听到有感觉的台词还会记录下来。 注意到闻澜蝉没认真看,顾染仿佛被浇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每次她有一点点心软的时候,她都来不及说服自己,闻澜蝉就让她清醒了。 这人一点都没变,对于她喜欢的东西,闻澜蝉根本就不在乎。 她喜欢动画,闻澜蝉说幼稚。 她喜欢文艺,闻澜蝉说矫情。 她喜欢热闹,闻澜蝉嫌吵。 她们其实从来都不在一段频率上。 顾染更加坚定心里的想法—— 这段感情曾经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她就要以什么样的方式还给闻澜蝉。 宁可谁都别好过。 温情的将闻澜蝉带到怀里,顾染笑着问:“今天不评价光影效果了?” 闻澜蝉神色无异:“嗯。” 这样冷淡,顾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闻澜蝉就是这种人,自私,冷血。 她侧开视线,没所谓的继续欣赏文艺。 闻澜蝉看向她,目光怔怔,却很柔和。 没持续多久,待电影放完,她就平静的收回了目光。 好似从未发生过。 顾染安静的写了会儿观后感。 她现在不是那个喜欢在闻澜蝉耳边聒噪剧情的幼稚小孩了,专注沉敛,喜怒不外放。 也意味着,她和闻澜蝉不会再那么亲密了。 人果然都是会长大的。 写完影评,顾染拿来两个游戏手柄。 “玩吗?” 闻澜蝉接过,没拒绝她,“我不太会。” “我教你。” 顾染喜欢玩格斗游戏,场面很炫酷的那种,操作稍微复杂,她搂着闻澜蝉,耐心的教她每个按键的功能。 “这个打,这个踢,这个跳,你看,等能量条蓄能充满就可以发动连招,人物头上红色是血条,蓝色是能量,血条快清零就要去补血,补血在这边,等绿色方块弹出来,你吃掉它就行,不能吃黄色和橙色啊,会有副作用。” 知道闻澜蝉对颜色敏感,顾染特意用颜色来教。 闻澜蝉握着手柄的手指微微紧了紧,面上没露出任何异样。 “嗯,知道了。” “那你试试。” 顾染笑着把画面调出来。 游戏开始的进度条缓缓前进,闻澜蝉盯着进度条,只看到模糊的影子。 游戏开始,画面一闪,闻澜蝉感到眼睛一阵刺痛。 那种想流泪的感觉又来了。 她握住游戏手柄,若无其事的在顾染的教导下按动控制键。 前期一切都很顺利,节奏慢慢快起来,闻澜蝉看不到逐渐清零的血条,只能凭感知控制。 顾染提醒她去补血。 手指晃了晃,闻澜蝉一连接了几个黄色和橙色的方块。 顾染皱皱眉,感觉哪儿不对劲。 刚开始玩的时候她也反应不过来,经常乱吃方块,但闻澜蝉这种对颜色敏感的人会在游戏前期难度还不大的时候就这么迟钝吗? 她轻轻出声:“绿色,快吃。” 没有任何迟疑的,闻澜蝉按动跳跃键吃下方块。 画面里人物的身体却被定格一瞬。 这是橙色的副作用。 黄色的副作用是让动作变迟缓,玩到现在,闻澜蝉不用眼睛看也明白了—— 她暴露了。 没有再管游戏,闻澜蝉侧头,和顾染四目相对。 顾染很平静的问:“你知道哪个血条,哪个是能量条吗?” 闻澜蝉不知道。 她甚至都看不到顾染口中的血条和能量条。 顾染没有急着要一个答案。 用遥控器把电视屏幕关掉,顾染盘起腿,正面对着闻澜蝉。 “你眼睛怎么了?” 在答应顾染玩游戏的那刻闻澜蝉就猜到会被发现,她不慌不忙的放下游戏手柄,没有解释,只是问:“分手那天,你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顾染愣了一下,“红色。” 原来是红色。 闻澜蝉微微扯一下唇,眼睛里有片刻的释然。 顾染反应过来,“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分辨不清颜色了吗?可是……” 最初去画展的时候,施颖的那些画是闻澜蝉亲手排的,还有窗帘和灯的颜色,都是闻澜蝉挑选的。 要说眼睛出问题,应该是她们复合那天,闻澜蝉找朋友来帮忙。 “就断断续续的,有时候能看清,有时候看不清。” 闻澜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站起来要走,顾染抓住她的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和你说什么?” 闻澜蝉站着看她,眼神平淡,早已接受了这样不公的安排。 “告诉你,我分不出颜色了,所以不得不放弃学业接受治疗。我很快会成为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色盲,而你在重点大学参加比赛拿奖学金,你的未来会比我耀眼的多,我觉得配不上你,这样和你分手,你会好受点吗?” 顾染迟疑:“这是分手原因?” “不是。” “但这是你想听的。” 闻澜蝉的手,从顾染掌心抽离。 “分手原因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太幼稚了,我那时候情绪不好,没办法跟一个处处要哄的小孩谈恋爱。” 处处要哄的小孩。 顾染听笑了,可又无从辩驳。 这个评价一点都没错。 她跟着站起来,“分手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你啊。” 闻澜蝉温声笑着,云淡风轻,“其实我大学没什么零花钱的,租房和去找你的机票,都是我自己赚的。我在街边卖画,素描和彩绘,一张50到200不等,赚挺多,可我很讨厌画画,画着画着,我就看不清了。” 这样的变故,在她嘴里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有些人喜欢强调付出,而有些人就只想付出。 闻澜蝉是后者。 顾染嘴角的弧度凝固在这一刻。 她望着闻澜蝉,唇瓣微微颤动,想问为什么。 明明可以告诉她的。 闻澜蝉说:“因为那是我的事,是我想见你。” 第18章 恨吧,恨她吧。 闻澜蝉不是那种被误会就想解释的人,告诉顾染这些,也只是希望顾染不再被和她有关的噩梦困扰。 如果要诉说委屈,她不比顾染少。 眼睛出问题之后,闻澜蝉第一时间给顾染打了电话,顾染当时赢了一个文案比赛,还赚了一笔奖金,特别高兴,闻澜蝉就不想告诉她,不想给她添堵。 她不是没有找过合适的机会,她不止一次的想说,想问顾染怎么办,可是顾染一个穷学生能怎么办,一场比赛的奖金还不够治疗费的零头。 闻澜蝉只能和家里妥协。 但有一点闻澜蝉没撒谎,她真的怕被顾染拉开差距。 她的恋爱观,是两人要平等。 这七年里,她也不是没有过不管不顾放下一切回来找顾染的冲动,可但凡她少努力一点,都追不上现在的顾染。 闻澜蝉是个要强的人,她不允许自己做顾染的挂件。 她只能选择分开。 “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留给顾染平复情绪的空间,闻澜蝉换鞋出门。 顾染想拦她,怕她辨别不清颜色会有危险,可思绪混乱,开口时慢了一拍,闻澜蝉接到电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21章 又是那个朋友吗? 她上到露台,远远的望着闻澜蝉的影子变成一个小黑点。 直到看不见。 手机响了好几声,顾染拉开躺椅坐着,戴上耳机,听纪倩发来的demo。 纪倩音准在线,但哪儿怪怪的,顾染说不明白,她给施颖发了消息,让施颖来一趟。 没出的新歌外传不合适,但顾染相信施颖的人品,用自己的手机给她听一遍问题不大。 很快施颖来了,听了歌,皱眉说:“气息问题,不应该啊。” 纪倩可是老前辈了。 顾染把demo关了,给纪倩回消息:【好听的。】 施颖看到了,笑着说:“这么哄她?” “她不可能不知道问题在哪儿,何必我这个圈外人来说。朋友嘛,就是用来制造夸赞,提供情绪的。” 顾染开了两瓶橙汁,递一瓶给施颖。 施颖握住瓶罐,想起两人在便利店当酒鬼的那些日子。 “刚认识的时候你说我唱歌好听,该不会也是哄我吧?” 顾染不置可否,“你当时天天喝酒,嗓子都是哑的,我当时天天喝酒,脑子都是糊的,你说好听不好听。” 施颖乐了。 她笑两声,突然想起什么,挺心虚的扫扫周围。 “闻老师不在?” 闻澜蝉对她有敌意,她自己开门进来,大咧咧的和顾染回忆往昔,挺不合适的。 “嗯,不在。” 顾染抿了口橙汁,情绪跌下来。 “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和我分手了。” 和她梦里那些苦衷差不多。 每次在梦里她都会原谅闻澜蝉,在现实里却做不到。 她真的心存芥蒂。 施颖问:“好像?” 闻澜蝉是知名画家,顾染再信任施颖也不能随便告诉她闻澜蝉的眼睛出了问题,至于说“好像”,是因为她觉得闻澜蝉给的两个理由都有遮掩事实的嫌疑。 “不确定。” 顾染笑笑:“不说这个。” 看她笑得挺艰难,施颖叹口气,“你记得吗?《道歉》爆红那晚,咱俩盯着数据,兴奋的一整晚没睡着,我跟你说我要戒酒了,你犹豫两秒说行啊,你陪我戒酒,结果过了一小时,你又说不戒,戒了就写不出歌了,又过两小时,你说戒,不能再浑浑噩噩了。” 顾染当然记得。 她反反复复给施颖发了十几条消息,一会儿反悔一会儿发誓的,施颖让她想清楚再说。 顾染觉得自己每次都想清楚了,又每次都有新的想法。 施颖:“你真的很拧巴,看似每个微不足道的理由都能改变你,但其实是你自己说服自己,可你明明就不想。” 一针见血。 顾染捂脸。 “你干嘛?” 施颖骂她:“你拿我气闻老师,我猜都能猜到闻老师为什么和你分手,你幼稚死了。” 顾染确实是个幼稚又拧巴的人,她想确认闻澜蝉心里是不是还有她,就故意提及施颖来刺激闻澜蝉,她一边在意,一边让闻澜蝉吃醋,真吃醋了难过了崩溃了,她又不高兴,嘴里说着没意思,其实心疼坏了。 根本不用闻澜蝉做什么,她就一输再输。 丢人现眼。 但顾染对“幼稚”这个词有阴影。 一听到这两字,她就想起闻澜蝉冷冰冰和她分手的样子,生理性厌恶从心底蔓延全身。 “我和你们相处的时候,不幼稚吧?” 她试图要一个否定,来证明闻澜蝉是错的。 施颖想了想,很认真的答:“你和普通朋友相处时不会,圈里对你的一致评价是体贴浪漫,和你做朋友没负担,觉得你嘴严,又会安慰人,她们有事都愿意和你说。但我最初认识的你不这样,一点小事你就蹦老高,情绪不稳定,还爱哭,我想闻老师记忆里的你也是这样。” 很好,很符合闻澜蝉说的幼稚、矫情、吵闹的形象。 顾染想捂她的嘴。 施颖继续说:“我在想,你会不会是把不好的情绪都给了最亲近的人,上次阿姨来给我送饭,她也说你脾气差,让我多担待。” 有时候过于亲近是把双刃剑。 因为亲近,因为这个人与众不同,又因为日日夜夜的相处,人隐藏的坏习惯和坏脾气就都会暴露出来。 这样想想,其实闻澜蝉挺容忍顾染的。 除了眼睛出问题之后她用“幼稚”、“矫情”、“吵”三个词形容过顾染,别的,她从来没说过。 顾染不好,不完美,闻澜蝉包容着她,惯着她,真的在把她当小孩。 抿抿唇,顾染苍白解释:“刚恋爱那会儿,不是这样的。” 刚开始都是她主动,她会细心观察闻澜蝉的情绪,在闻澜蝉每个有需要她的瞬间出现,她会哄着闻澜蝉,会把每周零花钱省下来给闻澜蝉买吃的买花,她给闻澜蝉的偏爱重到她妈都发现了,以至于在她跟妈妈出柜时,范女士惊讶又平静的接受了。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大概是异地恋之后,她挺没安全感的,闻澜蝉总是在被要微信,在被表白,她就想要闻澜蝉多照顾她一点,对她更上心一点。 她开始撒娇,开始无理取闹,开始要闻澜蝉把时间都给她。 闻澜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她都做到了,街头卖画,租房,车票,桩桩件件都在证明她对顾染的感情。 到底是距离让顾染没察觉到闻澜蝉的异样,还是她被这段感情惯的太娇气了? 顾染觉得后者更多。 “其实有阵子我觉得自己挺配不上她的,她家世好,随便一件外套就千把块,我给她买的礼物都拿不出手,她还在国外待过,说英语的劲比英语老师还有范,为了追赶她,我真特别努力读书。等我知道她喜欢我,我慢慢就有点恃宠而骄了,到后来……” 就不自卑了。 可闻澜蝉说她害怕被顾染拉开差距,说明顾染没做到一个女朋友该做的不是吗? 她让闻澜蝉不安了。 闻澜蝉没骗她,分手真的是因为她幼稚。 时过境迁,突然想明白这些,顾染挺唏嘘的。 但仅此而已。 任何问题都是可以沟通的,能分手还是因为不够喜欢。 闻澜蝉有极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她就没想过分手。 点到为止,顾染扯开话题:“播客的采访有提纲吗?” 一般来说,都是提前拟好采访问题的,毕竟是直播,提问之后卡住会很尴尬。 “没有,但大概是创作上的问题,应该不会问你私人的。” 聊得差不多了,施颖起身,“明天开展,早点来。” 顾染比了个“ok”的手势。 施颖就走了。 顾染握着手机给闻澜蝉发消息:【忙完我来接你。】 闻澜蝉:【不用】 冷淡回完消息,闻澜蝉将手机静音。 文谨在带她做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多吃点吧,关键时刻脂肪能救命的,你这样的身体,生病的概率都比别人大。” 闻澜蝉说:“哦。” 但不。 眼睛的检查结果也和往年一样,文谨捏着检查单,很苦恼。 “到底病症是什么啊?” 闻澜蝉简直是她医学生涯的一大阻碍。 她转头对闻澜蝉说:“可能多吃点,心情好,病就好了。” 不无道理。 闻澜蝉冷声拒绝:“不要。” 文谨抓狂。 “你想怎么样啊?祖宗。” “去画室吧。” 闻澜蝉似乎心情不佳。 挺压抑的。 两人上了车,文谨把检查单扔到后座。 “你怎么了?跟顾染吵架了?” “没有。” 她俩一向不吵架。 闻澜蝉一吃醋就单方面和顾染冷战。 文谨:“要不你去找她吵一架,发泄出来有利于缓解情绪和压力。” 闻澜蝉摇头:“我不会吵架。” 从小她就没有吵架的资格,她嘴笨,不及顾染。 “可惜。” 文瑾看她一眼,悠悠转动方向盘。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闻澜蝉没有瞒着,“顾染知道我看不到颜色了,也知道了一点分手的原因。” 一点,只是一点。 具体的原因,文瑾都不知道。 她挺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跟她分手?你父母不同意吗?” 文瑾就见过闻澜蝉父母一回,感觉挺不好说话的。 “他们同不同意我都不在乎。” 闻澜蝉把车窗降下来,看外面没有色彩的车水马龙。 “我知道如果不提分手,我诚实的告诉她我要出国治疗,她会等我,可我不知道需要她等多久,也不确定她身边是不是会出现更优秀的人,如果出现了,我是放过她还是以女朋友的身份绑架她,其实两者都对她不公平。” 第22章 “而且我情绪不佳,已经拒绝过很多次她的邀请,她那个人很倔的,脑子也不会拐弯,哪天我再深深的伤了她,她还要在心里为我开脱,多可怜啊。” 文瑾懂了,“所以,宁可分手,把话说得重一点,让她记恨你?” “算吧。” 闻澜蝉看累了,慢慢垂下眼眸。 其实不全是,她有私心的。 她用了一整个高中生涯来勾引顾染,她怎么舍得让顾染忘记她。 恨吧,恨她吧。 就好像这七年,她从未缺失顾染的生活。 第19章 喜欢你。 顾染又发了几条消息给闻澜蝉,但都没得到回复。 她回客厅打了会儿游戏,接到纪倩的电话,问她去不去k歌。 顾染不免诧异,纪倩在圈里是有口皆碑的敬业,现在歌没录完,她居然要去玩乐。 是压力太大了吗? 有点不放心纪倩,顾染到隔壁拉上施颖一块去了ktv。 到包厢,闻澜蝉回了消息,说在画室。 顾染想了想,给她发了定位。 【离你远吗?】 闻澜蝉:【不是说今天不出门吗?】 顾染到走廊给她打电话,解释说:“朋友心情不好,过来看看。你呢?还没忙完?” 闻澜蝉没回答。 她刻意留给顾染时间冷静,顾染却因为朋友一句心情不好就出来安慰别人。 她的退让就像个笑话。 “怎么了?” 察觉到闻澜蝉的情绪,顾染心底跳跃一下。 突然又有学生时期谈恋爱的感觉了,闻澜蝉为她吃醋,占有欲发作不理她,她追着闻澜蝉哄,说尽情话,大多时候闻澜蝉都会软在她怀里,红着眼睛原谅她。 每次冷战过后的亲吻似乎都更甜,对顾染来说是调情手段。 那时候的闻澜蝉真的把她哄得一愣一愣的。 闻澜蝉直接把电话挂了。 顾染皱着眉看一眼手机,没哄。 她转头进包厢,和朋友们唱歌。 两个专业歌手在哪儿较劲,你一首我一首的,嗓音越来越放得开。 顾染举着荧光棒当气氛组。 唱了一个多小时,纪倩唱累了,把话筒扔给她。 “到你了。” 下首歌是施颖点的,挺有年份感,叫《下一个天亮》。 专业歌手进调:“用起伏的背影,挡住哭泣的心,有些故事不必说给每个人听,许多眼睛,看的太浅太近,错过我没被看见那个自己……” 顾染跟着音乐摇晃。 这歌听着容易,但不简单,施颖挺照顾她,把耳熟能详的副歌留给她。 她刚举起话筒,余光就瞥见门口有影子掠过。 没受影响,顾染自顾自的唱:“等下一个天亮,去上次牵手赏花那里散步好吗,有些积雪会自己融化,你的肩膀是我豁达的天堂。” 两人站起来面对面合唱:“等下一个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顾染虽然不是专业歌手,但耳濡目染,唱歌不差,就ktv里的设备,乍一听居然没被施颖碾压,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又十分有默契,情景演绎的跟拍mv似的。 纪倩看羡慕了。 她现在的状态可能都不如顾染。 没唱尽兴,顾染选了首欢快的小甜歌——《简单爱》。 还是施颖开场:“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我想大声宣布对你依依不舍……” 门口的影子晃了晃。 顾染视若无睹。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她指着施颖,“我想带你骑单车,我想和你看棒球,想这样没担忧唱着歌一直走。” 施颖笑笑,到高潮就举起话筒跟她合唱。 纪倩起来去上厕所,打开门,看到门边靠着个人,文文静静的,垂着头,不知道在等什么。 为了不被狗仔追着,纪倩特意选了个偏僻的ktv,今晚就她们一个包厢的客人,这人站在这儿……是私生吗? 可要是私生,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见着她居然不跑。 包厢里一首歌唱完,顾染和施颖都注意到她这边。 “闻老师?” 施颖先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闻澜蝉空洞的眼神望向顾染。 “回家吗?” 顾染挑挑眉,“刚开始呢。” 闻澜蝉没再说话,又低下头。 气氛挺古怪,纪倩向施颖投去眼神询问。 施颖笑着介绍:“这位是闻澜蝉闻老师,我画展的艺术顾问。” 没多说别的,由她介绍也不合适。 纪倩听过这个名字,当场笑起来,“闻老师进来一起玩?” 都是聪明人,闻澜蝉为谁来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没必要问。 闻澜蝉没给回应,顾染也说:“一起玩呗。” 闻澜蝉这才动了动,进门。 纪倩出去上厕所,施颖点歌,问闻澜蝉喜欢什么歌。 闻澜蝉摇头。 “我不太会中文歌。” 她中文都是初高中六年才学利索。 施颖翻了翻屏幕,“有英文歌,闻老师唱吗?” “嗯。” 闻澜蝉从她手里接过话筒。 顾染没唱,把话筒给了施颖。 她英语一般,念都念不明白,就更不用说快节奏的唱了。 闻澜蝉看她一眼,眼神挺冷。 施颖握着话筒,觉得尴尬。 很尴尬。 歌词更尴尬:“babytonight'sthenightiletyouknow.babytonight'sthenightwelosecontrol……” 这歌,她和闻澜蝉唱,合适吗? 显然不合适。 顾染还坐在沙发上吃水果,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看闻澜蝉也一脸的风轻云淡,施颖清清嗓子,硬着头皮接歌。 她的嗓音比较浑厚,适合英文歌,不带什么感情的把词唱出来,听着也就那样。 蒙混过关。 轮到闻澜蝉。 “thebestyoueverhad.ihityouwiththebeststroke.freestyleandthenthebreaststroke.tilyoublowingcigarettesmoke.andnowthebed'sbroke.” 冷清到能让人产生欲望的嗓音,或许唱歌技巧不如专业歌手,却有种缓缓叙述的故事感,明明歌词大胆,在她身上却看不到任何亵渎。 顾染能听懂。 每个单词都能听懂。 她的英语是闻澜蝉亲手教出来的,对身体的探索也是。 现在闻澜蝉又在教她。 以另一种方式。 喉咙微微滚动,顾染起身出去,和回来的纪倩擦肩而过。 纪倩听到了闻澜蝉的歌声。 她脚步微微一滞,侧头看闻澜蝉唱歌的模样。 温温和和的没一点杀伤力,和专业的施颖比,居然并不逊色。 纪倩听得很清楚,闻澜蝉唱歌是没有专业的技巧性的,但打动人心的,往往就是那一点非技巧的东西。 这就是她现在录歌缺少的。 果然放松心态来k歌是有好处的,纪倩进门,想和闻澜蝉探讨探讨,就见闻澜蝉放下话筒,冷冰冰的从她身边绕过。 一整个人生人勿近。 纪倩打了个哆嗦,“嘶,好冷。” 施颖则是长松一口气。 “你可回来了,还是我俩唱吧。” 那俩,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顾染在洗手间洗脸。 她拢着长发,脸湿漉漉的,呼吸有些急促。 水声持续不断,“吱嘎”的开门声混在其中,顾染没听到。 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 顾染愣了愣,抬头看向镜子。 闻澜蝉贴住她的背,下巴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双泛红的眼睛和镜中的顾染对视。 冷艳、无情,又缠人。 顾染握住闻澜蝉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轻轻一抱,闻澜蝉配合着她坐到了洗手池上。 闻澜蝉低头和她接吻。 水声未停,吻到动情,顾染掰开闻澜蝉的膝盖,腰身贴上去。 闻澜蝉偏开头,不愿意再亲了。 模样比来时更冷淡。 顾染知道,这时候就该哄她了。 但顾染没这么做,只问:“换个地方?” 语气轻浮。 手心捏紧,闻澜蝉被激怒到发作边缘。 可她只是抿了抿唇,说:“好。” 什么样的报复,她都接了。 顾染眉头一皱。 逆来顺受的闻澜蝉,她更想要了。 洗干净手,顾染牵着闻澜蝉从ktv里出去。 她的车停在巷子里,这地偏僻,没人,黑漆漆的连路灯都没有。 顾染领着闻澜蝉进到后座,门窗紧闭,她让闻澜蝉坐到自己腿上。 昏暗不见一丝光线的密闭空间最适合接吻。 第23章 闻澜蝉搂着顾染的脖子,主动将自己送给她。 顾染懒懒的往后靠,手指碰到闻澜蝉的裤腰,觉得麻烦。 “我给你买些裙子穿吧。” 闻澜蝉的主动戛然而止。 她摸一下顾染的耳垂,想起很久以前。 她当时不喜欢顾染穿暴露的服装,露脐、短裙、短裤,都不允许,别人多看顾染一眼,她都要吃醋的程度。 那时顾染什么都答应她。 现在的顾染却为了方便,要她穿裙子。 轻视她,把过去的一切都还到她身上,也是顾染报复中的一环吗? “嗯,好。” 闻澜蝉微微撑起身子,握着顾染的手,带她将裤腰上的扣子一颗颗解开。 她哄着顾染,语调轻的像是在漂浮:“不麻烦的。” 如果嫌麻烦,她自己来就是。 只要顾染喜欢。 顾染没表露喜欢还是不喜欢,她面无表情的摸摸闻澜蝉的头发,学者闻澜蝉的语气说:“乖。” 闻澜蝉一僵。 她慢慢掐住顾染的脖颈。 没施力,手指一根一根展开,覆住顾染的肌肤。 每一处暴涨的青筋都在向顾染发出邀请—— 想占有。 车窗外月影融合,闻澜蝉依稀看到一点光泽。 她吻在顾染唇心,似偷吻了月亮。 顾染没动,神情倦怠,还不如唱歌时来劲。 闻澜蝉似乎不能提起她的兴致。 眉头皱得更紧,闻澜蝉按住她的肩膀,低声摇曳。 “顾染…*…” 顾染抬眼,看她眉眼间染上动情的红晕。 “嗯?” 闻澜蝉凑到她耳边:“喜欢你。” 顾染的心跳慢了一拍。 “什么?” 闻澜蝉悠悠喘息。 “喜欢你。” “好喜欢你。” 第20章 帮帮我吧。 狭小的车厢里,急促的呼吸声异常清晰。 顾染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夹杂着闻澜蝉用手指敲动她脖颈的旋律—— “咚。” “咚咚。” “咚咚咚。” 她抓住闻澜蝉作乱的手指,低声:“别玩了。” 闻澜蝉眯了眯眼,靠在她肩膀上。 “不喜欢吗?” 问得很轻,语气漂软,像个妖精。 顾染没说话,一手搂着她,俯身抽纸。 后座有备用的衣服,顾染先帮闻澜蝉擦干净,然后松开她,让她自己换衣服。 接着懒洋洋的擦自己的手指,她歪着头看闻澜蝉,动作细腻缓慢,又带着涩气。 闻澜蝉当着她的面换好衣服,把弄脏的衣服塞到座椅底下的衣篓里。 风平浪静的,好似家常便饭。 不像学生时代,做完要捂紧被子,背对着顾染,害羞到不让碰也不让抱。 顾染伸手把她抱到怀里,贴着她的背,温柔的和过往没什么分别。 但不是安抚,她咬住闻澜蝉的耳垂,手伸进衣摆,往上捏。 很浪荡的回:“喜欢啊。” 听不到真心。 仅仅是喜欢,不是喜欢你。 不是喜欢闻澜蝉。 闻澜蝉侧头靠着她的肩,想吻她。 顾染不为所动,漫不经心的低头划了划手机。 手机里有范女士的未接来电,她唱歌时打来的。 挑挑眉,顾染瞥一眼闻澜蝉,回拨。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范女士先发制人:“你搞什么?网上说你和那个叫什么纪倩的歌手关系很好,你到底是和施颖好啊,还是和她好啊?大过年的,你总得带一个回来吧。” 闻澜蝉眉心一蹙。 顾染无奈的笑。 “妈,她俩都只是我朋友兼同事,我不能随便拉一个人跟我回家过年吧。” 范女士思考了两秒:“你现在没对象?这么多年,就不打算再找一个?” 听的出来,她真的很担心顾染孤独终老。 毕竟顾染一个人远在明都,一年到头就回家那么几次,范女士要了解她的生活还得时刻关注新闻。 要是有人在顾染身边陪着,她能放心点。 “妈……” 顾染玩味的眼神落在闻澜蝉身上。 女朋友吗? 有的。 能带回家吗? 不能。 她笑着开口:“暂时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妈你就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再攒点钱,我带你环游世界去。” 闻澜蝉浑身一颤,眼睫低低的盖下去。 她的女朋友,前一秒还在玩弄她的身体,下一秒就和妈妈说没有女朋友。 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是报复,还是赌她不会生气? 顾染转过来亲了她一下,像是安慰,又像是另一种嘲讽。 范女士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顾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视线盯着闻澜蝉泛红的耳朵。 这样耐着情绪,压着脾气,又处于羞赧中的闻澜蝉,很美,很绝。 挂了电话,顾染低头想吻闻澜蝉,却被躲开了。 她捏住闻澜蝉的下巴,明知故问:“生气啦?” 闻澜蝉不理她,眼睛闭着,唇瓣紧抿。 顾染轻蔑的笑了声。 “有什么可生气的?你不也从来没把我介绍给你爸妈吗?” 别说爸妈,异地恋那两年,闻澜蝉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明明可以用她挡桃花的,闻澜蝉拒绝别人却只用“不行”这两个字。 她在闻澜蝉那儿才什么都不是。 闻澜蝉缓缓抬眼。 眼睛又红了一圈,雾蒙蒙的,氤氲了一层水汽。 像是被顾染惹哭了,楚楚可怜。 皱着眉碰碰她的眼睛,眼泪溅在指尖,顾染的心慌了慌。 “你哭什么?” 闻澜蝉沉默的垂着头,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 “别哭了,我补偿你行吗?” 顾染不是闻澜蝉,做不到她说分手时的铁石心肠。 闻澜蝉终于是看她。 “你和别人互唱情歌,连阿姨都觉得你们有暧昧关系。” “你怎么补偿我?” 委屈到令人心软的语气。 顾染帮她擦泪。 “你想我怎么补偿?” 闻澜蝉抓住她的手,“去画室,现在。” 不想顾染再回去唱歌。 想让顾染看看她的生活,再融入她一点。 不是什么有难度的补偿,顾染答应了。 她给施颖发了条消息,告知自己有事先走,还让施颖注意一下纪倩的情绪。 施颖回了个“ok”。 顾染笑笑,驱车带闻澜蝉去画室。 闻澜蝉的画室也挺偏的,和ktv就半小时路程,拐了几个黑漆漆的路口才看见独栋的小洋楼,藏在黑夜里,像是鬼屋。 停了车,顾染打开手电筒,怕闻澜蝉看不清,她特意伸手去牵,却见闻澜蝉淡定自若的在黑暗里前行。 她缩回手,拧着眉看闻澜蝉轻车熟路的走到台阶上,走路的样子很奇怪,顾染一时说不上来,脑子里无端浮现出曾经在路边碰到的盲人。 她摇摇头,把想法甩出去。 只是看不到颜色,怎么就上升到盲人了? 闻澜蝉摸黑打开门。 她现在夜盲挺严重的,没灯的环境下一点都看不到,但灯光强烈了容易刺激眼睛,所以画室里也都是偏暗的灯。 突然开灯,也不伤眼。 听到动静,文瑾出现在楼梯口。 “怎么回来了?” 闻澜蝉抬起眼,眼睛眨两下,适应光线。 正诧异于文瑾出现的顾染注意到闻澜蝉的动作。 眨眼,她和闻澜蝉的秘密。 文瑾身上穿的是睡衣,明显住在这儿,她对闻澜蝉用了“回来”的口吻,闻澜蝉还对她眨眼。 她们什么关系? “画画。” 闻澜蝉言简意赅,牵着顾染上到三楼。 三楼有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挂着闻澜蝉的画,色泽鲜明,每幅画里都有几十种颜色,细致到头发丝,用色大胆到令人惊艳。 文瑾站在楼梯右边的尽头,那儿有扇乳白色的门,往里应该是她住的房间。 闻澜蝉带着顾染走向左边,同样乳白色的门,推开,正中央摆着一副画架,墙壁两侧堆积着画框,还有一些画废的白纸。 看样子是闻澜蝉画画的地方。 顾染捡起一张地上的纸,摊在手心。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想让你做我的模特。” 闻澜蝉在画框堆里找到用塑料袋装着的衣服,递给顾染。 “换上。” 透明塑料袋,一眼就可以看到是白色的衣服,真丝质感,挺透的。 顾染没接。 她可没答应当模特。 “我看不见颜色。” 第24章 闻澜蝉说:“只能画白色。” 很低哑的,求人的口吻。 “点点。” “帮帮我吧。” 第21章 做我的模特。 一个辩不明颜色的艺术家,温柔的,缱绻的,以最真挚的嗓音发出请求。 令人动容。 望着闻澜蝉那双漂亮却残缺的眼睛,顾染最终妥协。 画室里没有别的房间,半响没等来闻澜蝉的指路,顾染皱一下眉。 “在哪儿换?” 闻澜蝉挺直腰坐在高脚凳上,一条腿曲着踩着凳腿,一条腿笔直的竖着,好整以暇的看她。 那眼神仿佛在问:你装什么? 她一句话没说,顾染都觉得自己被骂了。 抿抿唇,顾染开始脱衣服。 闻澜蝉慢条斯理的把房间里的暖气温度调高。 顾染想说自己没那么虚弱,不至于换个衣服就冻着,可在取出塑料袋里的衣服时,她愣住了。 哪里是衣服,分明就薄薄的一片布料,外观和浴袍差不多,但没扣子也没腰带,长度不过膝,除了质感舒适,跟套了个塑料袋没分别。 顾染挺不明白这种衣服存在的意义的。 可这件衣服出现在闻澜蝉的画室里。 “你原本是打算给谁穿的?” 对面房间的那个人吗? “砰!” 闻澜蝉打开一罐白色颜料。 神情淡淡的,仿佛没听见顾染的提问。 顾染皱眉,刚想开口,闻澜蝉就竖起食指抵住唇心:“麻烦模特保持安静,以及……” 她视线扫过顾染身上尚存的衣服。 “脱干净。” 顾染低头看一眼自己,笑了。 她身上可就剩内衣裤了。 闻澜蝉指指她的胸口,指尖慢慢下移。 许是房间里温度太高,顾染轻易的出汗了。 喉咙、胸口、小腹,都滚烫滚烫的。 闻澜蝉眼神如初,干干净净的,没半点欲望。 仿佛真是对待一副普通的画。 不想又输给她,顾染一咬牙,脱了。 薄薄的白色布料堪堪挡住,她抱着双臂,交叠双腿坐着,尽可能保持冷静。 脸皮还是不可抑制的烧起。 太羞耻了。 闻澜蝉拿着干净的画笔走来。 她将布料扯到顾染肩膀,敞开,又抓着顾染的手按在椅子后面。 “不要动。” 挺凶,面无表情的,好似摆弄供人参观的艺术品,以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开放程度,都由她说了算。 羞耻感在顾染心底膨胀。 她碰碰顾染的膝盖,撞开。 画笔扫过腿心,似有似无的痒。 顾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这样了,记住了。” 画笔在她指尖转了一圈,闻澜蝉摸摸顾染红的能滴血的耳朵,将散落的发丝勾至耳后。 她俯下身,在顾染耳边说话:“对我要放开。” 她用最清纯平淡的表情,说着最大胆暧昧的话。 顾染耳朵的红蔓延到全身。 “你快点。” 闻澜蝉勾勾唇,转回去坐着。 准备工作没做完,她弯腰一罐罐打开颜料,融合,再调至画板。 动作行云流水,对颜色的敏感度还高于能看清的顾染。 顾染瞧着,微微皱眉。 “你不是……?” “可以不用眼睛看。” 失明的时候,闻澜蝉都在画。 比现在更难,她的画还不是每幅都卖出高价。 顾染看到她精准的调出皮肤的颜色,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但事已至此,“不用眼睛看,怎么确定?” “人有五感,就算没有眼睛,还有四感可以感受。” 闻澜蝉坐回高脚椅上。 她的颜料是特殊定制的,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香味。 但调出想要的颜色,全靠多年累积的经验。 她知道顾染很白,但现在的顾染应该不止是白,还有红色,可是哪种红呢? 顾染耳朵的温度告诉了她答案。 画画的过程,模特往往是枯燥无聊的。 顾染肩膀往下塌,开始犯懒。 “画我做什么?” 闻澜蝉看她一眼,“不会给外人看的。” 她的画板上有盲文,如果有一天看不到了,至少还可以触碰到。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 以闻澜蝉对她的占有欲,怎么可能把这么私密的画给外人看。 顾染就是好奇,学生时期她让闻澜蝉画她,闻澜蝉都不画的。 今早闻澜蝉还说讨厌画画,现在却主动要画她。 好难琢磨的心思。 闻澜蝉没解释。 顾染自顾自的碎碎念,说起下周要去录节目的事。 “我不在,你自己ok吗?” 她不知道看不见颜色的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但感觉闻澜蝉很习惯。 现在想想,闻澜蝉说公寓停电借住她家,都是个骗局。 她心甘情愿上钩。 闻澜蝉笔尖一顿。 “你经常参加这种节目录制吗?” “没有啊,就陪施颖参加过几次。” 顾染无所谓露不露脸,会不会成为公众人物这种事,她是单纯的嫌麻烦,不想在镜头前说些弄虚作假的话。 但她写给施颖的歌无一例外都受到关注,施颖想在这个领域发光发热,她觉得作为朋友,帮帮忙是应该的。 画笔脏了,闻澜蝉弯腰洗净,重新上色。 顾染无聊到打哈欠。 “你不和我说话,我可就睡着了。” 闻澜蝉抬眼,“说什么?” 顾染耸肩。 “随便啊,你开过那么多画展,总遇到过有趣的事吧?” 闻澜蝉摇头,“没有。” 和学生时代一样,顾染絮絮叨叨说完一整天的经历,问闻澜蝉有没有趣事告诉她,闻澜蝉的回答总是没有。 她说每天就是吃饭、上课,都一样。 可谈恋爱明明是连午饭的味道都想分享的。 从前的闻澜蝉不会谈恋爱,现在还是不会。 不想和她说话了,顾染扭头,动作更散漫。 闻澜蝉放下画笔,慢慢脱掉外衣。 “你总是问我有没有趣事,我没骗你,没你在,每件事都算不得有趣。” 听着挺哄人的。 顾染呵了声。 “这就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的原因吗?” “和你说什么?” 闻澜蝉自嘲的弯了下嘴角,“告诉你我过得很艰难,让你心疼我吗?没那个必要吧,那个时候的你什么都做不了。” 顾染看着她埋头作画,情不自禁的问了句:“现在也是吗?” 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告诉她呢? 她已经有能力了。 “你没问啊。” 问了就会说。 顾染拿她挺没办法的,“好,我现在问,你大学为什么没生活费?” 闻澜蝉抬了下手腕。 没说,没动,似乎在思考。 顾染耐心的等着。 半响,闻澜蝉说:“谈恋爱被发现了,他们想让我知难而退吧。” 顾染迟疑:“他们?” “我爸妈。” 很不想叫这两个字。 其实顾染有猜到。 闻澜蝉父母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支持女儿恋爱自由的样子。 顾染也用这个理由说服过自己,闻澜蝉是因为父母不得不和她分手,是有苦衷的。 事实证明,使用过的理由被证实,人会没那么容易心软。 顾染至少证实了另一件事。 闻澜蝉的父母知道她,可能不是闻澜蝉主动告知的,但他们知道。 心里的天平回升一点,顾染又问:“出国治疗,是你爸妈的意思?” “算吧。” 闻澜蝉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她想如果治不好眼睛,就离顾染远点,越远越好。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预料。 时间延长到七年,是个意外。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顾染心里的委屈又重一点。 “你从来不和身边的朋友公开我。” “我没有朋友。” 身边那些人,可以是同学,可以是室友,可以是同校的学长学姐,就没有一个是朋友。 顾染冷笑,“画展有学姐来帮忙,出门有朋友来接,她还住在你这儿,你和我说没有朋友?” 拿她当傻子吗? 闻澜蝉重重叹气,“就那一个,出国之后认识的,她知道你。学姐是朋友的朋友,也知道你。” 她不是顾染那么张扬的人,做不到和外人说自己的情感经历。 但如果顾染需要,她也可以向全世界宣告。 可是现在的顾染不需要。 顾染没再说什么。 第25章 纵然她每一个疑问在闻澜蝉那儿都有解释,她还是觉得讨厌。 如果恋爱里的每一件事都需要她去问,那谈恋爱有什么意思。 两人安静了一个多小时,顾染身体都快僵了。 闻澜蝉完成最后一笔,将画笔和调料一同放下。 顾染不确定她是不是好了,没敢动。 “可以了吗?” 闻澜蝉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慢吞吞的擦着手。 顾染趁机动动胳膊。 “别动。” 冷声呵斥,闻澜蝉拾起一根干净的画笔。 她提着一桶艳红的调料,走向顾染。 顾染有种不好的预感。 “干嘛?” “谢谢你做我的模特,给你一点奖励。” 笔尖划过顾染的肌肤,柔软的触感散开。 她打了个寒颤。 沾一点红色颜料,闻澜蝉俯下身,在顾染锁骨的位置画了一朵玫瑰。 娇滴滴的,含苞待放。 她问:“是这个红,还是你身体红?” 顾染低头想看,但玫瑰处于视线盲区,她看不到。 不看其实也知道,颜料更红。 “在我身上画画?” “别乱动。” 闻澜蝉抬住她的下巴,小心的把头发扫开。 “颜料没干,会沾到的。” 她说话时声音又低又哑,眼神有些病态。 看不到顾染身上玫瑰的颜色,她觉得很难过。 顾染被迫仰头,“不要画了,闻澜蝉。” “可是很美。” 闻澜蝉亲亲她的唇,微笑着。 “用画笔,还是我的手,你选一个。” 第22章 画她。 画笔还是手? 顾染闭眼。 “你画吧。” 闻澜蝉只是画花。 锁骨一朵,小腹一朵,手腕一朵,膝盖一朵。 还差一朵,顾染没有对她放开。 停笔,闻澜蝉单膝跪下,对着她膝盖上还没有干的玫瑰花吹了吹。 呼出来的风划过顾染的腿,送到花心。 顾染浑身一颤,裹紧身上唯一的布料。 闻澜蝉抿抿唇,站起来。 “画应该干了,要看看吗?” “嗯。” 顾染跟住她的脚步。 画翻过来,顾染看到闻澜蝉笔下放肆热烈的她。 闻澜蝉的眼睛里明明没有颜色,却还是能用大胆的配色描绘她。 闻澜蝉的画远比她表达的感情要炽热。 情绪复杂的看闻澜蝉一眼,顾染收回视线。 “我能把衣服换回来了吧。” 没给评价,只觉得赤裸。 闻澜蝉看着画,轻轻的一声:“嗯。” 顾染转过去,背对着她换了衣服。 布料一点一点盖住全身,顾染却仍觉得留有寒意。 她还能记起画笔在身上游走的滋味,轻佻、酥麻,很刺激,又很不自在。 一丁点不自在的原因,来源于闻澜蝉。 也仅仅因为闻澜蝉。 顾染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失控,但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透色薄纱装进塑料袋,顾染拎着,不自然的问:“这个还要吗?” 闻澜蝉坐着裱画。 “定制的,很贵。” “很贵你就那么扔地上。” 吐槽一句,顾染拿起手机准备给她转账,“多少?” 闻澜蝉淡然抬眼,“我说卖给你了吗?” 两人对视片刻,顾染败下阵来。 “脏了。” 闻澜蝉拎了下嘴角,“嗯,洗干净还我。” 挺不客气的。 顾染把衣服往包里塞。 “那这幅画是不是该给我?” 闻澜蝉云淡风轻的说:“我画很贵的。” 顾染:“我应该买得起。” 闻澜蝉摇头。 “你买不起。” 顾染:“……” 可以,她现在嘴皮子都不如闻澜蝉溜。 把画框裱好,封袋,闻澜蝉说:“可以挂你公寓。” 顾染瞳孔一缩。 “不合适吧?” 她那儿,经常有朋友来。 被看到要怎么说? 她现在走性感风? 闻澜蝉看向她,“挂你卧室,或者我卧室。” 顾染很难想象这种画挂在自己卧室,每天一睁眼对上那样的自己…… 她摇摇头,又想到闻澜蝉每天一睁眼看到的,羞耻一阵一阵涌上来。 都不合适。 闻澜蝉明白了。 “都不喜欢的话,就挂在画室吧。” 顾染紧急出声:“那不能。” 挂这儿供人欣赏吗? 她不要脸了? 闻澜蝉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是质问。 仿佛在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到底想怎么办? 顾染咬咬牙:“挂你房间。” 她眼不见为净。 “可以。” 闻澜蝉提起画框,“走吧。” 迫不及待的想回公寓挂画了。 顾染顺手接过。 两人走出画室,走廊另一头的文瑾听到声音,探头出来,“闻澜蝉,你来一下。” 顾染挺识趣,“我去车上等你。” “嗯。” 闻澜蝉进了房间。 文瑾把药给她,“你之前的药就别吃了,副作用太大,你眼睛的问题我会再想想办法的,你别担心。” “嗯。” 闻澜蝉没抱太大希望。 她的眼睛看过多少名医都没治好,她不强求,文瑾已经帮她很多了。 把药装进口袋,闻澜蝉抬抬唇,“走了。” 顾染已经亮起车灯等她。 打开门被车灯照住的那瞬间,闻澜蝉的眼睛一阵刺痛,她转过身,抬手挡住。 顾染眯眼看她。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闻澜蝉的眼睛似乎过于脆弱了。 正常人就算遇到强光,最迟几分钟也该适应了,可闻澜蝉没有,她遮着眼睛,迟迟没有动静。 直到顾染把车灯关掉。 闻澜蝉转过头来,顾染看到她泛红的眼尾。 这一刻,顾染确定,闻澜蝉的眼睛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闻澜蝉还有事瞒着她。 这人,从来都这样。 待闻澜蝉上车,顾染收敛情绪,若无其事的踩动油门。 施颖发来消息说她们结束了,纪倩回去录音了。 顾染笑着回:“她还挺勤快。” 施颖:“说是闻老师唱歌的方式给了她灵感。” 顾染直接语音外放,闻澜蝉听到了。 但她没做反应,和自己没关系似的。 想起闻澜蝉涩气的歌声,顾染不太懂纪倩说的灵感是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说:“挺好。” 驱车回到公寓,两人进入电梯,顾染抱着双臂,侧头问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学的唱歌?” 她记得高考结束那晚,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一起约去ktv,闻澜蝉从头到尾没碰过话筒,朋友们起哄,她也只是羞涩的笑笑,说自己不会唱歌。 现在却挺放得开。 “文瑾教的。” 看不见的时候,文瑾总来烦她,有次拿着话筒和音响来,让她把委屈喊出来,她烦的一掌把话筒拍开,让文瑾滚。 文瑾被她凶哭,蹲在那里唱《痴心是我犯的错》。 闻澜蝉没听过,就觉得她很有病。 文瑾唱完又把话筒递给她,问她要不要唱歌。 那是头一次,闻澜蝉对顾染以外的人心软。 后来,两人成了朋友。 文瑾教她用手指打转的方式转移注意力,教她背九九乘法表稳定情绪,还教她唱歌发泄。 高中时期不是不会唱歌,闻澜蝉是怕自己唱的不好,会让顾染不再那么喜欢她。 她练了很久,才敢在顾染面前唱歌。 “是吗?” 顾染冷笑一声。 她只知道“文瑾教的”那句。 这人冠冕堂皇的住进闻澜蝉的画室,每每出现在闻澜蝉有需要的时候,连唱歌都是她教的。 以前的闻澜蝉哪儿会允许有个人这样接近她。 既然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了,又回国招惹她做什么? 电梯门打开,顾染快步出去。 她的小习惯没变,一吃醋就走飞快,不搭理人。 闻澜蝉抿抿唇,跟进门。 顾染一句话没说,直奔二楼。 脚下“噔噔噔”的,快把地板踩出火星。 闻澜蝉回了房间,把画挂到床对面,睡醒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接着把药吃了,去洗澡。 新的药药效更佳,洗完澡困意袭来,闻澜蝉沉沉睡去。 夜里,顾染推开房门看了她一眼,见她睡得毫无负担,连自己的到来都没察觉,顾染抬了下唇,嘴角弧度里尽是讽刺。 第二天,闻澜蝉睡到中午才醒。 第26章 顾染不在,公寓里就她一个人。 和之前一样,顾染有事去忙,一条消息都没给她留。 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画展举办的第一天。 闻澜蝉是不想去的。 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而且她现在看不到颜色,去了,灰蒙蒙的一片,她心里难受。 可顾染在那儿,还有施颖。 参加画展的都是施颖的粉丝,她们都知道施颖和顾染的关系,她们可能会起哄,会祝福…… 可,顾染明明是她女朋友。 没犹豫多久,闻澜蝉下楼打车。 出租车司机是本地的,人挺和蔼,话多,听她报了地址,絮絮叨叨的说:“今天去这地的小姑娘可多了,我前前后后拉了有十几趟,听说是哪个明星的画展是吧?你也是她的粉丝啊?” 闻澜蝉扭头看着窗外,不说话,装听不见。 冷漠又无情。 司机自顾自的说着,见她不理,就在司机群里用语音聊。 闻澜蝉烦躁的拧了下眉。 很多时候,她都很讨厌这个世界。 聒噪、无聊、虚荣、不守规则、道貌岸然。 出租车只能停在画展两条街之外。 里面堵死了,来的人排起长队,还在一一验票。 闻澜蝉穿过人群,走到体育馆门口。 验票的保安不认识她,施颖也没给她能直接通行的证明。 准确的说,是她没管施颖要。 拨了电话给顾染,闻澜蝉言简意赅:“接我。” 顾染听到她那头的嘈杂。 “我让你保安放你进来。” 闻澜蝉还是那句:“接我。” 顾染皱皱眉,说:“好,你等我。” 大概五六分钟,顾染出来了。 她笑着和保安打了声招呼,向闻澜蝉招手。 闻澜蝉没动,耳朵被吵得嗡嗡的,让她的视力变得很模糊。 看到她眯着眼努力辨认,顾染察觉不对,缓步走向她。 “怎么了?” 闻澜蝉摇头,收回视线。 “人有点多。” 顾染笑笑,“你的画展人比这儿更多吧。” 她歪歪头,“走吧。” 闻澜蝉想牵她的手,顾染不知有意无意,往前一步躲开了。 扑了个空,闻澜蝉蜷缩起手指。 眼睛更疼了。 顾染已经进了场馆。 闻澜蝉走在她后面,看到施颖笑盈盈的和粉丝聊天,顾染进门,粉丝还一阵尖叫。 顾染在公众那儿或许知名度不高,但在施颖粉丝那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粉丝不是来看画的,是来看施颖的。 她们打趣着问两人怎么天天黏在一起。 还有问施颖现在开不开放追求。 尖叫声让闻澜蝉很不舒服。 注意到闻澜蝉的表情,施颖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 “不要乱起哄了,我和顾老师是朋友。” 粉丝一向不听这些,该起哄的还是起哄。 顾染散漫的笑笑,习以为常的模样,连个眼神都没给闻澜蝉。 第23章 她会哭的。 不被顾染承认的滋味,很难形容。 顾染一向是很张扬的个性,她藏不住事,高中还没表白,她喜欢闻澜蝉这事就在班里就传开了。 后来谈恋爱,班里同学也是动不动就起哄,连老师都看出猫腻了,顾染从来不否认,有时还大大方方的承认说:“对,我有女朋友,你们羡慕啊?” 曾经被全心全意的对待过,闻澜蝉太清楚现在的顾染对她有多不真诚。 不想待在这儿看顾染和别人被起哄,闻澜蝉转身就走。 顾染侧头和粉丝说话,跟没看见似的。 施颖小小的推了她一把。 低声说:“你干嘛?追啊。” “追什么?” 顾染似乎觉得挺可笑,“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施颖眉头一紧,“你们吵架了?” 顾染没说话。 没吵架,她们就没和好过。 施颖微微抿唇,笑了下。 “顾染,你带着对她的怨气来我这儿,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 和顾染利用她让闻澜蝉吃醋一样。 “我没这么想。” 双手往口袋里一插,顾染看看那些粉丝,解释说:“你的画展我要是不来,粉丝会有很多猜测。” 无非是些两个人是不是闹掰之类的传闻。 顾染很讨厌这些,但她不想给施颖添麻烦。 这话一出来,施颖就没法生她的气。 “你来过就可以了,走吧,闻老师要紧。” 顾染铁了心,“不去。” 她倚着栏杆,双手插兜,懒懒散散的。 头一歪,衣领往下低,锁骨的玫瑰花露出一片花瓣。 施颖看到了。 “你脖子上什么东西?” “闻澜蝉画的。” 顾染漫不经心的扯扯衣领,没让看。 她昨晚洗澡发现洗不掉,她也没问闻澜蝉,留着就留着了,无伤大雅。 反应过来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施颖撤开视线。 “你真的,走吧。” 明明心就不在这儿。 顾染沉默了数十分钟,拎起衣服转身走了。 她没去追闻澜蝉,也没开车,就漫无目的的走着。 天气越来越冷,她没穿外套,裸露在寒风里的脖子和手都被吹得泛红。 不知不觉的走到江边,顾染停下脚步,顺着江流望向明都大学的方向。 她曾和闻澜蝉在这儿看过风景,她们牵着手说未来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一起俯瞰这个城市。 后来她一个人站到了高点,孤零零的,如浮萍。 可怕的是她回不了南城,回不了那个每片土地都存有和闻澜蝉回忆的城市。 她只能做浮萍,就这样没根的漂下去。 顾染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的扔到江里。 水花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仿佛积压了一整天的不愉快都随着那颗石子消失了。 这七年来,她不知道做过多少类似的事。 每一件,她都在欺骗自己。 今天,她想要一句实话。 把外套扔在地上,顾染曲着膝盖坐下去,给闻澜蝉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那头没说话,在等她开口。 “闻澜蝉。” 顾染捂住眼睛,很小声的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如果早五年,她就戒不掉酒,戒不掉闻澜蝉。 如果早三年,她就不会重新再喝酒,重蹈覆辙。 哪怕只早一年,她都不会想要报复。 她真的等够了。 闻澜蝉很久都没说话。 顾染低着头,把脑袋埋在膝盖里。 她没看到闻澜蝉站在桥的另一头,远远的望着她。 闻澜蝉看到她在哭。 垂下视线,闻澜蝉说:“我回不来。顾染,我真的回不来。” 最开始是被爸妈收走了身份证和护照。 之后是失明,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她没勇气让顾染看到她憔悴不堪的模样。 顾染问:“原因呢?” 捏紧手机,闻澜蝉听见自己用很冷漠的语气说:“我的画风在国外更受欢迎。人要有能力,要有钱有势,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有钱有势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活。 顾染冷笑着掐断了电话。 她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居然还对闻澜蝉心存希望,以为她离开自己会有所谓的苦衷。 她都打算骗骗自己,让自己能好过一点。 可闻澜蝉连欺骗她的机会都不给。 分手时嫌弃她幼稚的理由果然不是撒谎,闻澜蝉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真心实意的女朋友。 现在回到她身边,是发现她名利双收,有可利用的价值吧。 顾染想,她可真该死。 那天,顾染坐在桥上,吹了两个多小时的冷风。 闻澜蝉站在桥的末端,静静的陪着她。 起来的时候,顾染双腿都在发抖。 被冷风吹的。 她把外套搭在肩膀上,背对着闻澜蝉往回走。 闻澜蝉看着她,没有跟过去。 等顾染消失在视线里,闻澜蝉拨通文瑾的电话,同她说:“我可能快要看不见了。” 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不愿意接受。 文瑾比她急,“怎么会?你在哪儿呢?” “我视力变模糊了。” 这是失明的前兆。 “我的眼镜在画室,我现在过来。” 应该还能撑*几天。 转身到街口打车,闻澜蝉没挂电话,怕出意外。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文瑾正穿鞋下楼,“你说。” 闻澜蝉微微启唇,又闭合。 第27章 最终笑了声,带点不甘。 “如果我又看不见了,请你帮我藏起来。” 不想发疯,不想失控,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 文瑾犹豫,“包括顾染吗?” 闻澜蝉给予肯定。 “包括顾染。” 文瑾没有答应她。 “你记得你为什么看的是心理医生而不是眼科医生吧?” “闻澜蝉,你答应过我,回国来是要治病的,你现在根本没有配合我。” 文瑾有点生气。 这病反反复复,折磨了闻澜蝉快九年,她不懂闻澜蝉在和自己犟什么。 “拜托了,不要告诉她。” 闻澜蝉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和文瑾说话。 文瑾不为所动。 闻澜蝉说:“她那个人,文艺病,情绪多变,敏感,还脆弱,怎么跟她讲啊。” 说着,闻澜蝉低声笑笑,想起学生时期一看电影、小说就钻她怀里哭的顾染。 还有刚才在桥上偷偷抹眼泪的顾染。 说变了,其实也没变。 “拜托啦。” 闻澜蝉以最温柔的口吻又求一遍。 “不要告诉她,她会哭的。” 第24章 输了,得认。 顾染返回了画展。 这次来参加画展的不止是施颖的粉丝,还有施颖圈内的朋友,和一些想要蹭她流量的艺人。 这种情况很常见,顾染回来的时候,施颖正如沐春风的和算不上熟的艺人聊天。 看到顾染,施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却也是若无其事的向她招手,介绍“朋友”给她认识。 顾染端着酒杯过去。 施颖按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顾染笑了下,两人十分有默契的模样。 对面的几个艺人纷纷羡慕。 “施老师和顾老师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呐。” “要不顾老师每次写歌,都给施老师先挑呢。” “我要能和顾老师合作,也不至于唱歌十年无人知晓了。” “那可不一定,和顾老师合作之后依然不红的,又不是没有,有人还仗着和顾老师的关系连出三四首呢,没那命有什么办法。” 顾染眉头一紧,听出她说的是纪倩。 圈里对纪倩的声音,未免太大了点,都叫嚣到她头上来了。 晃一晃酒杯,顾染漫不经心的说:“确实是命,有的人我一口气可以给她写三四首,而有的人,哭天喊娘我都不会卖她一个字。” 此话一出,面前求过顾染合作却被拒绝的艺人脸色都变了。 施颖没藏着笑意,低声和顾染说:“你要不要这么嫉恶如仇?” 顾染对待朋友和惹她不高兴的人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我是为你好啊。” 顾染冠冕堂皇:“要是被粉丝知道,有人在你的画展说纪倩坏话,你还不做回应,她们又要说你和纪倩不和了。” 施颖冷哼。 “昨天还一起唱歌呢,今天我给她发邀请,她都不带搭理我的,这种人,不和就不和。” 顾染笑笑。 是啊,不和就不和…… 顾染待到画展结束,和施颖一起吃饭。 来捧施颖场的朋友以及工作人员都在,施颖包了餐厅,感谢大家。 该来的几乎都到场了,就差统筹全局的艺术顾问。 施颖给闻澜蝉发了地址,邀请她来,还有闻澜蝉请来帮忙的学姐。 闻澜蝉回复要晚一点到。 施颖松了口气,告诉她多晚都行。 闻澜蝉要是不来,她在业内的口碑算是砸了,不知道的得以为她亏待艺术顾问呢。 “她说晚点到。” 路过顾染身边,施颖提醒了她一句。 顾染抿抿酒,没做回应。 闻澜蝉是饭局后半场和尹筠绮一起来的,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众人开始喝酒聊天。 见闻澜蝉到了,施颖让服务员把桌上的剩菜撤了,添了几个新菜。 彼时的顾染在和朋友玩酒桌游戏。 闻澜蝉走过去,轻轻按住她肩膀。 “少喝点。” 突如其来的关心,顾染仰头看她。 眉眼轻浮的抬抬。 “玩吗?” 闻澜蝉摇头。 顾染没所谓的笑。 “我们继续。” 她们在玩的游戏叫“谁最有可能”,轮流由一个人问谁最有可能做某件事,每个人指一个人,每个玩家被几个人指就喝几杯。 没有意义的游戏,纯为了喝酒。 “下一个问题,我们之中,谁最有可能和女生谈恋爱。” 一排手指齐刷刷的指向顾染。 顾染微微挑眉,没任何异议的端起酒杯,“多少杯?” 大致数数,十五杯。 面前的一整排酒杯被灌满,顾染在起哄声中连喝十杯。 半点犹豫都没有,喝酒的姿态摆明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看她被酒精刺激的面色泛红,玩游戏的看不下去了,劝她算了。 只是游戏,没必要那么认真。 顾染没听,又端起一杯。 闻澜蝉压住她的手,“都劝你不要喝了。” 顾染笑着,一脸认真。 “游戏输了,咱得认,对吧?” 输了,得认。 “喝了就可以是吧?” 闻澜蝉面无表情的夺过她手里的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没碰过酒精的人接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刺激,刚入喉,闻澜蝉的眉头就随着喉咙的辣感紧紧皱在一起,胃里翻江倒海,惹得她恶心。 但她没停,一口接着一口,又灌了四杯。 同桌的人目瞪口呆,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帮顾染挡酒。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会喝酒,这几杯下去,怕是要吐一整晚。 一贯体贴的顾染却没拦着她,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叫人匪夷所思。 闻澜蝉喝完就弯下了腰,长发扫过顾染耳廓,蓝风铃花的香气,酥酥麻麻的。 顾染好整以暇的扶住她,眼神淡然,没太上心。 “不能喝还逞强。” 听着挺温柔。 闻澜蝉抓住她扶着自己的手。 用眼神恳求她和自己回家。 顾染似乎是心软了,微微一笑,就扶着她站起来,“各位,我送送她。” 和施颖打声招呼,顾染牵着闻澜蝉的手,大大方方的离开。 尹筠绮留了个心眼,给文瑾发消息:【闻澜蝉喝了酒,对她的眼睛会有影响吗?】 叫了代驾,两人在门口等着。 冷风吹了会儿,顾染清醒了,瞧向身边的人。 闻澜蝉的脸色有点苍白,衬的眼圈格外鲜红,隐隐有泪水闪烁的痕迹。 她大概是站不住了,贴着顾染的肩,身体重量慢慢压下来。 顾染偏了偏肩膀,让她能靠的更舒服。 闻澜蝉没撑着,没等代驾到就吐了。 她吃的少,胃里吐不出什么东西,弯着腰,细瘦的身形被勾勒的憔悴,好似风一吹就能折断。 顾染捏了捏手指,最终还是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以后别喝酒了。” 闻澜蝉撑着膝盖看她,视线模糊,她没看清顾染的表情。 “你呢?还喝吗?” 代驾电话来了,顾染没答,转身接了电话。 等代驾把车开过来,顾染扶着闻澜蝉到后座。 闻澜蝉的额头贴着顾染肩膀,她抓住顾染手臂,请求:“你别喝酒了,也别嚼口香糖了,不开心就折磨我吧……” 她声音很软,像喝醉了,没有平日里那么理智。 顾染眯了下眼睛,笑了。 “闻澜蝉,你在装什么?” 先是生病,高烧,再是眼疾,装可怜,博同情,现在又让她折磨她,是以为这样,她就会心软吗? 未免太看不起她了。 “你主动提的,闻澜蝉。” 顾染搂住她的腰,慢慢收拢手臂。 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第25章 玩物。 次日酒醒已经是中午,闻澜蝉迷迷糊糊的记得自己吐了几回,顾染一直在照顾她—— 帮她擦身子,帮她换衣服,喂她喝水。 她拉着顾染的衣服不放,顾染也很耐心的在哄她。 像是回到热恋时期。 又像是做了一场梦。 洗漱过后,闻澜蝉看到文瑾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文瑾:【你是不是疯了?刚换了药,你怎么敢喝酒?】 文瑾:【人呢?你没事吧?】 文瑾:【要不我过来?】 闻澜蝉回了个“没事”。 走出房间,闻澜蝉看到顾染在厨房忙碌。 热气腾腾的香味弥漫整个客厅。 “醒啦。” 顾染露出标准的微笑,“坐吧,正好开饭。” 第28章 她拿了碗筷,帮闻澜蝉打好米饭。 “多吃点,你太瘦了。” 这样的热切让闻澜蝉挺不适应的。 顾染朝她伸出手。 闻澜蝉微微垂眸,把手放到她掌心里。 顾染握住,笑着说:“听你的,以后不喝酒了。” 和学生时期一致的口吻,诚恳又耐心。 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她,闻澜蝉就要信了。 眨眨眼,闻澜蝉说:“好。” 接收到信号,顾染俯下身吻她。 浓情似蜜,好不温柔。 唯独没有爱意。 闻澜蝉捧住顾染的脸,主动加深这个吻。 她很贪心,还想要的更多。 顾染没有拒绝,搂着闻澜蝉的腰,暧昧的将气息传递。 闻澜蝉尝到顾染舌尖薄荷的味道。 是口香糖。 她推开顾染,“吃饭吧。” 神情寡淡,和刚才求吻的模样大不相同。 可谓是收放自如。 顾染勾勾唇,没事人似的陪她吃了一顿饭。 两人都安安静静的,看似和谐,双方却都清楚,彼此是各怀鬼胎。 吃完饭顾染去洗碗。 她抽了条口香糖,边哼歌边嚼。 闻澜蝉站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腰,将下巴靠在她肩膀上。 顾染剥开口香糖的外纸,喂给闻澜蝉。 “等会儿接吻。” 她在诱惑闻澜蝉。 闻澜蝉顺从的张口。 口香糖很甜,甜到她眉头都皱了一下。 她低头亲亲顾染的脖颈,用来缓解。 “这么迫不及待?” 顾染慢条斯理的清洗手指。 “那不接吻了吧,想不想去知识的海洋里……做一做?” 闻澜蝉说:“好。” 什么样都好。 失明之前,想更清楚的看她。 野性的,放纵的。 体贴的,柔情的。 会为闻澜蝉失控,不能自已的。 都好。 两人转战到二楼。 闻澜蝉背靠书架,顾染跪着。 顾染给闻澜蝉挑了本诗书。 “读出来,别停。” 怕闻澜蝉有不认识的字,顾染特意挑的九年义务教育版,涵盖了小学到高中的古诗词。 闻澜蝉翻开第一页,顾染撩动她的裙摆。 闻澜蝉轻轻吐气,顾染舔动湿润的唇。 第一首是李白的《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她读得很慢,视线模糊,看得很吃力,呼吸被顾染翻搅,乱成一团。 顾染不满她的腔调,要她重来。 她跟着顾染的节奏,时而缓慢,时而急促,嗓音软了又软。 闻澜蝉从来看不懂这些诗词,和高中那首《离骚》一样,她不明白什么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所以背不出“吾将上下而求索”。 她更不懂诗词歌赋的奥妙,不懂顾染为什么会因为一句好诗,一句藏有深意的开场白或结束语就泪流满面。 但现在好像能懂一点。 她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顾染会吻得更深。 她说“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顾染会轻轻安抚她。 她说“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顾染会掐一掐她。 诗句的读法各有不同,闻澜蝉读不明白,顾染就用指尖的停顿教她。 一本诗书三百首古诗,闻澜蝉读完,顾染吻了吻她的唇,夸赞道:“真棒。” 闻澜蝉瘫软在她怀里。 缓了很久,闻澜蝉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顾染吻她的发丝,“明天晚上去录制,然后就买票回家。” 把诗书放回原位,顾染问:“你呢?回南城还是?” 回南城还是出国。 出国了,还回来吗? 顾染笑笑,没问。 闻澜蝉摇头。 “哪儿都不去。” 就留在这儿,等顾染回来。 “留在明都?” 顾染迟疑一下,“明都的新年,挺无聊的。” 有一年范女士报了旅行团出去玩,施颖又忙着录节目,顾染就一个人待在明都过新年。 刚开始都挺好,顾染参加了好几个聚会,喝酒打牌,玩通宵,可接着来的,就是无边的空虚和寂寞。 顾染就想,她再也不要一个人过年了。 “嗯。” 闻澜蝉抱着她,眼睛发疼,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我没地方去,顾染。” 除了等顾染,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哪儿。 她没有家,在那岌岌可危的七年里,才有了一个朋友。 她和顾染不一样。 她的人生本就枯燥无聊。 日复一日里,她都在等待顾染。 顾染什么都没说,只问她:“要不要洗澡?” 闻澜蝉捏紧她的手腕,说:“好。” 这次顾染没陪她洗,就送她进到浴室。 关了门,顾染转身,看到墙上挂着的画。 一身白衣,长发飘飘,袒露却不赤裸,重点部位画了玫瑰,明明遮掩着,又很涩,很大胆,惹人遐想。 画里的她,像是闻澜蝉的玩物。 连挂画的位置,都是为了满足闻澜蝉。 讽刺一笑,顾染转身出了房间。 回家的行李她收拾的差不多了,每年都那样,除了范女士要的年货,就是简单的几套衣服。 南城天气要暖和一点,不用带特别厚的。 把行李箱推到玄关,顾染洗了个苹果,在沙发上坐着吃。 播客节目的负责人临时发来提纲,让她在录制前熟记,施颖也发消息来问她对提纲有没有意见。 顾染点开看了眼,前面的提问都挺正常的,问的是两人对职业发展的规划,和有没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 但后面,问的都是私人情感的问题,挺让人不愉快的。 施颖在娱乐圈工作,早就习惯这种隐私被扒的滋味,顾染不一样,她的私生活从来不发在社交媒体上,张扬归张扬,人都是有隐私的,谁都不喜欢被过分关注。 顾染想了想,和施颖说算了。 既然提前把提纲发过来了,就是给了准备的机会,又没说她非答不可,她可以糊弄的。 施颖也是这个意思,让她切记到时候别乱说话。 顾染这人,有时候报复心上来,挺恶劣的。 顾染抬抬唇,目光瞥向闻澜蝉紧闭的房门。 依稀还能听到水声。 她说:“那我可不能保证。” 第26章 对闻澜蝉的控诉。 顾染出发去录制之前,闻澜蝉缠着她做了一次。 到时间,闻澜蝉送顾染到车库,和她倚着车门接吻。 施颖下来时恰巧撞进这么一幕。 又或者说,是闻澜蝉故意让她看见。 默默转开视线,施颖安静的等着。 余光瞥见施颖,顾染拍拍闻澜蝉的腰,松开了她。 “该走了。” 闻澜蝉低着头,在她鬓边蹭了蹭。 很黏人,跟猫儿似的。 顾染笑笑,冲着施颖挑眉。 施颖尴尬的咳嗽一声,打开车门。 假装没看到两人依依惜别,她把座椅往后调了调,给自己找事干。 闻澜蝉注意到了。 顾染车子的座椅她调过两回,一次是刚回国顾染送她回家,一次是顾染陪她去画室。 第一次调整座椅是偏后的,第二次靠前,就习惯而言,说明第二次动顾染座椅的人不是施颖。 这中间,顾染见过不少朋友,谁都可能坐过顾染的车,但闻澜蝉有种直觉,应该是那个叫纪倩的,连副驾驶的镜子都动过。 还有在ktv那次,顾染是专门去安慰她的。 算不清顾染在明都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朋友,闻澜蝉摸摸她的下巴,说:“安分点。” 像回到上大学的那个暑假,两人每天都在不舍即将到来的离别,闻澜蝉就趴在顾染的肩膀上,揉着她的下巴说:“安分点,不要沾花惹草。” 顾染做到了。 但现在没有。 “走了。” 没有答应,顾染毫不留念的上了车。 闻澜蝉站在原地,目送她。 看着闻澜蝉,施颖于心不忍。 “你这样,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她认识的顾染没有这么绝情。 顾染转动方向盘,倒车,驶离闻澜蝉的视线。 “我一直都这样。” 分手的时候她就和闻澜蝉说过,“分手”这两个字一出口,她们之间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是做不到闻澜蝉的绝情,但闻澜蝉做过的,她都可以学。 拿针再扎自己一遍而已,很容易。 车上放着口香糖,到十字路口,顾染抽了一条,剥开塞嘴里。 第29章 施颖看穿她,但有些话越界,施颖没说。 自从闻澜蝉回来,她们之间生疏了不少。 以后或许会更生疏。 对于这段关系的处理,顾染似乎还没有意识。 施颖沉了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有人找你跟我合作,你就不要答应了。” 顾染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停好车,顾染赌气先走。 小孩脾气,一点没变。 施颖挺无奈的。 但顾染有一点好,她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里,准备期间施颖想和她说话,她玩着手机装听不见,到开始直播,她就若无其事的坐在了施颖身边,笑吟吟的和听众打招呼。 电台主持人提问,她也很配合,半点没有和施颖闹不愉快的迹象。 前期问的都是工作方面的问题,聊施颖的新歌,聊顾染的规划。 到后期,主持人特意卖了个关子,等直播间热闹起来,才开始问两人的感情生活。 “顾老师的歌大多是写情感的,粉丝朋友们都很好奇啊,顾老师谈过恋爱吗?” 顾染不置可否的挑下眉。 “谈过。” 挖到八卦,主持人显得很开心。 “那顾老师的歌有写给恋人的吗?” 顾染耸肩,“就《道歉》。” 类似的问题,顾染被问过很多次,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诚实作答。 但有时候指名道姓,反而意味着放下了。 施颖诧异的看她一眼。 她以为顾染会糊弄过去。 毕竟糊弄这件事,顾染很擅长。 “我记得《道歉》的歌词里有很多校园故事,顾老师是校园恋爱吗?” 顾染漫不经心的,“嗯。” 不太想提。 主持人看出来了,识趣的转向施颖,“我们都知道《道歉》这首歌是首发即巅峰,网友都说施老师和这首歌很适配,请问施老师在唱这首歌的时候有情感上的共鸣吗?” 潜台词是有没有经历过歌词里的失恋。 施颖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说:“我一直觉得顾染的歌词很有意境,每一个字都能把人带到她写的情景里,不管经历过还是没有经历过,都能真情实感的感受到。” 顾染一声嗤笑。 “好官方哦施老师。” 施颖斜她,“不然我说什么?说我没失恋过,为了唱你那又生涩又矫情的歌词,我还专门查了词典和百度吗?” 顾染笑了。 “终于说实话了是吧?” “开玩笑的。” 施颖对住话筒:“其实我是文盲,和顾老师的歌词无关。” 两人闹起来,你来我往的,之前的不愉快就此一笔勾销。 回归正题,顾染说:“其实写《道歉》的时候,我在准备毕业论文,压力特别大,我就给施颖打电话,说你给我唱个歌吧,伤感点的,我写论文写的想哭。” “她说她忙着出新歌,有了编曲还没填歌词,问我能不能帮她填,还不给我版权费,我一边写论文一边绞尽脑汁填词,人生第一首啊,结果她拿了歌就消失了,一直到我论文答辩结束才联系我。” 施颖叹气。 “你填的歌词多生僻你不知道吗?一半的字我不认识,一半的词我不理解,我死记硬背了整整半个月啊。” 《道歉》能一夜爆红的原因,一是旋律,二是顾染另辟蹊径,把歌词写的特别有强调。 所谓有强调,也就是一般人看不懂歌词的含义。 又不是弄虚作假的那种,因为顾染是真有文化。 刚出歌的时候有人想喷,一查顾染学历,发现喷不了。 后来有人想翻唱,发现歌词实在太难,怎么唱都唱不出施颖慵懒随意的调。 这才创造了《道歉》这首歌的神话。 顾染无辜摊手,“怪我喽。” 主持人失笑。 “看来两位老师真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直播间的粉丝都吵着要再听点《道歉》的故事。 顾染想起那段时光。 “其实写《道歉》的时候,分手有两年了,过往早就模糊不清了,真要说为谁写的……不算吧,主要是为了怀念我自己的校园生活。” 顾染的声音淡淡的从电台中传出。 闻澜蝉坐在沙发上听,手机丢在一侧,她抱着双膝,瞳孔渐渐失去聚焦。 从第一次听到《道歉》开始,她就觉得歌词很熟,每一个字都像是顾染对她的控诉。 可是现在,顾染说过往早就模糊不清了,歌不是为了她写的。 在顾染的校园生活里,高中三年是闻澜蝉,大学两年有闻澜蝉,可是后面两年,都是施颖陪着她。 《道歉》的原唱也是施颖。 没有收版权费,等同于送给施颖。 顾染的校园生活,伤感的是对闻澜蝉的控诉,怀念的是和施颖那部分吗? 电台里,顾染和施颖在回顾她们的相识。 施颖:“我当时有在做一些调酒合集,因为我的粉丝都是女孩子嘛,我就想教她们认酒,不然出去玩容易被骗。” “扑哧”一声,顾染笑得很不给面子。 “想喝酒就想喝酒,找那么多理由。” 施颖没理她。 “就那天,我录着录着,看到门口台阶上坐着个酒鬼,脚边堆着一排啤酒,我想这人挺有意思,来买醉还喝啤酒,我就过去问她要不要喝我调的酒,她呢,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接过来就喝了。” “我问她认不认识我,她特实诚的说不认识,我说我是歌手,出过歌的,她说那你挺糊啊。” 弹幕上清一色的“哈哈哈”。 顾染也在笑。 “不止糊,还特别闲,那之后她就有事没事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喝酒,我白天都有课的好吧,她跑来教室堵我啊。” 施颖:“我是担心你好吗?你晚上喝得烂醉,白天怎么上课,而且你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门口喝,你知道有多少不怀好意的路人盯着你吗?” 因为担心,施颖一陪就是两年。 实在忙的抽不出身,她也会让助理去陪着。 “我知道。” 顾染歪头看着她,“有人说我很小孩子气,哄着我很累,但我和你认识七年,我跟你无理取闹的次数我自己都记不清,你从来没说过我一句不好,或者表现出一点不耐烦。我就想,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对吧?” 如果闻澜蝉没有回来,她们甚至不会闹矛盾。 以前顾染从来不会和施颖矫情的说这种话,但今天施颖说不想和她有合作活动,她开始不确定了。 “感情都是双向的,顾染。” 施颖意有所指,“任何感情都是。” 顾染抿抿唇,“比如呢?” 这样的场合说其实不合适,但拖的太久,施颖觉得是时候了。 “你觉得你无理取闹,但其实对我没有过,你只是在朋友界限里的撒娇和打闹而已,是你太敏感了,而我每一次有需要的时候,你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所以我愿意陪你疯,陪你闹。” “人不可能没有坏脾气的,只是隐藏的那一面通常只对最亲近的人,你有想过你的坏脾气给了谁吗?” 有些人给父母,有些人给爱人。 顾染最坏的那面,只有闻澜蝉见过。 施颖笑了下,挺感慨的。 终于是说出口,她又觉得特别畅快。 顾染紧紧眉头,想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点。 施颖没说错,她有过坏脾气的,闻澜蝉眼睛出问题的时候,恐怕有不少压力就是她给的。 憋屈的斜施颖一眼,顾染注意到她身后摇摇欲坠的录音的架子。 “砰!” 顾染扑过去,施颖惊慌的喊她的名字:“顾染!” 电流“呲”的一声,直播中断。 同一时间,闻澜蝉手里的药罐子撒落一地,她跪在地上,颤抖的抓起一把往嘴里塞。 视线所及,却越来越模糊。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唤醒手机拨打文瑾的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那刻,闻澜蝉重重倒了下去。 第27章 谁在乎。 顾染被砸伤脚,电台节目组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她一路都在哇哇叫,疼得眼泪直流。 施颖心疼又好笑。 “可以不要叫得这么惨吗?医生说没伤到骨头。” 顾染趴着,特别可怜的抱着枕头。 “我是为了你诶,你能不能善良一点。” “好好好,我的错。” 施颖帮她盖好被子。 已经做过全面的检查,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是有轻微的肌腱损伤,至少得两三周的时间恢复。 施颖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阿姨在来的路上了,她说来明都陪你过新年。” “啊?” 顾染吸吸鼻子,眼泪一下就停了。 第30章 “你告诉我妈啦?那你有没有……” 有没有通知闻澜蝉。 施颖叹气,“我发消息给闻老师了,但她没有回我。” “谁在乎。” 顾染声音闷闷的,脸埋在枕头里。 在不在乎,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该说的都说了,施颖没多提这事。 她在旁边坐着,刷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奇怪,今天物业给我打电话,不知道干嘛,自从闻老师怒怼物业之后,她们就没烦过我了。” 业主群里有消息,说是今天有人来闹事,120都来了。 闹的就是施颖和顾染住的那栋楼。 施颖给物业回了电话。 打开免提,物业紧张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施小姐,您可算回电话了,今天有位小姐非得上楼,说自己是心理医生,还说有病人在楼上出事了,我给您和顾小姐打电话,你们都没接,我不敢放她上楼啊。” “谁知道真有人在顾小姐家昏倒,还叫来了救护车,楼下蹲点的狗仔都拍到了,施小姐您有空的话回来处理一下吧,我们……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啊。” “没事,我会处理的。” 施颖看向病床上的人,问:“人送到哪家医院了?” 清晰的听到物业报出医院名字,埋在枕头里的顾染“唰”的腾起,掀开被子就下床。 施颖赶紧挂了电话,扶住她。 “你冷静点,应该是送到急诊了,你等一下,我陪你过去。” 拿来拐杖给顾染,施颖单手搀扶她,另一只手滑动手机屏幕,给助理发消息,让她去处理。 现在舆论的威力太大,得在这件事发酵之前处理掉,不然对物业和闻澜蝉都有危害。 一旦闻澜蝉的身份被扒到,她和顾染的关系迟早会见光。 顾染走得很急,拐杖用不习惯,右腿抬着,靠左腿一跳一跳的。 施颖扶都扶不住。 “你慢点。” 顾染这人色厉内荏,靠嘴怼人是未有败绩,但真的慌了,就全表现在脸上。 她喜欢闻澜蝉,担心闻澜蝉,在乎闻澜蝉,怎么否认都是事实。 施颖找医生问了情况,但没有闻澜蝉的信息,她没送到急诊。 找了一圈不见踪迹,顾染手心在冒汗。 “她身体很差的,眼睛还……” 她说不下去,开始担心闻澜蝉是不是听了电台才晕倒。 她是故意的,可她只是想让闻澜蝉体验一下分手时的揪心,她没想过这么严重。 施颖比她冷静点,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人。 “我有闻老师学姐的联系方式,你问问闻老师的朋友,还有物业在电话里说的心理医生,你认识吗?” 顾染摇头,眼晕荡开,一圈圈的红。 她不知道,她刻意不去了解闻澜蝉的生活,以为不让自己陷进去就不会有事,可她现在跟个白痴一样。 明知道闻澜蝉身体不好,还有眼疾,她为什么不能对闻澜蝉多一点关心呢? 哪怕一点点。 “你别急。” 施颖拨通了尹筠绮的电话,和她大致说了情况。 尹筠绮说:“心理医生?文瑾吗?她是闻澜蝉的心理医生。我可以给你她的联系方式,你们在哪家医院,我过来吧。” 施颖用了三秒消化这个信息,然后报了医院地址。 尹筠绮发了文瑾的电话号码来,施颖迟迟没播出去。 “你知道闻老师的朋友,其实是她的心理医生吗?” “不知道。” 顾染朝她伸手,“我来打。” 施颖把手机递过去。 拨出电话,顾染倚着墙,眉眼低垂,浑身上下散发着丧气。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 那头似乎知道是她,声音冷淡:“什么事?” 顾染心梗了一下,“闻澜蝉呢?” 那头挺沉默的。 许久,文瑾耐着性子说:“抱歉,我答应过她,有什么事等她身体康复了自己跟你说吧,我不知道要多久,但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一句“不知道要多久”让顾染的心急剧往下坠。 “你什么意思?她现在清醒着吗?你让她接电话。” “你问我?” 文瑾讽刺的笑,“相处这么久,你不知道吗?现在听到她出事了来问我了是吗?” “她在吃药,你居然让她喝酒,你还当着她的面跟别人打情骂俏,你既然这么在乎身边的人干嘛要和她复合,去和陪你七年的人谈恋爱啊!” “嘟”的一声,电话被掐断。 耳膜震了震,顾染侧开头,皱着眉看手机。 再打过去,那人把她拉黑了。 “吃药?” 反复琢磨着这两字,顾染居然想不起。 她明明和闻澜蝉住在一起,她却没见过闻澜蝉吃药,一次都没有。 闻澜蝉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顾染,我们先回去。” 着急没用,现在只有文瑾知道闻澜蝉在哪儿。 顾染微微点头,和施颖回了病房。 模样略显狼狈。 回病房没多久,尹筠绮来了,她手里还拎着一筐水果。 接过水果,施颖给她拿了椅子。 “不好意思,这么晚让你来一趟。” “没事。” 看看顾染缠满绷带的脚,尹筠绮问:“你还好吧?” 顾染不在意的摇摇头,“小伤。” 尹筠绮沉默两秒,又看看施颖。 “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不用担心闻澜蝉,文瑾是很专业的心理医生,她还是闻澜蝉的主治医师,很清楚闻澜蝉的情况。” 多的就不方便说了,尹筠绮和闻澜蝉签过保密协议的。 顾染想听的不是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我听*了电台直播,我觉得你朋友说的很对。” 尹筠绮撑着膝盖站起来,“感情是双向的,但很多事会因为认知不同,视角不同,导致有误会产生。” “其实我和闻澜蝉表白过,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她没跟我说她有女朋友,但她特别严肃的和我说,如果我还喜欢她,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可能在你的视角她没有和外界光明正大的承认你,但在我看来,她在感情里是忠贞的,她可以因为你拒绝我,也可以毫无理由的拒绝我,她没有向任何人解释的必要。” “而且,她是敢承认的,如果你看过她的采访,你就知道。” “她说她大多数画作的灵感来源于初恋,她初恋是作词家,是女生。” 顾染没看过。 分手之后,最怕的就是知道前任的消息。 特别是对于念念不忘的人来说。 她是有意规避。 “你好好休息吧,走了。” 尹筠绮转身,走了两步,停下,又说:“如果没猜错的话,闻澜蝉这些年应该一直在国外接受治疗,文瑾在国外的一家心理咨询所上班,她随时可以带闻澜蝉回去,你……做好准备。” 她其实是为了这事来的。 她和文瑾约了好几次,每次见面文瑾的态度都是随时可能走,但尹筠绮了解文瑾,文瑾放心不下闻澜蝉,她是不会自己一个人走的。 现在闻澜蝉又出事了,保不准,文瑾会直接带她回去。 情侣间最令人恐惧和后悔的,不是不爱了,是相互爱着,分开却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尹筠绮说完就走了。 施颖倚着墙,面色沉重的看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感情里可能没有对错,重点是,你到底还想不想和她继续下去?” 顾染不说话,拧巴的埋在被子里。 施颖下楼给她买了点吃的。 顾染没事人似的爬起来吃,眼睛里一点情绪都没有。 不着急了,也不难过了。 但她夜里没睡着,翻来覆去,施颖问她怎么了,她就说脚疼。 到天快亮的时候,范女士赶来了。 “乖乖,这脚怎么肿成猪蹄了?” 听见范女士的声音,强忍了一晚的顾染没绷住,抱着亲妈痛哭出声:“妈,我疼……”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嘛。” 范女士哄着她,“跟妈说说,还有哪儿疼?” 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顾染虽然一向矫情,但多半不会为身体上的疼痛跟她哭。 这是受委屈了。 “她们都说我。” 顾染哭的很大声,“可是我不知道啊,我问过的,闻澜蝉什么都不跟我说,我问过好几次,她骗我,她骗我……” “闻,闻澜蝉?” 范女士记得这个名字。 也记得这个人。 不止顾染,她也难以忘怀。 小姑娘白白净净,乖乖巧巧,又温温柔柔的,见着她就喊“阿姨”,声音都不敢大,她第一次见就特喜欢。 第31章 后来顾染说喜欢她,跟她在谈恋爱,范女士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天塌了,可看到顾染成绩噌噌噌的往上涨,还一天比一天开心,她就想着挺好,慢慢接受了。 再后来顾染和她分手,在家哭了一周,暴瘦十斤,范女士还在想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闻澜蝉看起来不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子。 但那之后,顾染就对她绝口不提。 范女士知道,越是不提,越是在意。 “小闻回来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顾染哭的一抽一抽的,还是不提,“妈,我想回家。” 第28章 你要和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范女士拗不过顾染,帮她办了出院。 施颖忙着处理狗仔的事,把范女士和顾染送到公寓楼下就走了。 顾染拄着拐杖,一蹦一蹦的在范女士的搀扶下回到家。 鞋都没脱,她就跳着推开闻澜蝉房间的门。 入眼,一地的药丸,药罐滚落在她脚边。 “诶呦,这……” 范女士先看到地上的药,再看到墙上挂着的画。 “你们小年轻,挺放得开啊。” 顾染艰难的捡起药罐。 上面没有标签,不知道是治疗哪方面的。 床头柜的抽屉开着,里面似乎还有别的。 顾染一瘸一拐的过去,把药翻出来。 有之前闻澜蝉发烧买的退烧药,但别的,都没有标签。 感觉是刻意撕掉的。 闻澜蝉这人,心思够缜密的。 顾染握着药罐,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她发呆的样子,范女士叹了口气,一颗一颗把药丸捡起来。 “可怜啊,吃这么多药。” “你也真是,以前带她回家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着她,现在不仅和她分房睡,还冷落她,要是能早一点发现……” 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范女士说:“妈不是怪你啊,你看你,一回来就跑进小闻的房间,说明你是后悔的,干嘛要做这种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呢?” 顾染坐在床头,垂着头,委屈的抹了把眼泪。 “妈,我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就不开心,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给施颖写《道歉》,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后来只要一听到这首歌的旋律,我就想她,想到她我就很难过。” 为了麻痹自己,她把《道歉》换成手机铃声。 可一点用都没有。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闻澜蝉呢? “我不是没想过放下的,我问过她,我问她为什么分手,问她为什么不回来,问她眼睛怎么了,她都不和我说实话,是她玩弄我的感情,七年前她就玩弄我的感情了,你要我怎么办啊,妈……” 顾染真的难过反而不会哇哇大哭,她一下一下的抹着眼泪,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范女士心疼的抱住她,“真的不能释怀吗?” 顾染拼命摇头。 不是不能,是不想,不愿意。 她有执念。 故事要有始有终,她的感情亦是。 “你这孩子。” 范女士用手指帮她抹掉眼泪,“听妈的,像你写歌词那样,给你们俩的感情结个尾,要重新开始还是彻底结束,你自己选。” 要给七年前画个句号,顾染需要一个理由,一句道歉。 顾染在范女士怀里小声哭了一会儿。 慢慢的,情绪稳定下来,顾染捏着药瓶,艰难的爬上二楼。 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诗集翻开,里面夹着一张有磨损痕迹的字条,字迹陈旧,是很多年前写的。 顾染把纸条卷起来,放进药罐。 她想,她大概知道闻澜蝉在哪儿。 一夜没睡,她神经紧绷着,不做了断是睡不着的。 范女士在玄关等她。 顾染一手拐杖,一手药罐,走得很艰难。 范女士没有帮她,只是开车载她到画室。 画室还是老样子,门口没开灯,即便天是亮的,整体氛围也阴沉沉的。 安静到分辨不出里面是不是有人。 顾染用胳膊肘敲门。 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应。 范女士站在她身后,“是不是不在这儿啊?” 顾染不确定。 她仰头看了看,转身走向范女士。 “那我们……” “走吧”两个字还没出口,画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顾染下意识的回头。 下一秒,她撞进闻澜蝉那双了无生机的眼睛里。 只是她在看闻澜蝉,闻澜蝉的视线平视前方,没有落到她身上。 或者说,闻澜蝉的瞳孔没有聚焦。 顾染愣了几秒,抬手在她眼前挥一挥。 闻澜蝉没做任何反应。 她应该知道来的人是谁,格外平静的站着。 顾染不可置信的继续挥手。 还是没反应。 她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药罐递不出去了。 范女士也注意到了。 “小闻?” 范女士往前走,略过顾染,也抬手试探闻澜蝉。 对声音敏感的闻澜蝉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 “阿姨。” 她抬了下手,“您怎么来了?” “诶。” 范女士接住她抬起的手,把人搀扶着。 看闻澜蝉这样,范女士满脸心疼。 “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好好一小姑娘,还是画家,怎么就…… “阿姨。” 闻澜蝉抬腿迈过画室的台阶,步子很顺畅,没有任何磕绊。 表情也很正常,淡淡的,似乎没受到眼睛的影响。 如果不是瞳孔不聚焦,压根都看不出她是个盲人。 顾染盯着她,眼神恍惚的上下打量。 闻澜蝉仿佛没察觉。 她淡笑了下,和范女士解释:“没事的,过阵子就能看见了。” 早就习以为常的噩梦。 范女士牵着她,左看右看。 “过阵子是多久啊?怎么会看不见呢?” 面对长辈,闻澜蝉没有隐瞒,“可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也可能,明年。” 她视线偏向顾染所在的方向,很精准。 “不是眼睛的问题。” 文瑾说,每次失明,都意味着她想逃避。 是她的心态出了问题。 七年了,她都没调整好。 范女士还是心疼。 外面冷风一阵阵的吹,她摸了摸闻澜蝉身上单薄的布料,又握握闻澜蝉寒冰似的手。 “别在外面说话了,来,我扶你进去。” “阿姨,我没事。” 闻澜蝉视线往下坠,“您扶顾染吧,她受伤了,走路不方便。” 一直冷眼旁观的顾染终于是出声:“你不是看不见吗?” 怎么知道她受伤了? 还知道她伤的是腿。 闻澜蝉抬一下眉眼,微笑。 “我和你说过的,有些事不用眼睛看。” 顾染紧紧皱眉,“我也不用扶。” 范女士犯难了。 两边都跟祖宗似的。 突然,“嘀”的一声喇叭,打破僵局。 顾染和范女士投去目光,看到文瑾从车上下来。 对于顾染的不请自来,文瑾是不太高兴的。 她提着药走过来,从范女士手里扶过闻澜蝉。 “怎么下床了?不是跟你说好好休息嘛。” 闻澜蝉轻轻摇头,“我没事。” 她情绪出奇的稳定。 越是如此,文瑾越是担心。 眼睛代表着闻澜蝉的情绪,她现在看不见,已经能证明很多。 可她偏偏还压抑着,不愿发泄。 都是因为顾染。 但逃避不是办法。 文瑾微微叹口气,转头对顾染说:“进来吧。” 说完,也不管顾染要不要进来,她先扶着闻澜蝉到沙发坐下,然后给闻澜蝉披上毛毯,又给她倒了杯热水暖手。 “现在难受吗?要不要吃药?” 现在吃药的话,可能会睡着。 闻澜蝉拒绝,“晚点吧。” “嗯。” 文瑾把药放到茶几上。 门口的顾染磨磨蹭蹭,但还是和范女士一起进来了。 文瑾给两人都倒了热水。 “请坐。” 顾染和范女士坐到闻澜蝉对面的沙发上,文瑾则是和闻澜蝉坐在一起。 这种格局很奇怪,仿佛文瑾和闻澜蝉才是一对。 顾染抿了口热水,无言。 范女士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接着对文瑾笑了笑。 “我是顾染的妈妈,你是小闻的朋友啊?” “心理医生。” 文瑾取出名片,双手递给范女士。 “阿姨您放心,我是在正规机构上班的,我和闻澜蝉认识很多年了,她一直是我在照顾,等她身体好一点,我就带她回机构接受治疗。” 第32章 回机构,也就是出国。 范女士特意给顾染指了下名片上的地址。 顾染装没看到。 闻澜蝉亦没有反驳。 “咳。” 范女士咳嗽一声,“小闻,是不是顾染哪里对你不好,让你不高兴了?今天阿姨在呢,你跟阿姨说。” 闻澜蝉浅淡的笑。 “没有阿姨,顾染很好。” 是她自己的问题。 早知道治不好,还不如不回来。 文瑾冷哼一声,“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分手不就是因为她……” 闻澜蝉温声打断:“阿姨您放心,在顾染和我分手之前,我不会走的。” 这要是还听不懂,顾染就是傻子了。 她站起来,把药罐塞到闻澜蝉手里,尤为冷漠的说:“那就分手,你走吧。” 药罐从闻澜蝉手心滑落,她猛地抓住顾染的手,指尖无意识的蹭了下。 她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唇瓣抿了抿,紧到发白。 特别是那双眼睛,不聚焦之后愈发楚楚可怜。 顾染有一点心软,又纠结,心乱如麻。 但她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的。 闻澜蝉需要出国治疗。 她需要结束这段不健康的感情。 是从头开始还是彻底结束,都是未来的事。 当务之急是闻澜蝉的眼睛。 “妈,走了。” 拄着拐,顾染走得毅然决然。 范女士没辙,嘱咐闻澜蝉两句才追上去。 听着门口渐渐远去的车声,闻澜蝉弯腰捡起滚落的药罐。 打开,她伸手摸了一把。 除了药丸,还有一张字条。 她把字条交给文瑾。 “上面写了什么吗?” 文瑾打开,看到了。 脸色不可抑制的发青。 闻澜蝉催促,“什么字?” 文瑾恨不得把字条撕了。 但她太了解闻澜蝉。 于是她咬着牙念出来—— “你要和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第29章 我在和你道歉啊。 新年前夕,范女士拉着顾染装饰公寓。 顾染的公寓冷冷清清的,一点年味都没有,范女士很不喜欢。 幸亏年货提前买好了。 站在门口摆弄对联,范女士回头看懒散的顾染。 “你倒是给我点意见啊。” 顾染倚着墙,无精打采的,眼皮都睁不开。 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一闭眼就是噩梦。 新年不新年的,对她来说根本没所谓。 一句话都不想说,范女士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 “你这孩子……” 对门的施颖听到动静,推门出来。 “阿姨,往左边一点,歪了。” “这样?” 见着施颖,范女士欢喜多了。 施颖笑着点头。 等对联贴好,施颖走到顾染身边,用很轻的声音说:“狗仔的第一素材我都截断了,网上有的没的也都处理了,不会让人查出闻老师的信息。” 顾染没说话,跟没听见似的,眼神一点一点往下坠。 她这种状态,让施颖想起刚认识她那会儿。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搭理人,还有莫名其妙的文艺病。 撑着拐杖,顾染没来由的问:“是不是下雪了?” 对味了。 施颖说:“嗯,大雪。” 超过施颖的预料,顾染没接下一句。 她顺着墙壁滑落,坐下去,左腿曲着,受伤的右腿平放,拐杖跟着倒下来。 她捂住脸,施颖听到啜泣声。 很小,很压抑。 可真实存在。 “顾染……”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施颖抬头看向端着水果从屋里走出来的范女士,“阿姨,她最近,都这样吗?” 范女士叹了口气,“对,突然问一句莫名其妙的,然后就开始哭。” 和第一次失恋的大哭不一样,顾染现在是收敛的,克制的。 她到现在,都在努力的做个成熟的大人。 施颖知道,“不是莫名其妙的。” 她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和闻澜蝉有关。 顾染和闻澜蝉有过五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岁,从春夏秋冬到秋冬春夏,还有相互惦记的七年,彼此的每一缕情绪都早已经属于对方。 所以听到下雪顾染会哭。 不下雪也会哭。 “没事,让她哭吧,哭完就没事了。” 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范女士大大咧咧的把水果递给施颖。 “来,吃点。” “啊……” 施颖不知所措的接过。 真就不管了吗? 顾染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看出施颖在担心顾染,范女士说:“你别看她嘴硬,其实啊,她分手是为了小闻能心安理得的出国治疗,她现在哭八成也是担心小闻,等她自己想清楚就没事了。” “闻老师?” 品味一番这话的含义,施颖蹙眉问:“闻老师生病了?” 昏倒那事,这么严重? 范女士看看顾染,捂着嘴小声说:“小闻的眼睛,看不见了。” 施颖一惊。 看不见了? 随手一副画就能开出天价,拥有一双能识万色的眼睛的闻澜蝉,看不见了? 范女士又说:“但小闻说她随时可能康复,我也不懂,她身边有个心理医生在照顾她,你说心理疾病会影响眼睛吗?真应了那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范女士拿手机给她看。 “其实我搜了一下,网上说小闻能分辨出很多普通人看不到的颜色,但也因为太敏锐,就容易受刺激。唉,不知道她这七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怎么折腾成这样。” 施颖思考一番,觉得很有道理。 眼睛算是比较脆弱的器官了,她们歌手平日里歌词看久都容易疲惫,何苦是画家。 闻澜蝉……可能很累吧。 顾染也是这样,能够写出矫情文艺让人有共鸣的文字,就意味着她有比普通人更敏锐的情绪感知力。 情绪敏感,有好有坏,她现在就是陷在情绪给她的死胡同里,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要走出来,也得比别人花更多时间。 上次是两年,好不容易走出来了,情绪弯弯绕绕,又把顾染缠了进去。 反复七年,见到闻澜蝉,顾染还是沦陷。 这次要多久呢? 施颖不知道。 她可能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顾染。 至少是没有范女士了解的。 顾染在地上哭,范女士在用手机搜索吃什么补眼睛。 施颖觉得自己应该走了。 “阿姨,我今晚的飞机,你们俩在这儿过新年挺不方便的,有什么需要和我说,我让助理来帮忙。” 范女士连声答应:“你一个人,出门在外的要照顾好自己。” “嗯,阿姨放心。” 留下助理的联系方式,施颖看一眼地上的顾染,扯扯嘴角,转身走了。 范女士踹踹顾染,“我煲个鱼汤给小闻吃,你去不去?” 顾染正伤感呢,给亲妈一脚踹迷糊了。 “妈……” 要多无语有多无语。 “不去拉倒。” 范女士果断回屋做饭。 顾染抹了把眼泪,一抽一抽的扶着门框站起来。 哭的胸口疼,顾染弯着腰,探头看厨房忙碌的范女士。 “你干嘛?我都跟她分手了,你给她送什么鱼汤啊?” “又不是为了你送的。” 范女士淡定的开火。 “你喝不喝?” 顾染:“……” 悲伤情绪都没了,她把拐杖一扔,跳到沙发上坐着。 赌气似的一声:“喝!” 范女士熬的鲫鱼汤,大火十分钟,小火十分钟,新鲜鲫鱼熬出来的汤奶白奶白的。 她给顾染盛了一晚,剩余的装进保温盒里。 “要不还是你去送吧,明都我不熟啊,迷路怎么办?” 顾染当听不见,埋头喝汤。 “行吧,我自己送,嘶,诶呦。” 范女士以拙劣的演技捂住肚子,保温盒好巧不巧的落到顾染手边。 她挥着手往厕所去,“我先上个厕所,诶呦,鱼汤凉了就不好喝了,我得快点。” 话术更拙劣。 两口喝完鱼汤,顾染瞥向保温盒。 她妈应该是不会送过去的,她和闻澜蝉分手了,范女士没那么没分寸。 范女士一开始就想让她自己送给闻澜蝉。 她担心闻澜蝉,想再见见闻澜蝉,范女士都知道。 没犹豫太久,顾染用手机打了车,提起保温盒出门。 鱼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黄昏时分到画室,从小路进去,眼前的光越来越暗。 第33章 像是有层天然的屏障,将画室和这座城分离。 顾染大概明白闻澜蝉把画室地址定在这儿的原因了。 她眼睛不好,见不得强光。 所以从里到外的灯光都是暗的。 早该发现的。 顾染一手鱼汤,一手拄拐,用胳膊肘敲门。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门从里推开。 只一条缝隙,顾染就看到闻澜蝉那双无神的眼睛。 大门慢慢敞开,顾染看向里屋—— 空无一人。 “文瑾呢?” 顾染问:“怎么总让你一个人?” 她来了两次,开门的都是闻澜蝉。 明明都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敲门的是谁,就这样来开门,多危险。 听到顾染的声音,闻澜蝉抬了下手,似乎是想触摸她。 手在空中滑落一圈,什么都没碰到。 顾染躲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染总觉得她能看到。 距离计算的太精准了,如果不是顾染躲开,她恰好能摸到顾染的侧脸。 顾染听人说过,眼睛看不见的时间越长,其余四个感官就越敏锐。 但随着眼睛恢复,其余感官的敏锐度应该会慢慢下降。 看闻澜蝉的状态,眼睛像是一直没恢复。 这七年,都这样吗? 顾染皱着眉又问一遍:“文瑾呢?” “她有自己的事要忙的。” 闻澜蝉收回手,转身往里走。 步子缓慢,轻车熟路,比拄着拐杖的顾染还稳。 她笑了下,神情冷淡。 “不可能有人一直守在我身边。” 心脏被揪疼,顾染抬腿跟进去。 “我妈给你做了鱼汤。” 把保温盒放到茶几上,顾染抬抬胳膊,架住拐杖。 “吃不吃随你,走了。” 一直如履平地的闻澜蝉在她转身的那刻撞上沙发—— “砰!” 顾染回头,看着闻澜蝉吃痛的捂住小腹,整张脸都因疼痛失去血色,变得苍白。 她微微动容,可也心知肚明,“闻澜蝉,每次都一样的招式,挺没意思的。” 高中,每次她和闻澜蝉冷战,总能碰上闻澜蝉生病或者受伤。 现在想想,漏洞和巧合太多。 她也是真的蠢。 闻澜蝉没说话,她膝盖蜷曲着往下跪,头发凌乱,额头密密麻麻的汗。 做不到不管她,顾染一瘸一拐的过去,“撞哪儿了?” 弯腰,顾染摸到她冰凉的手。 “你是不是生理期?” 上一次见闻澜蝉疼成这样还是学生时期,她晕了两回,手脚冰凉,和现在一样。 顾染扶她到沙发上坐着,把鱼汤打开,喂给她喝。 “来,暖暖身子。” 闻澜蝉闭着眼,不理她也不说话。 “闻澜蝉。” 顾染有点生气,“你到底想什么样?” 闻澜蝉侧头,甚至不肯正面对着她。 推开拐杖,顾染站起来,第一次和闻澜蝉发作:“你甩脸色给谁看?我不欠你的,我不用惯着你,懂吗?我俩分手了!七年前就分手了!你提的!” 所有怨气倾倒而出。 “闻澜蝉,是你不要我,你凭什么可怜兮兮的,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 “你是眼睛瞎了,我还进过icu呢,我差点死在里面的时候,你在发微博庆贺新年,我至少还有在关心你,你呢?” “你还有什么不满,你说啊!” 闻澜蝉缓缓睁眼,不聚焦的瞳孔是一片死寂。 压抑的,晦暗不明的,暗流涌动。 她低低笑了声,开口: “不是说,我要和你一样痛苦才算道歉吗?” “我在和你道歉啊。” 第30章 你特么别碰我。 又是这样。 听不懂人话,故意戳顾染的死穴。 “闻澜蝉。” 无处发泄,怨气变作眼泪,顾染低声啜泣。 “你就不能和我说一句对不起吗?”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要闻澜蝉真诚的和她道歉而已。 她给过机会了啊,她一次次的说分手的理由不重要,可是她一直在问。 为什么就是不能认真一点对她呢? 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闻澜蝉脸上。 她看不见,眼泪滚烫的温度就更容易感知。 她抬起手,手指触碰到顾染的侧脸,她眷恋的抚摸着。 两人难得温情的时刻。 感受到闻澜蝉的温柔,顾染低下头,哭到肩膀都在抽动。 她最近每天都在哭,和七年前分手那次一样,她以为自己应该无动于衷的,可是没有,她想要闻澜蝉跟她解释,跟她道歉。 想的都快疯了。 闻澜蝉不和她道歉,她就没法过去这关。 没法扯平,没法结束,更没法重新开始。 “点点。” 闻澜蝉捧住顾染的脸,抬头吻她。 失色的眼睛里尽是病态的暗哑。 “我补偿你好不好?” “不分手好不好?” 顾染嘴唇在抖,每抖一分,闻澜蝉眼里的渴望就重一分。 她将顾染搂到膝上坐着,尽情的渴求她。 顾染沉浸在情绪里,没察觉,又或许是习惯了,彼此太熟悉,对方的每个点都清清楚楚,闻澜蝉细微的动作没有影响到她。 闻澜蝉撬动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吻到情动,顾染的衣领被扯到肩膀,闻澜蝉托着她的臀,拽了拽她的长裤。 动作幅度不大,但顾染不小心撞到沙发,肿胀的脚踝一阵刺痛。 “嘶……” 顾染瞬间清醒。 她眼眶发红的盯住闻澜蝉,手掌攥拳,轻轻颤抖着。 闻澜蝉感觉到了,却还是按住她的后脑,想继续亲。 顾染挣扎开,发狠的说:“你特么别碰我。” 她一向不说脏话的。 闻澜蝉眼神变了变。 “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 自她回国,顾染就没让她碰过。 明明就有生理需求。 不让她碰,让谁碰? 施颖?还是纪倩? 想都别想。 闻澜蝉拽住顾染的手腕,喉咙滚动着。 她在忍耐,但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顾染知道。 偏从闻澜蝉的束缚里挣脱,刺激她,“对,我讨厌你,特别特别讨厌。” 闻澜蝉有一点说的没错,顾染只会跟小孩似的无理取闹。 说白了,还是在博取关注。 可就是这两句等同于撒娇的“讨厌”,让闻澜蝉眼底为数不多的克制消失了个彻底。 她慢慢站起来,小腹的疼痛感又强烈几分。 生理和心理的双层痛楚在折磨她。 弯弯背脊,闻澜蝉绕过顾染往楼上走。 “想要道歉,就跟我来。” 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但出于对闻澜蝉的了解,顾染知道上去准没好事。 理智在告诉她远离闻澜蝉,情感却在要她跟过去。 她想要闻澜蝉的道歉。 一个瞎子,能对她做什么呢? 顾染抬抬右腿,拐杖都没拿,就撑着扶梯往上走。 走到三楼楼梯口,“砰”的一声,一楼大门突然闭合。 像是被风刮上的,顾染没太在意。 闻澜蝉进了画室。 顾染跟进去。 里面还是老样子,就多了张躺椅,画架摆在躺椅边上,一地的画笔和颜料。 画架上贴着张半成品,潦草几笔,还看不出是什么,像是刚画的,顾染好奇,多看了两眼。 就是这张望的两眼,她没注意到闻澜蝉的手里多了点东西。 后背被人一推,顾染本就靠单腿站立,当即踉跄着往前倒,情急之下扶住躺椅,受伤的右腿跪上去,勉强稳住。 回头想问问闻澜蝉什么意思,一转身,她手腕被压在躺椅扶手上,“咔嚓”一下,用手铐锁住。 根本来不及反应,顾染另一只手也被锁住。 看不见的闻澜蝉比平日里更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顾染试图挣扎,“你疯了?” 闻澜蝉压着她左膝,好似没听见。 手指摸索一下,把她左脚踝也锁住。 右边肿着,闻澜蝉摸了摸,叹息一声,捡起地上缠画框用的绳,把顾染右小腿捆了两圈。 顾染彻底没法挣扎。 “我是疯了。” 闻澜蝉的影子覆盖下来,她摸着顾染的脸,神态缱绻,仿若对待珍宝。 “你忍耐一下疯子吧。” 顾染只觉得恐怖。 那个怕黑,会怯懦的不敢要她陪着的闻澜蝉怎么变这样? 一缕冰凉探进衣摆,顾染抖了抖,看到闻澜蝉手里握了把剪刀,很锋利。 “你……” 顾染僵着,不敢动。 第34章 “把剪刀放下。” 都看不见了,玩什么剪刀? “点点,不要乱动。” 闻澜蝉兀自剪开顾染的衣角。 顾染全身都在抖,胸口起伏,呼吸跌落。 闻澜蝉察觉到了。 她和顾染商量:“我把你放开,你自己脱,我就不用剪刀了,如何?” 顾染这辈子没这么屈辱过。 “闻澜蝉,你想羞辱我直说。” “既然你不同意……” 闻澜蝉置若罔闻,继续扯动剪刀。 顾染的衣服破了大片,从衣摆到胳膊。 她来时只穿了棉卫衣,宽松的,很容易剥离。 但还是怕,闻澜蝉可是个瞎子。 动作放缓,闻澜蝉哄着她:“点点,记得我们俩在出租屋里,你自己对着我脱过好多回,那时你抱着我,求我给你,我可都给了,你还拉着我的手帮你,我也没拒绝过,现在该你了,乖点,好不好?” 说话间,卫衣剥落,被闻澜蝉扔在脚下。 画室里的灯光聚集在顾染这儿,明晃晃的白,可惜闻澜蝉看不到。 闻澜蝉在她身上画的玫瑰已经没了,颜料不会被水冲洗掉,但时间到了,自然而然的就消散了。 和两人那岌岌可危的感情一样。 闻澜蝉把暖气调高,开始剪顾染的运动裤。 顾染咬牙切齿的说:“那时候我俩情投意合,都是自愿的,我求你,拉你的手,都叫情趣,你现在没经过我的允许,这是……” “猥亵”两字卡在嘴边,她对闻澜蝉说不出重话。 到这种时候,她还觉得这个词侮辱了闻澜蝉。 闻澜蝉仿佛根本没听懂。 “点点,你不亏的,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次了。” 顾染不可置信。 好歹是学霸,这么没逻辑的吗? 剪完一条裤腿,顾染口袋里的手机掉下来,铃声响起,被闻澜蝉稳稳当当的接住。 顾染看到来电显示,范女士打来的。 闻澜蝉看不到,她对着顾染竖起食指,抵到唇心,语调如寒冰,“不管是谁,如果你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要你听话,明天我就放你走。” 顾染知道她说到做到。 “我妈电话,你要不让我接,她肯定会过来找我。” 明晚是除夕夜,阖家团圆她要回家陪妈妈的。 闻澜蝉坐在她腿上,当着她的面接通电话。 “阿姨。” 闻澜蝉面上没任何笑意,说出来的话偏偏轻婉流转,好似在笑,“今晚能让顾染留在我这儿吗?我朋友不在,我一个人不太方便。” 顾染冷笑。 好一个不方便,她明明比看得见的还方便。 范女士没听出异常,还在电话那头劝闻澜蝉和顾染一起回家过年。 闻澜蝉拒绝了。 “阿姨,我明晚有事,下次吧。谢谢阿姨的好意,鱼汤很好喝。” 明明就一口都没喝。 满嘴谎话。 挂了电话,闻澜蝉把顾染的手机关机。 她不想再被打扰。 顾染看她又拿起剪刀,赶紧说:“你把我解开吧。” “嗯?” 闻澜蝉迟疑一声,似在询问。 脸上依然淡定自若,运筹帷幄。 顾染深吸口气,“我不会跑的,你应该知道,绑着我,和我自愿,是两个概念。” 此时此刻,矫情的文人终于是明白初恋的含义。 哪怕这个人已经对她做了*差劲的事,她还是会在心里为她找补。 她甚至不愿意让这个人真的强迫她。 就当她自愿的好了。 闻言,闻澜蝉解开了她脚踝上的锁拷。 右腿的绳索比较难解,她拉扯了两下,用剪刀剪开。 接着是顾染的运动裤。 顾染动动手臂,“我说了不跑。” 闻澜蝉置之不理,站起来去拿画笔。 顾染一阵恶寒。 又要在她身上画画? “闻澜蝉!” 好讨厌她。 闻澜蝉拿了画笔和颜料回来,没急着打开,画笔在她指尖转悠,滑过顾染的肌肤。 她摸摸锁拷,说:“既然你没想跑,这个就算情趣,对吧?” 挺会举一反三。 顾染放弃挣扎,“画了干嘛?你又看不见。” 她讨厌颜料。 讨厌闻澜蝉的画。 讨厌看见自己就想起闻澜蝉。 “是给你看的。” 闻澜蝉吻了吻她。 小腹的疼痛感在剧烈加深,闻澜蝉忍着不适,用湿纸巾将手指擦拭干净。 她不仅要顾染,还要在顾染身上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这样,就算她走了,顾染也忘不掉她。 她只有今晚了。 掀掉顾染身上最后一点布料,闻澜蝉探了探,摸到一点湿。 粘稠的,属于顾染的。 她俯下身,亲吻顾染。 肩膀一颤,顾染仰起头。 眼角划过一抹泪滴。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对闻澜蝉有感觉。 第31章 可以扯平吗? 肩膀一阵一阵起伏,顾染仰头望着明晃晃的吊灯,呼吸乱的没有节奏。 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仿佛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海面,海水汹涌而来,浪花一朵一朵拍打着她。 她想起和闻澜蝉确定关系的那个暑假。 高考填志愿的那天,她给闻澜蝉打电话,问她填哪儿。 闻澜蝉说填明都美院,她就果断填了明都大学,她又问闻澜蝉的第二志愿,闻澜蝉说想离家远点,最好是明都。 顾染一边把剩余的志愿填上明都别的大学,一边笑呵呵的说:“我估分可能考不上明都大学诶,我妈想让我保一个本科,你觉得哪儿合适?” 她就随口一问,闻澜蝉当了真,告诉她:“南城大学,以你二模三模的成绩,只要高考不误差太大,考南城大学没问题。” 顾染“哦”了声,志愿里却没有给南城大学留空位。 电话那头的闻澜蝉盯着空白的志愿栏,睫毛颤了颤,阴影覆盖下来,挡住眼底的暗。 她不想留在南城,可是如果没顾染,到哪儿都一样。 既然如此…… 再三犹豫,闻澜蝉郑重的敲下“南城美院”四个字。 南城大学到南城美院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她想那会是她和顾染的未来。 录取通知书到达那天,闻澜蝉坐在顾染房间的床上,老式空调“吱嘎”“吱嘎”的吹送着冷气,两人面面相觑。 顾染问:“你不是考明都美院吗?” 闻澜蝉把录取通知书放到床头,很淡的抿了口水。 “没考上,录了第二志愿。” “哦……” 顾染低着头,眼眶红了红,“我超常发挥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填南城大学了。 看她要哭,闻澜蝉靠过去,捧住她的脸。 “不准想有的没的,专心读书,听到没有?” 顾染委屈的撇开视线,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和闻澜蝉分开了。 “我可以去找你的。” 闻澜蝉开始哄她,“读研,工作,我一定去明都,最多四年,你等我四年,你好好读书,努力工作,我们在明都买房,定居,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四年……” 没憋住,顾染“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好久,我不想跟你分开。” 闻澜蝉抱住她,眼眶湿热,也想哭。 但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理智的。 于是她揉揉顾染的耳朵,笑着说:“你真的好爱哭。” 顾染哭到停不下来,肩膀都在抽动。 “点点。” 闻澜蝉扶着她,坐到她的腿上,歪头吻她。 顾染唇瓣里夹杂着咸湿的泪水,闻澜蝉没有嫌弃,一点一点深入的吻她。 哭泣止住,顾染动情的回应她。 小孩似的顾染特别好哄。 闻澜蝉和她说:“以后我喊点点,你就来亲我好不好?就算吵架,冷战,闹别扭,你都来亲我。” 这样,只要一点点台阶,她们就吵不散。 顾染说好。 她看着闻澜蝉,鼻子酸酸的,寒气吹动心底破土的炽热,交织着涌到她胸口。 她抱住闻澜蝉的腰,低头在闻澜蝉颈窝闻了闻。 “闻澜蝉,我,我想……” 闻澜蝉猜到了。 脸颊红的发烫,她搂着顾染的脖子,轻轻的眨了两下眼睛。 顾染问:“喊点点是亲吻,那眨眼睛可以是信号吗?” 闻澜蝉转头,几不可察的“嗯”了声。 可以。 她们是大人了。 当然可以。 顾染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的两人害羞的蜷缩在被子里,闻澜蝉侧对着她,她抱着闻澜蝉,反复摸索。 空调开到16c,被窝里的两人浑身是汗,闻澜蝉咬着唇在顾染耳边低吟,顾染不知餍足,胆子越来越大,问闻澜蝉可不可以用嘴,闻澜蝉不说话,都默许。 第35章 像现在这样。 浪花无休止的拍打着,热气熏染,恍惚间,顾染看到闻澜蝉对着自己眨眼睛。 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视线游离过顾染的脸,却什么都看不到。 再没有顾染记忆里的羞赧。 心脏疼的收缩,顾染闭上眼,予取予求。 不知过了多久,闻澜蝉拿来毛巾帮她擦拭。 顾染浑身湿漉漉的,跟蒸了一场桑拿似的。 闻澜蝉帮她擦干,开始调试颜料。 毛巾搭在顾染身上,闻澜蝉把颜料沾上去,问顾染:“喜欢吗?” 红色,艳丽的红。 顾染嗓子发哑,不想说话。 闻澜蝉颓丧的说:“不喜欢啊……” 她又重新调。 来来回回十几种,顾染都没给回馈。 她失神的继续,喃喃着:“我现在连颜色都调不好了……” 顾染受不了她这样。 “你想干嘛?” 闻澜蝉不听,埋头调色。 手腕微微抖,很急,很疯。 “好了。” 顾染认命,“第一种。” 闻言,闻澜蝉慢慢冷静下来。 选好颜色,闻澜蝉顺顺画笔的毛,摸索着找到顾染的小腹。 她手指冰凉,顾染触电似的一缩,下意识抬起膝盖。 “不要动。” 闻澜蝉按下她的膝盖,坐到她腿上。 笔尖沾染颜料,涂抹顾染的肌肤。 闻澜蝉看不见,下笔却十分利落。 顾染看着花瓣在闻澜蝉笔下成型。 她画的是彼岸花,鲜红色的花瓣,花瓣细长,向外反卷,边缘呈现波浪状。 很美,可它代表的,是一种诅咒。 《佛经》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故事传说里,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彼岸花,一个长在彼岸,一个生在忘川河边,彼岸有曼陀罗花,忘川河为曼珠沙华。它用作接引,唤醒死者生前的记忆。 彼岸花开开两岸,指的是生的彼岸。 闻澜蝉笔下是哪种呢? 顾染侧头,不想看了。 等闻澜蝉画完去洗手,顾染问:“可以放开了吧?” “颜料没干。” 闻澜蝉慢条斯理的擦干手指。 “点点,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吧,等天亮,我就放你走。” 她唇瓣发白,快没精力了,却还强撑着。 顾染忍不住骂她:“你有病吧?不舒服就去躺着,你要是晕了,我又被捆着,谁给你送医院去?” “你在担心我?” 永远抓不住别人话里的重点。 顾染不想理她,一点都不想。 闻澜蝉俯身想吻她,看她神情倦怠,爱搭不理的,闻澜蝉抬抬嘴角,自觉撤开。 手指碰碰她小腹左侧的彼岸花,闻澜蝉单膝跪下,一只手撑着躺椅扶手,一只手抬起她膝盖。 “点点,我们继续吧。” 又来? 瞳孔一缩,毫无征兆的,顾染感知到闻澜蝉。 眼角被刺激出生理盐水,顾染骂了两句脏话。 快疯了。 对她的反应置若罔闻,闻澜蝉看不见,只能用触觉一遍遍感受顾染。 房间里的暖气开到天亮,橘红色的日光蔓延至窗边,透过纱帘的那刻,顾染长长的吐了口气。 结束了。 闻澜蝉说到做到,帮她解开锁拷,但顾染浑身瘫软,根本没力气起来。 闻澜蝉拿了新的毛巾帮她擦身体,也拿了干净的衣服给她。 顾染动动手指,闭眼,不想动。 反正闻澜蝉看不见。 久久没听到动静,闻澜蝉弯腰扶起她,一件一件帮她穿回去。 柔情似蜜,乍一看两人像是一对恩爱情侣。 只有彼此知道,过了今天,她们会和顾染身上那朵彼岸花一样,花叶永不相见。 顾染问她:“你是不是要走了?” 文瑾一整晚都没回来,要么是闻澜蝉授意,要么是有事。 可闻澜蝉提前不知道顾染会来。 所以,她是去忙了吧。 忙什么呢?准备带闻澜蝉走吗? “嗯,有点事。” 闻澜蝉不准备告诉顾染。 两人离的很近,顾染能看到闻澜蝉颤动的睫毛,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染讽刺的笑了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七年前你诚实的告诉我,你是眼睛出了问题,或许现在我们根本就不会分手。” “想过。” 闻澜蝉很平静,“可就算重来,我还是会直截了当的跟你分手,你说得对,原因不重要,重点是我有分手的念头,是我背叛了我们的承诺。” 重逢这么久,顾染终于在她嘴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 闻澜蝉根本就不是理解能力不好,她是故意的。 胸口泛酸,顾染的委屈决堤。 “你真的,很过分。” 闻澜蝉不否认,“你呢?看到我这样,开心了没有?” 顾染不答,甩开她的手,把裤子拉链一拉,站起来就要走。 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走到门口,背对着闻澜蝉说:“我们本来可以一起在明都生活的,我毕业没多久就攒够了在明都买房的钱,本来……” 好讨厌这个词。 不就是没有得到,才去想“本来”吗? 她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对不起。” 郑重其事的一声,闻澜蝉向她道歉了。 顾染愣住。 闻澜蝉抬起手,触摸着面前的障碍,一步一步走向顾染。 “我今晚的飞机,和眼睛无关,我还有未了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能不会回来,我不喜欢这儿,我也不想让你等我,所以,顾染,我们分手吧。” 迟到七年的解释。 像回到那天,二十岁的顾染哭成泪人,可怜巴巴的问闻澜蝉为什么分手。 现在,答案有了。 顾染转过身,看着闻澜蝉。 闻澜蝉的手举在空中,想触摸她。 “现在,我们可以扯平吗?” 如果再见,就做陌生人。 第32章 早就和你道过歉了。 顾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大病了一场,酗酒那两年落下的病根又犯了,被紧急送到医院挂点滴。 范女士一边训她一边给她喂粥。 “叫你不要喝酒了,非喝,肠胃炎犯了吧,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忘了你差点死路边让小颖送进icu的事是吧,你想吓死我啊!” 顾染乖乖听训,“不喝了,真的,再也不喝了。” 闻澜蝉问她是不是可以扯平,她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算不算扯平,但她不会再为了闻澜蝉糟蹋自己了。 “你说说你,好好的除夕夜,脚瘸了,人还住进医院,白瞎我准备一桌子大餐。” 听着医院外头喜庆的节日氛围,范女士心里不是滋味。 “你爸当年就是工作不要命才早早的走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就怕你跟你爸似的,你让我省点心行不?” 顾染嘀咕:“那脚瘸了能怪我吗?我也说了让你搬过来,你又不愿意,我只是胃疼,我爸是为人民服务牺牲的,不一样好吧。” 范女士没好气:“你爸至少为人民服务了,你呢,就知道鬼混。那我在南城待的好好的,来你这儿干嘛,跟我搓麻将的人都没有,你咋不回家陪我呢?” “你在南城有小姐妹,我朋友也都在明都啊。” 顾染侧头,不肯喝了,“一点味道都没有,不要啦。” “懒得管你。” 点滴快打完了,范女士去找护士来换。 护士说再挂一瓶就可以出院了。 时间已经过十二点,新的一年,母女俩在凄凉的急诊室度过。 挂完点滴,顾染还有点低烧,头昏脑胀的,范女士艰难的把她领回家。 顾染是倒头就睡。 明都不允许燃放爆竹烟花,特安静,隔壁施颖也不在,整层楼冷冷清清的,没一点年味。 范女士过不惯这种日子,本想给小姐妹打个电话唠唠家常,但转念一想,大过年的,她的小姐妹都在陪家人,打电话过去挺打扰人家。 于是乎就算了,范女士把年夜饭一热,抱着平板在客厅边看边吃。 中途施颖来了消息,祝她新年快乐。 范女士高兴了,给施颖打电话,问她工作怎么样。 施颖那边刚结束,才回酒店休息。 “我挺好的阿姨,您和顾染怎么样,我给她发消息,她都没回。” “肠胃炎犯了,刚从医院回来呢,她这会儿睡了。” 范女士和她多唠了两句,想起闻澜蝉,“小闻一个人在明都,眼睛又不方便,不知道她怎么样。这俩孩子啊,就倔,跟驴似的,非得挨个给医院送业绩。” 第36章 施颖笑了笑。 “阿姨,您别担心,顾染有分寸的,不过闻老师应该是离开明都了,我看到新闻,说她在国外有场画展要办。” 两个小时之前,闻澜蝉发了声明,告知粉丝这是她最后一场画展,名字叫“时光漫漫”。 她说办完画展就回国,但以后可能不会再画画了。 人的一生里总有几个坎,有的人想方设法的迈过去,有的人故意停下脚步卡在那儿,曾经的闻澜蝉和顾染都是后者,现在她们要做前者。 她们是真的结束了。 范女士轻轻叹气,“唉,不说她们了,你呢?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之前不是说想吃我做的饺子了,我包了两大袋呢,放顾染冰箱了,等你回来吃啊。” “后天吧。” 节假日,顾染反而更忙。 “但回来也待不了几天,阿姨你是要走了吗?不再陪陪顾染吗?” 范女士挺犹豫。 真走呢,她放心不下顾染。 可要不走,整天在屋里待着,她快发霉了。 施颖想了想,提议:“阿姨,我下趟行程飞巴黎,有个海外的粉丝见面会,平常顾染没事都会陪我,顾染说您还没出过国,不如您和顾染一起来?机票酒店由我工作室包揽,您敞开了玩。” 范女士心动了。 她前几年就办了签证,一直想出国玩,奈何不会外语,怕走丢怕被拐,迟迟没敢去,现在有机会,还有人陪同,她自然是一口答应。 “好好好,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施颖在电话那头笑开,“不着急的阿姨,您发我身份证信息,我帮您买票。” “这就发。” 挂了电话,把身份证信息发给施颖,范女士哼着小曲就把行李收拾了。 隔壁房间的顾染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范女士夜里看过她几回,天没亮烧就退了,大病初愈,顾染浑身无力,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刷手机。 她微博大号关注着施颖,点开全是施颖除夕夜“杀疯了”的视频,全开麦一致好评,又涨了不少粉丝。 顾染笑笑,给她的视频点了赞。 刷着刷着,闻澜蝉“时光漫漫”画展的消息跳出来,点赞量挺高,粉丝和路人都在惋惜,想知道她为什么不画了。 不止一个博主爆料,说她是瞎了。 这事闹挺大,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粉丝还在帮闻澜蝉维权,让别造谣,但到五六点,风向就转了,开始惋惜一代知名画家就这样陨落。 “陨落”这种词用的太严重,顾染坐起来,搜索闻澜蝉的微博。 闻澜蝉不常发微博,大号是成名之后才用的,开画展才偶尔在微博上通知,有时候话发一些她自己的画,通常没有文字,她似乎很不喜欢长篇大论,就连最后一次画展通知,都只用了寥寥几个字。 但五点,她发了一篇文字,大概解释了自己眼睛的状况,说这七年一直时好时坏,现在累了,不想再画了,这次画展有上百幅画,都是之前几年陆陆续续画的,她会全部卖掉,一幅不留。 评论区都在惋惜,还有出高价买画的,但闻澜蝉都没回。 她工作室发了通知,画展当天卖画,现场出售,不走网络渠道。 这人做事一如既往,干脆利落,任别人怎么求都不为所动。 顾染有时候挺羡慕她的。 想了想,顾染切换小号,搜索了闻澜蝉的小号。 闻澜蝉学生时期偶尔会在微博上记录生活,次数不多,一年平均一两次,分手之后,顾染就在她的小号上了解她的生活。 刚分手时闻澜蝉小号更新的挺频繁,她经常发国外的风景,按照她的风格,不配文字,就纯粹的分享,这也是顾染误以为她过得很好的原因,后来小号更新次数越来越少,现在已经有一两年没更新了。 没对闻澜蝉更新抱有什么希望,顾染就是想看看。 但点进去,她看到一段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知道你会不会来,但还是抱有希冀,只要你还喜欢这个女孩,总有一天会看到。听说你们文艺病都喜欢矫情的长篇大论,只言片语也没办法叙述这七年,所以,这个故事会有点长,希望你耐心的看下去。 七年前,我认识了一个有严重心理疾病的女孩,也就是这个账号的主人,她当时二十岁,失明,精神不稳定,情绪容易失控,见到生人就发疯,会大喊大叫,会砸东西,我是个初出茅庐的心理医生,对于她,我挺害怕的。 我尝试着和她说话,为她提供治疗,她都只会对我说一个字:滚。 我发现她是一个心硬到没有弱点的人,于是我屡战屡败,直到一次,我无意在她手机里看到你的名字,我和她说,如果不想被你知道她真正的生活,就做假给你看,她才勉强认可我,把她的微博账号交给我,嘱托我每个一阵子就更新一条微博,让你知道她过得很好。 她说你是个文艺病,对文字尤为敏感,如果要发微博,最好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敲,免得被你看出破绽。我答应了。 微博一发就是两年,我和她处成朋友,她终于对我没有那么戒备,我开始带她去兜风,带她去听施颖的演唱会,她听了一整晚的《道歉》,第二天,眼睛就康复了。 但不是完全康复。 后来陆陆续续的,她又失明了很多次,原因不详,但多数和家人,和你有关。 我试图与她谈论她和你分手的原因,我想找到病症所在,我想真正的治好她,后来我知道了,但我依然治不好她。她说她要回国找你,我以为你们复合,她就会康复,可是没有,她越来越严重。 我不会放弃对她的治疗,如果还有下次相遇,我希望你们都能真诚一点。被分手的人很痛,分手的人也一样,她早就和你道过歉了,在锁住她七年的医院,在施颖的演唱会。】 文艺病的顾染,可以从文字里提取到很多信息。 心理医生是文瑾,这七年来在更新闻澜蝉账号的是文瑾,发这篇小作文给自己的还是文瑾。 文瑾说知道分手的原因,知道闻澜蝉病症所在,但还是治不好她,因为闻澜蝉的病和顾染有关,也和家人有关。 她越来越严重,是顾染在刻意报复她。 但她真的,早就道过歉了吗? 退出微博,打开和闻澜蝉的聊天框,顾染问她:【分手原因是什么?】 消息没发出去,显示红色感叹号。 闻澜蝉把她删了。 淡淡扯开嘴角,顾染发送第二条消息—— 【好,我们扯平。】 第33章 闻澜蝉的最后一幅画。 巴黎之旅的前一天,范女士陪顾染去医院拆了绷带。 脚踝消肿了,但落地挺疼,还是得借用拐杖走路。 出行多有不便,范女士一口气买了十双人字拖,让顾染换着穿。 “拐杖就不带了啊,乖乖。巴黎多美,你拄着拐杖怪煞风景的。” 拉着行李箱,范女士一顶太阳帽,一副墨镜,特时髦的走前边。 顾染一瘸一拐,艰难的跟她后边。 “你至少管管我死活吧。” 范女士推推墨镜,找寻着施颖。 爱搭不理的回一句:“病都痊愈了,别矫情。” 顾染:“……” 真是亲妈。 等了会儿,机场里热闹起来,人群接踵而至,往一个方向形成包围圈。 顾染懒洋洋的喊:“妈,不用找了,那儿呢。” 和大明星出门就是麻烦,到哪儿都是被关注的重点。 粉丝一多,连人都看不着。 看人过来,范女士扶了顾染一把。 “这么多人啊,可别踩着你。” “没事,施颖粉丝还算有秩序的。” 顾染个子高,远远的就看见了施颖,施颖也看到了她,抬手和她打招呼。 粉丝们的视线纷纷往顾染这边落,人群自然的分散,给顾染和施颖搭起桥梁。 莫名有种织女牛郎遥相见的感觉。 知道顾染腿脚不便,施颖主动走向她,“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 这是和范女士说的,平时顾染等她再久,她都不会和顾染客气。 有被施颖的粉丝量惊到,范女士说:“你也不容易。” 施颖笑笑。 “阿姨,到巴黎就好了。” 没到登机的时间,粉丝围着三人,好奇的问顾染身边的阿姨是谁。 顾染说:“我妈啊,不像吗?” 粉丝超级配合的说像。 还夸赞范女士年轻,保养的好。 范女士被夸的合不拢嘴。 顾染侧头对施颖说:“粉随正主啊。” 施颖耸肩。 “当然。” 粉不止随正主,还口无遮掩,下一秒就开始问施颖是不是携家带口的私奔。 电台那次事故,两人涨了不少cp粉,各路营销号借着两人的热度起号博流量,快把两人薅成羊毛了。 第37章 顾染和施颖认识七年是真,相互扶持是真,顾染为救施颖是真,施颖每次活动要带上顾染也是真。 亲眼所见,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是。” 施颖否认的比顾染还快。 她见过顾染真正爱一个人的样子,即便是恨着那个人,眼神里透出的爱意还是跟看朋友不一样。 以前她或许还抱有希冀,但现在,她不想了。 在顾染这儿,友谊比爱情持久。 听到施颖否认,顾染也没任何意外。 在做朋友这件事上,施颖一向很有分寸的。 她和粉丝比了个“嘘”的手势,笑呵呵的说:“是好朋友哦。” 施颖跟着笑了一下。 到登机时间,施颖自然的朝着顾染伸手,搀扶她。 范女士走在两人前面。 身后是一群“咔咔”拍照的粉丝,声势浩大,让顾染云里雾里,怀疑自己是不是没退烧。 到飞机上,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前些日子发生的事,穿过云层,迷雾重重的像是一场梦。 她闭上眼,让梦境跟着云层,被抛到脑后。 醒来时飞机落地,顾染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的很舒服,没有做梦,也没有中途惊醒。 脚踝似乎都没那么疼了,顾染跳上施颖提前准备的保姆车,在后排躺着刷手机。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在机场发生的事已经有人剪出来发到超话,各路营销号风生水起的解说,让顾染差点以为机场的人不是她。 例如——《人潮汹涌,而我只能看见你》 更有甚者——《或许是你的每次否认,让我们只能停留在朋友身份》 前有粉丝让道,后有施颖否认,顾染说是朋友,配上慢放的眼神动作,剪辑的跟真的似的。 顾染大咧咧的外放,没当回事。 施颖紧紧眉头,往后看她。 “少听这些胡说八道的。” “你我都知道是胡说八道,当个乐子不就行了。” 顾染划掉视频,看下一个。 好巧不巧的,下一个是闻澜蝉。 她的工作室发的,她站在摆满画框的展示柜前,眼睛上缠了一圈纱布,手里撑着盲杖,无风无晴,渺小的像一颗尘埃。 评论一半在心疼她,为她无法作画惋惜,还有一半在许愿能买到她最后一幅画。 知名画家的最后一幅画,未来一定能升值。 只是不知道是画展里的哪幅。 顾染知道。 闻澜蝉的最后一幅画,在她腰侧,靠近心脏的那边。 但一周左右,它就会消失,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 没兴致刷了,顾染关掉手机,懒洋洋的看向窗外。 “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施颖报了几个景点,什么卢浮宫啦,埃菲尔铁塔啦,巴黎圣母院啦,顾染都兴致缺缺。 范女士说:“你不去就在酒店里待着,我去。” 顾染委屈的朝亲妈撅嘴。 “妈,我想去纹身。” 范女士给了她一记白眼。 “你就糟践自己吧。” “嘿嘿。” 顾染蹭蹭范女士,撒娇:“妈妈最好啦。” 迎接她的是范女士的第二记白眼。 但范女士没有拒绝,随了她。 顾染立马去搜合适的纹身店。 范女士感慨:“当年真该练个小号的。” 顾染:“……” 车辆驶过香榭丽舍大街,一辆白色埃尔法和她们擦肩而过。 没有人注意到。 埃尔法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双系着纱布的眼睛。 她望着天光,闭拢的双眼动了动,有破土而出的迹象。 “你最近心情好像挺不错的。” 文瑾帮她升回一点车窗。 “太冷了,少吹一会儿。” 只留一条缝隙,够了。 闻澜蝉抬抬嘴角,“嗯。” 她最近心情是不错。 没有那么多执念了,轻松了。 办完最后一次画展,给喜欢她的人一个交代,她就真的自由了。 文瑾轻嘶了一声,“你爸妈,有联系我们。” 闻澜蝉嘴角的弧度瞬间收敛。 气压低下来,闻澜蝉按住门窗,遮掉缝隙里的光晕。 “我没有爸妈。” 文瑾了然。 “放心吧,没有透露你的消息。我只是在想,你的眼睛最初始的病症来源于他们,他们会不会影响到你治病?” 病症是压抑到密不透风的情绪,从闻澜蝉回国念初中开始,就一直压着她。 顾染不是病症,是让她冲破情绪牢笼的人。 回国找顾染是闻澜蝉治病的第一步。 放弃画画,是第二步。 这两步,闻澜蝉用了七年。 只要再一步,她就真的可以痊愈了。 但远比前两步更难。 文瑾最担心的,是前功尽弃。 “不会的。” 闻澜蝉解开纱布,慢慢睁开眼。 双眼依然无神,没有聚焦,但透进她眼睛的并不是只有黑,她已经能隐隐窥到一丝光线。 她会彻底康复。 她不会为两个不值当的人有任何情绪波动。 文瑾试探着开口:“那……又遇到顾染呢?” 闻澜蝉没说话。 她把纱布系回去,往后一靠,神情冷清,平静,淡漠。 她不说,文瑾反而知道答案了。 长叹一声,文瑾说:“那希望你晚点和她重逢。” 重逢吗? 世界那么大,还能重逢吗? 闻澜蝉撩了一把长发,故作轻松的扯开话题,“办完画展,我就回国。你呢?考虑回国发展吗?” 文瑾耸肩。 “你知道的,我只会看病。以及我是个俗人,国内给的钱,没这儿多啊。” “你是攒够钱消磨后半生了,我可没有。” 闻澜蝉摇头,“回国之后,我想做点别的。我眼睛不方便,有你在,我比较放心。至于工资,这里给你开多少,我给你双倍。” 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文瑾握住闻澜蝉的手,微笑着晃了晃。 “老板,一切好谈。” 无情的抽出手,闻澜蝉说:“可以的话,帮我联系你的朋友,也就是我那位学姐,听说她准备换工作,我的工作室缺人,工资好商量。” 文瑾点头答应。 闻澜蝉的工作室现成的,她在圈里有地位有人脉,跟着她是一个好选择。 “不过,至少要让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吧?” 闻澜蝉没正面答,“你觉得你刚看到的那些营销号,剪辑水准和拍摄水准怎么样?” “你说剪顾染和施颖cp向的剪辑号?” 文瑾诚实的说:“没什么水准,纯靠噱头吸引粉丝。” “但我工作室的营销还不如他们。” 闻澜蝉的宣传主要是靠多年积攒的粉丝。 她以前看不起营销,总觉得实力才是一切,但现在的社会的太浮躁,很少有人能真正沉下心思了解作品的内核,想要吸引观众,就得先营销。 她不画画了,但工作室还在,她想做点什么,帮帮那些有抱负有能力但没机会的画家,让她们不用像她一样,靠着在街头卖画养活自己。 她工作室就缺两种人。 一是文瑾这种,懂别人心思,能察言观色的,做营销,就得会和人沟通。 二是懂画的,知道什么画有核心,有内容,有市场。原本闻澜蝉可以做这个人,但她暂时看不见,得有一个信得过有能力的人来帮她。文瑾的朋友正合适。 文瑾凑过去,“诶,打算去哪个城市发展?明都?” 明都是合适的,闻澜蝉的画展也在那儿。 但回明都就意味着,她随时可能再遇到顾染。 对现在的闻澜蝉来说,顾染是颗定时炸弹。 威力巨大的那种。 沉默半响,闻澜蝉抬起右腿,慢条斯理的搭在左腿上。 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回:“嗯,去明都。” 第34章 不知道,不重要。 施颖粉丝见面会的地点是一家能容纳千人的艺术展览馆,场地临时搭建了舞台和座椅,比施颖想象中的要密集一点。 看过场地之后,施颖第一时间让助理去沟通,想换到隔壁的展览馆,那儿面积几乎要大一倍。 为了给粉丝更好的体验,施颖打算自掏腰包。 但得到的回复是,那边已经租给办画展的了。 彼时的施颖正陪着顾染纹身。 她一边回助理消息,问助理能不能联系到画展的主办方,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咬着毛巾忍痛的顾染,眉头紧紧皱着。 看顾染痛到满头大汗,纹身师*打趣:“我给人纹身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自带图案来找我的,说真的,我还没见过画的这么传神的彼岸花,每朵花瓣都各有特色,跟活过来似的。” 第38章 “专业的画的吧?” 顾染扯扯嘴角,吐掉毛巾。 “一个瞎子画的。” 纹身师笑了。 “瞎子?能画的这样热烈奔放的瞎子,闻澜蝉吗?” 第一次从陌生人嘴里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顾染愣了下,顾不得疼痛,“你认识她?” “很难不认识吧。” 纹身师说:“对了,她的画展就在这附近,你们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哦,最后一次了,一票难求呢。” 附近? 这么巧吗? 顾染晃神的瞬间,施颖手机里跳出一条消息——【闻澜蝉闻老师租的】。 不止是在附近,闻澜蝉的画展,就在施颖粉丝见面会的隔壁。 是巧合吗? 顾染不知道,施颖也不知道。 两人都没说话,纹身师似乎很喜欢闻澜蝉的画,陆陆续续说了很多闻澜蝉画作的特点,末了一句:“你这朵彼岸花,真的像出自她的手。” 顾染抿抿唇,突然觉得纹身一点都不疼。 可一朵花的时间,又那么漫长。 给顾染腰间裹上一圈保鲜膜,纹身师说:“两小时之后可以摘掉,可以洗澡,但不要碰沐浴露,十天内禁饮酒,禁辛辣,禁海鲜,一个月内禁温泉、游泳、桑拿等等,有什么问题及时来找我。” 顾染站起来,把衣服裹好。 “谢谢啦。” 加上纹身师的联系方式,顾染捂着腰,被施颖搀扶着走出纹身店。 展览馆就步行五分钟的距离,两人走过去,施颖心不在焉的,握着手机,字打了又删,很犹豫的样子。 两人认识多年,顾染了解她,“想和闻澜蝉商量换场地是吧?不用麻烦了,她不会答应的,她那人吹毛求疵,场地肯定挑了很久,而且这次是她最后一次画展了。”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 施颖摸摸手机边缘,笑了下,最终把手机黑屏。 “就这样吧。” 她只是在想,要不要换个更合适的场地。 但既然命运安排,又或许是闻澜蝉想和顾染再见一次呢,就这样,她不换了。 走到展览馆门口,小腹的纹身隐隐作痛,顾染没再往里,“你去忙吧,我在外面吹会风,我妈一会儿来接我。” 施颖安排了懂外语的助理陪范女士逛街,范女士正刷着顾染的卡大买特买,给顾染发消息说过半小时来接她。 施颖还得彩排,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就没勉强她。 “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染点头,目送她进去。 然后掏掏口袋,翻出一根口香糖。 倚着墙站定,顾染懒散的剥开糖纸,把口香糖塞到嘴里。 边嚼边数路过的车辆。 给自己找点事做,就不会惦记着纹身的疼。 数着数着,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后座的车门打开,一根盲杖率先戳向地面。 心跳顿时慢了一个节拍,口香糖都忘了嚼,顾染盯着那根盲杖,看到一双棕色的长筒靴踩下来,接着是遮到膝盖的大衣,往上,漂亮的手握着盲杖,在冷风中抖了抖。 盲杖的主人下了车,背对着顾染关上车门。 待出租车开走,盲杖在地上点了点,似乎在寻找方向。 她背影消瘦,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压折。 盲杖慢慢转动,它的主人跟着转过来,顾染看到那张已经许久没出现在她梦里的脸。 她看起来状态还不错,除了眼睛上缠着纱布,倒是面色红润,神情自如。 看她没受眼睛影响,顾染不自觉的放松了些。 低头笑笑,顾染放慢嚼口香糖的速度。 再抬起视线时,她看到闻澜蝉侧对着她往她左手的方向走。 应该是要去办画展的展览馆。 闻澜蝉拄着盲杖,走得特别慢,她就这样,从顾染面前不到两米的位置经过。 顾染看着她,下意识的站直身子。 闻澜蝉还在往前走,似乎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盯着她。 颠簸一下步子,顾染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 闻澜蝉始终没回头。 到隔壁场馆几百米的距离,闻澜蝉走了十多分钟,步子迈得比顾染这个腿瘸的还缓。 耐心的送她到场馆门口,看有工作人员出来接她,顾染才转身离开。 几乎是顾染转身的下一秒,闻澜蝉回了头,像是能看见一般,精准的捕捉到顾染的身影。 工作人员问:“谁啊?怎么一直跟着你?” 闻澜蝉动动唇,没所谓的说:“不知道,不重要。” 知道,也不重要了。 顾染往回走时遇到来找她的范女士,范女士眼尖的看到了闻澜蝉,“那不是……” “不是。” 顾染拉住她,试图扯开话题,“你今天买了什么?” 范女士不吃这套。 “我都没说是谁呢,你就不是,当我傻啊?” 她往闻澜蝉的画展走,“我逛街给你们挑了买了好几套衣服,正好小闻在,我给她送过去。” 顾染根本拦不住。 “妈……” “我跟她分手了,妈!” 范女士头都不回,“又不是替你送的。” 自顾染高中,范女士第一回见着闻澜蝉,就觉得喜欢。 现在知道闻澜蝉眼睛看不见,身边又没人照顾,她是担心闻澜蝉,想看看闻澜蝉的状况。 分不分手的,对她来说没差。 顾染只能一瘸一拐的跟过去,但隔了点距离,不想和闻澜蝉正面接触。 范女士到展览馆门口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里面正在布置,不允许外人进入。 范女士解释说自己认识闻澜蝉,是来找她的,工作人员依然不肯放行,今天想用这个借口潜入展览馆的狗仔和粉丝少说有十几个。 范女士求助顾染,“你帮我给小闻打个电话。” 顾染置之不理。 “又不是替我送的,自己打。” “可以,对你亲妈都这个德行。” 范女士把大包小包放下,掏出手机给闻澜蝉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范女士说:“小闻啊,我和顾染在你画展门口呢,能跟你员工说说,让我进去给你送点东西不?” “阿姨您稍等,我跟她们说。” 闻澜蝉态度很好,声音温温柔柔的,很亲切。 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门口的工作人员就接到通知放行,还特意来了人接范女士进去,特恭敬。 范女士有种老佛爷回宫的爽感。 她摆起架势,问顾染:“走不走啊?” 顾染倚着门口的柱子,高傲的抱住双臂。 “不去。” “爱去不去。” 范女士头一甩,走了。 顾染翻了几个白眼。 但范女士都没看见。 范女士正兴奋的欣赏着展览馆里挂着的画,“我还是第一次看画展诶,小闻这画的是好哈,颜色这么鲜艳。” 闻澜蝉的画厉害的点就在于,她不像别的画家,靠技术画一些虚无缥缈的,她的画简单明了,大气又不失技巧,圈外人也能一眼品出美。 关键是,她的画和她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闻澜蝉身上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和阴暗感,她的画却明艳有生机,欣欣向荣。 给人一种割裂感,但不论是人还是画,都叫欣赏的人完全移不开眼。 目光从画作里收回,范女士看到闻澜蝉静静的站在大厅中央,眼睛上的纱布轻轻吹动,比画作还美。 范女士快步过去,担忧的问:“眼睛是更严重了吗?” 闻澜蝉微微一笑,摇头。 “不是的,只是见光会有刺痛感。阿姨,您不用担心,我有按时吃药,会康复的。” “这样。” 看她脸色挺好,范女士没怀疑,弯腰从大包小包里找出两个名牌店的衣服和首饰。 “来,给你买的,还想着回国再给你呢,居然在这儿碰上了,你找时间试试,不合适的话跟我说,我拿去换。” 范女士悄悄告诉她:“都是刷顾染的卡买的,就当她送你的,不用客气。” “谢谢阿姨。” 接住范女士递来的袋子,闻澜蝉大致摸了下,“可是,阿姨我看不见,我不知道合不合适。” “是哦,要不你现在换,我帮你看看。” 范女士环顾四周,“你这儿有换衣服的地方吧?你自己行吗?” 闻澜蝉点头。 “有的,阿姨您稍等。” 让工作人员带范女士去休息区,闻澜蝉拄着盲杖,慢吞吞的走向卫生间。 范女士挺担心她,又觉得自己跟着不方便,想了想,她和工作人员招手,低声说:“能帮我叫门口站着的那位进来吗?” 工作人员说可以。 范女士不放心,补充一句:“她要是不愿意,你就说我摔了,在卫生间。” 第39章 第35章 差一点,就把她推开了。 展览馆的男女厕所是分开的,一个厕所里五六个隔间,特意找人重新打扫过,干净到每一条缝隙。 这会儿厕所里没人,闻澜蝉把衣服的包装袋放到盥洗台上,细致的摸了每一件。 没猜错的话,范女士是从里到外都给她买了一套。 已经很久没人对她这么好了,闻澜蝉抬抬嘴角,把外套脱下来。 “吱嘎”一声,厕所的门突然被推开。 闻澜蝉看不到,只能听见那人往里走了两步,颠簸的,又把门合上。 然后就没动了,似乎在看她。 闻澜蝉仿若不知,淡定的继续脱衣服。 她里面是件高领的白色羊毛衫,学生时期到现在,她的衣服都是宽松舒适的温柔风,但范女士买的是比较正经的职业风,摸着应该是衬衫和阔腿裤,还有一件西装,只是不知道什么颜色。 套上衬衫,闻澜蝉摸索着纽扣,手指不太灵活的系扣子。 几次扣错,她失落的轻叹一声,“那个,请问有人在吗?可以帮我一下吗?” 门边的人动了动,迈开步子走向她。 闻澜蝉顺着脚步声转过去,似乎忘了自己敞着衬衫,露出多少风光。 那人很有分寸的站在距离她半米远的位置,伸出手摆正她的衬衫,又帮她系扣子,避开她的肌肤,半分占便宜的姿态都没有。 闻澜蝉耐心等着,那人最后帮她理了理衣领,就打算走,闻澜蝉又叫住她:“不好意思,能帮我拿一下裤子吗?” 那人没回答,闻澜蝉只听到很轻很轻的叹气声。 可能是想着帮人帮到底,她拿了裤子之后没走,闻澜蝉看不见,就侧对着她,弯腰换裤子。 中途没站稳差点摔倒,那人伸手扶了闻澜蝉一把,闻澜蝉握到她小臂的衣服布料,指尖微微往里一扣,就摸透了她小臂的线条弧度。 画画的人,对这个很敏感。 “谢谢。” 平静的换完裤子,闻澜蝉摸到西装外套,给自己穿上。 扶了她一把的好心人帮她装好换下来的衣服,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闻澜蝉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薄荷味。 她提起衣服,淡然的走出去。 外头等着的范女士满眼惊喜。 “小闻,还是你穿职业装好看啊,板正,有老板气质,不像顾染,穿啥一股子文绉绉的书生气。” 此刻某个文绉绉的书生就站在范女士身后,双手插兜,懒洋洋的打哈欠。 跟没听见似的。 闻澜蝉温温一笑。 “谢谢阿姨,就是可惜,我看不到。” 衣服款式能摸,颜色却怎么都看不到。 范女士立马就心疼了,“我给你买的黑的,你现在看不见,黑色不容易脏,好清洗。” 她身后站着的顾染,神情也紧绷了几分。 总觉得闻澜蝉看不见和自己有关,顾染心里不是滋味。 但闻澜蝉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范女士和她唠家常,她脸上都有淡淡的笑意。 顾染想,闻澜蝉可能是觉得她不在,才会这么放松。 她不出现,对闻澜蝉比较好,对吧? 轻促的笑一下,顾染转身走了。 一瘸一拐,步子故意压轻,但频率很快。 见状,范女士拍拍闻澜蝉的手,让她照顾好自己。 待的时间够久了,闻澜蝉还有工作,不方便再打扰。 闻澜蝉叫来工作人员送她。 待范女士离开,闻澜蝉缓缓侧目。 她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所有细微的声音落到耳朵里都在放大。 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二楼帮忙布置画展的文瑾探头,朝她喊:“前女友的妈妈这么贴心,是不是更舍不得前女友了?” 闻澜蝉拄起盲杖,上二楼。 她如履平地,步伐轻盈,拐杖在她手里几乎只是摆设。 文瑾慵懒的站着,丝毫没扶她的打算。 这个展览馆的工作人员都是如此,似乎完全没把闻澜蝉当盲人看待。 到二楼,闻澜蝉用手触摸墙壁,辨别画框的位置和距离。 对于文瑾的戏弄,她置若罔闻。 文瑾敲敲栏杆,感慨:“也就顾染那种傻子真的信你,你打算就这样博取她同情,继续和她演绎虚与委蛇的爱情故事吗?” 闻澜蝉脚步微顿。 她侧头,声音飘在空旷的展览里:“我有点讨厌你了。” 文瑾忍俊不禁。 挺好,会开玩笑了。 可惜这一幕,顾染没看见。 和范女士回了酒店,顾染往沙发上一趴,头埋进胳膊里。 她脑子里都是在展览馆卫生间看到的闻澜蝉。 她站在门口的位置,离闻澜蝉两三米远,闻澜蝉不知道她来,就那样安静摸着布料,从衣服的左袖口摸到右袖口,细致到每一颗纽扣,高中连怕黑都不敢说的人,现在可以大大方方在别人面前换衣服。 顾染曾无数次探索过闻澜蝉的身体,她以为自己早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可自从上次闻澜蝉把关起来,她就变得特别敏感,今天仅仅是看到闻澜蝉衣衫半敞,她就脸红心跳,跟回到没碰过闻澜蝉的十八岁似的。 闻澜蝉根本不知道她帮忙系扣子时双手烫成什么样。 还有闻澜蝉那张脸,系着纱布,清风霁月的,顾染跟多少大牌明星合作过,看到闻澜蝉时却还是笨拙的在想,人怎么能好看成这样? 顾染枕在胳膊里,没骨气的哭了。 好烦,好讨厌闻澜蝉。 范女士闻声赶来,“咋又哭了?” 顾染转过来,捂着小腹,“疼。” 范女士没好气的拍她一下。 “该的你,好端端的非要纹身,给我看看。” 保鲜膜差不多可以撕了,顾染敞开衣服,把保鲜膜取下来。 小腹左侧的彼岸花是红的,皮肤一圈也都是红的。 范女士研究一会儿,说:“怪好看的哈。” 顾染:“……” 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顾染提起衣服,站起来走了。 范女士问她:“怎么走了?饿不饿啊?我给你买了吃的。” 不想理,顾染回房间睡了一觉。 到晚上,顾染睡醒,施颖来敲门,告知明天粉丝见面会的时间。 范女士从阳台进来,握着手机,看样子刚打完电话。 “明天结束就回吗?” 施颖笑着说:“阿姨想多玩两天的话,我可以安排,我后面没行程。” 范女士说:“安排倒是不用,小闻的画展后天开始,她给我留了票,我想去看。” 顾染悠悠咬着薯片。 “那你自己留这儿看吧,我要回家。” 又没给她留票。 范女士笑了。 “你就是嫉妒,小闻从头到尾都没提起你,难受了是不?” “让你装,都进展览馆了还不出声,不出声小闻能知道你在啊。” 真是亲妈。 施颖看向顾染,目光缓缓往下落。 “嗯,她现在看不见,你是得出声,她才能知道你在。” 顾染装听不见。 看不见她最好,省的闹心。 “你到底看不看?” 范女士敲打手机,“小闻助理说能多给我几张票,你要不看,我就让她给我留一张,小闻有的是粉丝想看呢。” 顾染心烦,“不看。” “不看拉倒。” 范女士给助理回了消息,要两张票。 然后笑盈盈的拉施颖的手,“小颖啊,来,我给你买了两身衣服,你试试。你再帮我看看明天我穿什么合适,去你粉丝见面会可不能寒碜。” 顾染感觉除了自己,全天下的人都是她亲女儿。 眼不见为净,顾染起身到阳台吹风。 过了半个多小时,范女士衣服挑完了,施颖也走了,她推开阳台的门,走到顾染身边,搂住她肩膀。 语气温柔下来,难得有个母亲的样,“说说吧,又置什么气呢?” 顾染赌气,不想说话。 范女士揉揉她的脑袋,安抚说:“妈对小闻好,不是想着你们还能再续前缘什么的,真就单纯心疼她,她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展览馆里什么样你也看到了,除了工作人员,有她一个朋友或者亲人吗?” “我偷偷问了小闻的助理,她跟了小闻四五年,从没见过小闻爸妈,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这么心狠,亲生女儿瞎了都不来看看,你说,从小到大你有个头疼脑热的,我是不是都第一时间赶过来?” 这是真的,虽然从小只有妈妈,但顾染什么都没缺过,妈妈给她的,总是别人的双倍。 倚靠在范女士肩膀上,顾染又开始掉眼泪。 “妈,我跟她扯平了。我不想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没有我,她好像过得更好。” 第40章 “真的更好吗?” 范女士说:“你们都分开七年了,如果她有过得很好,干嘛还回国找你。” 顾染想起那篇微博的内容。 文瑾说,犯病的闻澜蝉精神不稳定,会情绪失控,会发疯,会大喊大叫,会砸东西,对人只说滚,这些她都没见过,但几个小时前,她亲眼看到闻澜蝉连衬衫纽扣都系不是,只能求助一个陌生人。 真的,有过得更好吗? 范女士说:“记得吗?你幼儿园的时候交了一个朋友,你俩好到每天放学都牵着手在门口等我来接,我给你吃的,你总要双份,说带给她,小学你俩分到一个班,我以为你俩关系会继续好下去,但突然有一天,你特别失落的回来,说她交到新朋友了,你再也不要跟她玩了。” “后来她来家里找你,你理她了,重新和她做了朋友,但你对她的态度再不如从前,我问你为什么,你说她抽屉里有两根香蕉,她分给新朋友一根,她自己一根,没有给你,而你抽屉里的零食只给她。” 小时候做任何事的理由都简单又幼稚。 但就算再来一次,顾染还是会那样做。 她要平平淡淡的偏爱,不要失去之后再回头的弥补。 范女士无疑是了解她的。 “妈知道,你特别在乎这个,现在让你和小闻重归于好,你心里肯定有疙瘩,但真不管她,你也做不到。” “那既然她现在看不见,以后你们俩又都在明都,你可以偶尔出现在她身边,看一眼她好不好啊,反正她不知道你在,她的生活也不会受影响。等她康复了,你也放心了,到时候再决定去或留,不迟嘛,对不对?” 顾染难过的时候很容易被牵动情绪。 她想,是不迟的吧,反正,反正闻澜蝉看不见她。 不过,真的看不见吗? 顾染没由来的想起闻澜蝉捆住她的场景,还有她腰间的画,怎么都不像一个盲人能做到的。 如果说画画是闻澜蝉的强项,她熟练到闭着眼都能画,那今天在卫生间,顾染没出声,甚至连走路的声音都压制了,闻澜蝉只是隔着衣服碰到她手臂一下而已,应该是认不出的吧。 如果认不出,她是可以考虑偶尔出现在闻澜蝉身边,只要确认闻澜蝉过得好,她就不担心了。 范女士没有出声打扰,给她时间,让她自己考虑清楚。 顾染去冲了个澡,脑子清醒了,躺到床上开始搜索有关盲人的信息。 网上说盲人的感知很强,能辨别细微的声音频率差异,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在很多盲人甚至可以通过声音和触感来打游戏,她们的反应力也未必输给看得见的。 这样说来,闻澜蝉能绑住她倒是不奇怪。 顾染想了想,只要不让闻澜蝉听到她的声音,避免肌肤的直接触碰,那被认出来的风险就只有味觉和嗅觉。 她这两天用的都是酒店的沐浴露,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保险起见,还是得换换味道。 于是她爬起来,去敲对面施颖的门。 施颖刚洗完澡,推开门,扑鼻而来的香味。 顾染闻了闻她,又闻闻自己。 施颖走到哪儿都自带沐浴露和香水,这么多年都没换过。 和她待一起也有暴露的风险,顾染后退两步,问:“你有没有从来没用过的香水?” 虽然不知道顾染要干嘛,但施颖还是进房间给她拿了瓶没拆封的。 “品牌方送的,说是新品,我没试过,不知道好不好闻。” “没事,都一样。” 顾染向来是不喜欢香水的,她觉得味道太呛,还麻烦。 施颖给的这瓶看起来很有质感,打开喷一圈,顾染闻到侧柏叶的味道。 质感像木质和树脂,挺小清新的。 顾染把瓶盖一关,甚是满意。 “品牌方送你的,你不用合适吗?” “没事,倒是你……” 施颖倚着门框看她,目光打量,“我记得你不用香水的。” “改变风格嘛。” 顾染笑笑,摆摆手走了,“谢啦。” 回到房间,顾染盘腿坐床上,又给自己来回喷了一遍,试图把自己腌入味。 完事再往被子里喷点,顾染把自己裹进去,熏着。 这晚就枕着侧柏叶的味道入睡,第二天起来,范女士一推门就呛住了,“什么味?” “小清新啊。” 顾染颠簸着转了个圈,还给自己搭了身清爽的灰色毛绒衫,头发梳成马尾,乍一看挺女大的。 范女士拧着眉,“你整哪出?” 顾染把香水收进包里,头发一甩,换了双增高鞋。 “新年,新气象。” 跟突然活过来似的。 她本来就高,范女士才一米六,被她这么一压,显得更矮了。 不愿意跟她走一块,范女士拎着包,大幅度把她甩开。 “没事就抽疯,文艺病果然是大病。” 顾染嘴角抽搐。 两人都酒店大堂吃了早饭,准点到施颖的粉丝见面会。 施颖给两人留的是视野最好的第一排中心,两人猫着腰进去,怕挡到后面的人。 摄影机转过来,拍顾染的脸,顾染戴着鸭舌帽,特意把帽檐抬高一点,和摄影机打招呼。 施颖还没出来,大屏幕上就放着顾染。 粉丝们在尖叫。 顾染习以为常,打完招呼就低头看手机。 范女士撞撞她胳膊,“你严肃一点,粉丝们喊你呢。” “不都这样嘛。” 顾染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致。 施颖每次粉丝见面会她都参加,说是粉丝见面会,其实和演唱会差不多,就是给粉丝唱歌送福利,顾染只是连带被施颖的粉丝喜欢,来帮忙撑撑场面。 实际上,她作用不大。 开场最难等,顾染被吵得头晕,找了个借口溜出去透风。 展览馆外面还有粉丝在排队,隔壁闻澜蝉的画展也挤满了人,不过看起来都是记者,开展前来蹲采访的。 顾染侧头看着,手里慢吞吞的剥口香糖。 没多久,一辆白色埃尔法停在她面前。 后座左右两边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左侧伸下来一根盲杖,顾染下意识的挺直身子,看过去。 右侧下来的是文瑾,她快步走到左侧,弯腰扶车上的人。 视线被她挡了大半,但车上的是谁,很明显了。 记者都在往这边跑。 画展的工作人员脱不开身,闻澜蝉身边就文瑾一个人,她们被堵在车边,围得水泄不通。 顾染的位置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她皱着眉赶过去。 记者堵得严实,提问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砸向闻澜蝉。 “请问闻小姐,最后一场画展为什么取‘时光漫漫’这样的名字呢?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闻小姐,以后真的不会再办画展了吗?” “闻小姐,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还有康复的希望吗?” “听说闻小姐您在接受心理治疗,是真的吗?” “……” 闻澜蝉看不见,周围密密匝匝的声音跟蚊子似的往她耳朵里钻,受不住这个,她喘了口气,脚下微微晃动,一手盲杖一手车门,扶着才勉强站稳。 文瑾挡在她身前。 “麻烦你们,不要挤,一个一个问好吗?” 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听。 声音越来越大,闻澜蝉手里的盲杖掉下去,她弯腰捂住耳朵。 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扯进怀抱,闻澜蝉愣了一下,鼻尖猝不及防的闯入陌生侧柏叶的香味。 厌恶的想将这人推开,手指覆上去,闻澜蝉摸到一道结实的小臂弧线,她动作一顿,试探性的贴住对方的胸膛。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温度,但拥抱的高度变了。 闻澜蝉有点迟疑,手指在对方小臂上攥了两下。 像是因为害怕攥紧的。 顾染没怀疑,也根本来不及怀疑。 她拉着车门,本推半抱的送闻澜蝉上车,然后捡起盲杖,交到闻澜蝉手里。 人太多,推推搡搡的,闻澜蝉接盲杖的时候碰了碰她的手指,她没注意。 文瑾还在和记者周旋,没看到她,顾染敲敲车窗,示意司机带闻澜蝉先走。 展览馆是有后门的,司机意会,开车走了。 顾染长舒一口气,趁文瑾不备,绕开记者群也走了。 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了施颖的粉丝见面会。 就在她离开的下一秒,文瑾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整个人松懈下来。 “好了各位,要想采访,还是客气一点吧。” 车里的闻澜蝉亦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哪儿有半点被吓到的迹象。 她摸摸盲杖,指尖还留有顾染的余温。 她问司机:“是她吗?” 司机说是。 闻澜蝉挑挑眉,勾唇。 第41章 司机绕了一圈,带闻澜蝉从后门进展览馆。 文瑾已经在等她。 “认出来了吗?” 闻澜蝉说:“差一点。” 差一点,就把她推开了。 文瑾笑开。 “还挺聪明,知道换香水。” 侧柏叶的味道灌进来的时候,她都差点怀疑。 但顾染漏了一点,闻澜蝉身边有文瑾这双眼睛。 大老远的,文瑾就看到顾染在展览馆门口发呆,车自然是故意停她面前的。 文瑾只是做个顺水人情,接下来的事,可是顾染自愿的。 闻澜蝉坐下,慢慢把双腿叠起。 “嗯,还换了鞋。” 身高也不对。 要不是她攥着顾染画过几次,还真会被骗过去。 “唉,还想着你们能晚点重逢呢。” 文瑾叹气,“不过,也好,感觉你的眼睛快康复了。” 要是康复了,就失去装可怜的资本了。 闻澜蝉这次回国就一个目的,治病。 而开始治病的前提,是闻澜蝉要旧疾复发。 那些阴暗的,积攒的,不可世人的情绪都被挑起,就是治疗的最佳时刻。 顾染是闻澜蝉情绪的开关,闻澜蝉想要彻底康复,顾染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闻澜蝉又太了解顾染,被她分手,顾染一定堵着一口气。 那她就先让顾染出气,达到扯平的目的,这样她眼疾发作,顾染也不再生她的气,接着,她就要让顾染真正回到她身边了。 画展里能听到隔壁传来的歌声,闻澜蝉倚着沙发背,听施颖唱那首《道歉》。 每次听,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说不出是唱歌的人厉害,还是写歌的人。 可能,缺一不可吧。 画展的布置在做最后的调整,工作人员各自忙碌,文瑾坐在闻澜蝉右侧,跟着音乐悠悠的晃二郎腿。 “尹筠绮回我了,她说随时可以办理入职。” 闻澜蝉点头,“嗯,联系国内的负责人吧,尽快帮她办入职手续。” 画展办三天,最多四五天,把这边的事解决完,闻澜蝉也就回国了。 国内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 文瑾知道,她早就联系过了。 “她的薪资是你来定,还是全权交给国内负责人?” 闻澜蝉比了个数,“你告诉她吧。还有,我买了栋公寓,到画室十分钟的车程,你之后就住那儿,画室我要重新改装,就不住人了。” 该说不说,闻澜蝉对员工是真好。 文瑾按住她肩膀,靠过去,一脸感动的说:“工资开这么高,还给员工提供宿舍,我真怕你亏死,” 闻澜蝉无情的推开她,“这样,万一我有点什么情况,你可以第一时间赶来,我是在压榨你。” 文瑾笑了。 “你还真是跟顾染歌词里写得一模一样,你怎么会相信她说这首歌不是写给你的啊?她百分之百是在骂你。” 闻澜蝉挑眉,“是吗?” 是啊,怎么会相信顾染的那些话呢? 可能是一想到顾染和一个陪伴她七年的人在一起,她心里就慌了吧。 到现在还是这样,听着隔壁令人愉悦的歌声,闻澜蝉就在想,顾染坐在台下看她,是什么样? 顾染从来没来过她的画展。 顾染看到她的画,又是什么样呢? 一首《道歉》结束,隔壁在疯狂喊施颖的名字,其中还夹杂着几声“顾染”。 闻澜蝉总能精确的捕捉到。 烦躁的抿抿唇,她问文瑾:“摄像机准备好了吧?” “嗯,按你的要求买的。” 文瑾抬抬手,让工作人员把摄像机拿过来。 按闻澜蝉的要求,拍摄要有声音提示,可以导入电脑,可以打印。 而且只拍一个人。 摸到相机,闻澜蝉试了试,就跟着语音提示,一步步把照片导出来。 纸张都是特殊定制的,有凸起纹路,可以摸到照片的形状。 盲人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认识世界。 看她这样,文瑾挺心酸的。 仿佛又回到最初不见天日的那两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 把治病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主动接过相机,文瑾说:“明天你只管美美的出席,我帮你拍。” 闻澜蝉没说话,她听到施颖在问粉丝想听什么歌,粉丝说要听新歌,施颖开玩笑问顾染什么时候给她写新歌,顾染的声音透过话筒:“今晚回去就写。” 粉丝在起哄,施颖在笑。 顾染对施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闻澜蝉挺好奇,顾染这种近乎于对恋人的好,仅仅是出于对施颖七年陪伴的感动,还是对不能回应施颖感情的愧疚? 两者都有吧。 不想听了,闻澜*蝉站起来,往二楼走。 隔壁的顾染也把话筒还给了工作人员。 收敛嘴角硬挤出来的弧度,她低着头,用手机记录灵感。 今晚就写歌,不是说说而已。 但她想到的不是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施颖,而是闻澜蝉拄着盲杖,缓慢和她擦肩而过的模样。 她打下歌名——《扯平》 时隔七年,她想再写一首歌,送给闻澜蝉,也送给过去的自己。 写完这首歌,过往,就真的结束了。 转转手机,顾染站起来,光明正大的和施颖挥手说再见。 施颖用话筒喊她:“干嘛去?” “回去写歌啊。” 顾染头都没回。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顾染紧紧身上的羊绒衫,呼出一口冷气。 酒店离得不远,她走路回去,经过闻澜蝉的画展,她脚步顿顿,没见到闻澜蝉,也没见到那些记者。 放心了,顾染压低帽檐,快步离开。 一瘸一拐的姿态还是吸引了门口工作人员的注意,几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到里面告知闻澜蝉。 闻澜蝉站在二楼,闻言冷淡的“嗯”了声。 似乎不那么在意。 但在工作人员走之后,她食指轻敲栏杆,节奏有几分愉悦。 顾染浑然不知。 回到酒店,她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埋头写新歌。 前阵子有个作曲家给了她一首新的旋律,代入情景,她觉得旋律蛮适合分手用的,但她没分手的心境,就迟迟没填。 现在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 写到晚上,废了一地稿子,范女士进来送了一次饭,就没再打扰她。 几乎是一晚上没睡,天快亮时,顾染握着笔趴在桌上睡着。 稿子在她胳膊下垫着,还只是半成品。 临近出发,范女士进来叫她。 “乖乖,怎么趴这儿就睡了?” 顾染侧头,迷迷糊糊的应一声。 范女士摸摸她的脑袋。 “要不继续睡吧,今天不去也没事的,画展连办三天呢。” “没事。” 惦记着范女士答应过闻澜蝉会去,顾染强撑着去洗了个澡。 她翻了翻自己的行李箱,没找到合适的,跑去范女士房间挑了件大红色的毛衣。 出门前照例喷香水,浓浓一圈,差点把范女士熏着。 于是范女士拒绝和她同行,进了画展就假装不认识她。 顾染没所谓,提着矿泉水自己一个人逛。 展览分上下两层,现在刚开展,人大多集中在一楼,顾染反其道而行之,晃晃悠悠的到了二楼。 其实她还有点没睡醒,脑子晕沉沉的,也不是很懂艺术,就觉得每幅画的颜色都挺亮的。 看着看着,她突然就明白闻澜蝉为什么对灯光那么执着了。 如果现在有一束强光打在画上,颜色给人的视觉冲击或许就没那么重了。 不知不觉看得出了神,顾染抱着双臂,直到盲杖敲击地板的声响惊醒她。 抬眼,就看到闻澜蝉朝她走来。 也不是朝着她,就往这个方向走,二楼没什么人,挺空旷的,但顾染还是往后退了两步,怕挡着她。 像是听到声音,闻澜蝉摸索着往她这边转了转,问:“你是看完一楼的画了吗?” 顾染没说话,沉默的看她。 闻澜蝉今天穿的,是范女士买的那套西装。 干净,干练,很女强人的感觉,但她眼睛上的纱布时刻在提醒顾染,她现在就是个柔弱的残疾人。 没有得到回应,闻澜蝉居然也没离开,反而又向她走了几步。 顾染退无可退,后背抵上栏杆。 闻澜蝉慢慢抬起手,似乎是想印证这儿到底有没有人。 眼看要被她碰到,顾染伸出矿泉水瓶。 闻澜蝉恰好握住,顾染没放手,在她手心左右晃了晃。 表示没看完一楼的画。 闻澜蝉懂了,却没停,还在向顾染靠近。 第42章 顾染眉头紧锁,另一只手撑着栏杆,差点要考虑能不能直接跳下去。 闻澜蝉停在距离她一个矿泉水瓶的位置,没过分接近,只轻轻嗅了嗅她的味道。 “侧柏叶,昨天我也闻到了这个味道,把我送到车上的人是你吗?” 知道会被发现,顾染没想否认,她就一上一下的晃动瓶子。 闻澜蝉不解,“你不会说话吗?” 好理由,顾染想了想,继续晃瓶子。 一上一下的。 闻澜蝉松开矿泉水瓶,朝着顾染摊手。 “可以写给我吗?” 顾染迟疑。 她看看自己的手,想着,就一根手指,闻澜蝉应该认不出吧? 于是她伸过去,在闻澜蝉掌心写了个“嗯”。 闻澜蝉温和的牵动嘴角,说:“谢谢你喜欢我的画。” 这样的闻澜蝉,恍惚让顾染以为回到学生时代。 果然,没有她的时候,闻澜蝉要过得更好。 有属于她的工作室,有专业的绘画技能,还有支持她喜欢她的粉丝。 她就应该这样温柔的朝世界笑才对。 转身想走,闻澜蝉叫住她:“也谢谢你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顾染侧头,犹豫片刻,隔着衣服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将瓶子里的水倒了两滴在她手心。 闻澜蝉握住水珠。 “水?单名一个水吗?” 顾染画了个勾。 其实没想到闻澜蝉会问她名字,她灵机一动瞎取的。 闻澜蝉又问:“姓氏呢?” 顾染想了下,写:古。 这个姓氏比较稀少,还好写。 闻澜蝉在笑。 “古水,记住了。” 记住? 记住她干嘛? 该不会移情别恋吧? 顾染挺怕的,怕闻澜蝉走出她这个坑,转头又掉进她这个坑。 但,应该不能就这样移情别恋吧? 只是帮她一次而已。 保险起见,顾染写字告诉她:我长得贼丑,别记住我,容易吓到。 闻澜蝉愣了一下,接着轻促的笑出声。 肉眼可见的好心情,明艳肆意到肩膀都在震动。 顾染不记得多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了。 原来刨除掉那些烦心事,闻澜蝉还是可以这样笑的。 她握着闻澜蝉的手腕,心情随之跌宕起伏。 笑够了,闻澜蝉问她:“你在看哪幅?” 每幅画都有数字编码,顾染写给她:67。 画里是清澈的海水,海边的却不是沙滩,而是成群结队的紫丁香。 不止用色大胆,想法也很大胆,天马行空的。 闻澜蝉说:“你很有眼光,那是我画给初恋的。” 紫丁香的花语有初恋的意思。 也不止如此。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男孩为迎娶女孩考取功名,离别前在紫丁香树下互许诺言,女孩说若不能嫁给他,五瓣丁香就会消失,最终男孩客死他乡,此后紫丁香多为丝般,偶尔发现的五瓣紫丁香就被认为是两人的化身。” 顾染当然知道这个故事。 这种酸不拉几的故事,基本是她讲给闻澜蝉听的。 但在闻澜蝉的画里,只有四瓣紫丁香。 画给初恋,闻澜蝉是不是在咒她死啊? 顾染打了个叉叉,表明没听过。 闻澜蝉感慨:“我就说嘛,哪儿有那么多人会去了解这种故事,也就她了……” 听起来,对前任挺念念不忘的。 你还喜欢她? 顾染在闻澜蝉掌心写了前四个字,最后一个字,她改成了“他”。 毕竟在紫丁香的故事里,是他和她。 那么正常思维会想到的,也应该是他和她。 闻澜蝉摇头。 “不知道,和她说扯平了,不知道在她那儿,是不是真的扯平。” 顾染写:会的。 闻澜蝉动了动手指,有点落寞的问:“你怎么知道?” 顾染慢吞吞的写了一个“等”字。 其实没有什么事是那么重要的,耐心一点,总会等来一个结果。 她要给闻澜蝉的结果,快了。 闻澜蝉收回手,又说了一次“谢谢”。 疏离感是在的,但她对这个第二次见面的“古水”,似乎心生好感。 顾染能感觉到。 不敢多留,她绕过闻澜蝉,从楼梯下去。 闻澜蝉听到了,假装不知,没动。 顾染挺慌的,没注意到,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在一楼碰到范女士,她招呼都没打就想跑。 范女士把瘸腿的她扯回来,“跑什么?满头的汗,见鬼啦?” “差不多。” 和闻澜蝉对话,她神经高度紧绷,就怕被发现。 殊不知,她这身艳红的毛衣,早就引起了文瑾的注意。 端着咖啡走到闻澜蝉身边,文瑾说:“挺有意思哈,她穿了件可以跳秧歌的衣服。” “红色吗?挺衬她的。” 闻澜蝉抬起手,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还有侧柏叶的味道。 不止她手心,空气里都是。 文瑾也闻到了。 “你说她能装多久?” “最好,久一点。” 闻澜蝉挺喜欢这种和她从头认识的感觉的。 那抹笑,也是真情实感。 等能揭开这纱布,她倒是想看看,这位“古水”,长得究竟有多丑。 第36章 闻澜蝉是不是缺爱。 在巴黎多玩两天之后,顾染和范女士启程回国。 施颖临时有工作,没和两人一块儿走。 回明都待了一周左右,顾染能正常走路了,范女士也就不在担心她,收拾行李要回南城。 顾染咬着薯片,倚着门框,懒洋洋的看她。 “你就不能多陪我一阵吗?我一个人好无聊。” 春节过完没多久,她的朋友就一个比一个忙,特别是施颖,前两天工作完回来收到她的新歌,就又急急忙忙的录歌去了。 还有纪倩,新歌发售,这阵子忙着到世界各地宣传,连消息都不回。 偏偏顾染最近丧得很,不想工作,不想努力,就想躺平。 于是在朋友们的强烈对比下,顾染显得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现在范女士也要走。 “诶呦,乖乖,你现在有点黏人哦。” 范女士一边说,一边在微信里摇人,告知小姐妹们她明天就回南城,可以约麻将了。 语气要多愉悦有多愉悦。 顾染笑笑,开始觉得有个爱好真不错。 麻将陪着范女士度过失去顾先生时最难熬那阵,现在又陪着范女士度过中年生活,以及她即将到来的老年生活。 范女士的生活乐呵呵,有滋有味的。 拿手机给范女士转一笔生活费,顾染说:“呐,给你搓麻将的启动资金,赚钱了记得分我点。” 范女士扑过来亲她一口。 “乖乖,我的小棉袄。” 顾染没好气:“现在知道我是小棉袄了?前几天还说后悔没练小号呢。” “说说而已嘛,你看你,小气吧啦的。” 范女士搂着她,给她看手机里的余额。 “妈有钱了,走之前请你搓一顿啊。” 顾染:“……” 从小到大也习惯了,顾染去换了衣服,陪范女士出门。 范女士说想吃明都的网红烤肉店,实现牛羊肉自由,但离星云国际挺远,顾染开车带她去吃。 到店里,范女士咔咔一顿拍,还拉着顾染拍了合照,发朋友圈。 看范女士兴冲冲的模样,顾染突然挺不舍的。 可能是快要离别了,也可能是觉得自己从大学开始就待在明都,一年到头回不了家几次,范女士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除了钱,她都没给过范女士什么。 还总让范女士担心。 给范女士点了一桌牛羊肉,顾染拿着夹子帮她烤。 “你一个人在家也吃好点,别嫌贵,你女儿现在赚挺多,养你绰绰有余。” “我知道,不会给你省钱的。” 范女士拍够了,拿起筷子,“吃吧吃吧。” 顾染先给她夹。 没吃几口,顾染敏锐的听到盲杖的声音。 心想应该没那么巧,不自觉的抬起头,顾染看到一道清瘦的影子。 还真就那么巧。 米白色的西装,袖口挽起,干练清爽,她扎了马尾,纱布穿过发丝,和长发一同飘动。 烤肉店烟雾缭绕,她步入其中,朦胧的像从云端降落,清冷,孤傲,不染纤尘。 这样的造型很难不引人注意,店员来扶她,不少顾客也投去了视线。 包括范女士。 “那不小闻嘛,我喊她一起吃。” “妈。” 慌忙按住范女士,顾染低声说:“她不可能一个人来吃烤肉的,肯定约人了,保不准是谈生意,我们就别打扰她了。” 第43章 想想也是,范女士暂且观望。 看闻澜蝉被店员安排着坐下,桌上又摆了两副碗筷,范女士才放弃。 “你说谁会约小闻来吃烤肉呢?不知道她看不见嘛,被烫到怎么办。” 这个问题,顾染也挺好奇的。 但直到母女俩吃完,闻澜蝉要等的人都没来。 桌上摆着菜,炭火烧着,闻澜蝉低着头,看样子是被放鸽子了。 顾染和范女士到收银台结账,挺不放心,顾染回头看她好几次。 范女士看出来了,说:“给我打个车吧,你在这儿陪小闻,顺便送送她,多不安全啊。” 确实。 顾染没拒绝,把范女士送到出租车上,再走回烤肉店。 闻澜蝉还坐着,店员来换了炭火,问要不要帮她烤。 闻澜蝉很轻的说:“谢谢。” 语气有点失落。 顾染到闻澜蝉对面坐着,故意制造声响,拉动椅子。 听到动静,闻澜蝉试探性问:“陈总?” 不知道这个“陈总”是谁,但听闻澜蝉的称呼,应该是工作上的关系了。 顾染有点生气,她工作室那么多人,居然让她一个人来谈生意。 以及这个“陈总”,约烤肉店就算了,还放鸽子。 深深吸气,顾染用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水,伸过去触碰闻澜蝉的手背。 闻澜蝉下意识的缩回手,感受到水渍之后,她顷刻间放下所有戒备。 “古水?” 空气里有侧柏叶的味道。 顾染养成习惯,每天都喷一点,快腌入味了。 她用食指敲一下桌子,算回应。 像是独属于两人的默契。 闻澜蝉懂了,嘴角淡淡扬起一抹笑。 “我还以为没机会再见到你了,好巧,你是明都人吗?” 顾染敲两下——不是。 闻澜蝉问:“那你是在这里工作,还只是来旅游啊?” 顾染敲一下——前者。 闻澜蝉居然都懂。 “我的工作室就在附近,有机会你可以来看看。” 顾染犹豫片刻,敲了一下。 答应了。 烤盘里的烤肉滋滋冒油,店员帮忙夹到闻澜蝉盘子里。 闻澜蝉在桌上摸索筷子,动作幅度很小,可能是怕碰着炭火。 顾染站起来,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闻澜蝉笑着道谢。 “你吃过了吗?我被客户放鸽子了,如果你还没吃,方便陪我吃一顿吗?我请。” 顾染没敲桌子,只是坐下来,接过店员手里的夹子,示意她可以走了。 闻澜蝉都能听到。 “谢谢你陪我。” 顾染突然挺庆幸自己扮演的是个哑巴。 不然面对这样的闻澜蝉,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安静的专心烤肉,但余光瞥着闻澜蝉。 闻澜蝉左手扶着盘子,右手握筷,摸索着在盘子里夹肉。 挺不稳的,时常夹到了又松掉,半天也不见得能吃到几块。 看不下去,顾染去前台要叉子。 “古水?” 闻澜蝉以为她走了,着急的往前摸索,想找她。 手一伸,触碰到滚烫的烤盘。 “嘶~” 闻澜蝉骤然缩手。 但晚了,左手食指和中指都有烫伤,红了一片。 闻声,顾染跑过来抓住闻澜蝉的手腕。 下意识的,她就想出声问闻澜蝉疼不疼。 好在张嘴时忍住了,她拉着闻澜蝉到店门口的水池里冲洗。 冷水“哗啦啦”的冲洗,顾染握着闻澜蝉的手,已经忘了不能被闻澜蝉认出。 闻澜蝉看不见,可是能很轻易的感受到。 她想,顾染现在很着急吧? 会和高中一样,一边摆着懒洋洋的姿态,一边偷偷跟在她身后,担心她,照顾她吗? 这样想着,闻澜蝉情不自禁的抬起头,吻在顾染脸颊上。 软软的,一擦而过。 顾染怔住。 她瞳孔微缩,满脸的不可思议。 闻澜蝉亲她? “不好意思。” 闻澜蝉解释:“我看不见,不小心碰到的。” 真的吗? 顾染半信半疑。 闻澜蝉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还这么平静? 她不会真的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吧? 顾染看似冷静的关掉水龙头,但实际心里在狂叫。 敛敛神,她在闻澜蝉手心写:等我。 然后转回店里拿闻澜蝉的手机和盲杖,顺便结账。 烤肉没吃完,店员帮忙打包了。 一手拎着,顾染空出一只手牵闻澜蝉的手腕。 她也只敢牵那儿。 找到最近的药店,让闻澜蝉坐着,顾染去买烫伤膏。 药店里人挺多,顾染排队等了会儿,出来看到闻澜蝉就乖巧的坐着等她,一动不动的,特别惹人心疼。 她走过去,弯腰抬起闻澜蝉的手,帮她涂药。 格外有耐心。 闻澜蝉对她特别信任,手指伸着,也不问是什么药。 等顾染涂完,她说:“你第二次帮我了,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我的手机有语音实时通报功能,这样你打字给我,也能方便些。” 似乎没理由拒绝。 顾染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忙脚乱的创建新的微信号。 她是有第二个手机号的。 微信账号创建的很快,顾染和闻澜蝉加上联系方式,打字告诉她:【给你涂了烫伤膏,记得不要沾水,疼的话还可以试试白糖。】 闻澜蝉的手机传出冰凉的机械音,特别没氛围感。 但她好像很开心。 “知道了,谢谢。” 顾染继续打字:【下次不要一个人出门了,很危险。】 闻澜蝉摇头。 “不可能永远有人陪我的,对吧?” 又是这句。 顾染的心被刺痛一下。 她皱着眉敲字:【你住哪儿?我送你吧。】 闻澜蝉说:“我回工作室,很近,我可以自己走。” 【我陪你走过去。】 就当消食了,顾染告诉自己。 闻澜蝉又一次道谢。 送她这一路,顾染都在想洗手池边的那个吻。 她怕闻澜蝉移情别恋,又怕闻澜蝉不移情别恋。 以及,她忍不住怀疑,闻澜蝉是不是缺爱,怎么就那么容易对帮过她的人心生好感? 第37章 不能重蹈覆辙。 送闻澜蝉到画室门口,顾染止步。 她怕文瑾在。 察觉到顾染不想进去,闻澜蝉开口:“我到了,能帮我开一下门吗?这个点,她们应该都下班了。” 顾染不知道闻澜蝉口中的“她们”,包不包括文瑾。 不过如果文瑾在的话,闻澜蝉应该就直接敲门了,而且,画室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闻澜蝉说:“钥匙在靠右的第三个花坛底下。” 这下没法拒绝了,顾染从闻澜蝉身侧过去,取出钥匙帮她开门。 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 不过顾染对这间画室是有恐惧的,她可还记得闻澜蝉把她捆在这儿。 推开门,微弱的灯光透出来,顾染避开,把路让给闻澜蝉。 闻澜蝉敲敲盲杖,往里摸索。 “谢谢,你要回去了吗?” 没等顾染敲字,她迈过门槛,说:“如果不忙的话,进来喝口水吧,我把吃饭还有买药的钱转给你。” 顾染没动,安静的打字:【不用。】 闻澜蝉还是给她转了。 转了一千。 但那顿饭才三百,烫伤膏二十。 顾染没收。 【太多了,当我请你吧,没事。】 闻澜蝉微微一笑,“你收着吧,我们都在明都工作,保不准又会遇到,下次见面,你可以请我吃饭。” 还有下次? 迟疑一下,为了不让闻澜蝉起疑,顾染把钱收了。 她想,还好闻澜蝉手机的语音通报功能不是很全面,否则转账时闻澜蝉就会发现,“古水”微信号实名认证的最后一个字,是“染”。 叹口气,顾染打字问:【你住这儿吗?】 闻澜蝉转过来,盲杖戳到门槛。 “对,三楼原本是有两个房间的,我朋友之前住在这儿照顾我,但因为工作室要转型,我上下楼又不方便,就重新装修了,在一楼搭建了临时的床位,我暂住这儿。” 顾染总觉得她在刻意和自己解释什么。 按照闻澜蝉的性格,应该言简意赅,一句“暂住这儿”就完事了, 很难不怀疑,闻澜蝉这种状态,顾染只在学生时期见过,还是她没和闻澜蝉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有那么一点暧昧的苗头,她撞到闻澜蝉收情书,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好有魅力哦”,闻澜蝉就主动和她解释。 第44章 后来真谈了恋爱,闻澜蝉反而很少主动说,等她问起,也就是轻飘飘的一两句没轻没重的带过。 到前阵子复合,闻澜蝉都还在骗她。 现在却温柔又耐心的向一个认识不到两周的人解释那么多。 不安感来的很轻易,甚至都说不上为什么。 【嗯,你注意安全。】 没等闻澜蝉的答复,顾染弯腰,把打包的烤肉和药膏一并放在盲杖底下,然后落荒而逃。 原路跑回烤肉店所在的街道,顾染奔上车,肩膀重重起伏。 她趴到方向盘上调整呼吸,脑海里又冒出闻澜蝉那个吻,明明和闻澜蝉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她偏偏会对一个简单清纯的吻有感觉。 以及那种暧昧冒头的滋味,小鹿乱撞的,好怀念。 可能是疯了。 她想,她该和闻澜蝉保持距离了。 分手的真实原因到现在顾染都是模糊不清的,不说她自己能不能克服闻澜蝉带给她的伤害,闻澜蝉现在对她的好感都来自于“古水”,而不是顾染,难不成要欺骗闻澜蝉一辈子吗? 就算闻澜蝉能接受,她们复合,谁又能保证这种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性格使然,闻澜蝉迟早还是会变得冷淡,顾染不能重蹈覆辙,她承受不住。 两人之间的问题真的太多太多了。 整理好情绪,顾染掉头回家。 范女士在沙发上躺着,用手机打麻将。 见她回来,问了句:“小闻怎么样?” “送她回画室了。” 不太想聊这个,顾染扯开话题:“你明天几点的飞机票?” 范女士说:“早上六点。” 一猜就是这个点有优惠,顾染无奈,“我起不来送你啊。” “谁要你送了,我自己走,省的你掉眼泪,我还得哄你。” 范女士翻了个身,看起来挺轻松的。 但有没有舍不得,她和顾染都很清楚。 顾染想含蓄一点,不想那么矫情。 “那你自己走吧,落地给我打个电话。” 范女士笑着说她啰嗦。 一时无言,顾染挺怕自己说多了真的会掉眼泪。 于是她上楼,打开电脑,试图给自己找点正事做。 忙起来,就不会舍不得范女士,也不会想闻澜蝉。 上次播客事故,合作方给她打了一笔赔偿款,施颖也给了她一笔新歌的版权费,钱包充裕,就更不想工作了。 电脑开着,她转战淘宝,一顿买买买。 随着支付成功的消息提示,顾染心情愉悦了不少。 买够了,她又逛了会儿微博。 零零散散的几个粉丝在她大号里留言,问她腿好点没有。 顾染发博,说自己的腿已经彻底好了,能跑能跳的,让粉丝不要担心。 不少施颖粉丝冒泡,让她注意身体。 还有的来打探施颖最近在忙什么。 施颖嘴严,不太往外透露行程,她粉丝都习惯了,就喜欢来问顾染。 顾染打字说:【我不知道啊,我忙着写歌呢。】 然后拍两张书桌的照片,和一地废弃的纸张给粉丝看。 粉丝这就明白了,纷纷来感谢投喂。 没多久,施颖来消息:【你这不是暴露我行程吗?】 顾染:【总要给粉丝一点希望嘛。】 施颖知道她是闲了,给她发来新歌的demo。 【听听,给点意见。】 顾染懒懒的戴上耳机。 施颖录的是副歌部分,音调一起,顾染就听到了歌曲底色的伤感,旋律起伏,开始是分手的哀怨,接着渐渐释然。 很符合这首歌的名字,听完,那段逝去的感情好像就真的扯平了。 听了很多遍,顾染才发语音问施颖什么时候正式发售。 好听到她迫不及待的想听完整版。 也想,快点让闻澜蝉听到。 施颖:【等等吧,纪倩演唱会还没结束呢。】 顾染笑了下。 她知道,施颖是怕自己抢了纪倩热度。 两人风格相似,又都是顾染写的歌,差不多的时间发歌,难免会惹争议。 那就再等等吧。 施颖又发给她几个曲谱。 【想都加到专辑里,歌词就拜托你了。】 顾染:【?】 当她是什么了? 人形码字机啊? 施颖:【价格好商量,尽快哦。】 顾染悠悠的叹口气。 挺好,有事做了。 戴着耳机,顾染这一忙就到半夜,范女士早就睡了,公寓里只剩顾染桌上还亮着灯。 夜里下了雨,雷声大作,雨声敲在顾染心口,她慢悠悠的开始犯懒。 这种天气很适合昏昏欲睡。 工作不急于这一时,顾染刚想去睡觉,手机就响了—— 响声来自她的新微信。 犹豫的敲敲桌子,顾染不太敢看。 但闻澜蝉一个人在画室,这种天气,她又怕黑,万一真有事呢? 不敢赌,顾染点开语音。 闻澜蝉带点怯意的声音夹杂着雨声,穿透电流:“你睡了吗?” 顾染回:【没有。】 闻澜蝉像是松了口气。 “幸好你没睡,我这儿有很奇怪的声音,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顾染紧张起来,【什么声音?】 闻澜蝉说:“好像有人敲门。” 画室的地址挺偏的,又是雷雨夜,要真有人敲门,多少是不安好心了。 想都没想顾染就站起来,披上雨衣出门。 等着电梯,她敲字:【门反锁了吗?】 闻澜蝉:“嗯,反锁了。” 【不管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有事就给我消息。】 发完这句,顾染从电梯下去,开车出车库。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浇着车身。 夜里什么都看不清,为确保安全,顾染不能开太快。 可闻澜蝉等着,她心急如焚。 闻澜蝉时不时发消息来,顾染就趁等绿灯的时间给她回消息。 闻澜蝉把“古水”当她的粉丝,就和顾染聊画,顾染不懂画,又在开车,只能敷衍回“嗯”或者“对”。 聊到最后,闻澜蝉感觉到了,问是不是打扰到她。 顾染停好车,和她说:【我在画室门口。】 顾染本意是想让闻澜蝉放松,但就在她消息发出去的下一刻,画室里的灯亮了。 侧头看一眼,她戴好雨衣的帽子,下车。 没走过去,她倚着车门,盯画室的动静。 外面她仔细看过了,没人,估计是雨滴的声音,闻澜蝉怕黑,胆子小,可以理解。 估计晚点雨会停,她等半小时,闻澜蝉没事了就走。 但等了不到两分钟,画室的门就打开了。 外头的灯光亮起来,顾染看到闻澜蝉跌跌撞撞的走出来,她没拿盲杖,双手在空中摸索着,看样子很急。 顾染皱着眉朝她走去。 雨太大了,闻澜蝉甚至没撑伞,单薄的身子被雨淋透,她踩着门口的阶梯,脚下突然一滑—— 脸色一变,顾染冲过去,双手搂住闻澜蝉的腰,把人扶稳。 闻澜蝉扑到她身上,手撑住她肩膀。 “古,古水?” 说话时,她眉头皱了皱,不大确定的在顾染肩膀到锁骨的位置摸索。 似乎是觉得熟悉,雨水落在顾染身上,侧柏叶的味道也没那么浓了。 她起疑:“你是古水吗?” 第38章 我追你。 顾不得这些那些的,顾染把她扶进画室,自己也跨过门槛,和外面的雨幕隔绝。 她在闻澜蝉手心写:【是我,你没事吧?】 闻澜蝉眼睫颤了颤,存疑。 她眼睛上的纱布拆了,视线不聚焦,湿润的微光落在她眼底,有雨水淌下来。 孱弱的,楚楚可怜的,惹人心疼。 她浑身都湿透了,顾染把门关上,牵她去浴室。 浴室里备着浴巾,顾染取下来,裹到她头上,先把头发擦干。 暖灯开着,闻澜蝉还是冻的直发抖。 她抓住顾染的臂弯,手掌上下摸索,又冷又不安。 “真的是你吗?为什么……” 顾染知道她在怀疑什么。 松开闻澜蝉,顾染把手机拿出来打字:【我穿着雨衣,很湿,你松手,先站稳好不好?】 听到冰冷的机械提示语,闻澜蝉慢慢冷静下来。 顾染身上的雨衣挺厚的,摸起来硬邦邦的,感觉会壮实一点,因为生病,顾染这段时间瘦了不少,真让她摸,顾染反而不担心。 现在要做的,是打消闻澜蝉的疑心。 顾染把雨衣脱下来,伸手让闻澜蝉扶着她的手臂,再摸一次。 碰到她瘦的没几两肉的手臂,闻澜蝉皱着眉收拢手指,紧紧抓着。 “我刚觉得你很熟悉,像一个我认识很久的人,但她喜欢吃垃圾食品,摸着不胖不瘦正正好,现在才发现,你比她瘦好多。” 第45章 顾染垂眸看着闻澜蝉紧攥着她不放的样子,心口无端的泛起酸涩。 她的肠胃炎其实不是喝酒喝的,闻澜蝉和她分手不到两周,她就瘦了十多斤,吃什么都反胃,之后沉迷于酒精,肠胃就更差了。 她那时候就常常在想,闻澜蝉要是看到她瘦的脱相,会不会心疼她,会不会后悔和她分手。 现在她看到了,但闻澜蝉心疼的不是她,是另一个人。 顾染知道,她又开始矫情了。 可她走到死胡同了,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洗个澡,别感冒了。】 惦记着闻澜蝉身体不好,顾染强行和坏情绪脱离,把她牵到花洒底下。 没有浴缸,只能站着洗,怕她摔了,顾染特意拉她的手去扶墙。 闻澜蝉不肯松开她,“我还是有点怕,你能陪我吗?” 顾染:【我不走,就在外面。】 闻澜蝉贴着她的肩膀,脸红了红。 “我是说,你能不能在这儿陪我?反正,我们都是女生,对吧?” 顾染眉心一跳。 她是没想到闻澜蝉这么放的开的。 她和“古水”才认识多久。 【不能。】 顾染一字一句的敲:【我喜欢女生,你留我在这儿,很危险。】 闻澜蝉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 顾染转身出去,关上门。 “咔哒”一声,她握着门把手,突然想到,闻澜蝉看不见这么长时间,她都是怎么挑的衣服,怎么洗的澡? 不能每次都有人帮她吧。 如果有,这个人是文谨吗? 眉眼沉沉,顾染进了闻澜蝉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就一张单人床,碰一下都会吱嘎响的那种,还有两排简易衣架,衣服和裤子分开挂齐,从左到右,颜色由浅入深。 应该是为了照顾她*特意摆的。 顾染挑了套浅色的睡衣挂到浴室门把手上,然后就在沙发上坐着等。 约莫二十分钟,她听到敲门声。 闻澜蝉轻轻的喊她:“你还在吗?” 顾染起身走过去,拉开浴室的门,只一条缝,把衣服塞进去。 闻澜蝉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摸索。 手掌在空中碰两下,搭住顾染的手背。 接着往下探,捏住衣服。 顾染这才松手。 闻澜蝉没关门,缝隙里透出的灯光影影绰绰,顾染低垂着视线,尽量心如止水,可每一缕晃动都无从忽视。 半响,闻澜蝉穿好衣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将门敞开。 “你要回去了吗?” 她有点羞怯。 顾染抬腿进去,膝盖碰到她。 闻澜蝉撑着墙,往后挪了挪。 “你……要干嘛?” 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欲拒还迎。 紧紧眉头,顾染弯腰,到洗手池的柜子里找吹风机。 她记得闻澜蝉的个人习惯,果不其然,打开柜门就看见了。 拿出吹风机,插上电,顾染扯扯闻澜蝉的手腕,示意她靠近点。 闻澜蝉松开撑着墙面的手,顺从的走向顾染。 两人挨近了,顾染打开吹风机,手指从闻澜蝉发丝里穿过。 她帮人吹头发的动作很熟练,都是学生时代照顾闻澜蝉练出来的。 闻澜蝉特别享受她帮着吹头发的滋味。 总是闭着眼,嘴角上扬,悠悠的夸赞她。 现在也是。 但不是夸赞,闻澜蝉往前走了一步,温柔似水的抱住顾染,额头贴着她肩膀,像是在汲取温度。 顾染浑身僵硬,握着吹风机的手举在空中,不会动了。 闻澜蝉在干嘛? 闻澜蝉从来不和人这么亲密的。 闻澜蝉对“古水”为什么这么不一样? 顾染脑子乱成一团,听见闻澜蝉说:“谢谢你,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只是感谢吗? 就在顾染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闻澜蝉又说:“也谢谢你的坦诚,知道你喜欢女生,我很开心。” “轰”的一声,顾染脑子炸了。 什么叫知道她喜欢女生,她很开心? 闻澜蝉喜欢“古水”? 闻澜蝉真喜欢上“古水”了? 靠! 顾染屏着气,一动不动,怕自己暴躁出声。 她跟自己说,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还不一定呢。 下一秒,闻澜蝉单手捧住她的脸,仰头,似乎要亲她。 顾染吓得连忙侧头,脸颊偏离闻澜蝉手心。 闻澜蝉摸她的手臂或许感觉不到是她,但要摸脸,闻澜蝉不可能认错。 好歹是大画家。 关掉吹风机,顾染别扭的躲开闻澜蝉的拥抱。 气氛僵下来,闻澜蝉眼波流转,满脸的失落。 过了许久,她才问:“你不喜欢我吗?” 顾染皱着眉,没有打字,也没有在她手心写字。 闻澜蝉浅浅的笑一下,保留着体面。 “抱歉,是我误会了,我的粉丝大多都不只喜欢我的画,我以为你也一样。你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一句害怕就赶过来,还告诉我你喜欢女生。” 画展相遇,以为她是粉丝。 之后种种接触,她都对闻澜蝉照顾有加,今晚的坦诚听起来确实像某种暗示。 如果她是“古水”,或许是真的,可惜她是顾染。 顾染对闻澜蝉好的原因,很复杂,也很简单。 她打字:【确实是你误会了,我照顾你,是觉得你和我一样,我不会说话,而你看不见。这种惺惺相惜,我很珍惜,希望你不要想歪,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 平静的听完机械播报,闻澜蝉眉眼冷清,没有被顾染的决绝影响。 “可是我已经想歪了,如果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是担心我的眼睛……” 【不是。】 顾染打断她,打字的手有一点抖,【我有喜欢的人才会告诉你,我喜欢女生,所以对不起,我不能考虑你。】 以为到这儿就该结束了,闻澜蝉却异常的追根究底,“谁?” 顾染一愣。 闻澜蝉以前不这样啊,她最要面子了。 思考片刻,她回:【我喜欢一个人很久,因为她,我拒绝了很多人,时间长了,我发现我不是多喜欢她,而是潜意识里养成习惯,除了她,我没办法再接受别人。我是个很倔的人,我不会强迫自己忘记她,即便她留在我的记忆里,阻挡我奔向别人。但早晚有一天,她会淡化在我的生命里,不痛不痒的消失,可我还是不会喜欢别人。】 喜欢闻澜蝉,变成她的一种习惯。 她可以不喜欢闻澜蝉,可以和闻澜蝉扯平,可唯独不能喜欢别人。 她好像丧失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了。 闻澜蝉问:“你对她,现在到哪一步了?” 顾染:【我会担心她的安危,却不会担心她离开,大概,已经不喜欢了。】 如果闻澜蝉彻底消失,可能,她反而好过一点。 眼神变了变,闻澜蝉走向她。 顾染后退,被闻澜蝉逼进角落,无处可逃。 闻澜蝉强势,又近乎恳求的说:“你喜欢我吧。” 喜欢她吧,以古水的身份喜欢她吧。 顾染苦笑。 【我们才认识多久?在画展,你还和我说你的前女友。】 闻澜蝉可以不喜欢顾染,但不能喜欢“古水”。 “你觉得时间太短了对吗?” 似乎了然,闻澜蝉松懈的笑起来,“你对我至少是有好感的吧,我们慢慢来,再多一些接触,或者,我追你。” 顾染斩钉截铁的拒绝,她就是这么理解的? 顾染多少有些恼火。 高中,闻澜蝉吊了快她三年,每次有点苗头,闻澜蝉都避而不答,故意惹她心痒,到她正式表白,闻澜蝉还挠了她两天才答应。现在倒好,对一个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直白的说出“我追你”这种话。 凭什么? 凭什么! 深深吸气,顾染把吹风机扔回柜子,肩膀撞一下闻澜蝉,侧身走出去。 闻澜蝉稳稳当当的站着,嘴角弧度慢慢扯开。 她想,顾染还是这么容易挑逗。 第39章 她不恨我了。 顾染没走,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看闻澜蝉从浴室出来往她这边走,她赶紧敲字:【你去睡觉吧,我等你睡着就走。】 闻澜蝉停住,不聚焦的眼睛在找寻她的方向。 “我这里的门只能从里反锁。” 没反锁的话,她又会害怕。 顾染叹气,【有毯子吗?我睡沙发。】 闻澜蝉摇头。 “只有一床被子。” 大厅是有暖气的,但睡觉不盖被子,总归是冷了点。 偏偏顾染出来的急,连外套都没穿。 闻澜蝉摸索着往沙发的位置走,“不然,我们挤挤?” 第46章 顾染果断拒绝:【不用,你睡吧,我白天没事,可以补觉。】 “那我坐这儿陪你。” 闻澜蝉摸到沙发,手一抬,几乎要碰到顾染。 顾染缩了缩,躲开,但拦不住,闻澜蝉坐下来了。 看样子是真的要陪她坐一夜。 不想心软,顾染坐到角落,打开手机玩游戏。 手机声音开着,闻澜蝉听到了,顺着过来。 “你在玩什么?” 躲不开她,顾染烦了。 【玩什么告诉你有用吗?你又看不见。】 一想到闻澜蝉现在是在追求“古水”,顾染就暴躁的想让她知难而退,一不小心,话说得难听了。 闻澜蝉眸光流转,眼睛里看不到情绪,可是能感觉到她的失落。 她撑着沙发贴向顾染,带一点卑微的说:“对不起,我打扰你了,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要不你玩我吧。” 顾染瞳孔震荡。 说的什么话?! 闻澜蝉伸手摸她,“你会吗?想试试吗?我可以教你。” 顾染紧急摊开,差点骂出声。 闻澜蝉是疯了吗? 她咬牙切齿的打字:【自重!】 闻澜蝉迷茫的抬起视线,她双手撑着沙发,宽松的衣服往下掉,身上是刚洗过澡的香气,像条搁浅的美人鱼。 “我只是喜欢你啊,不用你负责的。” 她声线软成一滩水,每个字眼都仿佛在勾引,“要正视身体的欲望,对吧?” 给顾染气笑了。 闻澜蝉这样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还冠冕堂皇的把一夜/情说成正视身体欲望,她们分开的七年里,闻澜蝉得有过多少个帮她解决欲望的对象? 怪不得重逢没几天,闻澜蝉就和她复合了。 该死,真该死。 暴雨还在继续,顾染静默在雨声里,眼眶发红。 她真的想问问闻澜蝉,对她到底认真过没有。 但问了,就意味着她还放不下闻澜蝉。 都已经扯平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顾染低头打字:【我对你没有欲望。】 “好吧。” 闻澜蝉勾勾唇,坐正,右腿平放着伸直,左腿屈膝,踩在沙发上。 就在顾染以为这事到此为止的时候,闻澜蝉往后靠了靠,慵懒的问:“你和人做过吗?” 顾染恶狠狠的:【没有。】 闻澜蝉若有所思。 嘴角压着,在憋笑。 “是吗?那你想看吗?” 不懂她什么意思,顾染只隐约觉得她不怀好意。 闻澜蝉动动肩膀,衣服滑落到肩膀往下。 她说:“我可以……给你看。” 中间停顿的那下,顾染看到她比的口型,是“做”。 血液急剧往脑门冲,顾染僵硬的握着手机,呼吸沉沉,快把理智吞没。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闻澜蝉身上,顾染站着,看得很清晰。 闻澜蝉仰着头,长发零零碎碎的遮住肩膀两侧,皮肤是滚烫的红。 她慢慢的,咬住嘴唇,零星呻/吟从喉咙里溢出。 顾染就只是看着,一动不动。 闻澜蝉看不到她,似乎连羞耻心都没了。 顾染在想,这人勾引人的手段怎么能这么层出不穷。 她转头,给自己倒了杯水,水声顺着杯壁,“咕咚咕咚”的坠落。 接着,戛然而止。 闻澜蝉停了。 猝不及防的。 顾染仰头喝水,余光瞥过去。 闻澜蝉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人靠着沙发,脱力似的,另一只手悬在膝盖上,指尖亮闪闪的,被光晕拢着。 一口灌下两杯水,顾染又接一杯,端着走过去,茶几上有纸巾,她抽了两张给闻澜蝉。 触碰到柔软的面纸,闻澜蝉勾动一下手指,没接。 顾染直接塞到她手里。 转身要走时,她听到闻澜蝉带着哭腔说:“好难受。” 脚步停住,周遭空气静下来,灼烧着顾染。 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顾染望着玻璃茶几上倒出来的影子,刚用热水浇灌过的喉咙再度变得干渴。 挣扎许久,顾染把热水递过去,喂到闻澜蝉唇边。 她现在能做的就这么多。 闻澜蝉抓住她的手腕,很轻的晃了晃,好似在请求。 顾染没动,手被闻澜蝉控制着。 那杯水被放到茶几上,热气消散,没人去管。 顾染听到闻澜蝉起伏的喘息。 她低着头,眼眶一红,眼泪掉下来。 想不通闻澜蝉怎么可以对别人这么主动。 泪珠掉在闻澜蝉肩膀上,她微微一怔,抬手去碰顾染的脸。 很容易就摸到了,湿热的,决堤的眼泪。 顾染脑袋埋下来,额头贴着她肩膀,身体小幅度的伴随着哭泣抽动。 闻澜蝉张嘴,想喊她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她不知道顾染现在还恨不恨她,她不敢。 可是顾染很难过。 闻澜蝉慌乱的帮她擦手。 “对不起,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轻而易举的对不起,顾染等了七年,“古水”却只用几滴眼泪。 顾染觉得可悲,又可笑。 哭够了,她抬起头,打字:【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是她的错,不该用陌生人的身份来接近闻澜蝉。 现在的闻澜蝉这样脆弱,她早该想到,任何人对闻澜蝉好一点,都有可能让她依赖。 这种依赖真的是喜欢吗? 怎么可能,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所以,再也不见面,是最好的选择。 闻澜蝉失落,“你就这么放不下心里的那个人?你刚刚明明是有感觉的,因为她才不接受我,是吗?” 顾染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默默帮闻澜蝉整理好衣服,起身想走。 窗外的雨快停了,天也快亮了。 闻澜蝉抓着她的手没放开。 “你把我当成她吧,如果你恨她赖在你心里,你可以折磨我。” 顾染摇头。 【我不恨她。】 在看到文瑾的那条微博之后,她就不恨了。 看到闻澜蝉这个样子,她也信了文瑾说的—— 闻澜蝉早就道过歉了。 眼睛的每一次疼痛,都是闻澜蝉在向她道歉。 “那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闻澜蝉越抓越紧。 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顾染皱了皱眉,不懂她的情绪来源。 总觉得不仅仅是她喜欢“古水”,嫉妒“古水”喜欢的人那么简单。 但还是给了答案:【因为任何人都比不过记忆里的她,包括现在的她。】 闻澜蝉的手,松开了。 她继续打字:【我的世界太小了,一点点喜欢就困住了我,你不要喜欢我,去找一个能给你更多喜欢的人,然后在太阳升起时,忘记我。】 闻澜蝉抬起头,即便看不见,还是固执的找寻她的方向。 “那你呢?为什么不找个能给你更多喜欢的人,然后忘掉她。” 顾染:【其实我很喜欢你画展的名字,时光漫漫,年年有风,风吹年年,慢慢即漫漫,我可以用漫漫一生做决定,希望你也慢一点,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重新喜欢一个人。】 闻澜蝉听着,嘴角有闪烁的弧度。 顾染说现在的她不如记忆里的她,可她记忆里的顾染还是那样,喜欢咬文嚼字,一打字就文艺病。 “时光漫漫,主要是后面的漫字,它来自屈原的《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我其实更喜欢后面一句,吾将上下而求索。” 顾染曾和她说过这两句的意思。 路漫漫其修远兮——顾染会用漫漫一生做决定。 吾将上下而求索——闻澜蝉只喜欢顾染。 【我不懂。】 就说到这儿,顾染收起手机,最后看她一眼,走了。 闻澜蝉没有再拦着。 她端坐着,等着大门被顾染合上,视线一点一点回笼。 她伸出手,在光下,隐隐约约有模糊的轮廓。 这次视力恢复比往常都困难,之前每一次,都是突然好转的,但这回,她的眼睛在缓慢的恢复。 她可能真的要彻底康复了。 摸到手机,闻澜蝉心情愉悦的给文瑾打电话。 天刚刚亮,文瑾没睡醒,但接她的电话很快。 “要我过去吗?” “不用,就是想和你分享一下,我也没有别的朋友可以说。” 嘴角略扬,闻澜蝉说:“她不恨我了。” 文瑾揉揉眼睛,笑着坐起来。 “那很好啊。” 那篇微博,她没有告诉闻澜蝉。 看来现在,顾染亲口告诉闻澜蝉了。 闻澜蝉真切的在笑。 “我本来有一点担心的,怕即便我假装认不出她,她也不想搭理我,但她真的很容易心软。” 第47章 这点也没变,和高中那个偷偷跟在她身后,陪她走过黑暗的顾染一样。 文瑾为她高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 闻澜蝉垂眸,触碰眼睛。 “我的眼睛,已经能看到一点了,我想等它再稳定一点。” 这样是最好不过。 可是…… 文瑾说:“被她发现,她又会觉得你在骗她,对吗?” 闻澜蝉提起一点的情绪在急速下坠。 对,被她发现,她又会觉得被欺骗。 要藏好这个秘密。 第40章 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顾染没回家,开车直奔机场。 时间差不多,范女士应该已经出门了。 嘴上说着不送,实际上,顾染还是舍不得的。 追到机场,顾染看到了范女士。 但她没过去,怕送别真的来临的时候,她会哭。 范女士不常坐飞机,不熟悉,正低着头找登机口,顾染单手撑着柱子,远远的看她迷茫的样子,心口一阵酸涩。 终究是舍不得,顾染长吸一口气,把情绪压下去,小跑着到范女士身边,故作轻松的接过她的行李箱。 “还真不跟我说啊。” 看到她,范女士诧异了一下。 “你这是一夜没睡?” 顾染头发有被雨淋过的痕迹,衣服单薄,看起来急匆匆的。 范女士可不信她为了送自己能搞得这么狼狈。 踮脚帮顾染整理头发,范女士说:“你啊,调一调作息吧,别觉得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那老了都反馈到你身上的,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听着范女士的唠叨,顾染忍不住眼眶湿热。 她转身,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走了还要啰嗦我,快啦,等下赶不上飞机。” 她走得挺快,范女士追上来,扯扯她的手臂,“慢点,人这么多,别挤丢了。” 这口吻和小时候带顾染逛街一模一样。 离别总是伤感的,顾染咬着嘴唇,反手把范女士的手抓住。 范女士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脸,但能感受到女儿掌心的温度。 女儿长大了,她叹口气,悠悠的提起嘴角。 送范女士进登机口,顾染在外头站了三四分钟,直到彻底看不见范女士的身影,她才转身往回走。 一出机场,眼泪就“哗哗”的止不住了。 顾染坐车里哭了会儿,整理好情绪才开车回家。 一整晚没睡,眼睛又哭得红红的,顾染撑不住,到家倒头就躺沙发上睡了。 睡醒迷迷糊糊想去厕所,习惯却让她推开了侧卧的门。 闻澜蝉住过的那间。 房间被范女士整理过,很干净,干净到顾染找不到一丝闻澜蝉住过的痕迹。 唯有墙面上的那幅画。 瞬间清醒了,顾染关上房门,退出去。 她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疲惫的倒在床上刷手机。 纪倩给她发消息,说办完演唱会回来请她吃饭。 想起还欠施颖几首歌,顾染叹了口气。 她回:【又想找我写歌吗?】 纪倩:【嘿嘿,你懂的呀,这次你真的帮我大忙了,我新歌的反响很好,想趁热打铁一波,帮帮忙嘛,费用好谈。】 顾染转转手机,想说得等施颖的歌写完才能帮她,但接着她第二条信息进来:【还有你那位朋友,就在ktv一起唱歌的,帮我谢谢她,她真的给了我想法。】 顾染手指一顿,打不出字了。 现在只要提到闻澜蝉,她就很敏感。 半响,她回:【等你回来再说吧,有几首歌还没填完呢。】 自动忽略感谢那段话。 纪倩没察觉,说:【嗯,到时候见。】 顾染放下手机,把头埋进被子里。 难受,想摊平,不想工作。 想范女士给她做好吃的。 不想有人提起闻澜蝉。 有的时候越是想躲开就越是躲不掉,顾染收到范女士抵达的消息,范女士还给她拍了个包裹的照片—— “乖乖,小闻寄给我的,你猜是什么?” 不想猜。 顾染打字:【什么?】 范女士说:“高跟鞋,可漂亮的高跟鞋,你说她咋知道我想要一双高跟鞋啊。” 那头是范女士的笑声。 顾染懒散的说:“小心点你的腰吧,别闪着了。” 她从没见范女士穿过高跟鞋。 以前范女士带她去逛街,看到橱窗里摆着的高跟鞋总会停下来看看,顾染记在心里,每每问她要不要,她总说不会穿,买了也是浪费。 后来顾染赚的多了,时不时给她打点零花钱,让她买喜欢的东西,她也说没什么喜欢的,还说她整天跟小姐妹坐着打麻将,穿的都用不着,让顾染别浪费钱。 顾染想着钱都给她了,隔着又远,万一范女士不喜欢退货也麻烦,她就很少往家里买东西,听着范女士这兴奋的声音,顾染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闻澜蝉了解范女士。 她和范女士接触不多,都能发现范女士喜欢什么。 可她……明明是看不见之后才和范女士有接触的,她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她的洞察力这么敏锐,那真的没认出“古水”就是顾染吗? 鬼使神差的,顾染打了通电话过去。 以顾染的身份。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 那头是闻澜蝉冷淡的声音:“喂,你好。” 她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谁吗? 她没拉黑自己,就是知道的吧。 顾染久久沉默着。 闻澜蝉似乎不耐烦了,“你有事吗?” 这个语气,和昨晚对待“古水”完全不一样。 果然是移情别恋了,态度都千差万别。 顾染扯扯嘴角,“我妈让我谢谢你的礼物,还有纪倩……” 话没说完,闻澜蝉无情打断:“嗯,知道了。” 就这样,但电话没挂断。 闻澜蝉似乎在等什么。 顾染不知道,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电流声在耳边穿梭,顾染低着头,在想闻澜蝉什么时候会挂。 还是她看不见,以为已经挂了。 “闻澜蝉。” 她苦涩出声:“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闻澜蝉说:“是。” 半点迟疑都没有。 听不下去,顾染慌乱的挂断电话。 她把手机甩到一边,起身跑向二楼。 翻出施颖给的曲子,顾染找到最抒情伤感的那首,戴上耳机。 最近,闻澜蝉总能给她灵感。 很奇怪,明明她一点都不想工作。 笔“唰唰”的开始动,顾染写完一篇,回头检查错字,然后润色。 效率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把昨晚填了一半的曲子也拿出来,顾染重新听了一遍,几乎推倒重来。 填完的先发给施颖,顾染想让她出个demo,听听效果。 消息发出去不到十分钟,施颖来敲门。 顾染把耳机摘了,下楼开门。 “你在家啊?” “忙完了啊。” 施颖歪头,示意她出来,“走吧,去我家听。” 施颖家里有录音室,隔音的,效果很好。 “行,你等我一下。” 顾染去拿了纸笔。 施颖把耳机和话筒准备好。 还去冰箱拿了鸡尾酒和饮料。 她不喝,但顾染通常会喝一点。 难得的,顾染只要了饮料。 施颖笑着说:“彻底戒了?” 顾染耸肩。 确实,酒精对她没什么吸引力了。 她戴上耳机,“开始呗。” 施颖深深的看她一眼。 再看歌词,顾染风格变蛮多的,不咬文嚼字专写些生僻字,反而是简洁轻松许多。 读起来像是在看故事。 施颖拿着歌词表,轻缓的歌声穿透耳麦。 顾染放松的往后靠靠,她低头看歌词,脑海里跳过的,却是闻澜蝉的脸。 歌越听越难过,顾染抿抿唇,叹气。 施颖戛然而止,“哪儿有问题吗?” 顾染摇头。 “不好意思,走神了。” 其实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施颖放下话筒,“填的很好,变换风格是好事,你之前的风格挺让人有压力的。” 顾染笑笑。 她知道。 她故意的,那时候,有一点报复社会的黑暗心理吧。 现在看开了,风格跟着就变了。 挺奇妙的,心里好像是有块石子落地了,可一想到闻澜蝉,她就又很难过,想骂自己矫情。 都扯平了,闻澜蝉喜欢谁关她什么事? 顾染把歌词放下,问施颖:“能唱一遍《扯平》吗?” 想提前听完整版。 施颖看着她,点头说好。 第48章 录音室里密不透风,歌声只存在于这个狭小的空间,这首暂时只属于顾染的《扯平》,施颖为她唱了两遍。 最后顾染掉了眼泪。 施颖停下来,用话筒说:“你上次这么无节制的哭,还是刚和闻老师分手那阵,我问你为什么哭,你说就是想她,想到抓心挠肝,总幻想着能再抱抱她。” “这次呢?也是分手后遗症吗?” 顾染摘下耳机,视线沉沉的往下坠。 “她喜欢上别人了。” 很压抑的,又想要释放的。 施颖皱眉,“你确定?你们之前分开七年她都没喜欢别人,现在才分开多久?” 顾染哭到胸腔颤动。 “她,她亲口说的。” 施颖笑了。 “她骗你那么多次,不能再骗你一次吗?难不成分手了,还要跟你说深爱着你吗?换你也说不出口吧,你还经常跟我说不在乎她了呢。” 都是口是心非。 顾染摇头,“不是,这次真不是。我不是因为她移情别恋,我是,我是……” 是因为,闻澜蝉移情别恋的对象,还是她。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施颖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顾染喝下去,情绪稳定几分,才和施颖说清楚。 施颖安静的听着,挑挑眉,没有诧异。 “你不觉得太水到渠成了吗?就前阵子的接触而言,我认知里的闻老师防备心很重,近距离接触根本不可能,偏偏是你,她真的认不出你吗?” 顾染不确定。 施颖去找了一条领带,帮她把眼睛蒙住。 “你好好感受一次。” 第41章 分手快乐。 眼睛被蒙住,所有感知都在被放大,特别是在安静的录音室里,顾染能听到施颖走动时衣衫摩挲的声音。 她默默的数着,施颖走到对面的位子坐下,一共十一步。 原来看不见的世界,也是可以很清晰的。 施颖端起水杯,灌一口。 “我之前给一部和盲人有关的影视剧唱过主题曲,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演盲人的女演员还和我们一起吃过饭,她跟我说,她刚开始演的时候特别不适应,总磕磕碰碰的,膝盖,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演了两三个月之后,同剧组的,她闭着眼都能知道走到身边的人是谁。” “她说,每个人脚步不一样,走路姿态不一样,声音轻重也不一样,闭着眼听久了很容易辨认,当然,这仅限于是身边熟悉的人。” 脚步…… 顾染恍然。 她掩饰过体味,掩饰过身高,也掩饰过体型,可走路的方式,她从来没变过。 闻澜蝉那么熟悉她。 而且,在巴黎那几天,她腿是瘸的。 闻澜蝉知道她受伤,在画室,闻澜蝉捆着她,还特意避开了她的伤口。 所以,闻澜蝉不是喜欢上一个仅仅有过几次接触的“古水”,而是在戏弄她? 怪不得,昨晚问她那么多有的没的。 给顾染气笑了。 她摘下领带,搁置在手心。 “她到底想干嘛?” 施颖耸肩,反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顾染无言,别开视线。 施颖说:“别逃避了吧,你很清楚,闻老师是怕你躲她。” 顾染往后一靠,沉沉闭眼。 “我不会再跟她见面。” 认出来了也好,没认出来也好,都不会再见了。 扯平就是扯平,她不要反反复复,不要重蹈覆辙。 施颖没劝,把话筒交给她。 “唱会儿,发泄发泄。” 顾染握着话筒,用领带打了个蝴蝶结。 情绪不高,不知道干点什么的时候,就会没事找事。 施颖笑笑,给她放了一首《分手快乐》。 “我无法帮你预言,委曲求全有没有用,可是我多么不舍,朋友爱得那么苦痛……” 顾染抬眼,无可奈何的笑了。 很默契的接歌:“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不想过冬,厌倦沉重,就飞去热带的岛屿游泳……” 一曲唱完,“叮咚”一声,电脑显示自动录歌完成。 施颖转过去,动鼠标,“忘了有这功能了,我删掉吧。” 电脑里存的歌曲太杂,她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去,引起版权纠纷。 “给我吧。” 顾染不担心这个。 施颖传给她。 录音室音质很高,录出来的质感和ktv完全不一样。 顾染仔细听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特别明显的破音或者跑调之后,传到微博。 标题——分享歌曲。 她没几个粉丝,不涉及利益,可以随便发。 施颖知道她想干嘛。 “有时候真是不能理解你。” 顾染就喜欢做些自毁,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事。 很符合施颖对于文人的刻板印象。 顾染挑眉,说:“知道,李商隐,薛涛,晏几道,朱淑贞和纳兰性德的晚年是怎么过的吗?” 施颖只对“李商隐”这个名字熟悉。 “怎么过的?” 顾染说:“为情所困。” 施颖愣一下,失笑。 “你现在是在奉劝自己不要步这几位的后尘吗?” 顾染打了个响指。 “聪明。” 施颖扶额,“真的,多余了。” 她果然和顾染有代沟。 歌听了,眼泪也掉了,顾染揉揉酸痛的眼睛,站起来。 “谢谢。” 施颖和她举杯,“不是一向如此吗?” 顾染失恋,她陪着,一向如此。 顾染点头,“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走出去,看到客厅里洒落的光晕,暖洋洋的,预示着春天的来临。 她对着晚霞,伸了个懒腰。 心情格外的愉悦。 施颖从录音室出来,“一个品牌的合作商约饭,去吗?” 顾染微微一笑。 “去,等我洗个脸。” “嗯,我下楼等你。” 助理已经来了,刚在唱歌,施颖没看到消息。 让顾染快一点,她急匆匆的下楼。 上了车,跟助理交代一些注意事项,顾染还没下来,她拿出手机刷了会儿。 顾染的微博推送给她,她点进去,看下面的评论。 多数是她的粉丝,问和顾染合唱的人是不是她。 大部分粉丝都是直接听出来了,问两人唱这首歌干嘛,怪怪的。 理应在洗脸的顾染抽空回了一句:【这首歌不就是唱给好朋友祝她分手快乐的吗?很应景啊。】 唱给好朋友,祝她分手快乐,真是什么都敢说。 粉丝在下面问两人谁分手了。 微博是顾染发的,粉丝都怀疑是她唱给施颖的。 顾染说:【别误会,她唱给我的。】 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也是,她又不是公众人物。 施颖看着粉丝哀嚎cp梦破碎的评论,情绪未有波澜。 她早就习惯了,只做祝福顾染分手快乐的朋友。 好朋友。 施颖敢于承认,顾染却不敢,她在微博发疯,而不是朋友圈,不就是希望让某个人看到吗? 也不知道某人,有没有她这么关注顾染。 闻澜蝉看到了,准确的说,是听到了。 系统自动播报顾染的微博,又自动播放她唱的歌。 不,她和施颖唱的歌。 两人的歌声在画室里回荡,歌曲太耳熟能详,有人情不自禁的接唱。 闻澜蝉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盲杖,神情淡淡的,从头到尾面不改色,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文瑾俯身把歌关了,又轻咳一声,让哼歌的不要继续了。 闻澜蝉动动盲杖,问:“那孩子怎么样?” 工作室最近准备投资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小孩是孤儿,喜欢画画,投稿过自己的画到画展,闻澜蝉之前就注意到了,觉得小孩挺有天赋的,很有想象力,值得培养。 尹筠绮说:“我去见过了,的确,很有天赋,对色彩也很敏感,但她是自闭症,没办法沟通,孤儿院的负责人说她的画是之前带她的阿姨帮忙投稿的,她自己不知道,也不愿意和人接触,我试着和她沟通,但她不理人。” 文瑾皱眉。 “自闭症啊,干预过了吗?” 尹筠绮摇头,“干预了,但错过最佳时间了。” 文瑾看向闻澜蝉,“那你要好好考虑了,没有及时干预的自闭症儿童,很难沟通。你投资她,不说没人能教她画画,就算能教,她也未必能学到多少。” 尹筠绮也是这个意思。 “我走了明都几家少年宫,还发现几个苗子,我觉得可以投资试试。” 闻澜蝉缓缓起身,“按你的意思来办,但那孩子,我想见见。” 第49章 那画真的很有灵气,闻澜蝉不想轻易放弃。 她认定的事一向不会变。 文瑾耸肩,拿她没办法。 “见见呗,但今天不行,有个投资商想见你。” 闻澜蝉微微拧眉。 不喜欢,但没拒绝。 “嗯,见见吧。” 她现在不是纯粹的画家了,要做这行,不能过视清高。 不过这种事,她也就露个面,还是得交给文瑾处理。 三人出发,文瑾开车,去饭店。 尹筠绮在后排和闻澜蝉说话,很有耐心的形容一些有特色的画。 工作室目前投资的都是孩子,要收回成本很难,尹筠绮还找了些别的,但成本更高,她没经验,不敢直接做决定。 闻澜蝉一边听一边摸。 合适的画都用她的相机拍下来了,她可以摸到轮廓凸点。 “嗯,还可以,但没那么好。” 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尹筠绮隐隐也有这种感觉,“嗯,我再看看。” 闻澜蝉说:“辛苦。” 尹筠绮笑笑。 “你给这么多,应该的。” 文瑾透过后视镜看两人。 尹筠绮有时候看闻澜蝉的表情充满惋惜,例如现在,她大概在想闻澜蝉这么有天赋的画家居然看不见了。 还有些时候,她眼神里有怜爱。 文瑾不知道这种怜爱有没有超出朋友的界限。 她插话:“这事,不急吧,先搞定投资?” 尹筠绮收回目光,“嗯。” 闻澜蝉没说话,视线往窗外落。 车窗外是应接不暇的车流,进到闻澜蝉眼底,是模糊流动的颜色。 看得太吃力,闻澜蝉闭眼,把纱布系上。 见状,尹筠绮伸手要帮忙。 “我来吧。” 闻澜蝉冷淡的侧头,手指轻快的绑上一个蝴蝶结。 “不用,谢谢。” 尹筠绮尴尬收回。 正巧是红灯,文瑾尽收眼底。 “咳,顾染最近没找你?” 闻澜蝉说:“昨天打了通电话,说谢谢我。” 听着就叫人想笑。 明明是想找她说话,非要以别人的角度来感谢。 替范女士感谢就算了,还要替一个不相干的人感谢她。 她本想逼顾染一把的,但似乎,效果过甚。 傻子都知道顾染那条微博是发给她看的。 “顾染还在微博上说了什么吗?” 文瑾“嘶”一声,回忆,“她说,这歌是她好朋友祝她分手快乐唱的。” 闻澜蝉笑了声。 “嗯。” 她再一次,以顾染前女友的身份,被认可了。 车子突然停下。 文瑾不可置信的眯眯眼,说:“我看到顾染了。” 闻澜蝉解开安全带。 “和我们在一家饭店?” “对……” 文瑾迟疑,“但,她和施颖在一起。” 第42章 欠你一次。 闻澜蝉下了车。 尹筠绮伸手想扶她,文瑾出声制止:“不用,我俩晚点再去。” 意识到什么,尹筠绮收回手。 闻澜蝉柱着盲杖,轻轻敲着砖面,缓慢的往饭店走。 盲道有电动车挡着,尹筠绮皱眉,“撞到怎么办?” 文瑾老神在在。 “不会。” 真撞着也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闻澜蝉撞上挡路的电动车。 “哐当”一声,饭店门口的目光都往这边投来。 包括顾染。 撞的挺重,电动车倒在路边,闻澜蝉慌乱的伸手去摸,却处处扑空。 见状,尹筠绮抓住门把手。 “这样还不管她?” “轮不到我俩管。” 文瑾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前边。 顾染已经走到闻澜蝉身前。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弯腰把电动车扶起来,然后牵住闻澜蝉的盲杖,往前带了两步,帮她跨过电动单区域,回到盲道。 闻澜蝉弯弯眉,笑着说:“谢谢。” 顾染和她隔着一段距离,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闻澜蝉戳戳拐杖,跟着她。 但步子要慢得多,等她到饭店门口,顾染已经进去了。 文瑾解开安全带,“走吧。” 尹筠绮笑了笑。 “你的工作也包括帮老板创造机会吗?” “不是工作,是朋友。” 文瑾推门下车,去扶闻澜蝉。 这家饭店没来过,路不熟,闻澜蝉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里面空空旷旷的安静,进门就是长廊,一间一间密不透风的包厢,私密性很高。 听不到声音,对闻澜蝉来说并不友善。 她皱着眉,被文瑾扶进包间。 包间里有潺潺流水声,穿过竹筒,泠泠作响,如果能看见,那是一幅别致的美景。 闻澜蝉紧紧蹙眉,耳朵里的声音被打乱,让她很不舒服。 房间里又太安静,只有流水的声音,“哗啦啦”的,每一声都很清晰。 她转身想走,“换一间。” 脚步声骤起,乌泱泱的一群人进来。 “闻老师来这么早啊。” 包间里拉椅子的拉椅子,说话的说话,混杂着流水声,乱七八糟的。 闻澜蝉呼吸渐深。 尹筠绮没注意到,拉椅子和几位投资商说话。 投资这块是她和文瑾一起负责。 文瑾没管那些人,侧头在闻澜蝉耳边问:“还好吗?” 闻澜蝉摇头。 文瑾扶她坐下,碗筷都放到她手边。 几个投资商对视一眼。 “闻老师真的看不见了?” “这让我们怎么敢轻易投资啊。” “是啊,我们倒是能相信闻老师的眼光,但要是别人挑的,可不敢轻易投。” 倒不是挤兑尹筠绮,他们投资,确实是冲着闻澜蝉来的。 这几道声音太杂,闻澜蝉听得耳朵“嗡嗡”作响,想吐。 文瑾轻轻一笑。 “各位可以放心,闻老师会严格把关的,不如我们先点菜吧,吃饱再谈。” 说着,她给尹筠绮使了个眼色,尹筠绮微笑着让服务员拿来菜单,交给几位投资商。 没人有心思点菜。 “给个正面回答吧,闻老师这眼睛到底能不能好了?” “就是,我们真心投资,可不是来闹的。” “能好。” 闻澜蝉冷淡出声:“我挑的人,不可能差,但周期长,各位谨慎考虑就是。” 她不喜欢黏黏糊糊的,要投就投,不投就算。 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闻老师不用这么心急嘛。” 到正题,反而有人忙着点菜了,还要了几瓶高度数的酒。 服务员挨个将酒杯摆在每个人右手边。 闻澜蝉勾勾手指就能碰到的位置。 投资商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服务员倒酒。 菜还没上桌,酒倒是人手一杯。 “闻老师,我先干为敬。” 闻澜蝉听到酒杯碰撞的声音,水声杂乱,她没听到酒水灌入喉咙的声音。 可能是被掩盖了,也可能根本就没喝。 她动动手指,捏住酒杯。 文瑾按住她的手腕,对投资商笑道:“不好意思啊,闻老师在吃药,不能碰酒。” 对方冷哼一声。 “是不能碰酒,还是不给面子啊?” 不理会文瑾,他一招手,让服务员拿了十多个杯子来,一一摆在闻澜蝉面前。 “喝了,投资好说,那点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包间的门开着,服务员来来回回的上菜,流水声不停,还有男人的聒噪,闻澜蝉攥着酒杯,指关节发白。 一双手突然夺过她手心的酒杯。 接着,她听到吞咽声,一下,接着一下,混杂着水声依然清晰,至少十次。 空酒杯一个接一个被放到桌上,重重的,像是要敲碎。 闻澜蝉的耳朵突然就听得清楚了。 她知道来的是谁。 没有浓郁的香水味,没有近距离的接触,她依旧知道是谁。 那人喝完酒就走了,一句话都没说。 投资商面面相觑。 “来蹭酒的?” 闻澜蝉站起来,拍一下文瑾的肩膀,示意交给她了。 接着就走出去,身后的投资商喊她名字,她置若罔闻。 包间里的菜上完了,走廊又恢复了无生机的安静,闻澜蝉拄着盲杖,一步一步向前摸索。 空气里有喘息的声音,顾染还在。 闻澜蝉往前走,盲杖一寸一寸的戳,途经顾染,她闻到很浓的酒味。 她感觉到顾染在看她。 于是她停下脚步。 一声“谢谢”刚要出口,倚着墙看她的人就笑了。 第50章 特别轻蔑的,“闻澜蝉,你玩够了没?” 她现在不是“古水”,就是顾染。 会挡在闻澜蝉面前,帮她喝酒的人,只有顾染。 但她现在不装了,直白的问闻澜蝉玩够了没。 闻澜蝉不确定,顾染是因为以为她喜欢“别人”不高兴了,还是已经发现了她的伪装。 唯一能确定的,是顾染现在不陪她演了。 所以顾染没穿增高鞋,也没喷香水。 她厌恶做“古水”这件事了。 闻澜蝉捏紧盲杖,“为什么帮我喝酒?” 顾染说:“欠你一次。” 闻澜蝉帮她挡过一次酒。 其实顾染挺烦自己到现在还会担心她的。 都被这样玩弄了。 “就这样。” 她说:“看你身边有人陪着,挺好,我们就不用再见面了。” 她站直了,转身要走。 闻澜蝉说:“早就扯平了,不是你主动闯进我的生活吗?” 不论是以“古水”的身份,还是刚刚帮她挡酒。 她没有强求过,明明都是顾染自愿的。 为什么现在顾染的口吻,像是受了委屈? “那对不起。” 不就是道歉,谁不会。 听出顾染言语里的嘲讽,闻澜蝉紧紧抿住唇瓣,脸色惨白。 许久没疼过的眼睛隐隐有酸痛感,包间里的水声又在耳边嘈杂,随着顾染渐远的脚步,她手指一松,盲杖掉下去。 “哐当……” 顾染脚步一停。 她转头,看到闻澜蝉捂着耳朵,慢慢蹲下去。 她看不见闻澜蝉的表情,但能看到文瑾从包间里出来。 扯扯嘴角,顾染加快脚步。 来不及管她,文瑾扶住闻澜蝉,满眼担忧,“又开始了吗?她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重点不是顾染说了什么。 是复发就意味着,闻澜蝉没有彻底康复。 眼睛的好转只是假象。 闻澜蝉用力抓着文瑾的手臂,手指陷进去,扯出印子。 文瑾忍着疼,在她耳边说:“不能失控,会被看到的。” 包间里那些人,随时可能出来。 如果看到闻澜蝉现在的样子,投资就功亏一篑了。 闻澜蝉身形微晃,撑着文瑾努力站稳。 走廊尽头的顾染站在包间门口,人藏在门框以内,视线透过缝隙,到确认闻澜蝉站稳才挪开。 她转身贴着墙,仰头长长的喘一口气。 好讨厌这种感觉。 有意无意的担心闻澜蝉,她甚至不知道闻澜蝉是真的难受还是装模作样惹她心疼的。 就像在饭店门口,她看到闻澜蝉的车停在不远处,她明知道闻澜蝉不可能一个人开车过来,可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闻澜蝉摸索被撞倒的电瓶车。 又比如她路过闻澜蝉的包间,看到有人威胁闻澜蝉喝酒,她也清楚的知道闻澜蝉的朋友不可能让她喝,却还是冲动的进去为闻澜蝉出头。 她的本能和习惯,都让她没办法不管闻澜蝉。 如果再遇到怎么办呢? 她还是会心疼,对吧? 那不如不见。 顾染站了很久,等闻澜蝉和文瑾回到包间,她才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给施颖发消息,她不想待在这儿了。 经过闻澜蝉包间,那儿门没关,顾染听到几个投资商吹牛的声音。 嗓门一个比一个粗,听着就让人讨厌。 她皱皱眉,走到饭店大堂坐着,等代驾。 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代价迟迟没来,顾染打电话过去询问,没等电话接通,文瑾扶着闻澜蝉出来了。 两人走得很慢,闻澜蝉步履不平,拄盲杖的手有些急躁。 文瑾压着她,完全是心理医生的架势。 顾染皱着眉,听到电话那头说:“不好意思,临时出了一点意外,我马上到,请您稍等。” “没事,你慢慢来,安全第一。” 饭店大堂不算宽敞,顾染声音没收着,清楚的落进闻澜蝉耳中。 她缓了缓,握紧盲杖。 顾染侧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她。 第43章 我放过你。 文瑾带着闻澜蝉重新做了个检查。 检查结果表明,闻澜蝉身体是在康复的,但,没有文瑾预计的那么好。 把闻澜蝉送回画室的一路,文瑾都在犹豫要怎么和她说。 闻澜蝉察觉到了。 “你直接说吧。” 文瑾叹气,“你前阵子,心情的确很好,我和你说过的,情绪是掌控身体的开关,但你的情绪太容易被顾染牵动了,我还是那个意思,彻底康复之前,不要再见她了。” “你相信我,最多再一两个月,你的眼睛就能重见光明了。” 闻澜蝉碰了碰眼睛上的纱布。 “她现在对我都这个态度,等我眼睛好了,我就再没有资本让她心软了。” 牢牢抓住这次机会才对。 她一定要顾染回到她身边。 第一次,文瑾不想顺着她了。 “你清醒一点,如果她真的在乎你,你是好是坏,她都会担心你,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不是建立在心软的基础上的,你明明什么都懂,怎么一碰到和她有关的事就分寸大乱呢?”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我麻烦你,听我的一次吧。” 闻澜蝉侧头,不理她了。 文瑾蹲下来,握住闻澜蝉的手。 “只要她还喜欢你,即便不是心软,不是担心,她都会继续奔向你的,你对自己也多一点信心,不要再拿自己身体做赌注了,好吗?” 沉默许久,闻澜蝉抽出手,冷淡的说:“知道了。” 文瑾没再劝她,让她注意身体,就站起来走了。 画室的门关上,又冷冷清清的。 习惯了这种日子,闻澜蝉仰起头,靠着沙发。 久久的,安静的,叹息。 看不见的日子里,她多数时间就是靠发呆打发的。 有时候想顾染,有时候不想。 想到顾染,心跳起伏,就乱成一团。 然后她开始背九九乘法表,让自己平静下来。 平静了,又想顾染。 循环反复,一天就过去了。 顾染会和她一样,想着她吗? 一想到这儿,答案可能是否定的,闻澜蝉就抓心挠肝,想要顾染看着她。 看着她,就不得不想着她了。 手心攥紧,闻澜蝉抑制着,指甲深陷进肌肤。 “吱嘎”一声,打破画室里的沉寂。 闻澜蝉重重喘了一口气,肩膀往下压了压。 来的是尹筠绮。 她看向黑暗里坐着的闻澜蝉,说:“投资搞定了,我联系了孤儿院,今天可以过去。” 闻澜蝉摸到盲杖,若无其事的站起来。 “嗯,走吧。” 她手心有汗,盲杖滑了一下。 尹筠绮下意识的伸手想扶,但堪堪碰到闻澜蝉的衣服布料就收回了。 她知道,其实闻澜蝉用不着她帮忙。 开车带闻澜蝉到孤儿院,尹筠绮找到院长,和她介绍闻澜蝉。 院长妈妈今天四十多岁,人很淳朴,知道闻澜蝉是国际有名的画家,和她握手时还特意擦了擦手。 “你好你好,小枝在亭子里画画呢,她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容易失控,不如先到我办公室坐坐?” 闻澜蝉摇头,“不坐了,麻烦您,带我过去吧。” “嗯,也行。” 院长妈妈边走边介绍:“小枝是查出自闭症之后送过来的,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口袋里还有一份诊疗书。” “她刚来的时候完全没办法沟通,视线和注意力都不能集中,干预了很久,医生说她很聪明的,就是干预的太晚。” “她没事做的时候呢,就跑到我办公室拿纸和笔,坐到亭子里画画,之前是有阿姨一直带着她的,和我说她画画很有天赋,我看了,也觉得她画的好,闻老师,这孩子未来就算不能成为什么大画家,也希望你能教教她,至少让她自己混口饭吃,她很乖的,不会给你添乱。” 话说着,闻澜蝉的盲杖戳到鹅软石路。 院长妈妈停住脚步。 “闻老师,小枝就在前面。” 闻澜蝉将食指抬到唇心,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听到了,画笔摸索画纸的声音。 一下一下,富有节奏。 听了有五六分钟,闻澜蝉侧头对尹筠绮说:“投了吧。” 尹筠绮没有迟疑,“好。” 院长妈妈很高兴,一激动,眼泪就往下掉。 “真的,太感谢你了,我这儿没什么好招待的,但还是请两位留下吃个晚饭,我让小枝和你们聊聊,她现在能和人正常沟通的,她真的很乖,很懂礼貌。” “不了。” 闻澜蝉转身要走,院里的钟声突然敲响,两声之后,广播铃声响起—— 第51章 施颖的歌,顾染写的。 院长妈妈解释:“这个是下课铃,我们这儿的孩子都要上课的,他们很喜欢施颖,特意让我把铃声换成施颖的歌,每天都不重样。” “特别是小枝,她每次听到都会笑。” 尹筠绮朝小女孩的方向看去,“真的。” 她停了画笔,望着院中的景,眉眼弯弯的。 闻澜蝉说:“应该的,她那么优秀,那么多人喜欢。” 包括顾染。 顾染迟早会为她着迷的,是不是? 不再停留,闻澜蝉大步离开。 尹筠绮追上去。 “每次提到这个人,你好像都不开心。” 闻澜蝉问她:“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怎么办?” 尹筠绮一怔,以为她发现了。 “我,不会强求的,她喜欢别人,我祝福她。” 闻澜蝉:“我做不到。” 抢也好,骗也好,她都要顾染只喜欢她。 她报了个地址,“送我去这儿吧。” “嗯。” 尹筠绮查了导航,调转车头。 闻澜蝉在后座,一路安安静静的。 送到了,闻澜蝉下车,说:“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尹筠绮降下车窗。 “这个小区,你进不去吧?” 闻澜蝉没说话,轻车熟路的往门卫室走。 门卫大爷认识她,笑呵呵打一声招呼,又关切的问她眼睛怎么了,说她好久没来。 闻澜蝉说:“一点小问题,这段时间是出国治病了,刚回来。” 门卫大爷没有起疑,直接放她进去,还说没办法送她,让她路上小心。 闻澜蝉道了谢,拄着盲杖往里走。 小区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她甚至早就记过盲道的位置。 一步一步找到记忆里的公寓楼,她刷卡上楼。 8楼。 密码门,她摸索着,输入密码。 “叮咚”一声,门开。 她走进去,没听到声音。 仔细听了会儿,隐隐约约的一点动静,从二楼传来。 闻澜蝉把盲杖放下,关门,换鞋,摸着扶手上二楼。 她脚步很轻,戴着耳机工作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一只手慢慢的按在她肩膀上。 浑身一抖,顾染惊吓着弹开,“你……” 看清来人之后,顾染长松一口气。 “你来干嘛?” 闻澜蝉低头,解开发丝里缠绕的纱布。 通红的眼睛露出来,眨了两下。 叫她的名字:“点点。” 听到这个称呼就恼火,顾染说:“不要再这么叫我了。” 闻言,闻澜蝉往前走一步,椅子隔在两人中间,她就这样撞上去。 “咚!” 顾染皱眉,及时扶住她向前倾倒的身子,“看不见就老老实实待家里,非得跑出来做什么?我说了我们扯平了,你听不懂吗?” 闻澜蝉抓住她的手。 病态的求她:“既然扯平了,不能重新开始吗?” 顾染讽刺的笑,“怎么重新开始?你只会骗我,我不甘愿做傻子了,明白吗?” 闻澜蝉还是抓着她,紧紧的。 “闻澜蝉。” 顾染发作:“你要再这样,我就只能换密码了。” 她以为闻澜蝉很有分寸,不会不经过她同意就闯进来。 “施颖可以随意进来,我不行是吗?” 闻澜蝉压着她,眼角溢出泪水。 “你每天都和她待在一起,和她住对门,陪她去巴黎,参加她的活动,给她写歌,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顾染笑了,“你好荒唐啊。” 明明是她说的分手,也是她说的扯平。 “闻澜蝉,给我们彼此留点体面吧。” 现在的闻澜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按住顾染的后脖颈,抬头吻她。 顾染猝不及防,用力把闻澜蝉推开。 “你疯了?” “你别不要我。” 闻澜蝉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偏头继续来吻。 “你要我,我给你背古诗听好不好?你最喜欢在跟我做的时候听我背古诗了,或者你现在喜欢别的吗?我都可以学……” 她近乎恳求,字眼煽动,让人心软。 顾染对她向来没什么抵抗力,更受不了这种撩拨。 “你够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既然选择分手,就别想着回头,我给过你机会的,我一遍遍问你,你呢?还想再玩弄一遍我的感情吗?” 和分手时一样,顾染歇斯底里。 那些没来得及诉说的情绪,都在此刻,淋漓尽致。 “你把我当什么啊闻澜蝉?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你害我在梦里想你了七年,整整七年,你知道我这七年怎么过的吗?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你放过我行不行?” 她才停止噩梦。 她不想再回到那种生活里了。 一秒钟都不行。 闻澜蝉掐在她手腕上的力量松了松,最终无力的贴住她肩膀。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她说:“好,我放过你。” 第44章 真的扯平了。 那晚,顾染久违的又做梦了。 她梦到闻澜蝉和她规划未来,两人躺在租来的小公寓里,牵着手,四目相对。 日子比现在拮据,却比现在幸福。 凌晨惊醒,顾染强迫自己下床,跑到阳台吹风。 她怕再睡着,又会梦到闻澜蝉。 有关闻澜蝉的,美梦也是噩梦。 好在那天之后,顾染如愿的,有一个多月没见到闻澜蝉。 纪倩回来请她吃了顿饭,想把新专辑交给她负责。 顾染接了。 忙的抽不开身,但还是接了。 一点都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又过了一周,施颖新歌发布,获得一致好评。 她受邀到一所高中给高三学生打气,顺便宣传新歌。 顾染抽空陪着一起去。 高三学生集中在讲堂,施颖站在台上,和他们分享做歌手的经历。 顾染在幕后喝茶。 施颖来学校这事挺轰动的,不少没课的老师领导都来旁听,邀请施颖来的那位,招生办的老师,在十分钟里接了三通电话。 顾染无所事事,坐在那儿看戏。 “不行啊,真不行,一个自闭症的孩子来上学,要是发病怎么办?那不是耽误别的同学吗?” “再有天赋,我们也管不过来啊,一个年级几百人呢,老师哪儿有那么多精力。” “您就别为难我了吧。” 看她挂断电话,顾染好奇的问:“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 那老师在她面前坐着。 “唉,一个孤儿院长大的自闭症孩子,想来我们学校,我不是歧视啊,但自闭症意味着她没办法跟上学习进度,还随时有可能发病影响其他同学,我是真不敢放人啊。” “但人家已经在过来路上了,我好歹得去见见,当面我更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孤儿院,自闭症,buff叠满。 怪不得为难。 顾染说:“既然是自闭症,为什么要来学校啊?人多比较容易犯病吧。” 老师摇头。 “具体的不清楚,听说那孩子有很高的绘画天赋,现在被人资助,资助她的人不希望她整天把自己关起来画画,正好我们学校的美术资源是全市最好的,把她送这儿来,既能学习画画,又能多和人交流,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吧。” 顾染笑笑,“那您应该答应啊,如果她真有绘画天赋,未来说不准能成为优秀的画家,到时候就是学校一块活生生的招牌。” 这个角度,倒是没错。 老师陷入沉思。 顾染提议:“您可以看看资助她的是什么人,教她画画的又是什么人,以及她自己的状况,有些孩子干预的比较成功,不容易发病的,您综合考虑一下,小孩确实可怜,给她一个机会嘛。” 老师被说服了。 “你说得对,我让她们直接过来,看看孩子的情况。” 顾染微微一笑。 大概十多分钟,她口中的自闭症孩子就到了。 顾染正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端茶的手挂在椅背上,坐的歪歪扭扭,看见拄着盲杖进来的人,她一口茶水喷在地上。 “噗……” 老师来不及管她,上前迎接,“不好意思啊,这边有活动,我一时走不开,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聊聊孩子的情况,如果不够的话,麻烦你们稍等,等活动结束,我带你们去办公室详谈,你们看方便吗?” 文瑾牵着小枝,淡然的说没事。 二十分钟够了。 她眼尖的看到佝偻着偷偷摸摸清理茶水的顾染,眉头微微一皱。 思考片刻,她决定不告诉闻澜蝉。 第52章 闻澜蝉的眼睛在康复期,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被顾染影响比较好。 文瑾一手牵着小枝,一手扶闻澜蝉坐下。 顾染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只觉得尴尬。 真不该多管闲事。 她猫着腰跑出去,到小卖部买了瓶水。 没急着回讲堂,她站在小卖部门口,看操场上来来往往的学生。 三四月的好天气,阳光明媚,青春洋溢。 不自觉的就让人想起自己的高中。 那时候每到体育课,顾染就和闻澜蝉在操场上散步,两人分享着零食,聊成绩,聊老师,聊同学,聊未来。 一节课过得特别快。 到下课,顾染依依不舍的把闻澜蝉送回班,约她晚上一起回寝室,两人还能再绕着学校逛一圈。 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而现在,正有人在这片操场上,经历着和她一样的事。 心里突然就很难过。 分手之后的两三个月里是最难熬的,情绪会多变,会时不时想起那个人,想到在心里把她的好都重新过一遍,然后劝说自己不要再惦记,但怎么劝都没有,脑子就跟短路一样,只记得她的好了。 等真的见到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浮上来,绞痛她。 明明经历过无数次,在这一刻,她却还是想见闻澜蝉。 把水喝完,塑料瓶扔进垃圾桶,顾染进到小卖部,买了一条口香糖。 算着施颖那边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回去。 进到讲台,她一眼就看到了闻澜蝉。 闻澜蝉平静的坐在那儿,文瑾在和招生办老师沟通,小孩粘着闻澜蝉,低头碰她的盲杖,闻澜蝉抬抬唇,把盲杖让给她玩。 是顾染记忆里,温柔的闻澜蝉。 她眼睛一酸,胸口跟着胀胀的。 文瑾似乎是沟通完了,招生办老师长叹一声,说:“我是愿意留下这孩子的,从短暂的接触来看,她的确很乖,但我还是要和学校商量一下,麻烦二位留下联系方式,等有结果,我立马通知二位。放心,我会尽量争取的。” 闻澜蝉笑笑。 “麻烦您了。” 她抬起头,摸了摸小枝的脑袋。 “我希望能给这孩子轻松一点的学习氛围,学不好没关系,在校园生活里,她能感受到更多来自大家的善意,同龄的孩子都是很单纯的,我曾经亲身经历过,正是因为有她们的存在,我才能保留对这个社会的感恩走到现在,我想小枝会和我一样幸运。” 大家的善意…… 顾染想起高一的闻澜蝉,她那时候很内向,不太敢和人说话,偶尔上课被点名,脸都是红红的,话说不响,她周围的几个女生会小声提醒她,她生病了,大家也都会照顾她。 顾染对她的照顾要更明显一点,一是撞到她怕黑,二是感觉她中文不是特别利索,班里同学玩梗她都听不明白。 顾染从小就挺热心肠一个人,和范女士一样,也和她见义勇为的父亲一样,但对闻澜蝉不全是单纯的出自同学情谊的照顾。 她就是对闻澜蝉有好感,在还不知道自己可以喜欢女生的年纪,她就在默默关注闻澜蝉。 可闻澜蝉喜欢她什么呢? 喜欢她明目张胆的善意吗? 还有那孩子,明明是自闭症,应该不和人亲近才对,怎么这么黏着闻澜蝉? 闻澜蝉也在看心理医生,有什么联系吗? 顾染恍然,她好像,从来没问过闻澜蝉的心理问题来源,是什么病症,又持续了多久。 和她有关吗? 可是那时候,她明明一心扑在闻澜蝉身上,很真诚的在和她谈恋爱啊。 算了,和她有关又怎么样呢,不论她怎么问,闻澜蝉都不会和她说实话。 扯扯嘴角,顾染转身走到幕布那边。 施颖还在台上,听发言,已经到结尾了。 发言稿是顾染写的,文艺病很重,施颖照读,眼睛在笑,有点读不下去。 幕布后的闻澜蝉动了动脖子,侧耳听。 这发言稿,她从头听到尾,稿子的风格她太熟悉了。 还有发稿人的声音,她也清清楚楚。 小枝扯着盲杖,小声问她:“施颖,是施颖吗?姐姐。” 招生办老师听到了,说:“对,我们今天请她来给高三学生加油。” 小枝问:“可以要签名吗?姐姐。” 她叫的是闻澜蝉。 老师笑着说:“等下她结束了,我帮你问问,她人很好的。” 小枝说:“谢谢姐姐。” 还是叫闻澜蝉。 文瑾抿唇。 等施颖结束发言,招生办老师迎上来,和施颖说明情况。 施颖看到闻澜蝉,笑笑。 “当然可以,正好,我带了发行的专辑来,可以送给她。” “那太谢谢您了。” 老师领她过去。 施颖弯下腰,将包里放着的专辑签上名字,递给小枝,“*谢谢你的喜欢,你要加油哦。” 小枝抱着专辑,没听懂,就问:“可以给姐姐一份吗?” “姐姐?” 施颖看向闻澜蝉,“嗯,可以啊。” 她又递了一张给闻澜蝉。 “你可以听听看,我的新歌,叫《扯平》。” 闻澜蝉撑着盲杖,没动。 手指紧了紧。 施颖说:“你会喜欢的。” 文瑾代替她收下。 “谢谢啊。” 施颖直起腰,浅淡的笑着。 “她的眼睛有好转吗?” 文瑾点头,“快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 没再寒暄,施颖和小枝说了再见,就转身走了。 顾染站在远处,看她们。 见施颖离开,她低下头,跟过去。 许久,静默的闻澜蝉问:“她说歌名叫什么?” 小枝说:“《扯平》,姐姐,很好听的,姐姐。” 闻澜蝉淡淡一笑。 嗯,扯平。 真的扯平了。 第45章 我们再试试吧。 顾染没急着走。 施颖还有活动,跟着团队先走了,她在学校转悠一圈,等看到闻澜蝉出校门,她又返回去,找招生办的那位老师。 讲堂还有几个老师在幕后收拾。 “老师,不好意思。” 顾染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问:“请问那个小女孩,确定能来这儿读书吗?” 老师摇头。 “这个不好说,得学校商议决定,也得问问家委会的意见。” 顾染能理解。 “这样吧,老师,您加我一个联系方式可以吗?如果她能入校,您和我说一声,她的学费、食宿,我都包了。” “这……” 老师拿出手机,加她。 “通知你是没问题,但你为什么要资助她?” 顾染笑笑,看起来挺随意的。 “她现在看不见,我赚钱比她容易点,麻烦您,如果那孩子能入学,就跟她说费用全免,学校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老师以为她是好心,点头答应了。 门内顾染和老师说着话,门外闻澜蝉倚着墙,安静的听着。 文瑾在她身边。 “不是说东西掉了吗?” 闻澜蝉拄起盲杖,“记错了。” “你有骗我有什么用?” 文瑾叹气,“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闻澜蝉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明知闻澜蝉是想见顾染,她还是陪着来了。 “我只是希望你的治疗能顺利进行,如果你真这么舍不得,我不会拦着你的。” 病人的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闻澜蝉侧头,额头磕在墙上,她却好似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往顾染的方向张望。 蒙着纱布,明明什么都看不见。 “我要怎么舍得呢?” 都说过扯平了,又跑来帮她承担,还不是和学生时期一样,偷偷的照顾她。 她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顾染。 文瑾问她:“你的眼睛,现在能看到多少了?” 闻澜蝉抬起手,她仰头,阳光透过指缝,倒映在纱布上。 她视线抬了抬。 “能感受到光。” “有模糊的轮廓。” “一天比一天清晰。” 最多再半个月,她的眼睛就能恢复如初。 重见光明的第一眼,想见到顾染。 “那我放心了。” 文瑾拍一下她的肩膀,“我走了。” 还得把小枝送回去。 闻澜蝉点头。 文瑾走后没多久,顾染就出来了。 看到闻澜蝉,她惊了一下。 “你……” 声音放出,又收回。 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澜蝉动动盲杖,声音很轻:“陪我走一段吗?” 顾染抿一下唇。 第53章 “去哪儿?” 闻澜蝉说:“操场。” 像高中那样,闹了矛盾,到操场走一圈,聊清楚。 她们,彼此都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顾染沉默许久,才说:“好。” 她领着闻澜蝉去了操场。 这节课操场上没有人,两人安安静静的吹着风,在塑胶跑道上慢走。 闻澜蝉拄着盲杖,顾染双手插兜,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 第一圈,两人都没说话。 到第二圈,顾染开口:“眼睛还没好转吗?” 闻澜蝉淡淡应声。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高中那会儿也这样,要顾染先抛出疑问,闻澜蝉才会解答。 顾染不问,闻澜蝉就不说。 长大之后,顾染问了,闻澜蝉真话假话参半。 她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问。 有些事问了也是白问,可还是想知道。 她说:“大学……为什么会有心理问题?单纯是因为压力太大,还是和我有关系?” 她看向闻澜蝉。 “我是有哪儿做的不好吗?” 闻澜蝉没有否认。 “可能是我的问题吧,离得太远,我太敏感。” 她很清楚顾染的为人,可还是忍不住怀疑。 是她的心态出现了问题,她知道。 顾染皱眉,“你怀疑过我?” 这是她怎么都没想过的。 闻澜蝉停下脚步。 “和你分手我想了很久,我不想再患得患失,家里也给了我压力,我没有信心顶着残缺的身体和你走下去。这样的理由,你信了吗?” 她说的一直是真话,只是隐瞒了一些。 有的话很伤人,但就是真相。 那一刻,她的的确确放弃了顾染。 现在顾染放弃她,应该的。 顾染动动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她抬头又低头,几次来回,心里又急又懊。 闻澜蝉抓住她的手,“你想说什么?” 手指在顾染肌肤上摩挲两下,安抚她。 泪水在顾染眼眶里打转。 “比如呢?你怀疑我的。” 为什么会怀疑她到患得患失呢? 她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闻澜蝉抬起手,指关节碰到她眼圈下方。 湿的。 “你大学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 “你可能真的对我没有隐瞒,但我会猜,一句话,一个字,我都会猜。” “高中的时候,我认识的人里就没有不喜欢你的。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不是一个很值得被喜欢的人,我是害怕才非要在明都租房子的。” 那个时候,就想着近一点,再近一点。 就算比不过别人,她也想把顾染困在自己身边。 可是失明让她失去了所有自信。 顾染会喜欢一个盲人吗? 如果她好不了,顾染要一辈子照顾她吗? 顾染身边出现更好的人,她都看不见,那怎么办? 她做不到那么大方,那么坦然。 顾染问:“还有呢?” 很多事没有再提的必要,闻澜蝉抬抬唇,说:“你确实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了解我,不是吗?” 要不然,顾染会发现她没那么富裕,不是吗? 顾染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是她错过太多蛛丝马迹了。 闻澜蝉摸索着帮她擦掉眼泪。 “我不能哭,你别刺激我,好吗?” 顾染记忆里温柔的语气。 她往前一步,搂住闻澜蝉,趴在她肩头哭。 声音很轻,压抑着,怕闻澜蝉和她一起哭,可又忍不住。 闻澜蝉挺直肩膀,拍拍她的背。 “顾染,你想过真的和我复合吗?” 顾染摇头,带着哭腔说:“你还是会怀疑我对吗?我还是没那么了解你不是吗?” 她们还是会重蹈覆辙。 如果未来有一天吵架了,她还是会歇斯底里的把往事翻出来,质问闻澜蝉是不是又要抛弃她。 她们都会患得患失。 闻澜蝉说:“那为什么还对我好?” 顾染想说是本能,是习惯。 是见到闻澜蝉就控制不住的喜欢。 但就是没办法在一起了。 “顾染。” “再试一次吧。” 闻澜蝉请求她,“我试过很多次,我没办法了,骗你会让你生气,我现在坦诚的告诉你,我想和你复合,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顾染不知道。 她抱着闻澜蝉,感受着闻澜蝉的温度,仿佛回到九年前的盛夏,她在明媚的阳光下,和闻澜蝉诉说爱意,她说她绝不变心。 她没有变心,她只是不确定了。 闻澜蝉说:“不是马上复合,我们再相处试试,如果你还是不舒服,我不会一直纠缠你的。” 她手往下滑,抓住顾染的手臂。 很紧。 “既然我们扯平了,可以重来的,对吧?” 她的手在抖。 她害怕顾染拒绝她,她就真的没机会了。 “好。” 顾染把头埋进她颈窝,声音沉沉传出来。 “我们再试试吧。” 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闻澜蝉抱住她,失而复得的欣喜。 顾染哭声没停,闻澜蝉听着,眼眶跟着泛湿。 她抽泣了一声,顾染听到了。 “你不要哭。” 顾染抬头,单手捂住她的眼睛。 隔着纱布,顾染感受到了。 “我们都不哭了。” 这句话,是高二的闻澜蝉和她说的。 那是她认识闻澜蝉之后第一次和她分开,差不多两个月,闻澜蝉在画室,她在学校,闻澜蝉走的第一天,她哭着给闻澜蝉打电话。 画室的室友都睡了,闻澜蝉不能说话,就给她打字,说:【不哭,我们都不哭。】 她才知道,闻澜蝉和她一样,在想她。 现在也是。 “点点。” 闻澜蝉在叫她。 “在国外那七年,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知道了。” 顾染撤开手,吻在她缠有纱布的眼睛上。 喊点点,是要吻她的意思。 顾染牵住她,“走吧。” 闻澜蝉一只手被她牵着,一只手撑着盲杖。 顾染开车送她回画室。 今天画室有人在,各自忙碌,和之前顾染在巴黎看到的情况差不多。 没有人特别在意闻澜蝉回来这件事。 顾染怕尴尬,就送她到门口。 “进去吧,我回去写歌了。” 闻澜蝉还拉着她的手,“把好友加回来吧。” 顾染笑一下。 “不是要重新开始吗?和古水聊吧。” 闻澜蝉说:“我当时删你,是知道你会在意。” 顾染知道。 都是钓她的手段。 好歹,闻澜蝉现在愿意和她说实话了。 “是挺在意的。” 她以为的扯平,是结束了。 但闻澜蝉要的扯平,是重新开始。 把手抽出来,顾染看着她,“回去吧。” 闻澜蝉依依不舍。 学生时期的分别也是这样。 “到家给我发消息。” 顾染答应:“好。” 闻澜蝉这才往回走,走两步又转回来,不太放心的问顾染:“你会反悔吗?” 顾染视线沉了沉。 半响,她说:“不会。” 第46章 那是我前女友。 到家,顾染按照约定的,给闻澜蝉发了消息。 闻澜蝉秒回:“你今天有事要忙吗?” 顾染本来想打字的,想着她眼睛不方便,发了语音过去:“嗯,有工作。” 除了施颖和纪倩,还有别人找她写歌。 施颖的新歌数据又破了记录,纪倩的演唱会也圆满结束,每每这种时候,顾染就特别忙。 闻澜蝉:“我可以陪着你吗?” 她突然很黏人。 高中也这样,但那时候她不说,会用眼神和表情暗示顾染主动去找她。 顾染每次都上钩。 但现在,顾染觉得很奇怪。 “怎么陪?” 她一边发语音,一边上楼。 笔记摊开,写了个开头的歌词放在那儿,然后打开电脑。 闻澜蝉发消息说:“想跟你打视频,你不用说话,也不用理我,忙你自己的就好。” 高中周末,两人经常打着视频写作业。 大学的夜晚,也都用视频陪伴彼此。 如果要重新开始,这步是不可或缺的。 但顾染不想。 “算了吧,等你眼睛康复再说,你少用电子产品,挺刺激眼睛的。” “不跟你说了,我先工作,忙完找你。” 第54章 她把手机静音,戴上耳机。 手机再有消息进来,她也没看。 工作完成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顾染起来去吃了点东西,才想起要找闻澜蝉。 太久没跟人报备,生疏了。 她回到书房,看闻澜蝉来的消息,说等她。 她试探性的问:“你睡了吗?” 睡了正好,她也困了。 下一秒,闻澜蝉电话打来。 顾染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几秒,接通。 她没说话,安静的呼吸着。 闻澜蝉主动找话题:“你要睡了吗?” “嗯。” 顾染下楼洗漱。 不知道能和闻澜蝉聊什么,突然让她重新开始恋爱,还挺奇怪的。 听着顾染那边的水声,闻澜蝉躺在床上,侧身微笑。 “每天都想和你说话。” 顾染刷牙的动作一顿。 她把泡沫吐出来,问:“说什么?” 闻澜蝉缓了两秒,“你以前,话很多的。” 事无巨细,什么都跟她说,不会有停顿的时候。 现在,没话和她讲了吗? 顾染快速刷牙。 “不知道,你走之前,好像就没那么多话可以说了。” “也不记得以前都在和你说什么,回忆不起具体内容。” “是吗?” 闻澜蝉嘴角弧度收拢。 “那不说了,我想跟你做。” 顾染许久都没出声。 浴室里水声没停,闻澜蝉耐心的等着。 半响,顾染说:“我来接你。” “太远了,我等不及。” 能感受到顾染语气里的妥协和纵容,闻澜蝉知道,重归于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很多习惯都回不去了,顾染心里也有隔阂。 她想让顾染多习惯她一点。 “你回房间。” “我们开视频吧。” 顾染听她的,回卧室把门关上。 “可是你看不见,很亏。” “没关系,你看着我就好。” 闻澜蝉发出视频请求。 同时,她把被子掀开。 顾染躺下,按了接通。 闻澜蝉的肩膀进入她的视线,粉色的,淡淡的红晕。 顾染垂下视线,呼吸沉了沉。 她对闻澜蝉的喜欢,已经到身体的习惯了。 看见一点,就很想很想。 闻澜蝉把手机放远一点,都给她看。 “这个角度可以吗?” 顾染眨两下眼睛,“往右调一点。” 闻澜蝉顺从的跟着她的指令。 然后曲起一边膝盖。 顾染看到了。 闻澜蝉咬住下唇,身体微微抖动。 顾染仰一点头,给她回馈。 “嗯……” 两人呼吸交缠,好像置身于同一空间,面对的不是手机屏幕,而是对方。 没有什么能骗过身体的感知。 顾染出了一身汗。 她听着闻澜蝉那边慢慢静下来的声音,爬起来去洗澡。 手机就放在盥洗台上,对着天花板。 反正闻澜蝉看不见。 闻澜蝉躺着,水声淅淅沥沥的进到她耳中。 等顾染洗完,她才有力气慢慢抬起身子。 顾染坐着擦头发,闻澜蝉进到浴室。 闻澜蝉看不见,顾染却看得很清晰。 弥漫的水汽里,闻澜蝉闭着眼,热水从她头顶浇落。 她单手扶住墙壁,肩膀微微收拢。 看起来很落寞。 顾染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 其实今天闻澜蝉真的很惯着她,而且主动说了好多话,是以追求者的姿态对待她的。 没有得到她太多回应,闻澜蝉……挺难受的吧? 甚至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来哄她。 顾染挺不想这样的。 她拿起手机,给施颖发消息:【你还要歌吗?】 施颖:【?】 顾染:【我再给你写一首呗。】 施颖:【强买强卖吗?】 顾染笑了。 【对。】 施颖:【什么风格的?】 顾染想了想,一边看视频里的人,一边打字:【小甜歌,你换换风格。】 施颖的风格比较苦大仇深。 主要是以前顾染爱写这种风格,她就唱小情歌比较多,伤心的,流泪的,深情的。 甜歌,她不大接触。 【你喜欢就好,我给你几首曲谱,你自己决定。】 收到曲子,顾染起身上楼。 她一共为闻澜蝉写过两首歌,一首《道歉》,一首《扯平》,现在,她想写第三首。 翻开收集灵感用的笔记本,顾染用力的写下两个字—— 《重来》 屏幕里的闻澜蝉关了水,摸索着用浴巾擦干身子。 简单裹一下,她拿起手机回房间。 “你在做什么?” 顾染头也不抬,“临时有工作。” 闻澜蝉失望的垂眼。 “不用我陪你了吗?” 顾染顿顿,说:“不会吵到你睡觉的话,视频就开着吧。” “好。” 闻澜蝉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愉悦。 她换上睡衣,把房间的灯关了,手机就放在枕边。 听着顾染“唰唰”动笔的声音,她翻出床头柜的药。 她想,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顾染看到她在黑暗中吃药的动作。 心思沉了沉,顾染戴上耳机。 她到现在,还不是很能接受闻澜蝉生病的事实。 停笔,她问视频里的人:“吃药多久了?” 闻澜蝉沉默片刻。 “这七年,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吃。” 断断续续吗? 顾染问:“中间为什么停药?” 闻澜蝉把手机拿近一点,“文瑾以为我好了,我也以为。” 比如在听完施颖的演唱会之后,她又能看见,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她有多么的欣喜。 她以为她可以回来找顾染了。 希望破灭之后,迎接她的,是更大的黑暗。 顾染能听懂。 “你想过治好眼睛就回来找我吗?” “想过。” 闻澜蝉说:“不止一次。” 她笑笑。 “但我回不来,我的身份证和护照都在爸妈那儿,我的医药费是他们支付的,吃穿住行都在医院,我身无分文。” 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家,没有朋友,没有学历,还是个残疾,她根本没有办法支撑自己的生活。 “我试过和他们对抗,换来的只是他们停掉我的医药费,如果不是文瑾收留我,我就要流浪街头了。” “她那个时候,赚的也不多,我就把药停了,去找工作。” “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闻澜蝉说这个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落寞。 顾染很难想象她到底经历了多少。 “我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 闻澜蝉抬一下唇,看起来挺云淡风轻的。 “那阵子我就去街头画画,外国人都挺喜欢的,画了有半年吧,攒了一点小钱,可我真的很讨厌画画,有一天醒来,我就又看不见了。” 她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只能又开始吃药,但我的钱,吃两个月就没了,我也没办法再靠画画赚钱。” “我想过放弃治疗的,我也不想给文瑾添麻烦,但她……她是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我的想法刚冒了个头,她就发现了,她给我买了一套全新的画画工具,跟我说,为了生存,再讨厌也得坚持下去,画不死,就往死里画。” “然后我就拼命练,拼命画。” 顾染听得眼眶红了一圈。 “练到不用眼睛看就能画,我就又跑去街头画画,可能是可怜我是个盲人吧,特别多人找我画画,有时候还会偷偷给我塞钱,画了一年多吧,我的眼睛恢复了,我的画也被人看上,他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把画挂到他的画展。” “那幅画,我画的是我们俩,很幸运,它被人高价买走,我有了第一笔资金。” 这才是闻澜蝉真正的故事。 没有隐藏,彻底敞开心扉的,告诉顾染。 顾染低低的“嗯”了一声。 闻澜蝉抬指碰了碰屏幕。 “我本来想用那笔钱回来找你的,但给我机会的人告诉我,我应该趁热打铁,否则留在我手里的,很快就会消失。” “那时候你在网上和施颖有很多的绯闻,我也不知道回来找你是不是正确的,我的眼睛又时好时坏,我就用那笔钱办了我的第一场画展。” 顾染说:“我知道。” 那场画展,很轰动。 即便是她刻意避开和闻澜蝉有关的消息,也听说了。 施颖问她认不认识,顾染看着闻澜蝉的照片,看着闻澜蝉的画,苦涩的说:“那是我前女友。” 第55章 第47章 多喜欢我一点。 顾染浅浅的笑,不经意的模样。 “之后呢?” 之后,闻澜蝉的名字响彻国际,再也不需要倚靠任何人生存。 但她的眼睛,始终是颗定时炸弹。 文瑾就建议她回国找顾染治疗。 最初,闻澜蝉是不愿意的,她在犹豫,害怕顾染知道真相,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不是她发现顾染在报复她的话。 “我想过很多次回来找你,但我没那么勇敢,而且那几年事业做的不错,很忙,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想别的。” 算是实话。 顾染感觉她还是有所隐瞒,但对她的话,是信的。 “我之前问过你一样的问题,为什么骗我?” 闻澜蝉顿了顿,扯扯嘴角。 “不想让你知道我曾经那么狼狈。” 她连微博都假装自己本人在发,在顾染这儿,她真的很需要体面。 顾染问:“现在又为什么说实话?” 闻澜蝉缓缓闭眼。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没有隐瞒的那种。” 除了,她利用顾染让自己病情复发,现在又来找顾染治病。 治病只占其中的百分之一,剩余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只是想要顾染回到她身边而已。 所以,也不算欺骗,对吧? 顾染重重叹息。 “你和你爸妈的事,从来没和我说过。” 闻澜蝉沉默。 安静片刻,顾染说:“我带过你见过我妈,回想起来,我不止一次怀疑你从来没想过和我长久。你不在爸妈面前提我,也不在同学面前提我,你的解释是他们没必要知道,可我觉得有必要,我们是正常恋爱,又没有对不起谁,为什么不可以光明正大的呢?” 闻澜蝉知道。 她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不说,是怕他们知道你,会找你麻烦,但他们还是发现了。” 有恋爱迹象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例如她以前不爱笑,和顾染在一起之后,性格不那么闷了。 又例如顾染时不时送她东西,她带在身上的小物件多了很多。 “我家条件算还不错吧,我在国外长大,没什么朋友,回国念书是他们的意思,他们觉得我不能把中文丢掉,就不顾我的意愿,让我以初三的年龄去读初一。” “回来有两个月吧,我都没适应,还有一点水土不服,连着几周不是发烧就是感冒,他们都让我强撑着去学校。” “我那个时候对他们只有有一点点怨念而已,我以为是他们恨铁不成钢,所以他们再怎么严苛的管我,我都逆来顺受。” “一直到高中,我多了一个弟弟。” 顾染大概能猜到了。 她听过很多这样的故事,但还是第一次听闻澜蝉说。 “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装**我呢?” 闻澜蝉笑着问的。 “他们从来都只问我成绩,不问我过得好不好,我适应了国内的生活节奏,又要强行带我出国,带我到国外也是不闻不问,就只是想让我分手,让我不快乐吗?” 顾染不知道。 范女士从来只不会这样。 她学习差的时候,范女士也只在乎她吃的好不好,在学校开不开心。 怪不得,刚认识的时候闻澜蝉那么内敛,那么安静。 她很害怕吧,家人只知道施压,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中文还不利索。 顾染记得,班里聊八卦,她从来不参与,有时候就眼巴巴看着,顾染去叫她一起玩,她还会小心翼翼的说自己什么都不懂。 顾染又开始心疼了。 “顾染。” 闻澜蝉说:“我真的很感激你的出现。” 至少在那三年里,她很快乐。 前所未有的快乐。 顾染一直没说话。 她不知道闻澜蝉感激她什么。 她和闻澜蝉彼此痛苦了七年,她还报复了她,不是吗? 闻澜蝉似乎困了,没有再说下去。 顾染听着她的呼吸渐沉,眼眶慢慢红了一圈。 她想,她知道闻澜蝉为什么不和她说真话了。 闻澜蝉怕她哭。 闻澜蝉都没怎么样,她怎么就这么脆弱啊? 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顾染放下笔,站起来回房间。 她现在的情绪写不出小甜歌。 而且,又有点想喝酒。 顾染是个容易被煽动情绪,又死倔的人。 她时常想不清楚一件事,犹犹豫豫的做选择,可一旦做出选择了,就不撞南墙不回头。 在和闻澜蝉有关的事情上,亦是如此。 她已经犹豫很久了,不想重蹈覆辙又放不下,现在她想做个决定了。 认了,她就不会再回头。 手机那头的人睡着了,顾染把手机放在床头,枕着她的呼吸声,说:“晚安。” 闻澜蝉没听到。 受药物影响,她睡的很沉。 如果她听到了就会记得,顾染的晚安,只对喜欢的人说。 第二天一早,顾染挂了电话,出门。 她在路边买了热气腾腾的早饭,带到画室。 画室的门开着,文瑾和一些员工都在,顾染往里瞄了一眼,没看到闻澜蝉。 文瑾看到她,说:“没起呢。” “哦。” 早饭有买多的,顾染递给她。 “吃了吗?没吃的话吃点。” “谢谢。” 文瑾看到她手上都是包子什么的,“那个,她现在其实不太能吃油腻的,你有没有买别的?” 顾染低头看一眼,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几个小面包。 “这个行吗?” 文瑾点头,“那边有麦片,可以冲泡给她喝,面包可以加热。” “知道,记住了。” 顾染把包子都给她,转身去热面包,冲麦片。 文瑾把包子分给同事,想着顾染那句“记住了”,不由得笑一下。 顾染这人,情绪还真是分明,一点都不用人猜的。 比闻澜蝉坦荡多了。 顾染准备好早餐,去房间里叫闻澜蝉。 闻澜蝉裹在被子里睡,顾染把被子往下拉一点,想到高中,闻澜蝉跑到她床上来叫她起床。 她那时候比较懒,经常听到了铃声还赖床,闻澜蝉就隔壁寝室过来,特别温柔的揉揉她的脸,和她说该起床了。 就算她动作慢,也不催促。 顾染学着记忆里的她,轻轻的揉一下她的脸。 “起床了。” 闻澜蝉眉头微紧,睁开眼。 视线模模糊糊的,隐约能看到顾染的脸。 她抬手抓了一下,握到顾染的手。 有温度的,不是梦。 “顾染。” 闻澜蝉坐起来,抱住她。 冲破拥抱的喜悦。 顾染的手抬在空中,举了好一会儿才僵硬的拍拍闻澜蝉的肩。 这种热恋的感觉,好不习惯。 “起来吃早饭吧,你员工都来了。” 很难想象闻澜蝉是怎么睡得着的,外头那么吵,她听力又那么好。 “嗯。” 闻澜蝉掀开被子,抬腿下床,顾染就把拖鞋放在了她脚下。 闻澜蝉被她扶着站起来,温声说谢谢。 顾染没说话,带她到浴室,把牙膏挤好让她洗漱。 外头的员工都看的清清楚楚,但默契的没一个人发出声音,不起哄,免得顾染尴尬。 但眼神之间的沟通少不了。 顾染看到了。 这种感觉太强烈,真就把她带回学生时期,两人也这么明目张胆,没少让班里同学起哄。 她在想,初恋的感觉真的能重新回来吗? 闻澜蝉洗漱完,顾染陪她吃早饭。 冲泡麦片是无糖的,吃着一点味道都没有,顾染尝了一口就不愿意吃了,眼巴巴的盯向文瑾手里的包子。 早知道就不都分出去了。 闻澜蝉有所察觉,“你不喜欢无糖的吧?” “嗯,不喜欢。” 从小就不喜欢,闻澜蝉是知道的,没什么可隐瞒。 “你先吃,来的路上我看到有卖饼的,我等下去买。” 闻澜蝉握了握她的手腕,“你瘦了很多,是要多吃点。” 顾染看着她。 其实闻澜蝉也瘦了,特别是这趟去巴黎之后。 “你是不是在刻意减肥?” 闻澜蝉沉默了一下,说:“嗯。” 顾染问:“原因?” 闻澜蝉以前不追求极致的瘦的。 顾染不喜欢。 这样很不健康。 已经不是秘密了,闻澜蝉说:“我常年吃药,那些药容易让人发胖。” 顾染拧眉。 “吃药更要好好吃饭啊,你能胖到哪儿去啊?” “可是……” 闻澜蝉很纠结的样子。 第56章 “你喜欢瘦的。” 顾染噎住。 她高中的确说过这种话,但她说的瘦,是指那时候的闻澜蝉。 喜欢一个人没有标准,她什么样,什么就是标准。 顾染以为闻澜蝉知道的。 她目光深深:“我现在不知道瘦的,喜欢胖点的。” 闻澜蝉失落的低下头,“所以不喜欢我,也不担心我会离开你。” 确实没到那份上。 顾染以前很怕闻澜蝉离开她,梦里都怕,闻澜蝉真的回来了,她就没有过这种情绪。 可她也不是不在意了,只是…… 习惯一个人了。 顾染说:“既然要重新开始,你按照我喜欢的来吧,多吃一点,长胖一点,让我多喜欢你一点。” 闻澜蝉放在桌上的手往前摸索,碰到顾染的手指,就立马缠上去。 “只要长胖一点,就多喜欢我一点吗?” “说话算数。” 顾染勾住她的小拇指。 “我说的算数。” 不是长胖一点就多喜欢她一点。 是多相处一点,让她把恋爱的感觉找回来,也把那个温柔大方的闻澜蝉找回来。 第48章 她只有顾染。 吃完早饭,顾染陪着闻澜蝉到外面走了走,呼吸新鲜空气。 看闻澜蝉的画室挺忙的,顾染没久留,和她约了晚饭就回去了。 接了太多活,顾染也忙。 一忙就到中午,顾染吃饭的空隙刷了会儿手机,看到施颖和纪倩的热搜,两人同期出了几首歌,还都是顾染写的,两家粉丝正在对骂。 她饶有兴致的点进去看热闹,顺手转发给两人。 有时候看粉丝莫须有的猜测真的挺有意思的,明明两个人关系不错,施颖连发歌时间都刻意避开纪倩演唱会,粉丝却要强行给另一位扣帽子。 一边说施颖是顶流,让纪倩别来蹭热度。 一边说纪倩是大前辈,让施颖尊重点。 看到消息,施颖回:【这么闲就把你昨天说的歌写给我。】 纪倩说:【我都挺避嫌了,她粉丝怎么还这么说?】 纪倩年纪大点,不太上网。 顾染笑着回:【粉丝的话别太当真,当乐子看。】 纪倩没回。 没事做了,顾染往下滑滑屏幕,退出,看到自己另一个微信。 她突然想到,要重新开始恋爱,她是不是也应该重新习惯报备? 大学的时候,她只要一空下来就会给闻澜蝉发消息。 她现在不确定,那时候闻澜蝉好像觉得她挺烦的。 还是算了吧。 顾染笑笑,收起手机上楼。 刚坐下,闻澜蝉的消息来了,她发了张吃饭的照片,自拍,看不见的缘故,拍的挺歪的。 但很美。 顾染:【嗯,我吃完了。】 发完,她想起那时候每次给闻澜蝉发消息,闻澜蝉的回复就和现在的她一样。 带一点点敷衍,还有一点点克制。 可她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和闻澜蝉说很多话,那闻澜蝉是为什么? 她敲字:【我以前和你说话事无巨细,啰里吧嗦的,你*都在想什么?】 闻澜蝉说:“我喜欢你的生活,但我不敢回给你太多,我白天在路边画画,没太多时间回消息,如果白天敷衍你,晚上却热情,你会发现异常。” 那不如,就一直敷衍,一直克制。 但只要见面,她就对顾染毫无保留。 顾染明白了。 她改发语音:“现在呢?” 闻澜蝉:“我不会再瞒着你了。” 顾染听了两遍,笑了。 然后说:“我刚吃完,点了一份黄焖鸡,加辣的,一大碗米饭,店家送了一小瓶冰红茶,味道可好了,我就着汤吃的干干净净,明天还点。” 闻澜蝉也在笑,“嗯,那我吃的是什么,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顾染放大照片,给她念:“糖醋里脊,红烧狮子头,还有炒花菜,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油水。” 闻澜蝉说:“对,味道很淡,不那么好吃,我明天不想吃这个。” 她发完,文瑾把她面前的盘子撤了。 “我还天天陪你吃呢,明天不吃了,让顾染带你吃去那些垃圾吧。” 闻澜蝉又给顾染发:“还被自己的员工训了。” 顾染放肆的笑。 “再忍忍,晚上带你去吃有油水的,但就一点哦。” 离和顾染约定的时间还有六个小时。 可闻澜蝉已经开始觉得幸福了。 她说:“好,晚上见。” “晚上见。” 顾染心情愉悦的投入到工作中。 写着写着灵感爆发,顾染多忙了半小时,才开车去接闻澜蝉。 到画室,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的静。 大门敞开着,顾染探头进去,没看到人。 往里走两步,她听到东西砸碎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吓她一跳。 声音是从闻澜蝉房间里传出来的,顾染放轻脚步走近,听到文瑾说话:“你冷静点,她可能就是有事耽搁了,我看的出来她是真心想和你重新开始,不会故意放你鸽子的。” 闻澜蝉没说话,接着是争斗的声音,闻澜蝉似乎很激动,一直有东西往地上摔。 顾染愣住。 她第一次对闻澜蝉有心理问题这事有了具象化的认知。 她站在门口,用了很久才做好心理准备。 推开门,她看见文瑾压着闻澜蝉的手腕,把她按在椅子上,嘴里还在安抚,闻澜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拼命在挣扎。 听到开门声,她愣了一下,顾染说:“是我。” 文瑾松了手,闻澜蝉站起来,跑过来拥住她。 “顾染……” 她叫的稀碎,声音在抖,身体也是。 顾染拍拍她的肩膀,看向文瑾。 文瑾长舒一口气,坐下。 “你下次不要跟她约准确时间,她生病之后,对时间很敏感。” “对不起啊,我在忙,忘记时间了。” 顾染有点无措。 重逢之后,闻澜蝉一直表现的挺正常的,她还是第一次见闻澜蝉这样。 惊慌失措的像只被抛弃的兔子。 她只是晚半小时啊,她来的时候,甚至给闻澜蝉发消息了。 以前她去找闻澜蝉,闻澜蝉也会迟到,她都觉得没什么,人的生活里又不是只有约会这一件事,总会被绊住手脚的时候。 她不懂,为什么这点事能让闻澜蝉激动成这样? 看闻澜蝉渐渐冷静下来,文瑾往外走,“有什么问题,你自己问她,我就先走了,她晚上的药没吃,吃完饭你记得提醒她。” “谢谢。” 顾染单手把门带上,她扶着闻澜蝉,试图让闻澜蝉先松手。 闻澜蝉不肯,就紧紧抱着她。 “闻澜蝉。” 顾染抿抿唇,“我迟到是我的错,但我发消息跟你说了的,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不是,不是……” 闻澜蝉搂着她的脖子,脑袋埋在她肩膀里。 “我没看消息,我以为你不来了,我以为你又在骗我,像上次那样。” 骗她,用复合骗她,等她全身心投入,再狠狠抛弃她。 记忆涌现,顾染不免愧疚。 “我是不是认真的,你感受不到吗?” 闻澜蝉摇头。 感受到了,但还是害怕。 她不知道顾染在想什么,她只知道顾染身边有很多人,现在的她不是唯一了。 顾染也不害怕失去她,顾染随时可以抽身。 可她不能,她只有顾染。 “对不起。” 顾染亲吻她的发丝,“我一忙就忘记时间,我不能跟你保证我下次一定准时,灵感来的时候我会很珍惜,但这不代表我不重视和你的约定,如果下次我再迟到,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催我,骂我,都可以,你不要跟自己生气,不要砸东西,更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闻澜蝉说好。 但或许不是真的好。 顾染叹气,转身,把她压在门背上,强行拉开她搂着自己的手。 闻澜蝉难过的叫她的名字,顾染低头,掐着她后脖吻她。 强势中带一点温柔,还有侵占。 她吻的很凶,长驱直入,吞没闻澜蝉的呼吸。 闻澜蝉在她的怀里软下来。 顾染骤然松手。 闻澜蝉愣住,抓着顾染的手臂,想凑过去亲,却被顾染抱起来扔在床上。 闻澜蝉伸了伸手,以为顾染会来,但顾染没有。 她去拿了扫把清扫地上零碎的物件,刻意没管闻澜蝉。 “顾染。” 闻澜蝉伸手摸索,声音里隐隐染上一层哭腔。 “顾染……” 想要顾染安慰,想要顾染亲吻。 顾染扫完地,把垃圾提出去扔了,回来慢悠悠的洗了个手,故意晾着床上的人。 第57章 等她再回屋,闻澜蝉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又像是等她已久,在期盼。 听到声音,她立马抬眼朝顾染的方向张望。 顾染倚着墙,抱着双臂看她。 “我知道心理问题很难医治,但你病了七年了,你自己有想过根治吗?” 闻澜蝉伸手,“顾染……” “你不要跟我来这套,我没文瑾那么惯着你。” 顾染冷冷的,“情绪是你自己的,你自己学不会控制,谁都帮不了你,你不能因为我晚来半小时就崩溃的把东西都砸了,明白吗?” 此时的闻澜蝉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她低着头,不声不响,表情挺委屈。 顾染心软,走过去。 “下次,先给我打电话问清楚情况,我有话会直接跟你说,你也要这样,可以吗?” “嗯。” 闻澜蝉抬手,抓到顾染衣角。 顾染牵住她,“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吃饭,今晚你跟我回家住,明天早上我送你过来。” 闻澜蝉站起来,黏着她,“你帮我换。” 闻澜蝉自己换衣服不方便,顾染答应了,帮她挑身舒适的家居服,让她抬手。 闻澜蝉变得特别乖,她说什么就做什么,看起来真的很怕她会生气,会离开。 顾染帮她把弄脏的衣服脱掉,拿来热毛巾简单的擦一下,才让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画室没有洗衣机,闻澜蝉的脏衣服都在衣篓里堆着,顾染把衣服收起来,放到车上,准备带回去帮她洗了。 然后去牵闻澜蝉,扶她上车,帮她系安全带。 天已经彻底黑了,闻澜蝉没带纱布,顾染轻轻碰了下她的眼睛,问:“纱布在哪儿?” 她订的餐厅挺亮堂的,闻澜蝉的眼睛不适应强光,还是带着保险。 闻澜蝉握着她的手,不让走。 “没关系。” 顾染感觉到了。 她走开一下,闻澜蝉都会慌乱。 “你现在怎么这么黏我?” 第49章 是鲜活的。 闻澜蝉没说话。 顾染让她等着,去拿了干净纱布,给她系上,在发丝里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不就没事了吗?多给我一点信任,行吗?” 闻澜蝉点头。 她现在很顺从,但未必是真的听进去了。 顾染叹口气,开车带她去餐厅。 定的是一家养生馆,顾染提前跟老板点了鲫鱼汤,给闻澜蝉补眼睛。 两人落座,鲫鱼汤端上来,奶白色的汤里混杂着白豆腐和香菇,看起来很有食欲。 顾染打了一小碗给闻澜蝉。 “尝尝。” 闻澜蝉摸索着端起来,小口的抿了抿。 “嗯,好吃。” 顾染还点了些别的,整体偏素,养生,且不油腻。 她都挑到闻澜蝉碗里。 “多吃点。” “好。” 闻澜蝉一口一口,都吃了。 有点讨好的意思。 顾染能感觉到。 吃完,她带闻澜蝉回家。 之前闻澜蝉住的卧室还维持着原样,她留下的衣服顾染都没收拾掉,但这次,顾染牵她进了主卧。 “晚上和我睡。” 闻澜蝉有些诧异。 “你,你的房间?” “嗯。” 顾染让她坐着,蹲下来问她:“你晚上都做什么?” 闻澜蝉摇头。 她白天会处理工作,有员工在,她可以听汇报,但晚上员工都下班了,她又看不到,就什么都不做。 顾染明白了。 “我拿点水果给你吃,你坐着陪我,有事就叫我,我忙完工作帮你洗澡。” 有点谈恋爱的感觉了。 但还是生疏,两个人都客客气气的。 特别是顾染。 闻澜蝉说好。 顾染去切了一盘水果,去皮去籽,然后带闻澜蝉上楼,给她搬张躺椅,把水果盘放她怀里。 “要吃完。” “嗯。” 即便不饿,闻澜蝉还是摸索着开始吃。 顾染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坐下,开始工作。 两人安安静静的,只有动笔和轻微的咀嚼声。 一忙就到夜里,顾染习惯了,站起来才发现闻澜蝉在躺椅上睡着了。 居然不吵不闹,连催促都没有。 以前恋爱的时候,闻澜蝉会跟她撒娇,让她快点的。 其实闻澜蝉也不适应重新恋爱吧,只一味的害怕她反悔。 揉揉眉心,顾染俯身,温柔的把闻澜蝉叫起来。 闻澜蝉睁开眼,顾染模糊的轮廓在她眼前放大,慢慢变清晰。 她蹙了下眉,闭眼,又睁开,确定这不是梦,顾染真的在,她的眼睛,也是真的能看见了,但清晰度还不算很高,顾染离远了,就又模糊了。 顾染没注意到她瞳孔一瞬间的聚焦,专心扶着她下楼。 进到浴室,顾染给浴缸里放上热水,帮闻澜蝉把衣服脱了。 “来,抬腿。” 闻澜蝉不着寸缕的,进到浴缸里。 顾染坐在浴缸边,帮她冲洗长发。 “闭眼,别流到眼睛里。” 两人以前恋爱就经常一起洗澡,这事比谈恋爱还让人容易习惯。 闻澜蝉撑着顾染的膝盖。 掌心兜水,沾湿顾染的裤子。 一整天,难得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顾染笑笑,双手抹上沐浴露。 “抬手。” 先抹肩膀和手臂,再往下。 闻澜蝉呼吸急促几分。 她扯动顾染的裤腿,撒娇:“你进来。” “等一下。” 抹完沐浴露,顾染站起来,把衣服脱了,迈进去。 她扶起闻澜蝉,让闻澜蝉坐在她怀里,后背贴着她。 闻澜蝉还不满足,侧头要亲吻她。 唇瓣微微张着,略带急促。 顾染捧住她的脸,吻她。 水面缓缓泛起波澜,闻澜蝉撑住浴缸两侧,眉眼染上一抹动情的红。 在看不见的日子里,只有这种时候,闻澜蝉觉得自己是鲜活的。 水快冷了,顾染站起来,拿浴巾包裹闻澜蝉。 她吻了吻闻澜蝉白皙的脖颈,接着撩开她的长发。 “先吹头发。” 闻澜蝉扶着她。 帮闻澜蝉吹干长发,顾染又吹自己的,两人在浴室磨蹭了好久才出去。 房间里的灯光有些刺眼,顾染喜欢亮堂的环境,特意选的大灯泡,闻澜蝉眼睛不适,顾染拿了眼罩给她。 顾染挺担心,“等眼睛康复了,还会畏惧强光吗?” 闻澜蝉摇头,“不知道,有这个可能。” 毕竟她的眼睛就没彻底康复过。 她自己都不抱希望了。 “会好的。” 顾染吻她额头,“好了,很晚了,睡吧。” 闻澜蝉朝她张开手臂,要她抱着睡。 顾染掀开被子,一只手给她枕着,一只手搂着她的腰。 闻澜蝉几乎是趴在她身上。 很黏糊,很缠人。 顾染把空调打开,她房间的被子比较薄,入夜还是挺冷的。 只是闻澜蝉这样抱着她,空调没开多久就热了 顾染又把温度调下来一点。 睡前让闻澜蝉吃了药,闻澜蝉在她怀里睡的很熟,但顾染睡的不太好。 有点热,有点闷,还做了噩梦。 凌晨醒来,顾染想起大学的时候,闻澜蝉也这样在她怀里睡觉,两人为了省钱不开空调,夜里闷出汗还觉得幸福。 可能是心态变了,顾染很难适应。 她还喜欢闻澜蝉,可她找不到和闻澜蝉热恋的感觉了。 想着想着,顾染睡着,到六点又醒一次。 她没再睡,把手臂从闻澜蝉脖颈下抽出来,爬起来去工作。 书桌底下堆着一箱面包,顾染随便吃了点,目光沉沉的盯着桌面上那份写了又划,划了又写的歌词。 她和施颖说要写小甜歌,可她都忘记热恋是什么样了。 现在的闻澜蝉,要她照顾比较多。 那不是热恋,是心怀愧疚,还有不甘。 顾染把小甜歌放到一边,先忙别的。 临近中午,闻澜蝉睡醒了,来找她。 顾染把手里的活放下。 “醒啦,中午想吃什么?” 闻澜蝉摇着头,没睡醒的样子,趴着到顾染怀里。 “那我做给你吃吧。” 顾染牵她下楼,让她在客厅等着。 闻澜蝉说:“我记得你说今天要点黄焖鸡。” “那家挺油的,你不能吃。” 顾染把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 范女士给她的冰箱填的满满当当,她还没怎么做过饭。 有些食材再不做掉就要烂了。 顾染煮了一锅牛肉,加了些蔬菜,炖烂了才端到餐桌上。 第58章 “来,尝尝。” 牛肉的香味被蔬菜卷着,满厨房都是。 顾染给她打了一小碗。 “小心烫。” 闻澜蝉低头喝汤,看起来挺满足。 顾染饿了,囫囵吃了两碗,闻澜蝉就吃一小碗,说饱了。 顾染又给她打一小碗,“吃了,我带你出去玩。” 闻澜蝉用的勺子,一捞就知道,这碗,顾染给她加了很多牛肉。 她其实吃不太下什么东西,但这是顾染的意思,于是硬撑着,闻澜蝉吃完整碗牛肉,连汤都喝了。 “好,去换身衣服,等我。” 顾染端起碗筷去厨房清洗。 收拾完,闻澜蝉已经换好衣服在玄关等她。 顾染换了双运动鞋,习惯的去牵闻澜蝉。 和学生时期的牵手不一样,那时候顾染是想和她有肢体接触,现在是怕她摔了。 这种心情很奇怪,也让顾染不舒服。 没有提前准备,顾染就带闻澜蝉去商场逛了逛。 “我最近赚了点,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这点倒是和以前一样,有钱就想给闻澜蝉花。 闻澜蝉看不见,物质欲望就没那么强。 “好像,没什么需要的。” 顾染看了下前面的小饰品店,拉闻澜蝉进店。 “你摸。” 那是一排又一排的盲盒,摆放的整整齐齐。 闻澜蝉迟疑:“盲盒?你想玩这个?” “想买给你玩。” 顾染拉着她每一个都感受一遍。 “不用管拆出来喜不喜欢,我们就享受盲拆的乐趣,你现在看不见,拆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等你能看见了,它们就是一种惊喜。” “好。” 闻澜蝉拿了两个。 “你买给我。” 像高中那样,班里有人做小生意售卖零食,闻澜蝉想吃糖,跟顾染说:“你买给我。” 但班里的零食卖的很贵,顾染就上网买了一大盒,都给闻澜蝉。 顾染把整排拿出来,和服务员说:“都要了。” 商场里有休息的地方,顾染牵闻澜蝉去坐着,拿出盲盒给她拆。 闻澜蝉拆东西要摸索,很慢,顾染耐心的看着。 “不急,你慢慢拆。” 艰难的拆出一个,里面还有一层,闻澜蝉摸不到可拆的口,快没耐心了。 顾染包住她的手,教她拆。 “没关系的,就算在这儿坐一下午,也不算浪费,或许能拆到一个你可能喜欢的呢。” 闻澜蝉不知道,她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明明和顾染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她都应该很开心的。 “我看不见,顾染,我看不见……” 她的视野很模糊,颜色都是混杂在一起的,一个不算精致的盲盒,用手摸也想不到它长什么样。 拆之前是盲盒,拆之后还是盲盒。 她讨厌这种感觉。 顾染把模型放在她手心里,“看不见没关系啊,你早晚会看见的,重点是,我们现在在约会,我想和你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 “记得吗?以前我们俩没钱买这些的,生活费都要省着花,现在不一样了,你感受到了吗?” 重点不是做什么,而是和谁。 拆出什么都好,盒子里的东西是未知的,两人的关系也是。 但现在,她们可以一起把未知打开。 第50章 接受。 闻澜蝉慢慢平静下来。 在顾染的指导下,她将盲盒的最后一层剥开。 手指摸到硬邦邦的玩偶,闻澜蝉试图摸索出它的形状。 顾染拦住她。 “等你好了用眼睛看,现在,拆下一个。” 顾染把下一个放到她手里,已经拆封的就用袋子装起来。 闻澜蝉不明所以,“那,我的乐趣在哪儿?” 看不见,还不让摸。 “我看见了,第一份乐趣给我。” 顾染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晃动,“等你能看见了,就是第二份乐趣。” 闻澜蝉难得的笑了。 她跟着顾染的节奏,把盲盒一个接着一个拆开。 顾染会给情绪,如果她喜欢就笑一声,不喜欢就“啧”一声,特别分明。 闻澜蝉在她给的情绪里感受到了乐趣。 拆完,闻澜蝉大概知道有多少个是顾染喜欢的。 那种不管多少钱,到手就是拆的感觉,确实让人畅快。 看她越拆心情越好的样子,顾染笑了笑,起来把垃圾丢了,拆出来的玩偶就很随便的拎在袋子里。 “接下来想干嘛?” 闻澜蝉被她牵着站起来,“随便买什么都可以吗?” 顾染挑眉。 “可以。” 高中的时候她就和闻澜蝉说过,以后她赚钱给她花。 她说话一向算数。 闻澜蝉说:“这种玩偶硬邦邦的不喜欢,想要软的,可以摆一床的。” 顾染笑了。 “嗯,走。” 她记得玩偶的意义。 高考之后的暑假,知道要分开,顾染闹了很久,她甚至有打算回去复读。 那时候的顾染孩子气,不懂事,为了闻澜蝉,什么事都可以做。 闻澜蝉知道她早晚会后悔,就一直劝她。 到要出发那天,顾染抱着她哭,又不愿意走了。 闻澜蝉就拉她去超市,给她买了一个玩偶。 她和顾染说,把玩偶当成她,想她就抱着,睡觉也抱着。 顾染不知道的是,那个玩偶很贵,是闻澜蝉钱包的极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闻澜蝉都过得十分拮据。 现在不一样,顾染的钱包鼓鼓囊囊,可以想买就买。 顾染带闻澜蝉到一整面玩偶架面前。 “选吧。” 闻澜蝉看不到,有些玩偶又很大,摸不到全面,她随便碰两下就扔进了购物车。 也看不到价格,一连拿十几个,毫无心理负担。 顾染在后面跟着,慢条斯理又温柔的笑。 她能感觉到闻澜蝉现在的情绪在释放,不是砸东西发泄的那种,是由内而外的开心。 付了钱,顾染留下地址,让店里直接寄过去。 一面墙的玩偶还是太少了,挑完了也没多少,闻澜蝉想起顾染大学时期给自己发过抓娃娃的照片,于是她转头问顾染:“有抓娃娃机店吗?” 顾染说有。 她大学的时候还和朋友来过。 牵着闻澜蝉过去,顾染一口气买了一千个币,让闻澜蝉玩个痛快。 但闻澜蝉只能盲抓。 这家店的娃娃堆的挺高,甩一甩就能出来,顾染站在闻澜蝉身后指挥,“右边一点,往后一点,对,按。” 一抓拍下去,娃娃运输到出货口就被甩回去了。 “内丢机啊。” 顾染从后搂住闻澜蝉,抓着她的手教她。 “这种机器只能捏薄,不然会甩进去。” 闻澜蝉感受着顾染转动方向的力度。 “经常来玩吗?” 顾染的动作很熟练。 但闻澜蝉没在她家里看到过多少玩偶,就沙发上有几个。 以及她送的那个,不在顾染家里。 “跟你说过的,有和朋友来,有一阵子比较喜欢,但和你分手之后就没来过了。” 现在能坦诚说出分手这件事了。 顾染轻轻的笑,“那时候为了学会抓,还专门上网搜攻略,那时候这里的挡板可高了,但不是内丢机,这种机子我也是第一次玩。” 话音刚落,闻澜蝉听到机器撞击的声音,还有晃动的灯光。 顾染松开她,蹲下捡起掉落的玩偶放到她手心。 “质量一般,我们攒起来换个大的吧。” 闻澜蝉说好。 把玩偶扔到篮子里,顾染引着闻澜蝉继续抓。 一千个币能玩一整个下午,两人就待在娃娃机店,店里人多了又少,少了又多,来来回回,闻澜蝉一贯讨厌噪音,她听力太好,没办法无视,但在顾染的怀里,感知突然就变得很宁静。 即便心里有想问顾染的,她却找不到一点想发泄的苗头。 玩到晚上,饥肠辘辘,顾染把抓来的娃娃换成积分再换成大的,就带闻澜蝉去吃饭。 闻澜蝉晚上胃口不好,顾染点了一碗蒸鸡蛋,一份蒸南瓜,还点了山药粉和八珍粉,一碗银耳羹。 她自己就比较随便,要了几个简单的炒菜和一碗米饭。 闻澜蝉难以下手。 “太多了。” “都是调养脾胃的,不多。” 顾染把碗推过去,“你尽量吃,每样都尝一点,看看喜欢哪个,回家我给你做,以后早饭就别吃牛奶面包了,也没什么营养,这些都可以当早饭的。” 闻澜蝉感到几分惊喜,“早饭,你给我做吗?” 邀请她同居的意思吗? 第59章 她可以每天一睡醒就看到,不,触摸到顾染吗? “嗯。” 顾染没多说,“吃了,选一个喜欢的。” 闻澜蝉听她的,每样都尝了一遍。 然后说银耳羹还不错。 顾染立马用手机下单,“把你画室地址给我,我寄过去,这个很方便的,用牛奶热一热就能吃。” 寄到画室…… 闻澜蝉神情冷淡下来,隐隐的,又想宣泄。 “我送你的娃娃,你放在哪儿?扔了吗?” “没有。” 想起那个娃娃,顾染抿了下唇。 “在南城,我家里。” 她那时候不想看到任何和闻澜蝉有关的东西,但真要丢掉,又舍不得,干脆就拿回家了。 结果就是,每年回家,看到床上的玩偶,她就想起闻澜蝉。 所以她不喜欢回南城,南城的一切都会让她想到闻澜蝉,一想到,就跟揪心似的疼。 闻澜蝉问:“那你抓来的娃娃呢?” 顾染皱着眉想了下。 记不太清了。 “送人了吧,之前住宿舍也放不下,有人喜欢就都送了,娃娃本身没什么意义,我只是喜欢抓出来那一瞬间的快感而已。” 顾染还是顾染,对谁都好的顾染。 顾染就是顾染,谁都会喜欢的顾染。 没胃口了,闻澜蝉放下筷子。 “吃饱了。” 她根本没吃几口。 生理性的厌恶吃饭这件事。 顾染随便扒了几口,没强迫她吃。 开车回去之后,顾染带着闻澜蝉在小区里逛了两圈,回家把中午吃剩的牛肉加热,给闻澜蝉盛了一碗。 美其名曰:“散完步应该饿了。” 为了给闻澜蝉做示范,顾染自己吃了两碗。 有顾染陪着,闻澜蝉勉强吃完。 顾染问她是回画室还是留在这儿。 闻澜蝉没说话,表情淡淡的,开始要顾染猜了。 顾染不免失望。 重蹈覆辙这件事,真的很容易。 她带闻澜蝉玩了一整个下午,闻澜蝉却还是因为一件小事生气,明明没有任何生气的意义。 她站起来,“我送你回画室。” 她怕自己也生气。 闻澜蝉现在的情绪,时常不适合沟通,让顾染觉得累。 闻澜蝉还是不说话。 顾染切了点水果给她,然后开车送她回画室。 路上,闻澜蝉抱着盘子,没吃,也没开口。 顾染想说点什么,又咽回去。 气氛沉闷。 送闻澜蝉到画室,顾染把盲盒拆出来的玩偶都摆到她床头,又回去搬玩偶。 一个不落的,都放到闻澜蝉的床上,摆满了,还有一部分放在地上,顾染拿了毯子铺着。 闻澜蝉能听到她在做什么。 她安安静静的在墙边站着,手里的水果还没吃,汁水顺着盘沿流到她手心,又落到地板上。 顾染本来想摆完玩偶就走的,看到她手心沾染污渍,又于心不忍了。 她拉着闻澜蝉在床边坐着,堆满的玩偶聚着两人,让顾染觉得没那么冷。 至少能把闻澜蝉给她的冷分走一小半。 “这样是不是不对?一有问题你就不理我,跟我冷战,或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等你情绪积攒够了,眼睛出问题了,又跟我分手吗?” 顾染握了握她的手,把水果的汁水擦掉。 闻澜蝉动容。 “没有想跟你冷战。” 自从生病之后,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只是不想刚和顾染有一点和好的苗头就发生争吵。 她怕顾染不要她。 “那应该说出来对不对?” 顾染循循善诱,语气尽量温柔。 “我知道你生病了,有些情绪不是你自己想要的,但你要说出来啊,说出来我才知道。” “不管什么事,我们先沟通,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闻澜蝉动动唇,有点委屈。 “你把玩偶送给别人。” 顾染愣了下,无声的笑了。 闻澜蝉这点倒是没变,占有欲强的可怕。 她说:“分玩偶的时候,我俩应该分手了。” 闻澜蝉咬住唇瓣,又不说话了。 这次,顾染懂她的意思。 “我不会再和别人去抓。但我跟朋友分享东西是很正常的事,你也经常买东西给你工作室的员工,这是一样的。” “有些事情,你要接受的,我也是。” 她伸手,解开闻澜蝉的纱布。 纱布落下,闻澜蝉的眼睛动了动,缓慢睁开。 顾染说:“一想到这七年都有人照顾你,我也吃醋,但她只是朋友,你说清楚,我就接受,那我说清楚,你是不是也该接受?” 第51章 在呢。 闻澜蝉知道顾染说的施颖。 她也知道两人只是朋友,共患难的那种朋友,可她还是会吃醋。 顾染和她那么亲密,闻澜蝉都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有没有她那么了解顾染。 她讨厌这种私有物被人沾染的感觉。 “你不能把我当被你占有的物品。” 闻澜蝉以前就这样,顾染那时候满脑子是她,被占有了还觉得高兴,现在回过头来想,挺窒息的。 不止是她,闻澜蝉自己也难受,只要看到她和别人有多一点点的接触,闻澜蝉就情绪动荡。 “我和别人都是很正常的接触,你看到了的,我也没有瞒着你,在施颖之前,我甚至没有一个经常谈心的朋友,我心思都在你身上。” 她只是,在分手之后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而已。 原本都不需要和闻澜蝉解释。 闻澜蝉不太想聊这个,可顾染刚说过要她说出来。 怎么说呢? 犹豫许久,闻澜蝉组织着语言。 “可我觉得,你们之间,不止是朋友。” 顾染耐心的听着:“比如呢?” 闻澜蝉攥住顾染的手。 “你俩用一样的春联,你写的,房子住对门,她还知道你的密码……不止是密码,你的一切她都知道,她的所有活动你都参加,她的粉丝,也不止她的粉丝,所有人都觉得你们是一对……” 顾染没有回应,闻澜蝉的声音弱下来。 她没底气提施颖的。 特别是让顾染知道她有病之后。 她不敢说她和施颖旗鼓相当,至少在情绪这块,施颖比她稳定,施颖还能照顾到顾染的情绪。 顾染曾经那么幼稚,跟小孩似的,重逢之后,闻澜蝉就没在她身上见到过那种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幼稚。 闻澜蝉很清楚,是她的一句“不想再哄着你”让顾染变成这样,可是每次刷到顾染和施颖的活动,顾染还是会有一点点任性,她对施颖比对闻澜蝉更放松。 所以,顾染会选她吗? 闻澜蝉继续说:“陪你喝酒的是她,把你每个时段的情绪唱出来的人是她,阿姨知道她,对她和对我一样,她身边的人你都认识,她身边的人也都认识你,她占据了你人生最重要的七年,可我……” 可这一切是她自己造成的。 本该是她,是她自己放手的。 闻澜蝉自己都觉得可笑。 顾染耐心的听她发泄。 闻澜蝉不说了,她才开口:“那也只是朋友。” 她帮闻澜蝉理理头发,情绪淡淡的。 “春联是我要给她的,不止给了她,我送了很多朋友,那是跨年礼物,在明都的朋友人手一份,她知道我房子的密码是因为我有胃病,我作息乱七八糟的,经常胃疼,进过好几次医院,她怕我死在家里,才要了我的密码,除非我好几天不回她消息,否则她不会主动进门的。” “陪她参加活动,是因为她没什么名气的时候被骚扰过,我担心她,至于粉丝,她们只是热衷于磕cp而已,还有喝酒,唱歌,交际圈,这些,的确都来自于我和她有七年的相互陪伴。” “也证明,我和你分开了七年,是你主动提的。” 说出来,顾染就知道,她心里还是介意闻澜蝉和她分手的。 就像是有根刺,深深的扎在那儿。 她怎么努力都纹丝不动。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闻澜蝉,不知道要怎么哄你开心,不知道有没有耐心哄着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我怕你发病,怕你又自己憋着,我更怕我回忆那七年,然后就又开始恨你。” 情绪莫名其妙的就爆发了。 顾染陪着闻澜蝉玩了一整个下午,她都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可一听闻澜蝉说这七年,她心里那根刺就在戳她。 “我问过自己很多次,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别人,有人对我好一点我就会想哭,我还会想为什么对我好的人不是你,我跟朋友相处没有越界啊,一次都没有,我甚至可以大大方方在公共平台承认我有前女友,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呢?” 第60章 “难道我要在你和朋友之间二选一吗?” 这句,是闻澜蝉没敢说的。* 二选一。 顾染和闻澜蝉表白那天,也有别人和闻澜蝉表白,顾染知道了,把闻澜蝉拉到楼梯上,说你二选一吧。 闻澜蝉说,“我选顾染。” 闻澜蝉知道自己很不理智,施颖只是朋友,她没有和顾染表白,没到二选一的地步,可她控制不住自私的想法,她想要顾染二选一,想要顾染坚定的选她。 顾染吸吸鼻子,吻她的眉眼。 “我没有和别人这样过,你能明白吗?” 闻澜蝉点头。 顾染说:“你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好不好?如果你控制不住,我会被你牵动情绪,会跟你吵架,会说令人难堪的话,会让你难过。” 她语气近乎乞求。 闻澜蝉想起分手那天。 顾染也是这样,她说:“不要分手好不好?如果你现在跟我分手,我会忍不住恨你。” 顾染说到做到,恨了她七年。 可能现在还在恨。 如果闻澜蝉不能控制住情绪,她们可能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顾染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机会。 “好,你带我回家吧。” 顾染看着她。 顾染看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看到她无措的表情,看到她微微颤抖的唇瓣。 她知道,闻澜蝉说的好,不是真的好。 闻澜蝉是个病人,她怎么能让闻澜蝉自己控制情绪。 “对不起。” 顾染抱住她,“我带你回家,马上就带你回家。” 再也不要把闻澜蝉一个人留在这儿了。 安抚住闻澜蝉的情绪,顾染把玩偶又搬回车上,然后开车带闻澜蝉回家。 玩偶都堆到闻澜蝉住过的房间里,还有客厅的沙发,顾染把闻澜蝉的衣服收到自己的衣柜里,并排放。 就让闻澜蝉住下来,自己照顾她。 闻澜蝉情绪不太稳定,但顾染能感觉到她在刻意控制。 顾染陪她洗了澡,哄她睡觉。 闻澜蝉睡着之后,顾染一个人坐在露台,失控的,喝了两罐酒。 她想到以前的闻澜蝉,没那么自信,但温柔又成熟,她想哭就哭,想闹就闹,闻澜蝉总是很有耐心的哄她,后来闻澜蝉说累,说不想哄了,顾染那时候觉得她就是不喜欢了,到现在顾染觉得她其实没错。 哄着一个人哪儿有这么容易,她才一天,就快崩溃了。 何况那时候的闻澜蝉,心理已经出现问题了。 是她那时候太幼稚,太喜欢幻想未来,也没有注意到眼下闻澜蝉的状态。 现在闻澜蝉病的这么严重,她其实是罪魁祸首吧? 狠狠的灌一口酒,顾染抱着膝盖,无声的哭了。 她在露台待了很久,天都亮了才回房间,进到被窝里,清晨的冷气簌簌的往里灌,她怕凉到闻澜蝉,特意睡在边缘,闻澜蝉却主动往她这边靠来,闭着眼钻进她的怀抱。 她一整晚都不在,闻澜蝉都知道。 她身上的酒气,闻澜蝉也闻的到。 睡前吃了药的闻澜蝉,本该睡的很熟的。 眼睛又有点酸,顾染侧身,抱住闻澜蝉。 “怎么没睡?” 闻澜蝉搂着她的腰,“你不在。” “对不起。” 顾染碰碰她的额头,吻她。 顾染的唇瓣是凉的,她进被窝前刷过牙,接吻是清凉的薄荷味,还有淡淡的酒香,葡萄味的。 闻澜蝉喜欢她的味道。 搂住顾染的脖颈,她说:“点点……” “嗯。” 顾染应一声,钻进被子。 她知道,她喜欢用酒精发泄情绪,闻澜蝉喜欢和她做。 适当的情/事能让闻澜蝉放松。 顾染不知道要怎么办,她想,就让闻澜蝉开心好了。 哪怕她们最后还是不可以。 被子拱起一团,闻澜蝉曲着膝盖,呼吸急促的起伏。 她感受到了顾染。 她很开心。 房间里温度越来越高,闻澜蝉掀开被子,视线往下,试图看清顾染。 她视线聚拢又模糊,只能看到顾染绵密的长发。 黑色的,和周遭的白不一样。 她看清颜色了。 但让她感知到情绪的不是眼睛的好转,而是顾染。 顾染在哄她,在释放她。 顾染在努力回到她身边。 想到这儿,闻澜蝉尽情的把自己交给顾染,也让顾染感受到她的喜悦。 顾染抬头,用她衣服擦了擦脸。 然后直起身子,单手撑在闻澜蝉颈边。 和闻澜蝉不一样,她的视线很清晰,随意一瞥,就能知道闻澜蝉所有状态。 表情,还有身体给的反馈,尽收眼底。 衣服往上堆,身体起伏的曲线就更明显。 顾染又低头,含着。 闻澜蝉抓在她肩膀上,视线里模糊的吊灯晃了晃,感觉它要掉下来。 她侧头,紧绷的美人筋跳动。 顾染吻她的美人筋,在她耳边低语,问要不要接吻。 闻澜蝉张嘴,迫切的想要。 想要顾染,想要顾染这样爱她。 顾染吻她。 这次不止有薄荷和酒的味道。 闻澜蝉喟叹:“点点……” 顾染好久没这样亲她了,她浑身舒爽,连骨头都是酥麻的。 “在呢。” 顾染语气松软,像喝多了。 她压在闻澜蝉身上,又说了一遍:“在呢……” 第52章 顾染好像有多喜欢她一点。 手头的工作不急,顾染把工作暂时丢到一边,带闻澜蝉去玩。 明都有挺多知名景点的,顾染把票都买了一遍。 她牵着闻澜蝉爬明都最高的山,两人并着肩在山顶享受温柔的风。 她们去逛了建筑宏伟的宫殿,顾染拉着闻澜蝉的手,让她触摸,给她讲解一砖一瓦的故事。 她们坐了跳楼机、过山车、摆锤,在尖叫、失声中尽情释放。 玩累了,两人就窝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接吻、做/爱。 深夜把闻澜蝉哄睡着,顾染再爬起来,写她要给施颖的那首小甜歌,她想不起七年前热恋的感觉,但她重新享受到了疯狂的滋味。 积攒七年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些天的放纵里消散了。 写完歌,顾染第一时间发给施颖。 和往常不一样,她没有等施颖的回复,发完就把手机静音,跑回深睡的闻澜蝉身边,把她叫醒。 闻澜蝉吃了药,半梦半醒,但听到顾染的声音,还是抬手抱了抱她。 顾染不管不顾的吻她。 闻澜蝉惊醒,下一秒就曲起膝盖,被迫仰头。 她睁大眼睛,感受着顾染的肆意妄为。 今天,顾染好像很高兴。 被顾染的情绪牵动,闻澜蝉轻轻溢出声。 她搂着顾染的脖颈,抬起的美人筋微微荡漾。 今天,顾染好像有多喜欢她一点。 顾染帮她翻了个面。 闻澜蝉攥住床单,脸颊深深埋进枕头。 她喜欢这种被顾染掌控的滋味。 顾染没有适可而止。 即便闻澜蝉是个病人,她还是一遍一遍索要,把闻澜蝉欺负到眼泪汪汪,破晓来临,她才放过她。 闻澜蝉累到眼睛都睁不开,窝在顾染怀里睡着。 两人沉沉的睡了一个白天,醒来是傍晚时分,闻澜蝉睁开眼,光线透过密闭的窗帘,渲染成绯红。 闻澜蝉眨眨眼,不可思议的望向枕边的顾染。 顾染的黑发长了,肩膀似乎窄了几分,比闻澜蝉想象的还要瘦。 她抬手摸向顾染的脸,脸也瘦了,轮廓更清晰,被时光熏染出韵味。 明明每天都在一起,闻澜蝉却觉得好久不见。 她低下头,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吻了吻顾染颈窝的痣。 说:“我好想你。” 顾染睫毛扇了扇,快醒了。 闻澜蝉掀开被子,想继续吻她。 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有人在叫顾染。 顾染醒来,迷糊的看闻澜蝉一眼,没注意到她聚焦的眼睛。 “我去开门。” 套上衣服,顾染开门走出去。 房间门没关,闻澜蝉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顾染打开门,还迷糊着,“干嘛?” “我还想问你呢,一整天不回消息。” 施颖抱着双臂,打量她,“这是睡了一天啊?” “嗯。” 顾染挠挠头,侧身让她进来。 “昨晚写歌啊,怎么样?能唱吗?” 有种被讽刺的感觉,施颖笑了。 “没尝试过这种风格,但问题不大,歌词不错,蛮有感觉的,我最近正好有空,打算直接去录歌。” “还得是你啊,行动派。” 第61章 顾染给她拿了瓶果汁,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醒来就口干舌燥的。 施颖还想说点什么,余光瞥到闻澜蝉从主卧出来。 闻澜蝉眼睛上还系着纱布。 她愣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笑笑。 “闻老师在啊,你们和好了?” 顾染说:“嗯。” 她放下水杯,搂住朝她走来的闻澜蝉。 两人举止亲密,没有嫌隙的模样,和之前大不一样。 再待下去就有点讨人嫌了,施颖有自知之明,叮嘱顾染记得在活动开始前把其余几首歌给她,然后就走了。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闻澜蝉环住顾染的腰。 占有欲颇重,但还是有改变的,她没质问顾染,而是撒娇。 顾染笑了声,给她喂水喝。 闻澜蝉抿了口,埋在顾染颈间,闷闷的问:“什么活动?” “新歌宣传,她马上要开演唱会。” 不出意外的话,顾染会去做嘉宾。 最差也是前排观众。 闻澜蝉不高兴了,闷哼两声。 顾染把她抱到餐桌上坐着。 “这也生气?我有钱赚的。” 闻澜蝉拉着她衣服,说:“知道了,不生气。” 令人意外的顺从。 似乎是真的不生气,闻澜蝉神情淡淡的,只是黏人,没做什么。 顾染亲亲她的额头。 “那今天想去哪儿玩?” “天黑了,不想玩了。” 闻澜蝉伸手,要抱。 “去你书房做,好不好?” 顾染说好,抱她下来,牵她上楼。 闻澜蝉对书房很熟了,闭着眼都能找到顾染常用的那张书桌。 她坐下来,等顾染。 顾染下楼切了盘水果,端给闻澜蝉。 顺便点了外卖。 “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吃一点补充体力。” 她把草莓喂到闻澜蝉嘴边。 闻澜蝉咬了一小口,汁水溅落在顾染手心。 她眼神一黯。 的确是越来越喜欢闻澜蝉了,像回到高中那会儿,见到闻澜蝉就想抱,想亲,闻澜蝉怎么黏人,她都不会厌烦。 反而,想要闻澜蝉。 顾染抓一下她膝盖,贴在腰间,一边往她嘴里喂水果,一边喂饱自己。 身体控制不住的起伏,汁水顺着闻澜蝉的唇瓣,滚落。 白皙的肌肤上沾染草莓的红,顾染埋头,一一吞进喉咙。 两人在书房待了快一个小时,水果吃完了,顾染才把闻澜蝉抱到怀里安抚。 “辛苦了。” 外卖早就到了,顾染把闻澜蝉放进浴缸,自己去加热冷掉的外卖,再重新摆盘。 等闻澜蝉出来,两人面对面吃晚餐。 顾染狼吞虎咽,真的饿了。 闻澜蝉一盘水果就差不多饱了,没吃几口。 她戴着顾染的眼罩,几次启唇,想说什么,又没说。 她在考虑要不要说眼睛复明的事,又怕顾染还没那么喜欢她,知道她眼睛好了,就没那么心疼她了。 她才刚刚感受到顾染的温情,不想就这样失去。 顾染惦记着工作,吃完就让闻澜蝉在身边陪着,自己埋头写歌。 闻澜蝉握着手机,听文瑾汇报有关小枝的事。 小枝已经顺利办理入学了,听说在班里和同学相处的还不错,老师们也都挺喜欢她的。 顾染听了两句,说:“有时间我们去看看她?” “嗯,等她再适应一阵子吧。” 闻澜蝉划拉两下手机,觉得无聊了。 看不见的日子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没意思,手机不好玩,她就想让顾染陪她。 可顾染有工作,顾染工作的时候,甚至要陪别人。 闻澜蝉难掩失落。 她把眼罩摘下来,揉了揉眼睛。 书房的灯没开,顾染就亮了她桌上那盏,冷冷清清的。 闻澜蝉看着她的侧脸,在脑海里描摹她的轮廓。 顾染察觉到视线,转过来,闻澜蝉的瞳孔瞬间变成不聚焦的模样。 顾染皱下眉,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 她也没多想,转回去继续工作。 忙到夜里,闻澜蝉困了,在躺椅上睡着,顾染拿毛毯给她盖上,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悠闲。 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睁眼就看到喜欢的人,工作时也有喜欢的人陪着,学生时期幻想的那些,似乎都实现了。 等闻澜蝉眼睛好了,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那样,就真的回到热恋了。 顾染有些期待。 简单把工作整合一下,顾染才发现自己真的接太多了,没个把月应该写不完,她赶紧把微博备注改成暂时不接工作。 手头这些做完,她想带闻澜蝉去旅游,把以前规划的,没来得及去的地方,都走一遍。 伸个懒腰,顾染把闻澜蝉叫醒。 闻澜蝉迷迷糊糊的,抬眼,和顾染目光对视。 她没反应过来,顾染愣住,怀疑的看着她的眼睛。 闻澜蝉不适应她的注视,目光慢慢扩散开。 顾染迟疑,下一秒就温柔的把她拉起来。 “走吧,回去睡。” 把闻澜蝉扶到床上,想着她还没吃药,顾染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拿了药,一起递给闻澜蝉。 闻澜蝉下意识的伸手接,她手碰到水杯的那刻,顾染攥紧杯子,看着她。 “眼睛好了是吗?” 闻澜蝉愣住。 她抬起视线,再一次和顾染目光对视。 这回,没躲过去。 顾染重重的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转身就走。 “顾染。” 闻澜蝉慌了,下床紧紧抱住顾染,“我不是要骗你,我今天才看清的,我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今天吗? 她的话,顾染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信。 平静的把她的手掰开,顾染说:“我给文瑾打个电话,让她给你看看眼睛。” 既然是今天康复的,就该今天让文瑾确认一下。 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看闻澜蝉这心理状态,顾染不觉得她彻底康复了。 “不要,顾染。” 闻澜蝉亲吻她,泪眼婆娑。 “我想和你在一起。” 顾染抿了下唇,转过来,面对着闻澜蝉。 “如果我没拆穿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闻澜蝉磨了磨她掌心,“我怕,怕我好了,你就不要我了。” 顾染皱眉,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是觉得我现在不喜欢你,对你做的那些,都只是同情你吗?” 闻澜蝉说:“喜欢的,但没以前那么喜欢。” 顾染微微启唇,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第53章 很喜欢她。 顾染心软,哄着闻澜蝉回去睡了。 睡醒才给文瑾打电话。 文瑾来了,给闻澜蝉检查了眼睛,还让她做了套测试。 闻澜蝉最近觉多,做完测试就又睡着了。 文瑾拉着顾染到露台说话。 “她状态还可以,比之前好多了,就是情绪不太稳定,你稍微注意点,但多哭多闹是有好处的,就是要辛苦你了。” 顾染摇头。 “这个没事,我就是担心她的眼睛,还会复发吗?” 文瑾不确定,“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是最好的一次,她之前每次复发,都是出现了相当强烈的厌恶情绪,但只要你在,她就不会这样。” “不过……” 想到闻澜蝉没做两道题就昏昏欲睡的模样,文瑾有点担心,“她是药吃多了,还是单纯的没睡好啊?” 顾染皱眉,“她,最近都这样,吃饱了就困,我工作的时候她都在睡觉,她的药我看着的,没多吃,有什么问题吗?” 这倒是难见,文瑾也不知道算不算有问题。 半天就憋出一句:“她以前工作起来很疯,不愿意睡觉的。” 这几天和顾染待在一起,文瑾经常联系不上她。 合着不是在玩,就是在睡觉。 是真不惦记工作了。 顾染挠挠头,“工作室需要闻澜蝉回去吗?” 文瑾摆手。 “没事,有我和尹筠绮呢,她前几年太累了,可能是后遗症吧,就当放松了,过阵子我来复诊。” 没事就放心了,顾染送文瑾到门口。 “辛苦。” “应该的,我是她心理医生嘛。” 走之前,文瑾提醒:“那些药可以暂时停了,只要她睡眠没问题,就不用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顾染记在心里,文瑾一走,她就把药给收了。 听到动静,闻澜蝉翻了个身,还睡着。 顾染摸摸她额头,帮她掖掖被子。 闻澜蝉一点反应都没有。 面色红润,呼吸平静,看起来只是贪睡。 第62章 其实顾染有时候挺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的,看着熟睡的闻澜蝉,顾染想起她昨晚那句“喜欢的,但没以前那么喜欢。” 原来闻澜蝉什么都知道。 可她还是愿意留在顾染身边。 因为真切热烈的喜欢过,顾染很清楚全身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和闻澜蝉分开,谈着异地恋的时候,她总是担心闻澜蝉不搭理她。 闻澜蝉很容易生气,她就每天都想方设法的哄着闻澜蝉。 现在,可能是闻澜蝉太顺从了,她好像没有这种担心。 这可能也是她找不到热恋的感觉的原因。 闻澜蝉不应该是这样的。 闻澜蝉应该高高在上的审视她,有事没事逗逗她,让她担心,让她在意。 那为什么闻澜蝉变了呢? 还是因为顾染。 顾染没让她感受到爱意,她不自信了。 两人的关系,陷入某种循环。 幽幽的叹口气,顾染起身去工作。 忙到中午,闻澜蝉睡醒了,黏黏乎乎的来找她。 顾染由她抱着,没动。 “中午想吃什么?” 闻澜蝉没说话,侧头吻了吻她的脖颈。 抱着就不肯撒手了。 顾染按按眉心。 “眼睛好了,有什么想做的吗?” 闻澜蝉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 “想看你。” 顾染转过来,大大方方的让她看。 “想看哪儿?” 顾染在家的打扮比较随便,宽敞简单的家居服,随便拉扯一下就什么都看见了,闻澜蝉勾勾她衣领,视线落进去。 眼睛恢复的很彻底,细微到连皮肤上的毛孔都看得清。 闻澜蝉低头,含着白里透出的那点红。 倒吸一口气,顾染仰头,后肩抵住书桌。 她抬起手肘,搭在桌上,予取予求。 她很有耐心。 闻澜蝉是吃了药,有副作用,今天之后,药物的作用会慢慢消失,应该也就没这么黏她了。 两人在书房待了会儿,顾染下楼煮了两碗面。 闻澜蝉没吃完,吃半碗就累了。 顾染把厨房收拾了,坐在沙发上看书,闻澜蝉陪着她。 之前都是顾染照顾闻澜蝉,眼睛好了,闻澜蝉主动切了盘水果,端着喂给顾染吃。 顾染没抬头,闻澜蝉喂过来就张嘴吃。 阳光落进来,客厅里暖洋洋的,仿佛回到高三的那个暑假,两人窝在顾染家里,吹着空调畅想未来。 不一样的,是那时候顾染比较黏人。 吃两口就不想吃了,顾染撇开头,让闻澜蝉自己吃。 她不爱吃水果,冰箱里那些,都是给闻澜蝉准备的。 看她不吃了,闻澜蝉又来吻她。 顾染躲开。 “闻澜蝉。” 闻澜蝉僵住,讨好的蹭蹭她脸颊。 顾染把书合上,“我们谈谈吧。” 闻澜蝉趴在她肩膀上。 “你说。” 顾染想起她分手时说的那些话,“你说过不想照顾我了,也不想哄着我了,现在呢?” 闻澜蝉沉默。 她那时候是生病了,控制不住情绪,才没耐心。 可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一样可能控制不住,就像这些日子,都是顾染在哄她。 以后呢? 她不能仗着生病,就一直要顾染哄着。 顾染追着问:“你还觉得我孩子气吗?” 闻澜蝉摇头。 现在的顾染很成熟。 顾染说:“那你比较喜欢现在的我吗?” 闻澜蝉还是摇头。 比较喜欢以前的顾染,会幼稚,会吃醋,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顾染。 顾染笑了,很落寞。 “我以为你想让我变这样。” “原来你和我一样啊。” 都比较怀念过去的恋人。 顾染揉了揉闻澜蝉的肩,“我喜欢的你,有一点点自卑,但绝对不会退缩,被老师抽问背不出‘路漫漫其修远兮’的下一句,但第二天就会背到滚瓜烂熟,喜欢我不会直接说出口,但一定要暗戳戳的撩拨我,让我主动跟你表白,知道要分开很难过,但会理智的平衡学业和感情,有时候不喜欢这个世界,但还是会温柔待人。” “人藏在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的,我不用你顺从我,害怕我,你做你自己就好,我在努力每天都更喜欢你一点啊,你感受不到吗?” 闻澜蝉攥着顾染的衣角,低声:“喜欢不用努力的,是我不好了,你才不那么喜欢我。” 顾染把书放到一边,抱她到怀里。 “不是不那么喜欢你了,是不幼稚的顾染没办法把喜欢表现得那么热烈。” 她也在害怕,害怕重蹈覆辙,因为幼稚又被闻澜蝉嫌弃。 她说努力每天都更喜欢闻澜蝉一点,是想找回那时候的感觉。 但她不可能再变得幼稚了。 她和闻澜蝉,都在长大,都在变得不一样。 所以,她们之间要找到别的相处方式才可以。 顾染最近一直在想,如果这七年都没有分开,她们是不是潜移默化的,就已经改变了相处方式,而且越来越默契。 偏偏她们分开了,整整七年,其实现在的两人,没有那么熟悉。 闻澜蝉要哄她,或者她要哄闻澜蝉的时候,就只能靠做/爱。 挺荒唐的。 闻澜蝉埋头在她肩膀里,有些颓丧。 顾染说:“我们想想办法吧,会有办法的。” 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闻澜蝉听懂了,“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顾染喜欢能拿捏她的闻澜蝉,不喜欢顺从的闻澜蝉。 也不喜欢处处要照顾的闻澜蝉。 在闻澜蝉听来,就是这个意思。 顾染不想解释了。 “你再住一周,等眼睛稳定了,就回去工作吧。晚上你想过来的话,我去接你。” 好歹是闻澜蝉一手创办的工作室,顾染不想她放任不管,一心一意扑在自己身上。 对成年人来说,那不值得。 如果她们最后没在一起,闻澜蝉就失去的太多了。 闻澜蝉温声:“好。” 还是顺从。 顾染叹气,却也没说什么。 她想着,闻澜蝉的眼睛康复了,只要回到职场中,慢慢找回自我的价值,她们的关系也就不会那么僵硬了。 闻澜蝉这么优秀,不可能一直做她的挂件的。 她吻一下闻澜蝉的额头。 “文瑾说你以前为了工作都不愿意睡觉,其实我有一阵子也这样,但不是因为工作,我就是失眠,不喝酒就睡不着,睡着了就梦到你,你在梦里跟我解释分手的原因,我把能想到的都梦了一遍,后来我就讨厌做梦,因为每次梦到你,我都舍不得醒来。” 越沉迷于梦境,就越代表她舍不得闻澜蝉。 甚至是讨厌现实。 顾染就会强迫自己少睡觉。 闻澜蝉听着,慢慢攥住顾染的手臂。 声音很轻,“我也会。” 顾染没听清,“什么?” “会梦到你。” 闻澜蝉说:“和你一样,睡着就梦到你,但我的梦里,都是有关于你好的那方面,我不愿意睡觉,是怕自己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更怕自己忍不住回来找你。” 醒来发现顾染不在,天都要塌了。 而且她那时候太需要钱了。 顾染眉眼柔和几分,“所以现在是把以前没睡的都补回来吗?” “不知道。” 闻澜蝉又有点困了。 “就是在你身边会困,醒来就能看到你,觉得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浪费时间。” 顾染心脏隐隐作痛。 她好像想错了,闻澜蝉还是……很喜欢她。 第54章 怎么样才给亲? 两人在家里窝了一周。 顾染紧赶慢赶,用一周时间写完施颖要的歌词。 闻澜蝉就陪着她,寸步不离的守着,时常粘糊着要她亲亲抱抱,跟挂件似的。 顾染都迁就了。 这一周,闻澜蝉的情绪挺稳定,断了药没见异常,眼睛没红过,睡眠也挺好,沾着枕头就睡着。 到周一,顾染陪施颖做宣传活动,闻澜蝉回工作室。 倒不是顾染赶她回去,文瑾打了电话过来,说有点事要闻澜蝉亲自处理。 闻澜蝉之前是眼睛不方便,不少来求画的金主都给拒之门外了,现在工作室需要投资,闻澜蝉亲自谈,会比较方便。 顾染先送闻澜蝉到画室,然后开车去找施颖。 施颖今天是快闪活动,拉着音响在街头突袭,随便的唱一首歌,唱完就换地方,粉丝都轻易找不着她。 顾染到的时候,她在老年人广场里唱《月亮之上》,声音高亢激昂,中气十足,吸引了一波跳广场舞的阿姨。 第63章 顾染当观众给她录视频。 等施颖唱完,顾染扔给她一瓶水。 “你可以啊,老少通吃。” 施颖累得够呛。 “阿姨们点的歌,不敢不从啊。” 顾染笑了,“下一站去哪儿?” 施颖拿出地图。 “这边的地铁站口。” 喝口水,顾染帮她提起音响。 “走吧。” 两人步行过去,粉丝收到信了,慢慢找过来。 地铁口大多是上班族和学生党,认识施颖的人挺多的,随机点歌要听《道歉》。 家喻户晓的一首歌,施颖快唱烂了。 顾染坐在楼梯口听。 她有阵子没听到这首歌了,熟悉的歌词和旋律落到耳中,她突然觉得陌生。 陌生到不像是她写的。 代入情景的歌词里,每个字都需要细细琢磨。 她想起高中到大学的那些事,有关她和闻澜蝉的,历历在目。 不再需要闻澜蝉的道歉之后,她觉得这歌词特别矫情。 无事生非的那种矫情。 不知道闻澜蝉听到这首歌是什么心情? 顾染找了个角落,给闻澜蝉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嗯?” “想问问你。” 顾染看向那群驻留听歌的人,她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你听到《道歉》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闻澜蝉沉默片刻,说:“像你。” 顾染的个人风格很强烈。 这些年陆陆续续出的那些歌,不管谁唱,味道都大差不差。 但最能唱出顾染情绪的,还是施颖。 隐隐的,闻澜蝉听到顾染那头有施颖的歌声,还有人群起哄的叫好声。 顾染说:“哪里像我?” “第一遍听不懂的歌词。” “忧郁的情绪。” “文艺的词。” 闻澜蝉语气温柔,“都是你。” 顾染突然鼻子酸酸的。 这些年,闻澜蝉一直有在听她的歌,她们分开了,但闻澜蝉没有离她的生活那么远。 是她单方面的,屏蔽了有关闻澜蝉的一切。 陌生的是她,不是闻澜蝉。 找不到热恋的感觉的也是她,不是闻澜蝉。 顾染抿抿唇,压着情绪,“我给你写了首歌,过几天施颖就发了,你记得听。” 第一次收到顾染的预告,闻澜蝉惊喜万分。 “你给我写的?” 顾染字字真切的告诉她:“《道歉》,《扯平》,还有这首没发布的新歌,都是给你写的。” 电话那头,闻澜蝉望着烦人的投资商,笑了。 “我以为《道歉》,不算给我的。” 顾染在节目上说的,她真以为顾染对她绝情。 现在看来,文人不止矫情,还爱口是心非。 “我就你这么一个前女友。” 顾染低声笑,眼眶有点红。 “不是给你的,还能给谁。” 闻澜蝉嗓音暗哑:“前女友吗?” 越发想矫情了,顾染说:“现女友。” 闻澜蝉冷淡的“嗯”了一声。 然后用命令的口吻说:“晚上早点来接我。” 顾染笑了,情绪消散开。 “嗯,好的,女朋友。” 施颖一首歌结束,顾染挂断电话。 施颖笑盈盈的和歌迷挥手告别,顾染提起音响,陪她奔赴下一站。 一整天,就像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在街头无忧无虑的唱着歌。 顾染越来越能想起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唱到傍晚,施颖用一首《扯平》来结束。 “谢谢大家捧场,今天就唱到这里,还想听歌的可以多多关注我的新专辑哦。” 她挥挥手,和顾染乘车离开。 施颖的助理来接两人,顾染让送到早上的老年广场就行,她车停在那儿。 施颖唱了一天,嗓子都哑了,她侧头问顾染:“一起吃饭吗?” 顾染笑着摇头。 “去接闻澜蝉。” “哦,不好意思啊。” 施颖不太习惯。 这七年,两人都是一起工作,一起吃饭的。 现在顾染有女朋友了,她要快点把这种习惯抛开。 没注意到施颖的情绪,顾染低头和闻澜蝉聊天,问闻澜蝉想吃什么。 闻澜蝉体重上来一点,没有那么多忌口了,顾染就想带她享受一下美食。 闻澜蝉:【你喜欢吃什么?】 顾染想了想,打字:【那还是我买菜做饭吧,黄焖鸡怎么样?】 她一直想让闻澜蝉试试,但外卖感觉不太干净。 闻澜蝉刚恢复饮食,还是要吃健康点。 闻澜蝉:【都可以。】 顾染笑笑,收起手机。 车在老年广场外边停下,顾染跟施颖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的下车。 施颖望着她的背影,无声的抬一下嘴角。 吩咐助理:“之后的活动就不要通知顾染了,我自己去。” 助理愣一下,问原因。 这些年,顾染从来不缺席的。 施颖没解释,就说:“不合适。” 以前顾染是因为担心她,把她当朋友。 现在,施颖担心有人会吃醋。 人家好好的谈着恋爱,她掺和进去,挺多余的。 她闭上眼。 “走吧。” 助理开车离开,没多久,顾染开车跟出来。 像是朝着施颖离去的方向,但到岔路口,顾染拐了个弯。 施颖回家,她去接闻澜蝉。 顾染现在心情不错。 她打开车载音乐,放施颖的歌听。 一路哼着歌到画室,闻澜蝉已经在门口等她。 顾染降下车窗,掉头。 “等很久了吗?” “没有。” 闻澜蝉上车,目光落在车载大屏上。 “你不是听了一整天了吗?” 怎么还听? 就那么喜欢吗? 视力恢复不全是好事,比如,闻澜蝉能看到施颖粉丝发的照片和视频,每一张照片,每一段视频,都有顾染的身影。 闻澜蝉不能不承认,她就是会吃醋,就是会想要顾染只属于她一个人。 顾染在施颖的歌声里承认她是女朋友的时候,她既欣喜,又酸涩。 她却不能直接了当的告诉顾染。 听出闻澜蝉话里的在意,顾染把音乐关了。 “去超市逛逛吧。” 没提歌的事,也没*提施颖。 “嗯。” 闻澜蝉侧头,看向车窗外。 顾染转动方向盘,看她一眼。 工作状态的闻澜蝉很不一样,她在家里就穿顾染的家居服,简单,随意,透着点温柔,换上职业装,她浑身上下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也看不到前几天的黏人劲。 顾染心里痒痒的,感觉闻澜蝉又在故意钓她。 开车到超市门口,顾染停好车,闻澜蝉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顾染伸手拉住她。 “嗯?” 闻澜蝉回头看她。 闻澜蝉现在能看见,瞳孔是聚焦的,清楚的落在顾染视线里,两人目光对视,顾染却反而觉得,不如她看不见的时候。 不聚焦的眼睛里,全都是顾染。 心里小小别扭了一下,顾染松开手。 “没事,就……后面有车。” 闻澜蝉听出来了,她勾勾唇,不动声色的下车。 顾染慢了一拍,在车里叹了口气,才跟下去。 绕过车头,顾染看到闻澜蝉倚着车窗,懒散的站着。 她走过去,“怎么了?” 闻澜蝉朝她伸手。 以为是要牵手,顾染抬手牵住她。 正要走,她被闻澜蝉拽了回去。 脚下一个踉跄,她撞到闻澜蝉跟前,闻澜蝉扶住她的腰。 两人贴着,对视。 闻澜蝉站着没动,眼波流转的看她。 顾染动动喉咙,一只手牵着闻澜蝉,一只手捧住闻澜蝉的下巴。 然后,侧头亲吻她。 吻的又慢又深,气息深深交缠。 闻澜蝉微微后仰,换了口气。 不让亲了。 她黏人的时候顾染顺着,但也就是顺着,顾染最受不了的还是她欲拒还迎。 学生时期就是。 “闻澜蝉。” 顾染蹭一下她脸颊,“再亲会儿。” 闻澜蝉抱起双臂。 “好歹是公众人物,被粉丝看到怎么办?” 顾染笑了,“我算哪门子公众人物?” 和学生时期不一样,现在的顾染清楚的知道闻澜蝉是故意的。 先顺着她,让她上瘾,再拒绝她,强烈的反差让她欲罢不能。 根本不需要顾染找什么热恋的感觉,闻澜蝉略施小计,顾染就离不开她了。 抬手抱着闻澜蝉,顾染埋头进她颈窝。 第64章 “怎么样才给亲?” “要我发条微博,说你是我女朋友吗?” 闻澜蝉挑一下眉,故作思考。 “合适吗?” 顾染懂了。 闻澜蝉就是想要这个。 不难,顾染本来也没想要隐瞒。 但她现在不喜欢单方面被钓。 于是她松开手,学着闻澜蝉的模样,高高在上的抱起双臂。 “你比我有知名度,你先发。” “发了,亲我,我就发。” 第55章 在追。 闻澜蝉侧头,嘴角弧度微微荡漾开。 她在笑,笑得春风得意,温情脉脉。 这是顾染记忆里的闻澜蝉。 没忍住,顾染扣住她的下巴,扬头吻下去。 吻得很深,长驱直入,像回到热恋,每一次亲吻都热情万分。 闻澜蝉感受到了,她抓着顾染的腰,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喜欢顾染这样,还想要更多。 超市门口有人群来往,顾染克制的收敛,依依不舍的结束了这个吻。 然后问:“你发吗?” 闻澜蝉调整呼吸,“我把账号给你。” 是要让顾染自己发。 顾染在她颈边笑了笑。 “很敷衍啊。” “文笔不行,怕给作词家丢人。” 太久没感受到顾染炽热的喜欢,闻澜蝉迟迟没缓过来。 她把手机交给顾染,就不管了。 顾染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拍了一张牵手照。 想用闻澜蝉的账号发出去,可是左看右看,顾染都不满意。 “构图不行,背景不浪漫。” 闻澜蝉撑着她肩膀,“那你觉得哪儿浪漫?” 顾染说:“不如你画的。” 闻澜蝉沉默。 她很久没画画了,也是真的不喜欢。 但如果顾染想要…… 如果是要向所有人宣布她们在一起这件事,似乎的确是她亲手画比较有诚意。 她问:“如果我自己画,那你呢?” 顾染想了下。 “嗯,等一段时间吧,等施颖新歌发售。” 等那首《重来》。 闻澜蝉微微挑眉,指尖在顾染肩膀上打转。 “等她新歌发售,你发微博说跟我谈恋爱,不怕你俩的cp粉生气吗?” 问的很刻意。 顾染知道她一直介意。 虽然和粉丝说过很多遍,但喜欢磕cp的粉丝就是这样,越解释,她们越觉得磕的cp是真的,否认只是在避嫌。 以前顾染可以不在乎,任由这种谣言传开,反正只是粉丝的臆想,但现在不行,要换作是她,其实也会吃醋。 所以,即便不是公众人物,她也想让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女朋友。 和高中毕业之后一样,谈恋爱的第一天就发到朋友圈,让身边的朋友见证她们的幸福。 这是热恋开始的象征。 “那就是我的事了。” 顾染牵着她进到超市里。 想着顺便把家里的零食库填满,顾染推了辆购物车。 左手还牵着闻澜蝉,紧紧的十指相扣。 闻澜蝉用大拇指蹭了蹭她的皮肤。 有种两人刚谈恋爱的感觉,甜蜜又青涩,明明粘糊到不想分开,却也只敢牵个手。 让人挺怀念的。 “吃薯片吗?” 顾染问着,往购物车里扔了几包不同口味的。 闻澜蝉摇头。 她不爱吃。 顾染也就问问,从零食货架走过去,购物车就差点满了。 她还买了一堆饮料。 最后,填上黄焖鸡的食材。 结完账,大包小包的装了五个袋子。 顾染一只手牵着闻澜蝉,另一只手根本拿不下。 闻澜蝉拎了两个轻的袋子。 两人把东西提到后备箱,顾染松开手,让闻澜蝉坐下。 闻澜蝉抬头望着她。 顾染捧着她的脸,又吻下来。 想过很多次这样的画面,两人下了班一起逛街,一起逛超市,东西买多了一个人提不动,但两个人就可以,零食买多了一个人吃不完,两个人却可以。 这是顾染从高中毕业开始就在幻想的,而幻想的对象,一直都是闻澜蝉。 现在,美梦成真了。 咬咬闻澜蝉的唇瓣,顾染松开她。 “走吧,回家。” 闻澜蝉被她扶着起来,和眼睛看不见时一样,柔柔弱弱的。 顾染笑了声,扶她上车,帮她系上安全带。 然后开车回家。 回到家,顾染去厨房做饭,闻澜蝉则是去侧卧拿了之前留下的画笔和画纸,到沙发上坐着画画。 很久没画了,她握着笔,看着手机里两人牵手的照片,却一点灵感都没有,照着画都不会。 画了两笔就觉得不满意,随手揉成团扔在地上。 顾染做完饭,看到一地的纸团。 她把闻澜蝉牵进厨房,让她先洗手吃饭。 闻澜蝉心不在焉的,吃的不多。 顾染没强迫她,见她不吃了就去收拾碗筷。 闻澜蝉起身去洗澡。 洗完又在沙发上坐着画。 等顾染洗完澡出来,地上的纸团更多了。 她踩着纸团走到闻澜蝉面前,坐在茶几上。 “画画这么难吗?” 闻澜蝉把纸团往她身上扔,“不难吗?” 顾染笑笑,掀起宽松的家居服。 她腰间是闻澜蝉的画,那朵彼岸花。 娇艳欲滴。 闻澜蝉还是第一次看清它的模样。 恢复视力的这一周,顾染都没和她有亲密接触。 伸手摸了摸那朵花的花瓣,闻澜蝉轻声问:“不疼吗?” “疼。” 顾染说:“你捆着我画它的时候更疼。” 闻澜蝉手指一缩。 顾染把她的手牵回来,让她张开手指,覆盖住整朵花。 “想想画它时的感觉,那时候你甚至看不见。” “未来不画画没关系,但不要丢了这项技能,你付诸了努力的。” 手掌触碰着温软的肌肤,掌心热了热。 闻澜蝉眼神晦涩,她跪下来,揽着顾染的腰,亲吻她腰间的彼岸花。 顾染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漂亮的天鹅颈。 闻澜蝉吻向彼岸花深处。 她扣住顾染的手,十指相扣,指尖深深陷进去。 她找到了画彼岸花时的感觉,也知道了该如何画牵手。 激情澎湃的,热恋的滋味。 顾染也找到了。 闻澜蝉站起来,亲亲顾染的额头,把画纸放在茶几上。 单手作画,一只手还触碰着彼岸花。 顾染撑着茶几,膝盖蜷曲着,慢慢紧绷。 和顾染强烈的作词风格一样,闻澜蝉画画风格也很独特,她喜欢浓墨重彩的渲染,牵手没有那么多颜色可以涂抹,她就用同一种色调,增加线条的重合度,两只手牵在一起,紧密不分,连骨头都是融合的。 她在两人手腕接触的位置,花了一朵黑色的彼岸花,花瓣分散,落在两只手上,换个角度看,又是重合的。 顾染侧头,视线模糊的在画里看到几分涩气。 她吐出一口气,到了。 绘画结束,闻澜蝉将画拍下来。 她揉揉眼睛,居然没有任何生涩的感觉。 不疼,也不难受,反而很喜欢。 不是喜欢画画,而是喜欢顾染给她,情/欲。 顾染坐到沙发上,疲惫的往里陷。 闻澜蝉单膝跪在她腿边,肩膀压下来,吻顾染的嘴角。 就碰一下,她抬起视线,望着顾染。 顾染笑着扶她坐下来,“就这么满意你的作品?” 闻澜蝉肩膀一缩,起伏。 “你不喜欢?” 顾染声音哑了哑,“喜欢。” 不然也不会留在身上。 闻澜蝉低头望着鲜红的彼岸花,“不该,不该纹身的……” 她微微喘息,“你喜欢,我可以给你画。” “想要多少都可以。” 顾染摇头。 “不要。” 闻澜蝉呼吸一止。 情绪在她眼睛里发酵。 不喜欢,不喜欢顾染拒绝她。 顾染笑了。 指关节划过闻澜蝉的唇瓣,顾染说:“用这个画。” 闻澜蝉抬眸,眼底的情/欲能滴出来。 她循循善诱:“我教你吧。” 像教她读诗句那样。 顾染挑眉,“好啊。” 那就画。 不眠不休的画。 夜间,闻澜蝉上传微博,发送那张牵手图。 没有文字,惹人遐想。 顾染一手搂着她,一手刷评论。 【好涩好涩,喜欢。】 【闻老师不是不画了吗?】 【是眼睛好了吗?都换风格了!】 第65章 【其中一只像闻老师的手,闻老师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牵手,彼岸花,暗示什么呢?好难猜啊。】 “你粉丝挺懂啊。” 顾染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用的公开账号,光明正大的。 闻澜蝉没理,趴在她身上,快要睡着。 似乎是怕没人发现,顾染又评论了一句:【喜欢】【爱心】 然后把手机一丢,抱着闻澜蝉入睡。 第二天起来,微博后台格外热闹。 她懒洋洋的点进去看。 【没看错吧?顾染?给施颖写歌的顾染?】 【我就说顾染不直,果然好这口。】 【她俩认识吗?】 【刚百度回来,她俩是高中校友!!!】 【不是我想多了吧,这应该就是支持一下朋友吧,还是切错号了。】 顾染挑眉,刷新一下,跳到她和施颖的超话里。 【大家别难过,顾老师只是给高中校友点个赞,表示支持而已!】 【顾染之前就说有前女友,算时间应该是高中认识的,不会就是这位吧?】 【仔细看那两只手,其中一只很像顾染的啊。】 【不会吧,我磕了这么多年的cp……】 顾染看一眼自己的手。 她的手确实好认,常年握笔的原因,她食指往里凹了一点。 闻澜蝉画的特别详细,连两人手背的痣都一模一样,粉丝在超话里随便一翻,就找到了对比图。 本来也没想隐瞒,顾染笑笑,把手机丢到一边,不管了。 “闻澜蝉,起床啦。” 低头把人亲醒,顾染揉揉她的腰。 “还疼吗?” 闻澜蝉躲开,不想理她。 顾染凑过去,在她耳边哈气。 “你粉丝问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你不回答吗?” 闻澜蝉闭着眼,摸到手机,递给她。 起床气,不乐意说话,让顾染自娱自乐。 顾染乐了,打开她的微博,不要脸的在下面评论:【在追。】 第56章 她用尽了手段。 发完,顾染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起来去洗漱。 闻澜蝉还在睡,顾染上楼工作。 忙到十点,顾染下楼喝水,看到闻澜蝉握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 她皱着眉,看起来没睡醒,有点恼。 顾染慢悠悠的看她,“自己当老板就是好哈,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这是被不懂事的员工吵醒了?” 闻澜蝉幽怨的抬眼。 “那不是你在微博上乱说话吗?” 她被文瑾的电话吵醒的,文瑾问她是不是疯了,还说投资商看到了,来问真假。 闻澜蝉没睡醒,也不知道文瑾说的是什么,挺懵。 文瑾让她自己去微博看,就把电话挂了。 闻澜蝉半梦半醒的打开微博,看到她的粉丝疯狂艾特她。 【闻老师你是被盗号了吗?】 【闻老师隐藏多年的性取向就这样暴露了。】 【看闻老师的画就知道她喜欢女生了,只是没想到是顾染。】 【挺般配的其实,但就这样水灵灵的说出来了吗?】 【只有我好奇,施颖知道这个事吗?】 【专注自家吧,这俩又不是你们饭圈的,支持恋爱自由。】 【好奇顾染的态度。】 不止艾特闻澜蝉,还有艾特顾染的。 顾染没发言,闻澜蝉也没有。 两人对视。 顾染挑眉,“你让我用你账号发的,手机还是你递给我的呢。” 有理有据。 闻澜蝉笑了。 气笑的。 “发完就跑?” 顾染抿了口温水,义正言辞:“早上在忙啊,我又不像你,自己有工作室,我不快点写歌就没钱吃饭了。” 闻澜蝉侧头,被她逗乐。 好生疏的感觉,高中的时候顾染才这样和她说话,记忆被拉回,和今天的阳光一样,暖洋洋的。 她说:“那别写了,我工作室还缺个打杂的,没事写写文案发发微博,工资从我卡里扣。” 顾染口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闻老板要包/养我啊?” 闻澜蝉若有所思,“嗯,可以考虑。” 她点点下巴,示意顾染。 “发微博,挽回我的名声。” 闻澜蝉在粉丝那儿,一向很高冷的。 “哦。” 顾染晃悠一下手机,看到施颖的信息—— 【你要官宣?】 她愣一下,想起这事没跟施颖提过。 这些年,习惯了什么事都和施颖说,闻澜蝉突然回到她身边,她重心好像一下就偏移了。 她点进去,回:【嗯,有这个想法。】 施颖:【正好,和你说一声,之后活动就不拉你一起了,粉丝喜欢捕风捉影,你趁早解释清楚吧。】 施颖是公众人物,不方便出面说这些。 两人cp粉是越来越多,之前都没谈恋爱无所谓,施颖也不想让闻澜蝉一直惦记着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都挺尴尬的。 顾染回了个:【嗯。】 她关掉手机,抬眼看向闻澜蝉。 闻澜蝉也在看她。 能看到她刚刚在打字,但回复的不是微博的消息。 视线往下落,闻澜蝉靠在沙发上,无声的吃了个醋。 她想表现的不在乎,但很难。 “施颖看到了,让我解决掉。” 顾染把手机放到餐桌上,水杯也搁置在一边。 “我和她不能说完全没有利益捆绑,娱乐圈的那些……很复杂,但两个人带来的效益的确是比一个人更高,所以我们俩没有特意解释过我们的关系,但对外,只要有人问,不管是媒体还是粉丝,我们都是大大方方的承认只是朋友,而且这七年,我俩都单身,粉丝起哄也很正常。” 闻澜蝉知道很正常,但她不想听。 从顾染嘴里听到这些话,很残忍。 她转身要走,“我上班了。” 看她挺冷静的,顾染说:“等施颖新歌发售,我想好文案了。” 闻澜蝉脚步一停。 没说话,自顾自回房间换了衣服。 出来时,顾染在玄关等她。 闻澜蝉走过去,弯腰要拿鞋。 顾染拉住她的手腕,让她站直,自己蹲下身来,握住她的脚踝,抬高。 闻澜蝉上班穿高跟鞋,顾染单手提鞋,为闻澜蝉穿上。 闻澜蝉低头看着她。 她的顾染,又变回了那个事无巨细的顾染。 体贴、温柔。 穿好,顾染站起来,吻一下闻澜蝉的额头。 “晚上去接你。” 闻澜蝉微微仰头,“就这样吗?” 顾染笑笑,手掌握住闻澜蝉的后脖。 和她接吻。 两人靠向门背,闻澜蝉贴在顾染怀里,和她缠绵。 越这样,就越不想上班。 想一直和顾染在一起。 环住顾染的腰,闻澜蝉仰头,让她亲吻自己的脖颈。 再往深处,要她吻得肆意。 重逢堪比热恋,一亲就一发不可收拾。 顾染掀开她的衣服,往里钻。 两人在门前待了好一会儿,闻澜蝉才整理衣服离开。 顾染意犹未尽的舔舔唇,吞尽空气里暧昧的味道。 她上楼,给施颖发消息:【等你新歌,我和粉丝说清楚,我和她也需要一点时间磨合,抱歉,影响到你了,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觉得不妥,她又发:【等你新歌出售结束吧。】 闻澜蝉和顾染不算公众人物,没什么热度,但如果赶在施颖出歌的时候官宣,以顾染和施颖的关系,大众的注意力可能就都在顾染这儿了。 顾染既不想随便对待和闻澜蝉的关系,也不想让好朋友难堪。 施颖:【嗯,你自己看着办,没事。】 顾染敲了敲手机屏幕,熄屏。 没去管,随便的把手机扔开。 忙到傍晚,去接闻澜蝉。 今天闻澜蝉有事,没准时下班。 可能和顾染在微博的胡言乱语有关系,工作室里挺多人的。 停了车在门口等着,顾染侧头,听里面的动静。 闻澜蝉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品茶。 她对面坐着人,情绪激动的在说话,她似乎不太在意,眼皮子就懒洋洋的一抬。 文瑾和尹筠绮坐在她左右两边,跟护法似的,高高在上的,有古代皇帝那味了。 顾染不免想起她和自己分手的样子。 心里居然没觉得刺痛,反而觉得……挺帅,挺拽。 闻澜蝉就应该这样,仗着出众的能力目中无人。 顾染笑了笑,抬手伸了个懒腰。 等了十几分钟,里面聊完了,文谨送客。 她看到等着的顾染,侧头喊闻澜蝉。 第66章 闻澜蝉在同员工说话,听到声音,她望过来。 顾染侧头,和她目光相撞。 跟着,挑一下眉。 那样子,和高中来等她下课一模一样。 通常这个时候,班里同学就开始起哄,然后闻澜蝉红着脸走出去。 工作室员工素质比较高,没人起哄。 闻澜蝉也没红着脸,大大方方的就出去了。 “我都没给你消息,怎么就来了?” “以为当老板的下班比较准时。” 顾染牵住她,“可以走了吗?” 闻澜蝉摇头,“有点事。” 她最后一场画展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她瞎了,再也不能画画了,把她最后一场画展的画当孤品买,价格越炒越高,结果她在微博放了一张新的,几个炒画的商人不乐意了,来找她谈合作。 她不画最好,以前的画还能接着炒,但闻澜蝉的脾气不是他们能控制的,画不画全凭心情,这就没谈拢。 局面挺难堪。 以前的闻澜蝉是孤傲画家,没所谓这些,现在不一样,她要做商人,得打点人际关系。 这不,得重新找合作商了。 关键是,闻澜蝉的意见和工作团队相反。 她的团队希望把目标放在专业投资商身上,但闻澜蝉觉得他们不懂画,只知道炒作,懒得谈。 进展就一直停滞不前。 闻澜蝉投资的几个小画家又快要办画展,工作室都忙疯了。 当老板的,总不能天天迟到早退。 所以她今天没给顾染发消息,还给员工点了外卖,陪着加班。 “要不一起吃?” 正巧外卖送达,闻澜蝉发出邀请。 顾染往里看。 其实闻澜蝉员工都知道两人的事,只是没得到证实,微博上这么一闹,基本是没什么疑问了,对于顾染的到来,员工们虽然好奇,但都各忙各的,没有哪个特意关注。 感觉氛围还不错,顾染应下。 “嗯,来都来了。” 外卖摆上桌,二十几道菜,满满一大桌。 顾染坐在闻澜蝉身边,夸她:“好大方的老板。” 闻澜蝉斜她一眼。 “吃吧。” 顾染笑着拿起筷子,先给闻澜蝉夹了她喜欢的。 闻澜蝉口味挺专一的,高中到现在都没变。 顾染不一样,她包揽万物的那种,简单来说就是随便,什么都能接受。 一桌子的菜,没有她不吃的。 看她这样随和,尹筠绮调和气氛,“你们俩,正式在一起了?” “嗯。” 顾染从闻澜蝉碗里舀了一勺米饭。 尹筠绮问:“谁追的谁啊?” 八卦时间,桌上的员工齐刷刷的投来视线。 顾染大大方方的笑。 “我追的她。” “我追的。” 闻澜蝉说:“高一就暗恋了,钓了挺久,她才上钩。” 顾染诧异。 她知道闻澜蝉钓她,但没想到闻澜蝉这么要面子的人会当众说出来。 她打趣:“有很久吗?” 她怎么记得,闻澜蝉随便钓钓,她就上钩了。 闻澜蝉点头,肯定。 “很久。” 从背错的《离骚》开始,顾染只是注意到她,没有接近她。 那一年,她用尽了手段。 第57章 她就想让顾染认识她,在意她。 顾染没印象。 “你这个暗恋是指,跟我说话之前还是之后?” 两人是高一快期末才说话的。 闻澜蝉说:“之前,学期开始。” 顾染呆住,没印象。 闻澜蝉摸黑撞到她都是快期中的事了吧? 闻澜蝉笑了下。 不怪顾染不知道,她没说过。 学期开始,她就注意到顾染了。 开学没两天,顾染就因为睡过头被校领导抓到教室门口罚站,语文老师的早读,她愣是站着睡了半小时。 语文老师特别严格,早读结束了谁都不让走,把顾染抓进来,要她背曹操的《短歌行》,闻澜蝉翻了下,想着还没学过,怎么背得出来。 顾染还一副没睡醒的懒样。 但她偏就背出来了,而且口齿清晰,一字不落。 闻澜蝉对着书,问同桌是不是高中都这么卷,同桌说不是,就是台上站着的那个人比较厉害。 闻澜蝉没来得及问她怎么厉害,就听见语文老师又让顾染背白居易的《琵琶行》。 闻澜蝉看着那长长的一串,觉得怎么可能背的下来。 但顾染就是可以。 然后语文老师一笑,说既然都背了,那早读来不来没所谓,就放过她了。 可能中文差的缘故,闻澜蝉很容易就对顾染感兴趣了,她一直在想,顾染这种上课除了睡就是吃的人,是怎么背得那么快的,她想和顾染取取经,但是不敢,觉得顾染不好相处,太混不吝,不正经。 到开学典礼,闻澜蝉作为优秀学生去领奖,她中考分数还可以,领了点奖金。 她那时候比较内向,同桌和她性格相反,看她拿着红包回来,大嗓门的开玩笑叫她请客吃点东西,班里同学也起哄,她握着红包,不好意思说话,但心里是愿意的,她也想跟同学处好关系。 她后面站着的顾染“啧”了声,悠哉悠哉的说:“人家的奖金,你们帮考试啦?” 听起来很随便的口吻,但闻澜蝉感觉她挺不爽这种行为的。 闻澜蝉同桌跟她关系好,跳过去搂她肩膀,“诶呦,假的假的,不会真要她请客的,要不你请我吃吧,想吃冰淇淋。” 顾染笑笑,特别不客气的说:“滚。” 两人打闹在一起,闻澜蝉惊讶的发现同桌居然也没生气,好像这句“滚”根本没什么。 闻澜蝉不太懂这种交际方式,就是觉得挺有意思,之后自然关注顾染更多。 关注着关注着,她偶尔也会制造一些偶遇,比如早上卡着顾染的点从寝室出来,差点迟到,晚上去操场散步,看顾染跟班里体育生一起锻炼。 但顾染从来没在意过她。 顾染人缘很好,闻澜蝉经常看到她在路上和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开学不到一周,她就和全班都打好了关系,明明都是点头之交,顾染就是从来不和她打招呼。 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特别没有辨识度,太透明,所以顾染认不出她。 于是她就想让顾染认识她,在意她。 她用尽浑身解数。 故意背不出《离骚》,知道顾染喜欢在寝室走廊打游戏,聊电话,她就仗着夜盲症撞进顾染怀里。 顾染虽然帮她,但也没怎么在意,就扶老奶奶过马路似的,纯粹的做件好事。 可闻澜蝉心动了,心动到想要顾染和她一样,时时刻刻都想着她。 到期中考,闻澜蝉拿下全班第一,各科老师都各种表扬,唯独语文老师说她阅读理解和作文差了点,让顾染教教她。 被老师捆绑到一起,闻澜蝉心跳加速了一整天,只是顾染没当回事,也没主动来找她。 闻澜蝉想,是她还不够吸引顾染,她就买了几本厚厚的作文选,没日没夜的看。 真的说上话,是临近期末的一场体育课。 跑完两圈解散之后,班里同学都去器材室借球类玩,闻澜蝉同桌找顾染玩乒乓球,闻澜蝉就在同桌身边站着,挺尴尬,顾染视线一偏,懒洋洋的问闻澜蝉:“学霸,玩吗?” 闻澜蝉嚅嗫了一声,说:“玩。” 没人知道她那刻的心脏跳的有多快。 顾染在学校是风云人物,打的一手好球,来围观的特别多,闻澜蝉同桌只能接几手球,之后就被虐的惨绝人寰,被盯着太丢面,她转身就把球拍塞到闻澜蝉手里。 “换你换你。” 闻澜蝉被推一把,走到顾染对面,球在她手里,她挺紧张。 顾染看出来了,笑着说:“没事的学霸,玩玩而已,你随便开,我都能接。” 闻澜蝉捏一下球拍,发球。 出人意料的,又快又漂亮。 顾染一脸惊喜,她快速击打回去,闻澜蝉也没跟她客气,两人打了个有来有回。 周围的同学都在称赞。 打完球,顾染去买了水,分给她喝。 “学霸,看你平时文文静静的,打球挺厉害啊。” 闻澜蝉被夸的不好意思,“学过一点。” 国外重视素质教育,但她不喜欢体育,就选个她以为能轻松点的乒乓球。 学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别谦虚了。” 顾染坐在她身边喝水,大大咧咧的,膝盖抖啊抖,一下一下的蹭过闻澜蝉的腿。 “听你说话,感觉普通话流畅多了,阅读理解和作文学的怎么样了,老师让我教你来着,但我这人不喜欢死板的读书,也教不了你,不好意思哈。” 第67章 闻澜蝉本来挺紧张的,看她这样随意,慢慢就放松下来了。 “没事,我自己能学。” 顾染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学霸啊。” 那节体育课之后,顾染时常找她一起打球,但也就是体育课,平日里大概是不想耽误她学习。 不过两人熟悉了,不用闻澜蝉费尽心思的制造偶遇,路上碰着,顾染会笑着和她打招呼,调戏一句:“学霸,好巧啊。” 闻澜蝉就若无其事的,尽可能落落大方的回:“嗯,挺巧。” 到周末,顾染会给她发信息,问她能不能借作业抄抄,闻澜蝉每次要假装嫌弃她几句,才把作业发过去,顾染就会话唠的和她聊一些有的没的,从明星娱乐到天文地理,好像没有顾染不知道。 闻澜蝉就越来越心动,深陷其中。 可她发现,顾染对谁都这样,她不是独一份。 她不想和顾染的关系仅仅停留在普通朋友。 于是,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时不时给顾染一点甜头,用撩拨的眼神扫她,因为她吃醋也不掖着藏着,都挂在明面,顾染很快就发现了,和她说话的语气渐渐变得暧昧。 但这些,都还不够,她要顾染彻底离不开她。 高二分班之后,闻澜蝉故意和新同桌亲近,冷落顾染。 不在一个人,两人见面说话时间少了,顾染偶尔会来找她,闻澜蝉就表现得冷淡,一副有新欢的模样,可还是会给顾染甜头,继续钓着。 时间久了,顾染受不了,直接问她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 闻澜蝉说:“没有,只是不在一个班,见不到,怕跟你聊多了,每次你走我都舍不得。” 顾染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后来,顾染一下课就来找闻澜蝉,闻澜蝉怎么冷脸她都没生气过。 就这么过了一学期,闻澜蝉离校去画室,顾染每天抓心挠肝的想她,忍不住了,她直接买票找过去,就远远看闻澜蝉一眼。 都说小别胜新婚,闻澜蝉回校之后,顾染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看见她。 但到高三,学业繁忙,闻澜蝉为了让她好好念书,硬是让她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先教她学习,让她把成绩提上去。 顾染语文好,背书快,但不愿意学,闻澜蝉和她谈条件,顾染说想抱她。 闻澜蝉答应,只要她认真学,晚上回寝室之前就让她抱会儿。 顾染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到晚上就带着学习成果来找她要抱抱,两人站在教学楼和寝室之间不起眼的某个角落里,用力拥抱了整个高三。 慢慢的顾染胆子大了,就占她点便宜,有时候揉揉腰,有时候摸摸她的脸和脖子。 两人身高差不多,拥抱经常会蹭到胸口,顾染好几次埋头闻她,想越界。 到高三的寒假,顾染越界了几次。 闻澜蝉来她家,给她补习,顾染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心不在焉的打量闻澜蝉。 不穿校服的闻澜蝉褪去学生的青涩,又娇又艳。 很难不心猿意马。 闻澜蝉发现了,问她想干嘛。 顾染长开手臂,要抱她。 “坐我腿上行不行?” 闻澜蝉眼神闪动,最终还是没拒绝她。 得到闻澜蝉的允许,顾染胆子更大,想要的也更多。 那天她掀开闻澜蝉的衣角,直接触碰她的肌肤,最初只是试探的捏捏腰,闻澜蝉都默认了,然后顾染的手往上挪,摸到内衣,顾染说:“你的款式和我不一样。” 闻澜蝉说:“嗯。” 没太大反应。 顾染得寸进尺,问她:“能看看吗?” 闻澜蝉抬一下手臂,侧头让她看。 顾染到现在都记得。 黑色的,成熟的,性感的,和安*安静静的闻澜蝉有巨大的反差。 顾染扯一下,手指钻进去,又羞又胆大妄为的。 闻澜蝉都没拒绝。 纵容她。 第58章 你快把我吃干抹净了。 现在回想起来,顾染觉得闻澜蝉不止是纵容,还是鼓励她,诱惑她,巴不得她对她的身体产生好奇。 她们正式在一起是高三毕业的暑假,但在那之前,该看的,不该看的,该摸的,不该摸的,顾染都看了摸了。 闻澜蝉18岁读高一,比顾染大两岁,又是国外长大,思想开放,她懂得比顾染多得多。 以前或许还顾虑着点,但过完高三寒假没多久,顾染就成年了。 周末两人在顾染房间里复习,闻澜蝉会把腿搭在顾染腿上,顾染问她问题,她就按着顾染的腿凑过去。 顾染不想读书,偷懒,她从顾染后背压着她,逼迫她读,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等天气热了,顾染对这种有意无意的接触就更敏感,到五月份,闻澜蝉一贴过来,突然就浑身的汗。 闻澜蝉也是。 房间里老风扇“吱嘎”“吱嘎”的响着,怎么都吹不散热意。 顾染给闻澜蝉拿了宽松的短袖短裤,叫她把身上粘湿的衣服换掉。 闻澜蝉拿上衣服想去浴室,顾染一把把她拉住,说:“我妈在客厅呢,不尴尬吗?” 闻澜蝉不喜欢和长辈接触,都是一大早来,钻进顾染房间就不出去了,范女士不太在家,基本碰不上。 今天是意外,范女士中暑,不太舒服,请假在家休息。 “那你转过去。” 虽然有心撩拨,但当着顾染的面换衣服,闻澜蝉还做不出来。 顾染偏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换吧。” 闻澜蝉犹豫两秒,红着脸把衣服脱了。 她动作快,住校练出的三秒换衣服技巧,“唰”一下,顾染什么都没看清。 但看她穿自己的衣服,顾染特别满足。 后来闻澜蝉每次来,顾染都让她把衣服换掉,回去的时候再换回自己的。 当着她的面,闻澜蝉越换越熟练。 有时候作业写累了,顾染就闹着要闻澜蝉陪她玩会儿,她把闻澜蝉抱到怀里,捏一捏,揉一揉,还要感慨一句:“手感真好。” 她越来越放肆,有几次趁着闻澜蝉换衣服去抱她,不让穿,还解开她身上的布料,尝了尝。 闻澜蝉对她纵容到这种地步,顾染有种扒光她,她都不会生气的感觉。 顾染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就是很喜欢闻澜蝉,想抱着她闻她的味道,手控制不住的乱碰。 她觉得是不对的,又忍不住,只能安慰自己,可能女孩子之间都这样,她看寝室里那几个,还经常一起睡,都是贴贴抱抱的。 直到闻澜蝉把她堵在角落里,用吃醋的眼神看她,勾/引她,又牵扯,又失落。 顾染不知不觉的就亲上去了。 闻澜蝉没反应,也没抗拒。 只是很快就跑开了。 亲了一次,顾染就一直惦记着,但闻澜蝉一直躲着她。 周末她给闻澜蝉打电话,问她还来不来复习,闻澜蝉沉默半响,说来。 顾染激动到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 闻澜蝉提着一叠新买的卷子来的,冷着脸叫她做,顾染不想,她就想亲闻澜蝉。 可这次,闻澜蝉不让抱也不让碰,衣服都不换。 猜她大概是生气了,顾染只能乖乖做卷子。 做完,给闻澜蝉检查。 闻澜蝉对着答案批改,说:“你英语能上一百分了,还有点时间,多背背单词,会更高。” 看她公事公办的态度,顾染的心凉到谷底。 “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闻澜蝉说:“不是在理你吗?” “那不一样。” 顾染扯扯她衣角,“对不起嘛,我以为……” 以为闻澜蝉的纵容是和她一样的喜欢。 “不说这些,高考完再谈。” 闻澜蝉敲敲桌面,严肃的说:“高考第一位,你知道的吧?” 顾染委屈,“哦,知道。” 闻澜蝉看着她,“这个表情是干嘛?我欺负你了?” 顾染莫名其妙的就矫情,想掉眼泪。 “你这样,别人跟我表白,你生气什么?你故意的。” “我不能生气?” 闻澜蝉平静的和她讲道理:“你快把我吃干抹净了,你还要接受别人的表白?” “谁接受了?” 后知后觉,顾染品了品“吃干抹净”的意思,“什么快把你……” 她阅读能力,理解能力都一流。 这会儿突然卡壳,挺惹人生气的。 闻澜蝉站起来要走。 顾染把她拉回来,抱在腿上,紧紧的。 “我不跟人谈恋爱,就我们俩在一起,和现在一样,行吗?” “我们一辈子当好朋友。” 闻澜蝉被她气笑了。 “我俩这样叫好朋友?” 顾染不懂这个,她喜欢看书,但喜欢看纯矫情,纯文艺的书,她不爱小说那些,也不太追剧,她不知道两个女人能怎么样。 第68章 “那是什么?” 闻澜蝉踹她一脚,“把电脑打开。” 今天作业做的挺快,闻澜蝉给她找了一部国外的电影。 讲两个女人的,算启蒙剧,有一定尺度。 顾染抱着闻澜蝉,要她坐在自己怀里看。 看着看着,到涩/情的环节,顾染又亲了闻澜蝉。 闻澜蝉不正面看她,她只能亲到脸,然后学着电影里的场面,亲耳朵,亲脖子,亲锁骨。 闻澜蝉全盘接受。 顾染就懂了。 “那我……” 闻澜蝉捂她的嘴,“你想清楚,高考完再和我说,不要一时冲动。” 顾染眨眨眼,表示愿意。 等闻澜蝉松开,顾染说:“可是我还想这样,我每天都想亲你。” 身上捂住汗了,闻澜蝉拍开她的手,把上衣脱了。 “这些,不在一起也可以做。” 她俯身,教顾染接吻。 “张嘴。” 顾染启唇,她覆上去,长驱直入,牵动顾染。 顾染仰着头,呼吸不畅,她松开,说:“笨,换气。” 什么都要人教,读书要教,接吻也要教。 对她动手动脚倒是如鱼得水。 顾染学得很快,搂着她的腰,不知疲惫的亲她。 闻澜蝉累了,躲开,顾染望着她撑起的美人筋,难掩渴望。 闻澜蝉拍拍她肩膀,扶住她,抬起一点身子,问:“这儿想亲吗?” 顾染微微愣,傻乎乎的问:“可以吗?” 闻澜蝉按按她后脖,说:“傻子,自己来。” 顾染生涩的解开她后背的禁锢,埋头。 闻澜蝉慢悠悠的将下巴靠在她头顶,笑了。 高考结束,顾染买了花给闻澜蝉,和她表白,两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暑假的三个月里,两人几乎天天黏着。 顾染打暑假工,闻澜蝉陪着她,空了就出去约会,逛逛街,喝杯奶茶,有时候待在顾染家里,因为闻澜蝉有门禁,不能夜不归宿,谈恋爱这事又不能告诉家里,两人想亲近,就得白天。 窗帘一拉,房门一锁,顾染就毛手毛脚的压着闻澜蝉亲。 刚开始恋爱,刚尝到甜头,她恨不得什么都不干,就搂着闻澜蝉亲。 两人都没经验,顾染得到启发,就去网上搜索视频教学,她的所有实践都来自于闻澜蝉,以至于分开七年,都食髓知味,根本放不下。 即便是现在。 顾染给闻澜蝉倒果汁喝。 “我都不知道,谈恋爱之后怎么也不提?” 闻澜蝉尝了口,推给顾染,“怕你骄傲。” 顾染笑了,“现在知道,也挺骄傲的。” 她接过闻澜蝉不要的果汁,喝了。 一桌子看热闹的人都是磕到了的表情。 回忆起高中,顾染心口胀胀的,发酸,感觉都涌上来,又想不管不顾的拉闻澜蝉亲。 她以前跟黏在闻澜蝉身上似的,前阵子她居然会觉得反感。 闻澜蝉只是在复刻她的行为,她都忘了。 吃完饭,顾染主动把餐桌收拾了,让她们继续忙。 等了大概两个小时,闻澜蝉让大家都回去休息。 没忙完的,明天再处理。 估摸着她这几天挺忙,两人回到家,顾染就没碰她,让她洗个澡,早点睡。 闻澜蝉不大满意,叫她一起洗。 顾染陪她泡了会儿。 闻澜蝉坐在顾染腿上,问:“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顾染挑眉。 “嗯哼。” 怎么可能忘。 “那时候真的以为……” 闻澜蝉望向顾染,轻轻勾勒她的眉眼。 “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 她用了三年,把顾染撩拨到对她不能自控,可仅仅两年,她就逃跑了。 留顾染醉生梦死的七年,现在想来,不止抱歉,还很可惜。 没有亲眼看到顾染走向成熟。 顾染慢慢往后靠,挺随意的。 “现在也不一定对吧,我们可能还是会分开,我以前太固执了,觉得在一起就要一直在一起,其实都没关系,开心就好。” 顾染觉得,她现在才是真的在变得成熟。 从前固执已见的,非要一个理由的,现在都可以放下了。 “不可以。” 闻澜蝉没变,“别的都可以,就是分开不可以,顾染,我没办法再承受没有你的生活了。” 顾染抱抱她,笑。 “我又没说要分开,现在挺好的,但以后的事说不准,我们就顾好现在吧。” 闻澜蝉没说话,靠在她怀里,想着顾染说过的,如果她喜欢一个人,无时无刻都会担心那个人离开她。 到现在,顾染还是不担心她离开吗? 还是……没那么喜欢吗? 第59章 重来。 用半个月解决掉手里的工作,顾染攒了一笔钱。 她没告诉闻澜蝉,闻澜蝉挺忙的,她没事就在书房待着,查查旅游攻略,等闻澜蝉忙完。 闻澜蝉投资的小画家办了场画展,似乎效果还不错,顾染偶尔能刷到营销,小画家的粉丝量涨了不少。 就又等了半个多月,施颖新歌发售。 顾染照例买了百份专辑支持施颖,和她之前每次发歌一样,顺手就传到微博,喊话粉丝记得听。 粉丝涌入她微博,问她到底喜欢闻澜蝉还是施颖。 不想影响施颖新歌发售,顾染没理。 但歌名已经代表很多东西了,惹人瞎想。 【歌名叫《重来》,你品,你细品。】 【谁和谁重来,施颖和顾染吗?】 【明显不是啊,之前施颖还陪顾染唱什么《分手快乐》,摆明就是思念前女友。】 【真是前女友的话,那就是闻澜蝉了,高中校友啊。】 【施颖怎么会同意唱这歌啊,风格都和平时不一样,真为顾染唱的?】 【正主什么都没说,你们管这么多呢,有这时间不如多做点数据。】 【对啊,专注歌吧。】 顾染刷着评论,叹口气。 往常,粉丝只会在意歌好不好,唱的好不好,以及数据好不好。 她还是影响了施颖。 默默追加百份专辑,顾染收到纪倩的消息。 纪倩在准备新歌,邀请她去录音棚。 闲来无事,顾染换了身衣服出门。 纪倩最近状态挺不错的,和顾染上次来录音棚千差万别,她风格多变,对新歌的接受能力比施颖还高。 顾染听了会儿,站在玻璃前,给纪倩比了个大拇指。 纪倩录完歌出来,请她吃饭。 行程挺赶,就在录音棚点的外卖,两人找了个安静的房间,边聊边吃。 “我听了《重来》。” 纪倩抿一口温水,“没想到,施颖能唱小甜歌,感觉很不一样,她唱功很强。” 有的小甜歌一听就知道是口水歌,《重来》明显不是,施颖加了些技巧在里面,非专业歌手很难复刻。 但副歌很洗脑,且难度不高,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一首传唱度出新高的好歌。 顾染笑了,“你这么关注她?” “还不是两家粉丝……” 纪倩叹了口气,没说。 两人出新歌时间总撞上,又都喜欢找顾染填词,风格类似,在粉丝眼里就是“对家”。 娱乐圈像她俩这样活跃度的歌手不多,粉丝也热衷于吵架,纪倩很难不在意。 顾染微微挑眉,“不用太在乎啦,施颖都不太看网上的评论,真粉丝都知道你俩关系好,不会得寸进尺的。” 纪倩低声说:“也没那么好。” 她和顾染关系才算好,和施颖,或多或少有竞争关系。 即便两人不提,相互争夺商务也是常有的事,两边的工作团队都时时查看对方的消息,活动要尽量避开,类似的商务能不接就不接,两人私底下关系如何,并不重要。 也确实和纪倩说的那样,表面朋友而已。 顾染不大关注这些,施颖有什么事会告诉她,加上她自己工作性质,她会尽可能的避开对某些艺人的探索,以免自己产生歧视,没法专注写歌。 纪倩主动说出来,她还挺惊讶。 “既然关系没那么好,粉丝吵架也没所谓吧,你心态刚调整过来,不要太往牛角尖里钻,你们各有各的好。” 纪倩舀了一碗汤给她。 “其实今天叫你来,除了让你听歌,还想跟你取取经。” 顾染笑了,“取什么经?” “你和施颖。” 纪倩问:“你俩关系为什么好,粉丝也和谐。” 顾染眨眨眼,觉得纪倩过分在意。 “我没粉丝的,和她没有竞争关系,对粉丝来说就是圈外人,至于我和她关系为什么那么好,可能因为我俩认识的早吧,她那时候没名气,我还是学生呢,感情比较纯粹。” 第69章 施颖经常说,火了之后身边都是好人,她偶尔分不清谁是真心谁不是,但被背刺的情况不是没有,所以她干脆不交朋友。 纪倩也是她进圈好多年才认识的,不付诸真心很正常。 纪倩在圈子里属于低调派,干实事不搞绯闻的那种,又是前辈,施颖和她只维持表面关系是应该的,谁能想到前辈愿意主动和施颖交朋友。 “算了。” 纪倩放下筷子,“打扰你了,我不强求。” 顾染噎一声,察觉到什么。 离开录音棚后,顾染给施颖打了个电话。 施颖今天在家,准备开直播和粉丝聊聊天,行程是公开的,以至于接到顾染电话还挺奇怪。 “打电话干嘛,不能直接过来吗?” “我在回家路上。” 顾染开着车,打了免提。 “有个事,觉得应该告诉你。” 施颖站在阳台浇花,漫不经心的,“嗯,什么事?” 顾染停顿一下,到红绿灯口,挺犹豫。 “我刚去纪倩的录音棚了,和她聊了聊,你俩最近有联系吗?” 施颖皱眉,“偶尔,除非有行程撞了,你有话直说。” 以前的顾染要说什么就直接说了,不会迂回的试探她。 两人一路走来,知根知底,无话不谈,变成这样,施颖不太能接受。 顾染也知道,是她的问题。 “纪倩好像很在乎粉丝对你俩关系的评价,好几次问我了,我就是在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施颖沉默片刻,呼吸紧住,“我和她有没有事你不知道吗?不用因为你谈恋爱了就这么惦记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红灯跳到绿灯,顾染握紧方向盘,“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意思,我们还是朋友,好朋友。” 施颖讽刺的笑开。 顾染每次都要强调“好朋友”这三个字,有没有闻澜蝉的时候都要强调。 她是喜欢顾染,可她从来没有越界过,她甚至多次帮顾染和闻澜蝉制造机会,知道她们在一起,她也主动远离顾染了。 为什么要和她强调呢? “要直播了,挂了。” 顾染听着电话那头冷漠的声音,情绪无声的往下坠。 怎么可能不知道施颖的心,她也是真的在意施颖。 这七年,她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可喜欢和在意是不一样的,顾染太清楚了。 比如她看到喜欢的东西,会想着给好朋友带一份,施颖通常是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单纯的分享,而对闻澜蝉,她会想用送礼物的借口见她,顺便抱一抱,亲一亲。 因为体验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所以即便是七年的陪伴,顾染也知道不能用感动代替喜欢,她只是关心施颖的状态,希望施颖能和她一样,该放下就放下。 顾染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口问起,就想以纪倩为突破口,但施颖显然不太能接受这种方式。 头一次,顾染觉得自己的嘴挺笨的,话都说不明白。 开车回到家,顾染从电梯出来,看到施颖的助理在门口打电话。 她打了声招呼,小助理把电话挂了,说施颖在直播。 今天新歌发售,施颖直播做宣传,顺便和粉丝聊聊对新歌的想法。 顾染知道。 之前每次的新歌宣传,她都陪施颖一起做的。 小助理犹豫的开口:“你是不是和我姐吵架了?她特意和我说活动不要叫上你。” 以前哪儿会这样。 就算是偶尔有点争端,施颖也都惦记着顾染。 小助理联想到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有关顾染和闻澜蝉的事,又不敢问。 顾染皱皱眉,视线往门里探。 施颖坐在客厅直播,看到她。 目光相撞,施颖不冷不热的收回,继续和粉丝聊天。 “没事的。” 顾染笑笑,“就是不太方便了。” 助理小声说:“可这是你第一次写小甜歌,也是我姐第一次唱这种风格的,粉丝都在问你呢,姐挺尴尬的。” 顾染愣了下。 她又往里看,见施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干脆走进去,大咧咧的进到屏幕里,和顾染粉丝打招呼:“嗨。” 施颖没料到,表情控制着,但看她的眼神快能把她剐了。 顾染若无其事的坐下来,把施颖挤到一边。 “下午好啊,不好意思,来晚了,早上有点工作,刚忙完。” 她这话,施颖立马就回味过来了,粉丝都疑心两人的关系,顾染是来给她撑腰的,施颖是聪明人,不至于直播和顾染吵架,她微微一笑,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跟顾染做宣传。 两人配合默契,没任何漏洞。 弹幕上有找茬的,问顾染恋情的,两人都直接忽视了。 但直播一关,施颖就把顾染赶了出去。 “不要再有下次。” 顾染无奈,“我们还是朋友吧。” “是朋友。” 施颖一手扶着门,“但我不想因为这七年的关系对你的感情生活产生任何影响,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不等顾染回答,她关上门,彻底将顾染隔绝。 顾染无声的站着,久久没回过神来。 电梯门缓慢打开,闻澜蝉站在电梯里,看着她。 听到声音,顾染愣了愣,回头。 远远的,和闻澜蝉对视。 下一秒,电梯门闭合,闻澜蝉的消失在她视线里。 顾染大步跑过去,按电梯。 “闻澜蝉!” 第60章 酸酸的。 来不及了,电梯下去了。 顾染按不动电梯,楼梯是锁着的不能使用,她只能给闻澜蝉打电话。 闻澜蝉没接。 她一边打一边按电梯,两只手都没闲着。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她视线一抬,看见闻澜蝉。 冷冷清清的站着,用一双含怨的眼神看她。 失而复得的欣喜涌入胸口,顾染扑过去,用力抱住闻澜蝉。 “我以为你走了。” 闻澜蝉一直很难哄。 还容易吃醋,一点小事就跟她冷战。 以前闻澜蝉没处可去,顾染要找她去学校就可以,现在不一样,她对闻澜蝉有多少房产都不知道,如果闻澜蝉成心躲着她,她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顾染才发现,她是怕的,怕闻澜蝉离开她。 她又沦陷了。 “嗯,想走的,但……” “你说,要说出来。” 闻澜蝉看到了直播,知道顾染在施颖家里,说不吃醋是假的,她没法忍受两人独处一个空间,于是她赶回来,想亲眼辨明。 可真看到了,她又想走,她看不了顾染因为别人难过的样子。 她全身心都是酸的,她没办法不介意顾染和施颖的关系。 她好难过,她少了顾染的七年,她后悔了,就算顾染不是个合格的恋人,就算眼睛要瞎了,治不好了,她也应该留在顾染身边,不给任何人机会。 电梯降到一楼,她鬼使神差的停住,想到顾染的话,又舍不得。 于是她回来,想和顾染把问题解决了。 她的情绪从来没有这样稳定过。 “我们聊聊。” 顾染牵她进屋。 进了门,两人面对面坐到沙发上。 顾染握着她的手,眼泪汪汪的,带点哭腔,“我今天和纪倩见了一面,她跟我打听了点施颖的的事,我觉得她……我跟施颖提了一嘴,她生我的气,又一直被网友找茬和我的关系,我才去帮她。” 闻澜蝉尽可能用平和的心态问:“为什么生你的气?” “觉得我把她往外推吧。” 顾染低头,“我真没那个意思。” 闻澜蝉知道,顾染一向不让朋友难堪。 两人在一起之后,回校交资料那天,班里男生拉好友来堵她,大庭广众之下和顾染表白,连老师都看见了,顾染就笑笑,收了男生的花,说晚点聊。 班里同学都以为她答应了,但顾染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和男生说清楚,花也还回去了。 但即便知道顾染是这样的人,闻澜蝉还是一次两次的吃醋了。 现在也是。 很难不计较。 闻澜蝉拥住她。 “我会怕,顾染,我怕你有一天发现她比我重要,你就不要我了。” 顾染皱眉,把她拉到怀里坐着。 “没有这种事。” “施颖对我来说重要,但那是朋友的重要,你对我来说重要,是恋人的重要,不能混为一谈。” “我们有可能分开,但只会是我们自己的原因,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我不喜欢分开,顾染。” 闻澜蝉埋头在她颈窝。 听不得分开之类的话,一听到,心脏就跟被针扎了一样疼。 顾染搂紧她的腰,重蹈覆辙后第一次答应她:“不分开,不提分开,我们怎么样都不分开。” 第70章 “谢谢你回来找我。” 谢谢闻澜蝉从国外回来勾引她。 也谢谢闻澜蝉那一刻从电梯折回。 她真的放下了。 放下过往,她要和闻澜蝉好好的在一起。 闻澜蝉趴在她肩膀上,泪如雨下。 两人安静的待了半小时,担心闻澜蝉的眼睛,顾染拉她去清洗,又滴了眼药水。 但闻澜蝉除了眼眶有一点红,别的没什么异常。 顾染俯身吻她眼角。 “疼吗?” 闻澜蝉摇头。 不疼,不酸,也不畏光。 “好。” 顾染拿眼罩给她戴上,“还是休息一下,不舒服的话我们去找文瑾。” 闻澜蝉听她的,不吵不闹的闭上眼。 安抚好闻澜蝉的情绪,顾染惦记着生气的施颖,有些焦躁不安。 这七年,施颖从没跟她生过气。 “闻澜蝉。” 她拉住闻澜蝉的手,请求:“我们一起去找施颖聊聊好不好?” “我不想和最好的朋友闹别扭。” 顾染一直是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的那种人,她不喜欢冷战,不喜欢拖着。 如果不解决掉,她会保持着焦虑,吃不好睡不好。 闻澜蝉不想她这样。 “嗯,我陪你去。” “真的?走。” 顾染扶着她起来,去敲对面的门。 对面是助理开的门。 “染姐。” “怎么了?” “我找施颖。” 顾染牵住闻澜蝉的手,“她还有工作吗?” “没有了,我正打算走呢。” “不过姐在休息,看她心情不太好,要不还是……” 助理犹豫的看着两人牵着的手。 网上的信息坐实,想到顾染和施颖的关系,助理挺难接受的。 她一直以为顾染迟早会和施颖在一起。 可现在,顾染还带着女朋友来找施颖。 “有事?” 施颖端着水杯,出现在助理身后。 助理看她一眼,换鞋走了。 “姐,你们聊。” 施颖微微颔首。 等小助理从电梯下去,顾染说:“聊聊。” 施颖看到戴着眼罩的闻澜蝉。 “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没什么可聊的,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喜欢。” “我们是朋友,这点不会变。” 顾染呼吸微顿,想说什么,闻澜蝉拉了她一把,制止她,然后和施颖说:“我们聊聊,就我们两个。” 施颖迟疑,她看向错愕的顾染,目光来回扫视。 最终同意:“嗯,进来吧。” 闻澜蝉松开手,让顾染先回去。 顾染迷茫的,再次被拒之门外。 闻澜蝉进了门,想摘眼罩。 施颖拦住她,“别摘,有的话我对顾染说不出口,你要是看着我,我也说不出口。” 闻言,闻澜蝉止住。 她伸出手,停在空中,“麻烦你,扶我一下。” 施颖拉住她的手腕,牵她到沙发那儿坐着。 还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 “想聊什么?” 闻澜蝉碰着热牛奶,指尖在杯壁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不想顾染难过……” 开这个口,很艰难。 “我承认,从知道你在她身边开始,我就嫉妒你,我巴不得你一辈子都不理她,但看到她那么在意,我没办法。” 施颖欲言又止。 闻澜蝉问:“以后,你对她的态度是一样的吧?” “嗯。” 施颖坐下来,长叹。 “我说了这点不会变,我刚刚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纪倩。算了,不重要了,做朋友那么多年,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真的生她的气。” “你也可以放心,我一开始是喜欢她,我也想过,趁着她每天烂醉如泥,让她心软,让她喜欢上我,但她偏偏写了《道歉》,我就不抱希望了。” 歌词里,字字句句是对闻澜蝉的控诉,施颖就知道她不可能放下闻澜蝉。其实每一次唱《道歉》,对施颖来说都是一次折磨,也都是在提醒她,她和顾染不可能。 抛掉最初的怦然心动,这份友谊就纯粹多了,只是施颖也很难喜欢上别人。 所以,她会生气顾染和她提纪倩,对她来说没可能的人,她不知道顾染在期待什么。 冷静下来,才想起来她们是朋友,顾染和她八卦一句感情生活没什么,是她太较劲了,乱了分寸。 闻澜蝉点头,“我知道了。” 施颖淡淡的笑开。 “其实,挺羡慕你的。” “不是羡慕顾染喜欢你,是羡慕有个人,一直喜欢你,只喜欢你。” 像梦一样。 施颖在娱乐圈见过太多分分合合,利益纠纷,顾染和闻澜蝉这样,无关利益,只算计感情的,施颖第一次见。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爱到连分手都要扯平的程度。 明明心有不甘,不愿意走回头路,可还是会因为太爱,放下心气和她复合。 施颖想,她可能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她自己也不是这样的人。 闻澜蝉摸索把牛奶放下,然后很认真的对施颖说:“会有的,没有我们这么极端,就只是平平淡淡的爱你。” 看她手指不打转了,施颖一笑。 “借你吉言。” 就聊到这儿,闻澜蝉站起来。 “那,你是自己和她谈,还是我转告?” 能感觉到她话里还是有些介意,施颖说:“不跟她聊了,她挺啰嗦,还矫情,等下又哭,还是你和她说吧。顺便告诉她,我明天开始筹备演唱会,会很忙,会离开很久,不用惦记。” 本来没这么快的,但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挺尴尬,施颖还有些别的工作,干脆一并去忙。 住酒店还比较方便。 “嗯,不打扰了。” 闻澜蝉转身,顺着来的路走出去。 施颖没再扶她,就看着她摸索到门把手,打开门,顾染站在外面,接住她。 施颖歪一下头,冲顾染释怀的笑了。 多年的默契,这一笑,顾染就懂了。 她松口气,扶稳闻澜蝉。 关上门,顾染问:“还好吗?” 闻澜蝉撑着她肩膀,“你问谁?” 顾染无奈,“问你,你的眼睛痛不痛?” 闻澜蝉低头说:“有一点酸。” “我看看。” 顾染要帮她摘掉眼罩。 闻澜蝉摇头,埋进她肩膀。 “不是眼睛。” 她拉顾染的手捂住胸口,“是这里。” 心里,酸酸的。 顾染不知道要怎么办,闻澜蝉又说:“但只是一点点,我能控制。” 第61章 人生赢家。 人在被爱着的时候,情绪是可控的。 闻澜蝉感受到了,她想,她的病可能真的好了。 她慢慢摘掉眼罩,露出没有任何异样的眼睛给顾染看。 “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好到可以向顾染诉说。 比分手之前还要好。 顾染抱住她,“嗯,知道了。” 等情绪再缓一点,顾染说:“忘掉这些,你找个时间,我们去旅游吧。” 闻澜蝉点头。 “有时间,我都有。” 顾染笑了,“想去哪儿?” “南城。” 想从头开始,就从头开始。 顾染犹豫片刻,答应:“好。” 那些曾经故意避之不提的,就重新提一次。 她也想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用两天时间处理好琐事,顾染买了两张回南城的机票,带着闻澜蝉回家。 顾染每年会回来一次,对南城还算熟悉,不过有一年多没回来,有些变化她也是第一次见。 闻澜蝉就更不用说了,有七八年没回来,南城的一切对她而言,都那么陌生。 陌生的环境里,她一路牵紧顾染的手。 顾染提前和范女士说了,一下飞机,范女士就喜滋滋的来接。 顾染远远的看到她举着手招呼,喊:“这儿这儿呢。” 顾染无奈的看闻澜蝉一眼。 “我妈,还是这么张扬。” 闻澜蝉笑了。 上次见面,闻澜蝉看不见,只能听见范女士的声音,算起来是“好久不见”,感觉范女士变了不少。 穿着打扮像富太太,有点小浮夸,但很精神,很贵气。 两人迎上去,范女士一眼就注意到闻澜蝉的眼睛。 “诶呦,小闻这眼睛好啦?” 闻澜蝉笑着点头,“好了。” 范女士不敢相信的捧住她的脸,左看右看。 “真的好了?彻底康复了?” 闻澜蝉柔和的让她随意蹂躏,眉眼弧度弯弯,挺开心。 她喜欢范女士这种大大方方的关心,她从小都没有过。 第71章 顾染拉开范女士的手,“好啦好啦,先回家啦,大庭广众的干嘛。” 范女士不乐意了,“什么大庭广众干嘛?我怎么了?我可是推了麻将来接你的,不知道感恩还……”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顾染搂住亲妈,又闹又哄的。 闻澜蝉在后面看着,满眼羡慕。 从高中第一次见到范女士,她就觉得温暖。 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回家路上是顾染开车,范女士在后座陪闻澜蝉,拉着她嘘寒问暖。 “在一起了可不能再轻易分手了啊,你俩都在明都,互相照应,我也放心。” “不过你爸妈知道这事了吗?要不要改天我拎点礼物上门和他们聊聊?” 顾染皱眉,“妈,别说这个。” 闻澜蝉微微摇头。 “没事,我应该和阿姨说清楚的。” “我爸妈现在都在国外,不用联系他们,他们已经放弃我了。” “啊?” 范女士震惊。 顾染也很少听闻澜蝉提起父母的事,抬眼看向后视镜。 闻澜蝉说:“以前家里就我一个,我爸妈对我要求很严,但他们挺忙的,又没时间管我,说是要求严格,其实就是没事训我一顿,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不满意,我选艺术也是他们逼的,他们觉得我成绩不好。” “你成绩还不好啊。” 范女士可还记得高一看见顾染期中考成绩那回,闻澜蝉第一,顾染倒数。 以至于范女士都打算放弃了,她的教育理念是,顾染开心就行。 谁能想到全段第一的学霸主动给顾染补习。 闻澜蝉自嘲的笑笑。 “没考上重点高中嘛,他们说,普通高中的第一没什么可骄傲的。” 这大概是闻澜蝉讨厌画画的原因。 她的人生,没有自己做过选择。 唯一选择的人,还被迫分开了。 范女士拍拍她,“别听你爸妈胡说,顾染考倒数,但语文作文能拿奖,我就觉得骄傲,那人又不是学习机器,有一处长项也是不错的呀,你学习又好,画画又好,很优秀的呀。” “谢谢阿姨。” 其实闻澜蝉现在没那么在意。 虽然学艺术这条路不是她自己选择的,但她确确实实是有天赋,还靠着这点天赋开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至少衣食无忧。 她爸妈不算没有远见吧,只是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范女士问:“怎么就和爸妈不联系了呢?” 闻澜蝉被问的垂下视线,不由得想起在国外的那些日子。 “我生病出国之后就一直住在医院,我爸妈不怎么过来看我,有时候打电话来问我情况,我那时候情绪不太能控制,总和他们吵架,吵一次病情就加重一点,时间久了,我就没办法和他们沟通了。” “而且,我还有个弟弟,我没怎么见过他,偶然听我爸妈提起过一次,说是又听话又优秀,比我成绩还好,可能他们想要的是这样的孩子吧,我既然做不了乖女儿,干脆就不联系了,省的扰他们心烦。” 真实的故事没这么风平浪静,闻澜蝉和父母闹了多少次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歇斯底里的情绪背后,都是一次次压迫换来的。 每每想起来,闻澜蝉还是会恨。 但也是真的,都过去了。 范女士心疼的把她搂到怀里。 “没事了,不提了啊,以后就和顾染好好的,你就是我亲女儿。你俩呢,逢年过节的回来看看我就行,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闻澜蝉往范女士肩膀上靠了靠,“谢谢阿姨。” 顾染看一眼后视镜依偎着的两人,笑了。 回到家,范女士就进了厨房,忙忙碌碌的,偶尔叫顾染帮忙打下手。 闻澜蝉则是在客厅坐着,处理一些公事。 还是有工作要忙的,只是作为老板,闻澜蝉相对自由。 一个多小时,范女士就做出四菜一汤,喊闻澜蝉来吃。 许久没吃范女士做的饭菜了,闻澜蝉喝了一口汤,笑盈盈的说好吃。 顾染给她夹菜,“我妈可偏心你,我一个人回来是没这个待遇的。” 范女士说:“那是你从小和猪一样好养活,给你什么就吃什么。” 顾染无语。 “有这么形容自己亲生女儿的吗?” 范女士不理她,乐呵呵的和闻澜蝉说:“邻居们都可羡慕我啦,说我女儿从小就白白胖胖的,还不怎么生病,长大之后又野,大街小巷的乱窜,但有一点好的,她没有什么乱发脾气的青春期,从来不跟我吵架的,还经常和我说学校里的八卦,我小姐妹都来问我怎么养出这么贴心的女儿。” 顾染被夸满意了。 “是是是,妈妈教的好。” 闻澜蝉也笑。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吃饱了,范女士问闻澜蝉想去哪儿玩。 闻澜蝉说想回学校看看。 承载了她青春记忆的地方,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顾染立马换了衣服,带她出门。 开车半小时到学校,两人站在门口,对视一眼。 学校大门没什么变化,就是铁门更锈迹斑斑了一点,往里看,感觉一草一木都是记忆里的那样,又有点不同,说不上来。 顾染去门卫大爷那儿压了身份证,表明是哪一届的学生,还报了班主任的名字,门卫和班主任打电话沟通了才放行。 两人牵着手往里走,路过公告栏,看到两张泛黄的照片。 是高中时期的顾染和闻澜蝉。 顾染笑了。 “还摆着我俩呢?” 闻澜蝉看到底下的介绍,写着两人考上的大学。 “应该是用来激励学弟学妹的,普通高中出一个985、211的可不容易。” 看下面的优秀毕业生,最多也就是考上一本。 顾染说:“那挺好的,把我俩摆在一起,很有眼光了。” 话说着,一道身影悄然走近。 “闻澜蝉,顾染?真是你俩啊。” 顾染抬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 “齐老师。” 两人高一时期的语文老师。 她瘦了一点,戴着老花镜,两鬓斑白,但眼睛看起来挺精神。 看到公告栏上两人的照片,齐老师说:“当年顾染考上明都大学,一个个老师都震惊了,各种确认。知道闻澜蝉只考上南城美院,又震惊一回,都以为你俩拿错成绩单了。” 顾染尴尬的挠头。 “不至于吧,我高三多努力啊。” 齐老师笑着说:“那不得感谢闻澜蝉啊,她那时候天天辅导你,给我急的啊,就怕她耽误自己。结果高考真失误了,唉。” 顾染不由得看向闻澜蝉。 闻澜蝉摇头,解释说:“只是失误,和她没关系。您知道的,我写作文特别吃力,高考前背了一周的范文,都是她写的。” 顾染顿时挺直腰杆。 “齐老师,我还是有点用的吧。” 齐老师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 看到两人自始至终牵着的手,就直接确定了。 “那时候就觉得你俩不对劲,这么多年还在一起呢?” 闻澜蝉说:“没,大二就分开了,只是这么多年都放不下。” 难得听见闻澜蝉对外坦诚自己的感情,顾染挑一下眉,有几分感动。 她对齐老师说:“其实这么算的话,我的确是人生赢家。” 赢到了闻澜蝉。 第62章 长路漫漫的浪漫时刻。 齐老师大笑。 “对,人生赢家,你写的歌火到我一周能没收十几本歌词本,问学生知不知道谁写的歌词,却都说不知道。” “唉,习惯了。” 可以说是常态了,大多数人只记得原唱,没人会特别关注写歌词的。 顾染说:“反正写歌词的钱进我口袋了。” 齐老师拍了拍她,“你啊,还是这么贫,你以前不好好读书有闻澜蝉教你,这几个抄歌词的学生成绩还不如你呢,给我气的。” 她说着看向闻澜蝉。 “不过闻澜蝉高三留在学校画室的那些话,到现在还被当成范本供学生参考呢,我们学校把例画都换成你的了,有时间的话去看看?” 没等闻澜蝉说话,顾染就连连点头,“有啊有啊,去看看。” 闻澜蝉拿她没办法。 “看看吧。” 闻澜蝉自己是没多想看的,毕竟那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 但她现在没那么在意了,何况顾染想看。 齐老师领着两人去了画室。 推开门,几个学生坐在画板前,专心致志的临摹讲台屏幕上的画。 屏幕上挂着的,可不就是闻澜蝉高中时期画的人物图,右下角还写着她的名字。 齐老师和上课的美术老师对了个眼神,转头问闻澜蝉:“有兴致给孩子们分享分享心得,或者绘画技巧吗?” 第72章 闻澜蝉犹豫。 “我很久没画了。” 她看向顾染。 顾染懂她,轻轻推了她一把。 “这么多年的经验呢,随便说一点,他们就受益匪浅了,别紧张,拿出你当年教我的气势。” 闻澜蝉被推的往前走了一步,人一露出来,美术老师就认出来了—— “闻澜蝉?” 声音一出,画室的学生都看过来。 学画画的不一定认识闻澜蝉,但同校的学弟学妹一定认识。 美术老师不止一次提起闻澜蝉,还专门说过她封笔不画的新闻。 说多了就容易刷到,闻澜蝉的照片在网络上是能找到的,她戴着纱布站在画墙前的模样,美到被全网转发,成了“忧郁女神”的代言人。 今天却见到了本人。 关键是,她的眼睛看起来很漂亮。 闻澜蝉尴尬的唤一声:“老师。” 美术老师上下打量她。 “你的眼睛……?” 闻澜蝉说:“康复了,之前只是生病。” “哦,这样啊。” 老师眼睛里是由衷的笑意。 “还好,我一直和学生说呢,你不画画太可惜了,你的画真的很有灵气。” 灵气吗? 没有倾诉感情的画也会有灵气吗? 闻澜蝉不知道,她讨厌画画,她以为她的画和她这个人一样,死气沉沉呢。 老师侧身让她进来,“学生们都很喜欢你,来分享分享你学美术的心得,给大家一点鼓励吧。” 盛情难却。 闻澜蝉走上讲台。 今天画室里人不多,但闻澜蝉还是不适应这种场面,看着台下几双和自己对视的眼睛,她紧张的望向顾染。 顾染抬手,像学生时期那样,“老师,我能分享分享不?” 美术老师不认识她,迷茫的看向齐老师,齐老师无奈的说:“我们学校建校几十年,唯一一个考上明都大学的。” 美术老师恍然大悟。 “是你啊,顾染对吧?” “天哪,你在我们学校更出名,从倒数一跃到明都大学,他们考试的时候都转发你,拿你当锦鲤。” 这个倒是没想到,顾染拍手,“确实,我运气超好的,之前模拟没考过那么高的分,那一年分数线还降了,我们专业选的人不多,我是误打误撞。” “可不敢说,快,给同学们分享一下。” 老师态度都不一样了。 顾染得意洋洋的走上讲台。 “来,大家安静。” 她做了个手势,特别张扬。 “曾经的全校第一来给你们分享经验了。” 台下的齐老师习以为常,美术老师没晃过神来。 气氛被她这么一渲染,瞬间就不紧张了。 闻澜蝉有种回到高中的感觉,于是不客气的怼她:“不,你不是。” 顾染诧异的捂住嘴,“我不是吗?那是谁啊?”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惊呼一声。 “哦,是你,蝉联三年。” 台下哄堂大笑。 美术老师问:“她一直这样吗?” 齐老师摇头。 “平时挺正经的,除了不太认真学习,各方面都挺好的,也有分寸,但一遇到闻澜蝉吧,就跟失智一样。” 美术老师想起闻澜蝉在微博更新的那幅画,茅塞顿开。 “她俩……?” 齐老师没说。 台上,闻澜蝉忘记了尴尬,温声回忆着高中学美术的经历。 算不上什么心得,她那时候就是为了考高分学的,她也不喜欢那些,只记得每次作业布置下来都特别痛苦。 她说:“有阵子我在想,我这么努力究竟是为什么,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难道就是我想要的吗?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啊,画画只会让我觉得痛苦。” 说着,她看向顾染。 “到最近我才理解,我努力是我眼下只能做这些,但我的努力绝不会是白费的,我可以不喜欢画画,但我能够依赖它,我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我想说的,想做的,就都藏在画里。” “它给我自信,也让我变得耀眼,因为有人可以从我的画里读懂我,那些说不出口的,我就都画给她。” “所以我想和大家说的,选择艺术这条路,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至少要拼尽全力的去做,如果很多年以后,你发现这条路不适合你,或者你还是不喜欢,在你能够自己做主的时候,勇敢的放弃它。” 齐老师挠挠头,小声问:“这样说合适吗?” 美术老师耸耸肩。 “选艺术的,还真没几个是因为纯粹的喜欢,与其未来一直做不喜欢的事,不如干脆一点放弃,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闻澜蝉说:“眼睛看不见的那些日子,我握到画笔都会觉得恶心,但回过头来想,我好像都不记得那时候的心情了,于是我尝试着又画了一次,比之前每一次画画的感觉都要好。” 说的是微博上那张。 那是闻澜蝉画过最享受的一次。 她想,或许偶尔捡起画笔也不错。 台下学生积极提问,还有直接问到闻澜蝉这种程度的画家一个月能赚多少钱的。 美术老师赶紧来维持场面,不让问了。 “咱不聊隐私话题哈,就分享到这儿吧,你们接着画,今天受益匪浅,得交一百张速写给我。” “啊?” 教室里叫苦连天,趁着混乱,顾染偷偷摸摸的拉闻澜蝉走了。 “可算出来了,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喜欢待在教室,闷闷的。” 看到他们,顾染就容易想起寒窗苦读的那些日子。 每天被逼着刷一张又一张的卷子,实在太痛苦了。 两人走到操场,和煦的微风迎面吹来。 顾染张开双臂。 “那时候最喜欢和你逛操场了,一周两节体育课,我就惦记着,快到体育课我就计时,会提前开心好久。” 闻澜蝉笑了,“我喜欢大课间,排队的时候,能看见你。” 两人不在一个班,但排队的位置是固定的,每天都一样,在操场被训话的那二三十分钟里,闻澜蝉的目光会穿越重重人海,准确无误的落到顾染身上。 顾染偶尔会回头来看她,闻澜蝉就波澜不惊的挪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等顾染失望的转回去,闻澜蝉又会看她。 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小游戏,每天都如约进行。 但闻澜蝉更喜欢下雨天。 没有大课间,那半小时都可以自由活动,顾染会找理由来找她,两人就站在走廊上,听着雨声聊天。 顾染会亲密的蹭蹭她的肩膀,捏捏她的手指,做些小心又大胆的事。 那种暧昧,只在学生时期存在。 现在顾染都是大大方方牵她的手。 两人在操场上走了几圈,顾染问:“你是不是有重新画画的打算?” 闻澜蝉不否认,“可以考虑,但暂时不想,而且就算画也不会对外售出了,我的画都被炒成天价了,复出就真变成炒作了。” 那倒是。 顾染搂住她,“没事的,不画就不画呗,但我也有点好奇,你一幅画到底可以挣多少?” 闻澜蝉挑眉,“你怎么不说说你写歌一首可以挣多少?” 顾染比了个数字。 “我没瞒着你啊,这都有市场价的,我写一圈爆一首的锦鲤体质都传遍歌手圈了,他们就喜欢找我写歌,但给价还是要看他们背后的经纪公司给不给力,像施颖和纪倩,就比较大方。” 闻澜蝉笑一声,往前走。 “那我的买家比你的要大方点。” 顾染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是闻澜蝉赚的比她还多点。 顾染是单纯的写歌卖版权,偶尔赚点外快是和施颖录录节目什么的,闻澜蝉不止卖画,她还办画展,有固定的粉丝群,赚的多不奇怪。 顾染一声长叹。 “富婆,求包/养,不想工作了。” 闻澜蝉点头,“可以,我还缺个助理。” 顾染面露难色,“正经的那种助理吗?” 闻澜蝉望向她,眼神悠悠。 “当然不是。” 顾染笑出声。 她仰头看一眼风和日丽的晴空,突然觉得今天挺不错。 牵着闻澜蝉的手举向天空,顾染拍了张照。 “官宣吧,今天就是我要的,长路漫漫的浪漫时刻。” 第63章 @闻澜蝉 那天,顾染发博—— #顾染:道歉是你,扯平是你,重来还是你@闻澜蝉 配图是两人在操场散步时牵着的手。 闻澜蝉高冷的在微博发了个“嗯”,没表情,没配图,甚至都没艾特顾染。 但先后发博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什么意思明摆着。 当晚,自认不是公众人物没什么流量的顾染第一次冲上热搜,各平台议论纷纷,把两人扒了个底朝天。 第73章 什么高中时期就眉来眼去,大学异地各种往返明都和南城,自称校友的现身说法,还有些胡说八道的来博眼球的,两人都默契的选择忽视。 顾染拿网友的猜测当笑话看,看的正起劲,突然刷到她和施颖的cp粉发的文案,说磕了她和施颖七年,越磕越觉得两人没可能,但至少两人都是单身,可以继续做梦,现在这场梦破碎了,让人很难接受。 顾染唏嘘,说不上来的惆怅。 粉丝大多是理智的,毕竟她多个社交平台发言说过她和施颖只是朋友,每次被采访也从来没有任何暧昧的言论,被吸引来一开始大多只是羡慕她和顾染的友谊,时间久了才往偏了想,顾染的这条微博,的确是破碎了一场又一场的美梦。 但这是迟早的,顾染反而做不到一直欺瞒粉丝。 刷评论刷到半夜,闻澜蝉早就睡了,顾染睡不着,下楼找水喝。 厨房灯一开,范女士从房间里出来。 “还没睡啊?” “口渴。” 顾染从冰箱里拿了可乐。 范女士没好气,“不要总三更半夜喝冰镇的汽水好吗?” “略。” 顾染手疾眼快的拧开瓶盖,猛地灌一大口。 喉咙舒服了,身心也舒畅了。 范女士拿她没辙,“明天我告诉小闻。” 顾染笑了笑。 “妈,你好幼稚。” 听出顾染语气里带有的一点点伤感,范女士问她:“不开心吗?” 顾染摇头。 “故地重游,很开心啊。” 范女士了解她,“你戒酒之后,忍不住才会大半夜的来喝汽水。” 其实不止这个,顾染有阵子还暴饮暴食,给范女士吓坏了。 “没到那个程度啦,就……” 顾染又喝一口,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真的是开心的,看到闻澜蝉躺在我身边,我学生时期的梦想就实现了,但看到那些支持我和施颖的粉丝一个接着一个的发感想,发视频,觉得有一点难受,好像是我没做到她们期待的那样,让她们失望了。” 顾染是个很感性的人,她朋友多不是因为她有意的和谁维持关系,而是她能很敏锐的感知到别人的情绪,然后感同身受的为人着想。 现在也是,那些未曾谋面的人,会让她难过。 范女士说:“其实问题在于她们往陌生人身上寄予了太多情感,你和小颖没做错任何事,但身为公众人物,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应该告诉她们,不管你有没有女朋友,你和施颖的感情都不会变。” “不过这个分寸很难把握,控制不好,爱你的人都会受到伤害。” 这个“爱你的人”,指的是闻澜蝉和施颖。 顾染知道。 “妈你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待会儿。” “早点睡啊。” 范女士揉揉她脑袋,打着哈欠回去了。 顾染把可乐喝完,去刷了个牙,上楼睡觉。 在南城待了好几天,每天就吃吃喝喝睡睡的,偶尔带闻澜蝉故地重游,刻意避开网络,顾染心情好了不少。 离开南城的前一天,她买了点烧烤的食材和工具,带闻澜蝉和范女士去郊区露营。 范女士带了一副扑克牌,见着有别的来露营的,就自来熟的打牌去了。 闻澜蝉带了画画工具来,可能心情好的缘故,她说要给顾染画一幅肖像。 顾染埋头准备晚餐,看她真的要画,笑着说:“画风景吧,我要站着给你画,你晚饭就没着落了。” 闻澜蝉拿起画笔。 “没事,你忙你的,动态的也能画。” “这么厉害?” 顾染抬头看她一眼,惊讶到了。 “网络上对你的评价还是片面了点哦~” 和闻澜蝉相处久了,顾染慢慢发现,她所展示出来的,被人们熟知的,都仅仅是她的一点天赋。 她能直接画动态这事就没被报道过,更不要说她眼盲还能画出彼岸花这种惊为天人的技能了。 顾染感慨:“你要是眼睛没康复,表演个盲人画画,感觉能卖的更贵。” 闻澜蝉挑眉,不否认。 还真有投资商和她提议过。 但她不想博这种热度。 顾染乐呵的说:“要是开个直播,我哗啦啦的流着眼泪给你打赏。” 闻澜蝉笑了。 她信,这真是顾染能干出来的事。 “嗯,打算给我打赏多少?” “都给你。” 顾染说的很随便。 闻澜蝉秉持怀疑态度。 “不太真诚呢。” 顾染拍拍手。 她手上沾了油渍,拍不干净,只好说:“我手机在口袋里,你要多少自己转,支付密码没变过,你记得的吧?” 高中刚有银行卡那会儿,顾染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闻澜蝉去银行取钱,还特意和闻澜蝉演示一遍,告诉她银行卡的密码。 闻澜蝉叫她别这么没心眼,顾染说:“你又不是外人。” 后来顾染每年的压岁钱都存在银行卡里,只要闻澜蝉有想要的,她就转钱给闻澜蝉网购。 硬生生把闻澜蝉一个喜欢逛实体店的养出网购的习惯。 “现在不用。” 闻澜蝉懒散的动着画笔,“有需要我不跟你客气。” 顾染笑笑,“行。” 两人安静下来忙自己的事,闻澜蝉快画完时,顾染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她手里都是烤串,正炭烧着,腾不开手。 “帮我接一下电话。” 闻澜蝉站起来,摸着她牛仔裤的口袋取出手机。 没有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顾染说:“开免提吧。” 闻澜蝉接通,把手机放她耳边。 顾染给烤串换了个面。 “喂,你好?” “您好,请问是顾染顾老师吗?” “我是明都节目组负责人,之前我们有过联系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顾染隐约有点印象。 有档综艺想找她和施颖录制一起,但施颖忙着出新歌就拒绝了,她一个写歌的上综艺节目很奇怪,自然也拒绝了。 居然又来找她。 “嗯,有什么事吗?” 对面说:“是这样的,我们重新邀请了施颖老师,她答应来做一起的嘉宾,我们这期节目是有关友谊的,本来想邀请施颖老师的圈内好友,但施颖老师说她在圈内没有特别好的朋友,请谁都可以,我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老师您最合适。” 顾染犹豫的看向闻澜蝉。 其实施颖刚入行的时候在圈内朋友不少,她火了之后没少被背刺,才慢慢减少和圈里人的交流。 如果节目组真的请别的艺人和施颖逢场作戏,肯定会被观众看出来。 但她现在和施颖的关系,也挺尴尬。 “我考虑考虑吧,晚点给你答复。” 她说完,闻澜蝉帮她挂了电话。 手里的烤串熟了,顾染撒上调料,喂到闻澜蝉嘴边。 “尝尝。” 闻澜蝉咬了一小口,“嗯,好吃的。” 看出顾染不想提刚才的事,闻澜蝉主动说:“我不介意,你可以问问施颖的意思。” 顾染愣住,“你不介意?” 闻澜蝉一向介意这些的。 她占有欲那么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闻澜蝉接过她手里的烤串。 “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但这期节目是关于友谊的,你觉得亏欠粉丝,正好可以在节目上说清楚,而且你和施颖的关系也需要缓和,我之前不太信任你,才会一直吃醋,可能看到你们俩互动,我还是会吃醋,但我觉得这个正常。” “只是工作而已,只要施颖没意见,那我没问题。” 看闻澜蝉面上云淡风轻的,顾染能感觉到她在刻意隐藏情绪。 怎么可能真的不介意呢,闻澜蝉从回国开始,只要听到有关施颖的事,眼睛就会疼。 她是不想要顾染为难。 顾染也一样。 她抬起手,想抱闻澜蝉,想起满手的油,又放下。 “你帮我打给施颖吧。” 闻澜蝉咬着烤串,按出施颖的电话。 拨过去,顾染先出声:“明都栏目组找我,说综艺的事。” 施颖不冷不热的:“嗯,我知道。”、 节目组是问过施颖的意见,才给顾染打电话的。 施颖没所谓这个事,综艺而已,都是剧本,谁来都一样。 顾染没那么多上节目的经验,才比较谨慎。 “你真的愿意我去吗?” 施颖问:“那我最好的朋友不是你吗?” 闻言,顾染嘴角舒展开。 施颖这样一句话,她这么些天担忧的,就通通都消散了。 “行,最好的朋友,我们明都见。” 挂掉电话,顾染对闻澜蝉说:“谢谢。” 第74章 闻澜蝉把手机塞进她口袋。 “我答应过你的。” 有话就说,要好好谈这场恋爱。 她做到了。 顾染知道。 把烤好的烤串装到盘子里,顾染洗干净手,抱住闻澜蝉。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醋的。” 第64章 失而复得。 没有急着回明都,离开南城之后,顾染和闻澜蝉四处旅游,把学生时期梦想过的城市都去了一遍。 临近综艺录制,闻澜蝉工作室来了笔新的投资,两人才不得不回。 拉到新的投资,闻澜蝉请工作室的员工吃了顿大餐,顾染跟着去蹭饭,听她说工作室之后的规划。 “几个新人画展的收入还不错,值得继续培养,暂时不要让她们参加商业活动,多提炼自身能力才是王道。” 说着,闻澜蝉瞥埋头吃饭的顾染一眼,“有个别骄傲过头的,让她练练蒙眼画画,保不准能赚点同情。” 顾染差点呛住。 闻澜蝉问文瑾,“小枝怎么样?” “挺不错,已经适应了校园生活,成绩跟不上普通学生,但画画越来越有灵气了,去看过她几次,情绪稳定,能正常沟通。” 文瑾也看向顾染,“听说有人一直默默资助,给我们省了好大一笔钱呐。” 闻澜蝉若有所思,“是吗?真该谢谢她。” 顾染抿抿唇,懒得说话。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哪里是开会,分明是挤兑她。 吃完饭回家,闻澜蝉在车上看小枝的症状报告。 “你打算资助小枝到什么时候?” 顾染单手握着方向盘,无所谓的说:“等她能自己赚钱呗,读高中而已,能花多少。” 以小枝的文化课成绩是考不上大学的。 估计满十八就得自力更生了,但她心理还是小孩子,要是没有一技之长,得一辈子靠人资助。 顾染帮她,也不止是帮她。 闻澜蝉说:“我打算等小枝成年,就帮她办画展,给她的合同和正常画家是一样的,她养活自己没问题。” “但她心态和普通人不一样,她不会知道要感恩资助她的人,我能正常拿到她办画展卖画的分成,你不能,资助的钱可就打水漂了。” 顾染笑笑。 “没事啊,你赚等于我赚。” 闻澜蝉扫她一眼,眼波流转,一点点无情,又撩人。 “做梦。” “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顾染大笑。 “可以,我喜欢。” 到红绿灯路口,顾染停下车,点点方向盘,问:“你会开车的吧?” 闻澜蝉挑眉,没答。 顾染猜到她会这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闻澜蝉被这样一句话挑动神经。 她关掉手机,紧张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转。 有过先例,她怕顾染介意。 “我那时候,就是想要你载我。” 察觉到闻澜蝉的情绪,顾染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但就算你会开车,我也一样可以载你的,我说出来只是希望你不用再装下去,哪天我要是累了,你也可以开车载我,对吧?” 顾染温柔的语气,让闻澜蝉紧张的情绪慢慢舒缓。 其实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顾染一直这样,温柔又有耐心,不论闻澜蝉有任何问题,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开解,只是经历过上一段刻意报复的复合,闻澜蝉对这段关系如履薄冰,一时忘记了顾染真正恋爱是什么样。 她要重新适应了。 但这是她想要和顾染谈的恋爱。 “知道了。” 闻澜蝉把她的手拉回方向盘上,“绿灯了。” 顾染踩动油门。 “明天,你送我去录制吧。” 闻澜蝉往后一靠,情绪调整过来,“好。” 拐过几个路口到停车场,顾染停下车,侧头和她说:“你明天要是没事,要不要当观众?或者后台等我?” 当观众可能被拍到,但在后台等着,又太无聊。 顾染思来想去觉得都不妥,干脆让闻澜蝉自己选。 闻澜蝉说:“都不想。” 眼不见为净。 两人下了车,并肩进到电梯。 顾染按下楼层按钮,看着她。 “来吧,想让你陪我。或者我给你安排角落一点的位置,你戴个口罩,前排摄像头拍不到,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一句“想让你陪我”,就让闻澜蝉心软,说不出拒绝的话。 “合适吗?” “你是我女朋友啊。” 电梯门开,顾染做了个请的手势。 闻澜蝉走出去,顾染跟着,先去敲施颖的门。 等了两分钟,施颖打开门,递出一张观众席的票。 “其实你可以直接带她进去的,不用这么麻烦,还自己买票。” “不想走后门。” 顾染接了票,道谢。 施颖和她说了几句明天的安排,把流程表发给她,让她记住,明天一早就得彩排,晚上正式录制,可能会到很晚。 “知道了,谢啦。” 顾染转身要走,想起来,又说:“明天不跟你一起去,不用等我。” 施颖早有预料,平淡的“嗯”了声。 顾染冲她摆摆手,两人各自进屋,和平日里无异。 换了鞋,顾染把票交给闻澜蝉。 “你走前门走后门都行,不过检票进去的话会收手机,我是不想占用别人的名额才给你买票的。但我*没渠道买,抢不着,只能拜托施颖了。” “嗯,明天再说。” 闻澜蝉兴致不高。 她高中其实挺喜欢看综艺的,后来忙了,眼疾又发作,她就几乎没看过。 对这个,早就没兴趣了。 顾染随她了,“嗯,那就早点休息。” 闻澜蝉没说话,推开侧卧的门。 以为她要去侧卧睡,顾染跟过去,“干嘛?” 闻澜蝉站在床尾,指着墙上的那幅画。 “取下来,挂到你房间。” “别吧。” 顾染到现在都不敢直视这副画。 太尴尬,太赤/裸,太色/情。 闻澜蝉坚持,“那我明天不去。” 拿她没辙,顾染把画取下来,挂到主卧。 还是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每天睁开眼就面对这种画,光是想想,顾染的脸就烧起来了。 闻澜蝉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观赏。 “果然,挂你房间更好看。” 早就想这么做了。 “我以后还会画。” “就画你。” 在南城画的那张,范女士说喜欢,就送给她了。 闻澜蝉还想画很多很多,挂满这个家。 把这儿变成属于两人的画展。 顾染低声笑,突然就能接受了。 “不讨厌画画了?” 闻澜蝉说:“画你可以。” 不讨厌。 甚至有一点开心。 顾染揉揉她后脑,“给你画,画多少都行。” 对明天有一点点期待了,闻澜蝉说:“明天我能带画本去吗?就画速写。” 顾染思考片刻,点头。 “嗯,我跟节目组说。” 闻澜蝉稍许满意,去挑了身全黑的衣服,带领子和帽子的,能把自己捂住。 顾染去洗澡,让她顺便帮自己挑一身。 闻澜蝉给她挑的西装,黑白搭配,职业风,干练精简,乍一看挺普通的。 到第二天出门,顾染换上,在镜子仔细打量。 普通又不普通,挺眼熟,又不是顾染自己的衣服。 但尺寸又刚刚好,连腰都收的不多不少。 顾染自己的衣服都没这么贴身的。 她转头看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闻澜蝉,问:“这你的衣服吗?” 闻澜蝉翻着速写本,头都没抬。 “给你定制的,合身吗?” 顾染诧异,“什么时候啊?” 闻澜蝉说:“回国之后没多久。” 早就想送了,一直没来得及。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想让顾染穿着她定制的衣服去录节目。 不是给顾染打上“所有物”的标签,顾染给了她很多信心,她也想支持顾染一次。 顾染系上扣子,轻松的抬抬胳膊。 “舒服,走了。” 出门正好碰上施颖,她助理也在,两方打了个招呼,一前一后的开车往录制现场去。 施颖先下的车,粉丝一圈一圈围着,被保安堵在栏杆外,她们挥着手,激动的喊施颖的名字。 顾染从她后面的车里下来,低调的戴着帽子和口罩,粉丝一时都没认出来。 闻澜蝉没下车,跟着保安的指示把车开到停车场,然后直接从后门进去。 还没开始正式录制,观众都没进场,闻澜蝉就在后台待着陪顾染。 第75章 顾染去化妆,她就一个人坐着,无聊的画画,偶尔观察一下来的嘉宾。 这场录制请了不少闻澜蝉眼熟的人,连纪倩都在,很下血本了。 闻澜蝉没来录制现场看过,被勾起一点好奇心,看她们去彩排,闻澜蝉站在大屏幕前,一边观察一边画。 不止画顾染,她把整个场地的模样都画出来了,还画了站在顾染身边的那些人。 很有意思,一个个平日里被粉丝包围的大明星,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和顾染看起来没什么分别。 闻澜蝉以前总是画景物,用浓墨重彩的颜色,想象多于现实,画着画着就恶心了,她现在突然觉得画人挺有意思的,每个人的表情,在她的画里,都可以有很多的小秘密。 例如顾染,漫不经心的,一副等下班的模样。 例如施颖,眼神有点躲闪,但不是对顾染,她和顾染互动很正常,就是朋友之间那样,顾染挺有分寸,开玩笑也是适可而止,两人有被调侃,但都在朋友范畴里,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闻澜蝉先画的她俩,然后画纪倩。 纪倩在看施颖,这种眼神最难捕捉。 她每次看过去,施颖都躲开了。 闻澜蝉画完最后一笔,节目彩排到尾声,主持人让大家坐下来,聊聊为什么能成为朋友。 顾染说:“缘分吧,在便利店门口遇见她,那时候我刚分手,染上一些不良习惯,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幸好有朋友在身边吧,后来我慢慢明白,这个世界哪儿有时间抛弃我,是我太自怨自艾。” 她看一眼施颖,看一眼纪倩,又看到站在后台闻澜蝉。 “我希望大家知道,那些留在你身边的人很重要,陪伴或不可缺,失而复得的也很重要,要珍重,再珍重。” 闻澜蝉向她投去视线。 两人相视一笑。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