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弃养的怪物小鸟结婚了》 第1章 《和弃养的怪物小鸟结婚了》作者：冬季忧郁综合症【完结+番外】 简介： [傲娇小傻鸟攻x敏感天然呆受] 简容是个普通社畜，偶然认识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一段时间的恋爱后，他很快就和对方迷迷糊糊地结了婚。 新婚之夜，简容半夜从噩梦中醒来，发现床边的丈夫不见了。 他打开窗，外面紫色天空一轮红月。底下是漆黑一片纵情欢笑的怪物。 坐在最上面那个瞧见他之后，愣了一下，展开翅膀朝他飞了过来。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怪物却低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你已经抛弃了我一次，还要抛弃我第二次吗？”那怪物说。 - 利尔多斯是一只落入地球的异世界小鸟宝宝，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自愿给他上供食物的人类幼崽。 利尔多斯昂首接受了上供，没想到那个人类幼崽还胆大包天地要把自己带走！ 他扑腾小翅膀怒了：我可是王室血统，怎么能跟你同住！ 幼崽偏头看了看他冒黑烟的头顶，从草丛里抓了一把他赖以进食的黑雾团成团放到他嘴边：吃吗？ 利尔多斯慢慢收起了翅膀，有些屈辱地点了点头：吃。 后来这个人类幼崽抛弃他，独自离开了。 利尔多斯很生气，飞越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这个抛弃他的坏人。 利尔多斯试图阻挠坏人的幸福生活，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坏人领了证结婚了。 事已至此，利尔多斯也只能原谅他了。 结婚当晚，枕边人睡着后，他主持怪物们的宴席到一半，他的新婚伴侣推开了窗，和一院子黑漆漆的怪物对视上了。 利尔多斯：……你听我解释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天作之合 甜文 萌宠 主角视角：简容 利尔多斯 一句话简介：鸟不离不弃，鸟好；人坏 立意：爱可以跨越艰难险阻 第1章 “大家看黑板啊，接下来我们要学的内容有点难的，大家认真一点啊！” 听到这话，下面不少小崽子们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黑板上。小老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转头在黑板上写板书。 甫一转头，身后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杯子碰撞的声音。 小老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上一节课是体育课，孩子们都在外面玩疯了，回来都一头的汗，教室里的风扇有点年头的，转起来吱吱呀呀的，开了么有点吵，不开么孩子们又热。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孩子兴奋劲儿过得太慢，每次体育课后面的课老师们讲起来都有点费劲儿。 不过还是有一些孩子可以很快静下来，都是一些很文静用功的孩子。 小老头写完板书，转头面向大家，开始讲起今天的课程内容。 今天的课程是乘法和加减法的综合运算。课程讲解之后就是随堂练习。小老头随机在黑板上写了几套题让大家做，随后就背着手走下讲台看孩子们的做题情况。 走到窗边靠后的位置时，小老头脚步顿住。 这个孩子的草稿纸上连题目都没抄全。 小老头皱了皱眉，看向这个孩子。 他好似也感受到了来自老师的视线，有些紧张地抿着唇，手指也紧紧地抓着笔，指尖都因用力而泛了点白。他看着黑板，重重地眨了几次眼，随后低头犹犹豫豫地在纸上写了个33。 小老头本来还有点生气，看他这幅样子气顿时消了大半。 他拍了拍他有些瘦弱的肩膀，道：“简容啊，是不是看不太清黑板上的字了？找个时间让你家长带你去看看眼睛是不是近视了。” 简容抬眼看了眼这个姓张的老师，点了点头，小声回了句“好的”。 张老师又慢慢踱步去看别的同学做题了。 简容望着张老师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色的格子衬衫，外面加了一件棕褐色的外套，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裤，脚上搭配的是一双看得出褶皱但打理得干净锃亮的皮鞋。 有黑色块状物缓慢地浮现在张老师背后，它们看起来很轻盈，像是某种漂浮着的絮状物。它们绕着张老师的身体，缓慢浮现萦绕。 像是老师的黑裤子产生的“孩子”。简容不合时宜地想着，但很清楚地知道事情并不是那样。 他重重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那些黑色好似淡了一点，但并没有消失，并且随着张老师的踱步动作缓慢四散开来，逐渐弥漫到教室四周，有的小黑块碰撞到了一起缓缓合并成了一块更大的黑块。不可避免地，在碰撞过程中，有时候会产生因碰撞力度过大而溅出一些黑点，它们被迫散开，像是简容打扫黑板时吹落的粉笔灰，细小又轻盈，转眼就不见踪迹。 张老师转了一圈，又重新站在了讲台前。“大家都做完了吧？那我们来讲一下。” 简容看向黑板。黑板上的黑块并没有消失，仍在上面缓慢游离着。简容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黑板上的题目，虽然他知道这是徒劳的。 “第一题，481-199+118等于多少？” 班里最活跃的那个同学最先叫出了答案，随便不少同学也陆陆续续地回答起来。 简容只是默默低头，用铅笔把本子上的“461”改成“481”，再把“109”改成“199”，还没来得及改答案，老师已经在讲下一题了，简容又急急忙忙地继续对照着自己有没有把题目抄错。 二十道题目讲完，简容一顿手忙脚乱才刚把题目改对。他皱起眉头，有些愁地叹了口气，心想等下下课又要花时间把这些题重新做一遍了。 半节课过去，张老师看大家已经冷静下来了，就把风扇关了。关了风扇后，那些漂浮着的黑块也安分了不少，大部分都默默地沉了下去，不再到处乱飘。 简容松了一口气，跟着老师把课本翻到了后面几页开始听课。 后面半节课那些小黑块安份了不少，不再到处乱窜。简容勉强顺利地听完了后半节课。 下课铃声响起，张老师迅速收了个尾，把课后作业布置了下来，随后拿着本子离开了。 教室很快闹腾起来，几个淘气的孩子闹着笑着跑出了教室。走动间，带起阵阵微风，常人很难注意到这种微小的变化，但对简容来说非常明显。 本来遗留在角落的那些黑块们随着这阵风在空中扬起旋转。或大或小的黑色颗粒在教室中飞舞，甚至在扬起的过程中碰撞变换着形状与大小，像是一场混乱的、诡异的沙尘暴。 而这一切，没有人能看到，除了简容。 眼前弥漫着如此混乱的画面，简容下意识地皱起眉，心烦极了。 身旁有人走过，带来一阵风，随之而来的是一团黑块，还携带着细碎的颗粒，像是行星带。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最大的黑块。 “怎么了？”走过的同学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简容摇摇头，收起在别人看来是空握的拳头。“刚刚有一只蚊子在你后面。” “哦。”同学顿时不感兴趣地转身走了。 简容又伸出手，抓了一把空气中细碎的小黑块。只是那些黑块太小，不好抓，握到手里的只有那么一点儿，大部分还是从指缝溜走了。 简容把手藏进抽屉里，用力把手里的黑块团在一起。黑块看起来轻飘飘，捏在手里倒是挺有实感，像是手感滑腻的橡皮泥，又比橡皮泥多了点弹性，随着简容的动作变换着形状。 被简容不耐烦地捏成一团不规则形状后，黑块安安静静地待着他的抽屉里，好像被蹂躏后就安分下来不敢动弹了。 简容把黑团推到抽屉角落，伸出手，尽管手上没有留下一点颗粒，他还是下意识拍了拍。 他抬头看了眼讲台附近，小黑块还是满天飞舞着。下节是语文课，简容思考了一秒，还是起身走向了讲台。 他一边收拾讲台，一边借着这个机会抓附近的黑块，然后团成团揣进兜里。 说是讲台，其实只是个稍大一点的方桌，上面放了一些粉笔、黑板擦、本子之类的东西。 简容慢吞吞地收拾，把讲台边上的黑块抓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恰好上课铃声也响了。 简容顺势跟着同学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语文老师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带着一副细框眼镜，有着黝黑的肤色和带着村里特色乡音的腔调。 她是土生土长的临山村的人，早年也是边求学边帮家里干农活，后来去了县城继续读书，后来选择回了家乡教书。 正因为这点，这位姓王的老师总是会在孩子们吵闹的时候生气地拍桌子，说读书有多么重要，说他们应该好好珍惜读书的日子。 王老师发火的时候，孩子们都坐着不敢说话，但其实大家都有点懵懵懂懂。 义务教育虽然已经执行了差不多十多年，但在山村里其实执行得并不算特别到位。近几年好多了，往前十年还有不让孩子上学的。王老师上学那时候还没有义务教育这一说，她又是个女孩子，能学成当老师是付出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的。 第2章 但孩子们还都刚上学没几年，对于教育的意义都是懵懵懂懂，只是到岁数了就被家里人带来上学了。他们不懂现在的生活对于老一辈来说是如何珍贵。 王老师的讲课和她本人风格一样严肃，因为严肃，所以难免有些枯燥。 简容刚刚在讲台上抓了不少的黑块，当时都团成团放进自己的口袋了，趁着刚上课没人关注他，他又暗戳戳地把两大团的黑块从兜里掏出来放进抽屉里。 几团黑块在抽屉里又被团成一个大团子，占了小半个抽屉。 怕这个大黑团子掉出来，简容又在抽屉外侧放了自己的笔袋。听到王老师让大家抬头看黑板，他又急急忙忙地收回手，抬起头来。 跟着大家念了一会儿黑板上的字词后，简容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不对劲起来。 他的视野未免太干净了一些。 虽然下课的时候他刚刚清理过讲台附近的黑色颗粒，但是那些颗粒分布得十分零散，本身也比较细碎，况且他还需要在同学面前掩饰自己的行为，下课那几分钟他根本没有清理得很干净。 而现在，在他视野范围内，他居然看不到一点漂浮的黑色。 简容愣了一下，嘴上仍下意识地跟着同学们的声音张合着，头却已经低了下来准备去看向自己的抽屉。 突然，他有一瞬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耳边好像传来了一声巨响，震得他太阳穴都发疼。他没忍住，一下子趴倒在自己的桌子上。 简容趴在桌子上，缓了好一会儿，脑袋的疼痛感才慢慢缓和下来，眼前也逐渐回归光明。 简容以为刚刚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有短短一瞬。同学们还在认真齐声念着黑板上的字词，王老师还在低头翻看着教案，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刚刚一瞬间的声响好像是做梦一般。 但是，真的是做梦吗？ 简容回忆起刚刚一瞬间就把他震得神志不清的响声，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难形容那种声响，像是某种猛禽的尖声嘶吼又像是重物从高处坠地发出的碰撞声，尖利刺耳又震耳欲聋，好像直直穿刺到了他的大脑。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简容伸出手在抽屉里面摸索着。 怎么好像……摸不到了？ 简容茫然地低下头，他记得他就放在抽屉里的啊。 抽屉里确实没有了那一大团的黑块，但是…… 简容眯了眯眼睛，怎么感觉抽屉的颜色有点不对，之前有这么暗吗？ 他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伸手摸向抽屉上壁，一手的滑腻感。 那个黑团，不知是为什么，竟然紧紧粘附在抽屉上壁上，形成了一层黑色的厚膜，还带着轻微的震颤。 简容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向教室角落，看到了紧贴着墙角的一片漆黑。 它们和抽屉里的同伴一样，摊平着缩在一个角落。简容又摸了摸紧贴在抽屉上壁、轻微颤动着的“黑片”。 它们，看起来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第2章 说来也奇怪，刚刚上课的时候它们都粘得跟块年糕似的，死活撕不下来，现在倒是容易得很，像是在撕劣质的贴纸，一撕就断一小片。 外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个男孩，额头带着汗，进了教室还一步三回头地和外面的朋友哈哈笑着。 “等我一起啊！”他对外面的朋友招呼着，把桌上的书本胡乱地塞进了包里就想走。 “王帆，你走啥，今天你还得值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叫住了他。 王帆脚步停了下，回过头皱着眉看了一眼教室，挠了挠头，“你帮我搞一下嘛，我有急事。” “自己搞。”女生干脆地拒绝了他，“我也有急事。” 眼看着教室外面的朋友快走了，王帆急得不行，把目光投向了简容。“简容你帮我搞一下吧，我真有急事。” 简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把已经扣干净的黑块团成团塞进书包的小口袋里。 “我也有事情。” 说完，他背起书包，慢悠悠地站起身，把凳子塞进桌子下面，准备回去。 王帆有些焦躁地看了一眼教室，又看了一眼外面快走远的朋友，不耐烦地把书包重重甩到桌上，飞快抄起角落的扫把哐啷哐啷地在教室里窜来窜去。 “平时不是很爱打扫吗，马屁精。”王帆一边敷衍地打扫着卫生一边并不小声地抱怨道。 简容刚走到门口，听了这话，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这话对简容来说没有一点影响，杀伤力还不如他上次和他那群朋友聊天时嘲笑自己说的“捡破烂的”。 况且，他是真的有事。 今天的天气不错，是个晴天。下午三点多，太阳还高高悬在天边。 走出教室的一瞬间，简容眯了眯眼，脑袋忽然眩晕了一瞬，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幸好他手快扶住了墙角，才没让脑袋着地。 等眩晕过去，简容才察觉到手里的触感不对，有种软软的回弹感。他转头看去，发现自己依靠着的墙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色，从地面往上延伸出了一截，乍一看还以为是特殊的墙面设计。 简容想了几秒，慢吞吞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然后把墙面上沾的一片黑都撕了下来卷成卷抱走了。 反应得及时，刚刚那跤摔得不重，不过淤青应该是少不了的。 高年级还没有放学，学校里显得有些空荡。简容从校门口的家长堆里挤了出去，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 只是在回家之前，他要先去做一件事情。 南方多丘陵山地，临山镇也是如此。它的地形不算复杂，只是几个小山丘蜿蜒连绵在一起，其余地方大都是平坦的土地，那这些小山丘也被村民们统称为“临山”。 镇里的村庄也不算多，按地理位置分了几个村，例如山前村、山后村等，简容家就在山后村，顾名思义，他家就在山后方的山脚下。 简容很快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山脚下，他没继续往大路走，而是抬脚上了山。 这个点，估计外婆正在家里打麻将，家里的房间隔音太差，他不想回去。待在家里还不如上山一个人玩会儿。 在山村出生的孩子，大多早就习惯了上山下湖，爬树抓鱼也都是经常玩耍的项目。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简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土生土长的临山人，他是“外来的”。他是在一岁多的时候被他妈妈送回到临山镇来的。对于那段记忆，其实简容早已模糊，但大概是由于潜意识里的不安感，他小时候很爱哭，从外婆说，他小时候曾无数次地让正在打麻将的外婆被迫起身来抱他。 有些孩子有着跟简容差不多的经历，都是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爸妈送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里照顾，但好些孩子到了上小学的年纪的时候就被爸妈接走了，其中有简容那时候最好的朋友，福福。 简容留在了临山镇，电话里，妈妈有些低落地跟他解释：“容容，你在外婆那里再待几年好不好？妈妈现在工作不太稳定，不方便照顾你。” 简容懵懵懂懂地说好，分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心情，或许还是失落更多。他对临山镇还未生出深厚的感情，但同样的，对于一年见不到几次的母亲和全然熟悉的生活，他或许也做不到完全坦然。但孩子对母亲总有天然的信任和依赖，对于外面的生活也有着天然的好奇与憧憬。 上了小学后，他认识了新的人，遇到的事情也有好有坏。 简容扒开树丛间的杂草，仗着自己身体小，在树林里钻来钻去。有几只松鼠被他吓了一跳，猛地从低矮的草丛蹿到了树上。随着他的动作被惊动的还有散落在地上的黑球们，一蹦一蹦地，它们从叶片上弹起，短暂地悬浮在空中，又轻飘飘地落下。 简容跟个兔子似的，在草丛上东窜西跑，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被杂草掩盖得很好的小洞穴，洞口长了一大片的“甜甜草”和蒲公英。“甜甜草”是这里的孩子们对一种植物取的外号，拔掉外层的叶片，这种植物的内芯在咀嚼后有一种特别的、淡淡的甜味，这种草曾经一度很受孩子们的喜爱。 简容在前几周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片宝藏，上次拔了好多甜甜草之后，他特意等了好多天才来。可惜的是，现在一看，有一半以上的甜甜草还不能吃。 简容仔细看了看，发现那部分甜甜草不是没长出来，而是长出来了但被不知道什么动物吃掉了。 而且这动物还不挑食。简容翻了翻那些格外短的植物根茎，不仅是把甜的内芯吃掉了，好几株连根部的叶片都被啃了一半。与藏在里面甜甜的内芯不同，外面的叶片可没什么甜味，甚至有点苦。 正这么想着，简容又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看到了好几片被啃下来的一半的叶片。 好吧。简容没忍住笑了笑，看来也不是不挑食。 考虑到还有小动物会来觅食，简容只拔了几根。正想把甜甜草往兜里放，突然摸到了团在兜里的大黑球。他随意地把黑球往地上一扔，把甜甜草放进兜，然后手脚并用迅速爬上一颗大树，选了一根视野格外好的树枝分叉坐了上去。 第3章 简容从兜里掏出甜甜草，顺手甩了甩才放进嘴里，防止沾上小黑块。虽然这玩意闻起来没有味道，但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是别随便入嘴的好。 之前在树下被他随手丢在一旁的大黑球一时半会没能四散开来，仍是保持着一个大球的形态，周围有细碎的黑点被它吸引过去，缓缓吸附在那上面。 简容看了一会儿，没在意。他尝试过很多次，那些黑块被他揉搓之后过几个小时就会自己恢复分散的形态。他曾经还特别苦恼，每次睡觉前费老大劲把屋里的小黑球们收拾好团起来扔出去了，第二天醒来又能在屋里看到零零碎碎的黑色，教室里的小黑点也永远收拾不完，要是来点风，上课上着上着就时不时会有小黑球上蹿下跳，挡着他看黑板。 简容嚼完了甜甜草就发起呆来。有叽叽喳喳的麻雀飞来飞去，在他身边的树枝上短暂停留。简容没敢动，他小心翼翼地转头。小麻雀也叽叽喳喳地转头，没过多久就有另外几只麻雀也飞了过来停在一起。他们靠在一起，翅膀贴着翅膀，一起叽叽喳喳了一会儿后又一个接一个地飞走了。 发了会呆，简容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写起来。低年级的作业大多是读写，量不多，且读的部分占大头。简容很快写完了作业，就拿着语文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轻声念着。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之后，简容把东西都塞进书包。他看了看西下的夕阳，觉得麻将差不多要散场了，到了可以回家的时间了。 简容坐在树枝上晃腿，纠结自己是在这再待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回去。 正皱着眉思考呢，简容忽然听到树下传来一声略带惊慌的鸟叫，他低头，正好看到两只麻雀从地上扑腾着翅膀飞起来，旁边站着一只灰扑扑的兔子。那是只野生的兔子，身上毛色很杂，有灰有黑的，跟土地的颜色很接近。 那兔子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有另外一只小麻雀懵懵懂懂地落在它附近的甜甜草上，正要低头啄一啄，那兔子就突然暴起，箭一般地窜了过去，吓得那麻雀连忙惊慌失措地飞起，停在了树枝上。 再次吓走一只麻雀后，那兔子又恢复了呆立的状态，一双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简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看明白了，它似乎是在守护自己的领地。 怕吓到这只勇敢的小兔，简容选择再在树上待一会儿。 一阵风吹过，耳边沙沙作响。树下小草摇摆，随之摇摆的还有一如既往存在在简容眼里的细小的黑点点，以及他刚刚随手丢下的大黑球。 黑球摇摇摆摆，慢慢晃悠到了小兔的领地。 小兔好像没有察觉到黑球的存在，仍是呆立着的状态。 一时风平浪静，黑球却好像突然动了动，好像多出来一块黑色的东西。 这玩意还会变异？ 简容惊讶地睁大了眼，低头想看得仔细一点，那黑色的东西是从侧面出来的，它动作很慢地从侧面移动到了顶部，虽然有点难辨认，但简容也终于还是在此时看清了它的真容。 居然是一只黢黑黢黑的小鸟！ 第3章 简容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对峙的两只小动物，手指不自觉抓紧了自己的书包背带。 一时半会儿小兔没有发起攻击，仍是站在原地，一副呆呆的样子。那只黑色的小鸟时不时会从黑色大球里小心翼翼地钻出小脑袋勘察情况，发现情况没有丝毫变化后又把头缩了回去。 场面就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在黑色小鸟不知道第几次探头出来勘察情况时，小野兔突然冲着它的脑袋一跃而起。 小鸟火速把头缩进大黑球，躲过一击。 小兔猛的一下跳跃使得大黑球左右摇晃起来，小兔在球上脚滑了一下，很快稳住了身体。 战况开始焦灼又有点搞笑起来。 小兔动了动鼻子，小脚在大球上前后踌躇了一会，好像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它很快动起来，伸出前爪开始对着脚下刨起来。爪下黑灰飞起，黑球很快被他刨出一个坑来。 小兔越刨越深，小半个身体都陷入了黑球，小黑鸟急急忙忙地从侧边探出了身子。小兔仍在死命刨，小黑鸟趁机一蹦一蹦地往另一半的草丛里逃跑。 小兔终于把黑洞刨到了底，却发现里面躲避的小鸟早已不见踪影。它从自己刨开的洞里钻了出来，又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动了动鼻子。 小黑鸟还没来得及蹦跶到选中的躲避处，眼见着小兔动动鼻子，身体转向了小黑鸟的方向，简容没忍住把书包扔了下去。 小兔受到惊吓，蹭的一下就钻回自己的窝里了。 简容顺着树干爬下来。 他向着刚刚小黑鸟蹦跶的地方走去，那有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野草野花夹杂其中。 简容本来以为自己要找很久才能找到小黑鸟，但没想到没一会儿他就在草丛里看到了一坨黑色。 简容没敢靠得太近，距离它半米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即便这样，那只小鸟还是很警惕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怕他下一秒就发起攻击一样。 “你别怕。”简容干巴巴地安抚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不会对你干什么的。” 小黑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看起来是没有。它一动不动地看着简容。 真黑呀。简容想，黑色的羽毛，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喙，乍一看根本难以分辨，就只能看到一团黑色。 这要是掉进那些黑雾里，根本就找不着了。 这么想着，简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只黑色小鸟身边，居然意外的干净，没有黑雾。 自从简容能看到那些黑色东西开始，他的世界就没再干净过。这些黑色颗粒像是灰尘一般，会随风飘动，还能自己合成变大或者自己分散变小。干净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毕竟这玩意还是可以手动给它们移动位置。 但是现在在山上，遍地都是黑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灰尘一样，就在这种时候，那黑色小鸟身边的干净区域就显得尤为明显了。 简容思考人生的这会儿，小黑鸟好像终于对他放下了警惕，微微低下了头动了动。 简容这才看到它嘴里叼了一块东西的，因为它实在是太黑，简容这会才看清它现在是在咀嚼一个黑色的东西。 黑色的……东西…… 简容内心有了一个怀疑，但他还不是很确定。他悄悄走近了一步，想看得再清楚一点。小黑鸟有些警惕地抬了抬脑袋，估计是没感觉到威胁，又低下头咀嚼起来。 这下简容看清了，这只小黑鸟吃的真的是那些随处可见的黑雾。它嘴里的那些一看就是从简容那个大黑球的叼出来的，简容能在边缘看到一些不规则的撕扯痕迹，就像是被扯下来的棉花糖。 小黑鸟吃得很急，没几口就把东西给咽下去了。它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那只兔子没再出来，就哒哒哒地又朝着大黑球的方向一蹦一蹦地过去。 这下简容能清晰地看到，在小黑鸟跑过的地方，都会短暂地出现一片“真空带”，像是在它身上打了一束聚光灯，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只有它的身边一圈是干干净净的。那些黑雾总会避开它。 简容觉得又神奇又好笑。他小心地放轻脚步跟在小黑鸟身后，生怕自己动作太大吓到它。 小黑鸟特别谨慎地绕着大黑球走了一圈，没发现有问题后才又一头从侧面的小洞里钻了进去。简容合理怀疑这个洞也是它自己掏的。 哦，也可能是吃出来的。简容蹲在大黑球旁边，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小鸟吧唧嘴的声音。 小黑鸟还挺警惕，边吃还边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看附近有没有异常。简容一边等它吃完，一边顺手捏了几个小黑球。 天渐渐黑下来了。小黑鸟终于舍得从大球里出来了。肉眼可见的，它的肚子变得更圆滚滚了。 它看了一眼黑球，眼里好似有些遗憾。 它绕着黑球走了一圈，还是没忍心离开。他低下头，用小脑袋顶着黑球，两只爪子默默用力，试图把球带走。 黑球一动不动。 小黑鸟抬起头又看了看黑球，好似沉思了几秒，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尝试。 可惜体型差距实在悬殊，即使这只勇敢的小鸟已经连翅膀都用力地张开了，这个大黑球也只是微微动弹了一下，并没能按照小黑鸟的预期滚起来。 简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趁小黑鸟还在默默努力、没注意到自己，他悄悄推了一把黑球。 这下黑球终于动起来了。 小黑鸟亦步亦趋地跟在黑球后面，走着走着它突然走到黑球侧面顶了一下，好像试图让黑球转个向。 简容看着小黑鸟徒劳地在旁边挣扎，内心不忍，冒着被小鸟攻击的风险拿起了黑球。 “你要去哪里，我帮你去行不行？”顶着小黑鸟警惕中带着愤怒的眼神，简容轻声安抚道。 也不知道小黑鸟理解没有，他们僵持了一会儿，它一蹦一蹦地转身走开了。 第4章 简容小心翼翼地跟在它身后，在草丛里绕来绕去，最终在一个隐秘的洞穴前停下了。 “你就住这里吗？”简容有些怀疑，鸟类不应该住树上吗，怎么会住洞里呢？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只小鸟好像还不会飞，看它这情况，它的爸爸妈妈说不定也不和它生活在一起了。 简容顿时更怜爱这只小鸟了。 小黑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到他拿着它的食物迟迟不放下，还一直盯着自己。它顿时感觉受到威胁地炸毛了，昂着脖子微张着就对着简容叫起来。 “咕哇咕哇！咕哇！” 一阵又尖锐又嘈杂的叫声传入简容的脑袋，难听得他一个激灵。 简容没想到一只小鸟的叫声能难听到这个程度，难听得跟像鸭子叫一样，还是喉咙里长了瘤的鸭子。 “你别叫了。”简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小黑鸟突然叫得这么激烈，急忙把手里的黑球放下。小黑鸟这才闭上嘴，走到黑球旁边，顺便又叨了一口吃了起来。 简容松了口气，摸了摸耳朵缓解被噪音袭击的不适，有点好笑地小声嘀咕道：“这么小一只小鸟，叫声怎么这么……特别啊。” 小黑鸟没理他，继续在旁边的黑球上叨起来。 简容觉得很好玩，他在身后抓了一把黑雾，在手里团了团，团出几个药丸大小的小黑球来。 “吃不？”简容摊开手掌伸了过去。 小黑鸟盯着他手里的小黑球看了一会儿，非常警惕地没动。 “吃点呗，小黑。”简容自作主张地给它取了名字，诱哄道。 小黑看似不为所动，实则悄悄动了动爪子。 它的眼神一会儿落在简容的脸上，一会儿又落到他手里，有些犹豫。 犹豫着犹豫着，它转头又叨了一口大黑球，然后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继续盯着简容的手心。 小黑是只特别警惕的小鸟宝宝。简容在心里评价道。 他举得手都酸了，小黑还是警惕地没有上前。简容没办法，只能把手里的小黑球放在地上走远了一点。 小黑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上前来，低头吃起来。 简容把这几个黑球捏得大小正好，小黑一口一个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简容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吃撑了。小鸟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起来了，显得整个身子圆滚滚的，跟个球似的。 这要是躲进黑雾里自己绝对认不出来。简容有些好笑地想道。又黑又圆，估计看到了自己也只会把它当成一团黑雾，谁会想到这其实是一只小肥鸟呢？ 好一会儿过去，小黑还是站着一动不动。 不会是睡着了吧？简容心想，悄悄走进了一点点，可惜脚踩到落叶发出了声音把小黑惊到了。它轻轻扑腾了一下翅膀，立马后退了一步。 “我能摸摸你吗？”简容只好不再靠近，慢慢伸出自己的手。 小黑盯着他的手，没动，却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猛地转身躲进了草丛。 “好吧。”简容遗憾地收回手，有点失落但还是微笑着安抚小鸟道：“不要怕我哦，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黑从侧边草丛里探出个脑袋，天渐渐黑了，简容都有点看不清小黑的样子了，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黑。 “咕~” 小黑被这声音惊了一下，缩了缩脑袋。 “不好意思哦，我肚子饿了。”简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走啦，小黑，明天见！” 他站起身，又把小黑吓了一跳。 简容回头看了眼草丛，一片漆黑，已经看不到小黑鸟在哪了。 “明天要等我哦！”他再次对小□□别，想了想又道：“我给你搓球球吃！”他怕小黑鸟听不懂，还特意大声吧唧了下嘴示意。 第4章 已经到饭点了。 简容有点着急了，他想加快脚步，可是天色昏暗，又起了点晚风，本来就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黑雾一起，简容的视线更加模糊。 一个不小心，简容踩空了。他摔倒在草丛里。 慌乱间简容伸手抓住了几根草根，稳住了身子。 疼痛让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掉了几颗眼泪。皱着脸缓了一会儿，简容撇着嘴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叶。他本来还想看看磕到的膝盖，但是天色越来越暗了，再不走就更看不清路了，他只好先选择下山。 下山后天色亮堂多了，路灯亮了起来。简容先在路边停了一下，撸起裤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还可以，擦破点皮，有些红血丝，不算严重。 简容松了口气，又觉得腿好像也没那么疼了。空气中传来浓郁的饭菜香气，简容更饿了，他急忙又加快了脚步。 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外婆外公已经坐在桌边吃上了。 “怎么玩到这么晚才回来？”外婆有些不高兴地抱怨道，“也不知道帮点忙，今天我和你外公在田里干得腰都直不起来。” “我以为外婆在打麻将。”简容小声道，有些局促地找了把椅子放下了书包。 “咋了，我打麻将你就不回来了？”外婆好像更不高兴了，她抬眼看了一眼简容，“在地上打滚了？弄这么脏回来。” “好了，别啰嗦了。”外公咪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大毛去把手洗了吃饭了。” “哦。”简容转身去了外面的院子，从井里打了点水先把手洗了，然后又撸起裤子清洗了一下膝盖上的伤口。 井水凉凉的，淋在伤口上有点刺刺的痛。 简容心口也有点刺刺的痛。 他本来还想跟外婆外公说自己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摔跤了，但是他现在不想说了。 简容撇了撇嘴，眨眨眼把眼里的湿意逼了回去。 他站起身，把裤脚放好，把用完的水倒在了院子前面的菜地里，然后转身进屋子里坐下吃饭。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外婆去外面找她的小姐妹串门，外公则留在家里看电视。 就这战争剧的打打杀杀的声音，简容在饭桌上把作业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他把作业摊开放在一起，叫外公来签字。 “等会啊。”外公看电视看得正入迷，眼睛都没动一下，“这集结束外公再给你签啊。” 简容没事干，也坐在椅子上看了会儿电视。 有点无聊。简容不太感兴趣，但还是坚持看到了一集结束。 “哎呀！”外公拍了拍大腿，不太满意剧情的戛然而止。他回味了一会儿剧情，站起身把简容的作业给签了。 简容把签完名字的作业塞进书包，犹豫了一下道：“外公我想看电视。” “你看呗。”外公趁着广告的时候伸展了一下身体，“看一小会儿就行了啊，对眼睛不好。” 简容应了一声，拿起遥控调到少儿频道，可惜少儿频道这会儿也是广告。 简容有些失望又有些焦灼地等待着，好不容易等过了广告，看了还没一会儿就被外公打断道：“大毛啊，外公看的那个《枪神》要开始了，你调过去呗。” “可是这个才刚开始。”简容眼巴巴地道。 “哎呀，动画片有什么好看的。外公看的那个好看，快点调过去，刚刚已经到紧要关头了，下次，下次你再看。” 简容没办法，只好把台换到外公刚刚看的那个，《枪神》果然已经开始了，外公坐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简容心有不甘，也看了一会儿，但越看越觉得没意思，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房间只有五六平大小，只能堪堪放下一张沙发床、一套小桌椅和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这个房间是外婆外公拼凑出来的，是在原来他们的房间里加了层隔板隔出来的一块小空间。反正孩子还小嘛，他们这么说着，等长大了再想别的办法。 隔板的隔壁就是外婆外公的房间。本来简容妈妈小时候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个大房间中间用隔板分开，不过那时候简容妈妈的房间还是比简容现在的房间要大。妈妈不听外婆外公的话嫁到外面之后没多久，他们就把隔板拆了，直到妈妈过了几年又带着简容回来，他们又换汤不换药地这么解决了简容的房间问题。 简容拿了换洗衣服放到了卫生间，又去客厅提了个热水瓶。关上门，拿出脸盆和毛巾，简容坐在小板凳上给自己洗了个澡。 洗完澡热水瓶里还剩一半，简容收拾完自己又吭哧吭哧地提着放好了。 “还有水吗？”外公瞟了他一眼，问道。 “还有一半。” “其他几个呢？” 简容过去拎了拎其他几个热水瓶。“其他的都没了。” “那晚上不够用，等会我烧点水。” 简容应了一声，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回去了。 时间还早，简容拿出一本小本子坐在小桌旁写日记。他太无聊了，写了几句又开始搓桌上的黑雾。像玩泥巴似的，简容把它们从桌子上搓起来，团成团，又摊平，用尺子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周而复始地搓来搓去。 第5章 简容想起那只小黑鸟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又重新把黑雾团成了团。 太少了。 简容想，他起身在房间里又搜刮了一些回来，一起放在桌上。 那只小鸟真的很特别。 简容一边玩手上的黑雾一边想那只小黑鸟。 他从没有见过和黑雾有紧密联系的生物。黑雾对普通的动物植物来说就像灰尘一样，是无用又平常的东西。黑雾在它们面前也是一样。但是小黑不一样。 小黑居然把那些黑雾当做食物。 那些黑雾也好似生了灵智一般，好像知道自己是小黑的盘中餐，会自发地与小黑隔离开来。 非常特别的小黑鸟。 虽然长得很黑，非常黑，但是也挺可爱的。 简容越想越觉得有趣，手里的黑雾也渐渐成型。一只模样简陋的、圆滚滚的小鸟。 虽然手艺不精，但简容自己给自己添了滤镜，感觉自己做的还是蛮可爱的。 简容越看越喜欢，连对黑雾的厌恶都降低了不少。 虽然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但，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对吧。 简容把黑雾小鸟放到了桌上，关灯上床。 轻浅的月光从窗口洒了进来，刚好落在黑雾小鸟的身上。 简容平躺在床上，刚好能看到那一团特别的黑色。 远看好像真的一样。简容有点困了，迷迷糊糊地想，都是那么黑，像个小煤球。 - 第二天放学后简容立马冲出教室，兴冲冲地往山上走。 昨天的伤口今天反而疼起来了，他没能走太快。 他径直去往昨天最后离开的那个洞穴，却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大大的黑球，也没有黑色的小鸟。 简容有一瞬间怀疑昨天的事情是自己的幻想，也可能只是一个梦。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因快速走动而产生的红晕和热度还没退下，他现在觉得身上又热又冷。 简容不死心地在周围转了一圈，仍没能看到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真的是假的吗？ 简容失魂落魄地在洞穴旁坐下。坐下时牵扯到了膝盖上的伤口，他僵硬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腿部的姿势。 他垂下眼，望着地面愣愣出神。摸了摸口袋里被捏成小鸟模样的黑雾，简容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有点没法思考。 失落地坐了一会儿，简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又站起身，边在附近转悠边叫小黑的名字。 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简容这下是真觉得一切是自己的幻觉了。他撇撇嘴，没忍住，眼里涌上了湿意。 “小黑！”简容喊了一声，声音带上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 他越想越伤心，从兜里拿出自己早上刚加固过的“黑雾小鸟”放在了地上。“你真的是假的吗？” 简容默默蹲在地上掉了一会儿眼泪。过了一会儿，泪眼朦胧中，他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朝这边走过来。 他眨眨眼把碍人的眼泪眨下去，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正朝这边过来。 它没有昨天那么圆滚滚了，但还是随身携带着一圈干净的“真空带”。它还是很警惕，边过来边在环顾着四周。 很快，它来到简容眼前。没多关注简容，小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前这个黑雾模型上。 小黑盯了模型几秒，还没等简容破涕为笑地给它介绍自己的杰作，小黑火速伸出脑袋，一嘴把黑雾模型的屁股叨了下来，吧唧吧唧吃掉了。 简容脸上刚浮起的笑僵硬了几秒，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 “小黑吃小黑啦。”简容笑着，托着腮看着小黑一口一口转眼间就吃掉了小半个“自己”，然后小黑也从今天刚见到时的“没那么圆滚滚”又重新变成“圆滚滚”了。 第5章 小黑一阵狼吞虎咽，吃掉大半个“自己”后才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动作也悠闲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时不时叨上一口。 “吃饱啦？”简容蹲在地上问它。“本来还想让你先好好看下的，谁知道你吃这么快。小馋鸟。” 小黑没理他，自顾自地低头继续吃着。 “不理我。” 简容就地取材，捏了几个黑丸子递过去，“那你吃这个吗？” 这下小黑有反应了。它盯着简容看了一会儿，半晌，抬起爪子走了过来，迅速地从简容手里叼起一个丸子又退开，吃完后又故技重施。 把三颗丸子都吃完之后，小黑忽然昂起头，张嘴叫了一声：“呱！” 简容被它独具一格的叫声惊得手抖了一下。 小黑也被他忽然动弹的手惊了一下，匆匆缩回了脖子。 简容抿唇笑了。这小鸟一副又傲又怂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简容又陪着小黑待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他捏的黑雾已经快被小黑吃得差不多了，小黑也快吃成一个球了。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呀？”简容问道。 小黑歪头看他。 简容试探性地伸出手，小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翅膀微微颤了颤。 好像下一秒随时会受惊飞走的样子。 “好吧。”简容暂时放弃了带它回家的想法，“那我明天再来看你，记得早点出来哦~” 后面几天简容每天放学后都上山看小黑，顺便投喂。小黑对他的防备降低了不少，也不再像第一天那样千呼万唤都不出来了。 周五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简容正在草丛里抓黑雾的时候忽然被一颗球砸到了。 过来捡球的是王帆和一个别班的同学。 “王帆，你怎么不跟人家道歉啊？”那同学疑惑地道。 “谁要跟这个怪人道歉啊。”王帆吊儿郎当地摇头晃脑道，“你也少跟他说话，他有点神经的。” “你才神经。”简容道。 他的回应并不激烈，说得很平淡，声音也并不大。王帆听到了，顿时炸毛了似的转过身，“你说什么？” “你才神经。”简容重复道。 “你他妈——”王帆猛地把球朝他砸了过来，“找死啊——” 简容下意识伸手挡住了脑袋，球砸到他身上反弹之后随之到来的是一个人的拳头。 他和王帆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 事情解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外婆带着简容走在回去的路上。 “平时屁都不放一个，我倒没看出来，你还会打架呢。”外婆睨他一眼。 简容没说话。 “小孩子打架么，很正常的事情。你也真会挑时候，今天下午我手气好得不得了，一个电话就被叫过来了，我以为多大事情呢。”外婆有些不耐烦道，仍心心念念她的麻将桌。 外婆带着简容去了一家诊所，把伤口处理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伤口，王帆的拳头没几下打到的，大多打在了肉上，表面看不出来什么，看起来严重的反而是他前几天在山上摔倒留下的伤口。过了几天，伤口的红血丝都渗了出来，伴随着浅色的脓液。 诊所医生给他开了点药，摆摆手让他们提着回家了。 “你可别听你们老师那屁话，什么被骂了不能骂回去，要回去找老师。”走到家里，外婆把几天的事情跟外公描述了一下，边吃饭边拧着眉不耐道。“下次也一样，被骂了就骂回去，被打了就打回去。受点伤算什么，别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简容攥着筷子，睁大了眼睛，本来不怎么好的心情被这么一打断，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你在老师办公室不是这么说的呀。”简容没忍住问道。 “那怎么能在他们面前这么说？傻不傻？”外婆白了他一眼，“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真这么说了后面还有的扯皮呢，哪能这么快解决。” 简容应了一声，低头扒饭。 刚刚他们打了没一会儿，就被四周的同学拉开了，还有人去叫了老师。在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了解情况之后先是批评了王帆，然后又让他们俩互相道歉，握手言和。简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是老师说他在第一次被骂的时候就应该先去找老师，不应该回骂回去，这样会激化矛盾，然后又让王帆写一篇检讨。王帆还不服，问老师为什么简容不用写。 班主任也是被他气笑了，又批评了他一通，总算把王帆说得闭上了嘴。 简容本来最近几天心情都挺好的，被今天王帆这么一搞，心情差了很多。 简直是莫名其妙。他又往嘴里扒了口饭。 简容其实知道班里有些人不喜欢他，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好像是说他太孤僻，老跟空气讲话，感觉精神有点问题。 但简容觉得这个理由很没有道理。他确实有时候会自言自语，他也不觉得这是奇怪的事情。为什么只能和别人说话，不能和自己说话呢？谁规定的呢？如果不想跟别人说话那他跟自己说话又有什么不对呢？ 第6章 简容不懂，也不想懂。比起跟那些同学玩，他更愿意一个人去山上待着，看看花花草草和小动物。这可比和那些吵吵闹闹的小孩有意思多了。 今天回来得太晚了，又是犯了事，外婆不让他再出门了。他本来还想着不要失约，吃完晚饭去山上投喂小黑的，无奈之下只能先把作业写了，然后早早洗漱完上床睡了。 第二天简容照常去上学了。 前一天受的伤总是在第二天显现出它们的存在感来。昨天简容的肩膀、手臂都被王帆攻击到了，现在按着有些痛，估计已经显出淤青了。 简容没怎么在意。昨天他也捶了王帆好几下，他也没占着什么好。 简容的一天并没有因为前一天的意外产生多大的改变，只有班主任在放学前的一节课上批评了班里的某些不和谐现象。没有指名道姓，只是以“某些同学”代替，并表示如果班里还有类似行为，他一定会严厉处理。 虽然班主任没有指明是谁，但班里哪里藏得住什么秘密。一下课，大部分同学都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有些话传来传去，不知被谁添油加醋，多了不少内容。 放学的时候，他已经听到至少三个说法了，有说是王帆把他打出鼻血的，也有说是他先手舞足蹈地挑衅王帆的。 简容从没觉得自己在班里的存在感能有这么高。 他默默把衣服拉链拉到了顶，低下头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 去山上的时候简容还在担心，自己昨天没去找小黑，它会不会生气不出来了。 简容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还没走到前几天定点投喂小黑的地方，就看到有一团黑色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还伴随着难听聒噪的叫声。 “咕呱！咕呱！咕咕嘎！” 小黑冲到他跟前，呱呱地叫了一通，不知道是不是气得，连翅膀都在颤动。 叫着叫着，小黑还低头叨了他一口。 简容有点心虚，也没管小黑那无足轻重的一口，急忙蹲下跟它道歉：“对不起呀，昨天出了点事情，没能来。” “是不是饿坏了？”简容从兜里掏出一把黑色丸子、瓜子和果子的混合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些……” 小黑看起来是真的饿坏了，肉眼可见的肚子瘪瘪的。它也顾不上一直以来的那点警惕之心，直接在他手上吃起来。 把黑色丸子吃完后，小黑才开始吃起其他的东西。他来者不拒，把瓜子和果子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东西，小黑轻轻叨了一下简容的手掌。不痛，有点痒痒的。 “不够？”简容猜测道，于是就地取材又给它捏了几个。 小黑吃掉了。 然后它又叨了一下简容的手掌。 简容以为小黑还没吃饱，又给它捏了几个。 小黑犹豫地看了一眼黑丸子，竟然没去吃，而是又上前一步，用喙碰了碰他的掌根，又“呱”了一声。 简容低头看了看，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掌好像在昨天擦伤了一点。因为在手掌侧面，他一时间也没看到，就没想起来。 “你在关心我吗，小黑？”简容感动极了，这几天的投喂陪伴果然没白费，小黑现在不但不防备他了，还会关心他了！ “你真好！”简容有点心潮澎湃。他低下头期待地道：“那我现在能摸摸你不？” 简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小黑没躲，于是简容顺利地摸到了小黑鸟的脸颊。 软的！ 简容眼睛亮了亮，没忍住又戳了戳，这回劲儿不小心用大了，小黑被他戳得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呱！”小黑又有点不高兴了。 “对不起。”简容急忙道歉，“我下次会小心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简容伸手过去，小黑缩了缩脑袋，但是没躲。于是简容特别胆大包天地又戳了一下，还揉了揉它的脸颊。 嘿嘿，好软！ 很奇妙的触感！跟正常的黑雾和正常的鸟的触感都不一样，像是两者的结合体，又有黑雾的弹性，又有毛茸茸的触感！ 特别好摸！ 第6章 “小黑我再摸一下哦你不要生气哦~”简容小声念叨着，继续摸了下去，摸到了小黑的翅膀。 小黑抖了抖翅膀，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简容摸完一边，又摸向另一边翅膀。 另一边翅膀却不如之前那边反应大，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简容有些奇怪，但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小黑习惯了自己的触摸，还内心得意了一下。 简容摸了好一会儿，小黑实在是不耐烦了。它转头带了点力道地叨了简容一口，张开翅膀扑腾了几下，随后给自己梳理起了羽毛。 看来是嫌弃自己把它的羽毛摸乱了。简容有点心虚地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它梳毛。 看着看着，简容察觉出有点不对劲起来。小黑的一边翅膀，确实有点问题，好像有点提不起来。 受伤了吗？简容紧张起来。 因为一边翅膀抬不太起来，小黑只草草梳理了一下就不管了。 “小黑，你翅膀是不是受伤了？”简容伸手过去，“让我看看，行不行？” 小黑扑腾了下翅膀，看起来不太乐意。简容却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它抓了起来查看。 小黑受惊了，一边的翅膀扑腾得更加剧烈，还转头咬了他一口。这一下可是用了力的。简容没松手，只是认真查看着它的翅膀。 简容之前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小黑，现在抓起来才发现，小黑的眼睛并不是纯黑的，它的瞳孔呈暗红色，眼球四周则是深红色的。 小黑仍在挣扎着，在简容的另一只手触碰到他的翅膀时，这种挣扎更为剧烈。它晃着脑袋，好像在找机会再叨一口，但简容早已有先见之明地用手指抵住了它的脖颈。 简容检查着它那没怎么动弹的翅膀。 他其实也不怎么懂，只是在小时候捡到过几次受伤的小鸟，有过几次经验，但小黑要是真的伤得很严重，他也没怎么办法。 翅膀上确实有伤口，被啄掉了几根羽毛，好像没有出血。骨折应该也没有。简容摸了几下翅膀，不是很确定。 “哎呀，别生气了。我只是担心你。”简容稍微放下了点心，见小黑睁着一双黑豆眼略显凶恶地瞪着他，顺手搓了个丸子安抚它，“要不，吃点吧？” 小黑蹬了他一会儿，还是张嘴吃了。 “我带你去看医生吧。”简容摸摸小黑脑袋上的呆毛，“保险一点。” 不知道小黑听懂没，不过吃了丸子后它就没怎么挣扎了，乖乖地待在他的手心。 “就是不知道张爷爷能不能看得到你哦。”简容叹了口气，“很可能你跟黑雾一样，大家都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 “那要怎么办哦。你这么小，万一生病了受伤了，只有我能帮你了，但我也只是个小孩子呀。”简容一边小心翼翼地下山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他的注意力都在脚下，怕一不小心再摔跤了，没注意到小黑扭了扭头，小声哼唧了一声。 简容下了山，前往村里唯一一家兽医站。张爷爷是村里的老兽医了，在很多年前就在兽医站干着了，从以前的一个人慢慢干到后来的带了几个徒弟，只是后来那几个徒弟大多半途而废出去打工了，最后兽医站只剩下了一个徒弟。 简容到兽医站的时候，张爷爷不在店里，店里只有他徒弟张翼在。也许是经常为动物医治的原因，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药味。闻到陌生的味道，也可能是生物天生的警觉性，小黑又开始挣扎了起来。简容安抚地摸摸小黑的脑袋，摸出一颗丸子堵住它的嘴。 “张叔叔，张爷爷不在吗？”简容在门边探出个脑袋道。 “大毛怎么来了？”张翼抬起头，憨憨笑道，“师傅去陈叔地里看牛了，你有啥事，跟我说说吧？” 张爷爷和张翼叔叔是简容少见的比较有好感的人。张爷爷不必说，简容觉得他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的，从早忙到晚，看的动物比简容见过的人都多。张翼作为目前张爷爷在村里唯一的徒弟，能坚持干这份事多钱少的活儿，可见人也是非常老实的。 最主要的是，张翼从不会跟他开些有的没的玩笑，他是个老实到有些木讷的人。这是简容最喜欢他的一点，有些叔叔阿姨，总仗着自己是成年人，觉得自己特别幽默，总会拿小孩开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恶意的玩笑，但他们总觉得那是无关紧要的，只是和小孩“玩玩”，小孩不开心了他们还会觉得“有必要吗”。 “我今天捡到一只小鸟，它翅膀受伤了，但是我不知道它伤得严不严重，有没有骨折。”简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到了桌上。 小黑现在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简容有些期待地看着张翼，希望能从他的反应中获得一些信号，一些他能看见小黑的信号。 可惜张翼的眼神只是从他手上瞟过，而后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带回家了吗？要不我去你家看下，骨折这个有点不好判断。” 第7章 他什么都没看到。 简容有种意料之中的失落。 “没有带回家。”简容开始胡编乱造，“我看那小鸟特别排斥我，而且应该是有爸爸妈妈的，没敢怎么动它，只是把它放回去了。不过我摸了一下，没肿，没有出血，掉了几根羽毛。” 张翼给简容讲解了一下怎么判断小鸟伤势的严重程度，简容边听边又悄悄把小黑拿到桌下实操性地开始实践，最后确定了小黑只是皮外伤，只要修养一阵子就好了。 简容听得很认真，中途还把小黑换到了左手以便空出右手做笔记。 小学生的字都长得差不多，有种一顿一顿的笨拙感。简容听课后写了一张图文并茂、汉字和拼音共存的笔记。 “要不要拿点药回去？”结束讲课后，张翼问道。 简容刚想点头，又想起自己好像没什么钱。他掏了掏书包口袋，只摸出五毛钱。 捏着五毛钱，简容有些局促地看了看张翼。 张翼了然，解围道：“哎呀，这么点药要什么钱啊，你拿点回去算了。其实不拿也没事，一般这种可以自愈的，而且你不是把它放回去了吗，再回去给它涂药也不方便。以后遇到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简容想了想，还是递出五毛钱，“张叔叔，你给我点药吧，要是钱不够，我帮你去山上采草药抵钱可以吗？” 张翼给他拿了一小瓶碘伏，还有一包药粉。“这些你先备着吧。钱够了。” “谢谢叔叔！” 走出兽医站后，简容看着手里的小黑陷入短暂的纠结。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简容下定决心，看着小□□，“你就跟我回家吧！” 小黑这下好像听懂了，开始扭动身体挣扎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简容的错觉，感觉小黑扭动得都快出现黑影了。 “你先别急嘛。”简容找了个草丛蹲下，开始细数跟他回家的好处来诱惑小黑。“你现在受伤了，在外面待着很危险的，万一又被别的动物弄伤了怎么办，山上可是有很多吃小鸟的动物的；而且你一只鸟在外面，遇到刮风下雨，很难受的，也没有其他小鸟保护你陪着你；最重要的一点，你跟我回去，吃的管够！” 简容从旁边游离的黑雾里顺手抓了一把，随便搓了一下搓出一个大丸子。小黑紧紧盯着黑丸子。简容又搓了几个大小不一样拿在手里，一只手都差点拿不下。 “想吃多少吃多少！”简容豪气道，然后顺势往前递了递，“吃不？” 小黑犹豫着收起了挣扎着扑腾的翅膀，有些不情不愿地伸出脑袋叼走了简容手里的丸子。 但简容没注意到它状似屈辱的表情，只是觉得自己终于获得了小鸟的认真，开心得想亲小黑一口，只是还没上嘴就被它尖利的叫声和扭动的身躯打断了。 “好吧。”简容有些遗憾地收回，很快又振作起来。 至少现在已经能和小黑和谐相处啦～还顺利把它拐回自己家啦～ 简容站起身，松松地笼着小黑，脚步雀跃地回家了。 回到家，外婆的麻将局还没结束，简容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关上没什么隔绝作用的房门。 在麻将碰撞声和人声的混合交响中，简容放下书包，颇为神圣地双手笼着小黑把它慢慢放到桌上。 小黑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叨了他一口，力道不轻不重，有点疼，但没破皮。 简容“嘶”了一声，有些委屈地抱怨道：“你干嘛……” 小黑才不回答他，它自己找了个位置站好，翅膀一振一振，离简容远远的，一双豆豆眼拽拽地看着他。 如果小黑是只成年鸟，这幅样子说不定还真有点威慑力，但是小黑现在只是只鸟宝宝，吃得圆滚滚的，这个表情只会让人觉得：太可爱啦！ “嘿嘿～”简容随意地揉了揉被叨的虎口，双手托腮有点痴迷地看着小黑，“好肥的小翅膀啊～” 小黑顿了顿，唰地一下扭过了头，把翅膀收了个严严实实。 第7章 简容觉得小黑现在的样子有点像电视剧生闷气的小女生。 “你是不是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呀？”简容有点恍然。小黑睨了他一眼，没做声，只是不爽地微微振了振翅膀尖。 “我是说你的翅膀长得很……强壮！”简容还比了个“很大”的手势来证实自己说话的真实性，“现在就能拥有这么强壮的翅膀，长大以后你一定会非常威风的 ！” 这还差不多！ 小黑昂了昂脑袋，“呱”了一声算是回应。 简容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把小黑哄好了，赶紧趁热打铁拿出从张翼那里拿的药，“这么威风的翅膀，要赶紧好起来呀，快过来上点药吧！” 小黑没动，低下头梳理自己的羽毛。简容又哄了几句，见他还是没反应，直接胆大包天地一把抓过，掀开翅膀就要给它消毒上药。 小黑呱呱狂叫，像只待宰的猪崽。简容眼疾手快地迅速消了毒上了药，还有空碎碎念地跟它安抚道歉。 可惜小鸟非常不买账，好不容易上完了药，松手的一瞬间就被小黑叨了好几口。叨了手还不够，它还跳起来想叨简容的脸，好在简容反应快，躲过去了，但手上还是被小黑叨出血了。 简容有点生气，觉得自己明明是为小黑好，小黑却一点都不领情，但是又转念想了想，小黑一直在野外生活，自己这样可能还是有点太冒进了，它害怕也是正常的。 简容心情复杂，又是委屈又是心虚。他把手上的伤口指给仍是有些气鼓鼓的小黑看，控诉它：“你好凶啊，我不过是想给你上个药，你都把我咬出血了。好心没好报。” 小黑也激烈地反驳他：“呱呜哇哇呱呱呜！” 简容眨眨眼睛反应了一会儿，道：“一个字都听不懂呀。” 小黑听了这话好像更生气了，大叫了一声之后又扭过头不理他了。 “别生气了。你生气我也生气呀。这样吧，我擅自抓你，你不是也咬回来了吗，抵消了好不好？”简容本来还是有点生气的，这么跟小黑吵了一架莫名其妙又觉得气好像都消了。 “而且我不是为了给你上药才抓你的吗，你看现在好了，你伤口上药了，我倒是多了伤口了。好痛的。” 小黑转过头看了一眼简容的手，伸出爪子把药往简容的方向推了过去。 是一个示好的动作。 简容这下是真的生不出什么气了。“小黑你真好，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看着小黑的豆豆眼，简容觉得自己真的从里面看出了关心。 简容说完这句话，小黑又有些不冷静了。他骂骂咧咧地“呱呱”了几声，又把头扭了过去。 简容觉得小黑是害羞了，要不是刚被叨出血过，他真想摸摸小黑的脑袋。 简容给自己用碘伏消了毒，伤口不大，不过痛还是有点痛的。 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简容手边站了一会儿。简容朝它勾了勾手指，小黑就走了过来，站在了他的手指上。 小黑的爪子抓得很紧，有点痛，但是简容什么都没说。小黑估计也是第一次干这事，浑身上下都有着不知道下一步要咋办的尴尬感。 一会儿梳梳羽毛，一会儿扭头看看，忙活了一会儿后，小黑看似不经意地低头蹭了蹭简容的伤口。 简容装作没看到，于是过了一会儿，小黑用更大的力道又蹭了蹭。 “小黑蹭蹭就不痛了。”简容这下没法装作没感觉到了，哄道。 小黑身体僵硬了一下，爪子前后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又蹭了蹭他的手。 好乖的小鸟宝宝！ 简容被狠狠戳中了！ 真的是太可爱了！ 简容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只小鸟现在这么乖完全是因为它本来就是罪魁祸首，已经完全被它现在的事后一颗枣给甜晕了，开始碎碎念地不停夸它，什么你好可爱你好乖你的翅膀真好看这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把小黑夸得脑袋就没下来过。 到了吃饭的点，简容邀请小黑站在他肩膀上一起去，小黑也没拒绝。 “你等会想吃也可以吃点，但是只能吃我碗里的嗷。”简容小声对小黑说道。 饭桌上，简容破天荒地把每个菜都夹了一点放到碗里，包括他平时不爱吃的。 “尝尝吗？”他小声道。 “啥？”外公外婆没听清，以为简容是在跟他们说话，让他再说一遍。 “没事。”简容连忙摇摇头。 “今天怎么吃酱菜了，之前不是不爱吃吗？”外婆看了一眼他的碗，问道。 “我就尝尝。”简容拿着筷子在碗里捣了几下，悄悄拿余光看向小黑。 小黑顺着他的手臂滑了下来，在他碗边试探性地闻了闻，略带嫌弃地扭过了头，又顺着他的手臂上去了。 简容的一番好意无鸟在意，只得默默把自己不爱吃的菜都一口吞了。 吃完饭，简容带着小黑回到房间。 第8章 房间里没什么地方可供小黑站立，于是小黑仍立在简容的肩上，像个骄傲的骑士。 简容怕小黑饿着，连忙又搓了几个丸子给它，小黑也不嫌多，一口接一口吃掉了，即使它半小时前刚吃过。 简容又搓了几个丸子，这次没喂到小黑嘴边，只是不远不近地拿在手里，对小黑来说刚好是一个伸脑袋够不到的距离。 小黑抖了抖翅膀，催促地叫了一声：“咕。” 简容转头看着他，半是请求半是撒娇地道：“你过去吃嘛。” 他还想感受下被鸟爪子抓在手指上的感觉！虽然有点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可惜小黑并不买账，他低头理自己的羽毛，好像根本没听到简容说话、根本对食物无动于衷似的。 但小黑明明来者不拒，吃不完的都会打包带走。 简容不是很明白小黑的小心思，但他下意识做了正确的决定。 他继续哄道：“你过去吃好不好嘛，我想看着你吃～” 小黑有点不自在地抖了抖翅膀，心道真是放肆，这种话……也是他能对自己说的吗！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为了给自己唯一的追随者一点面子，利尔多斯还是矜持地小步迈到了简容手上，然后大口吃下几个黑球。 看小黑已经吃得肚皮滚圆了，简容没再继续喂他，只是托着腮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梳理羽毛。 小黑真是只特别爱美的小鸟呢～就是还不知道小黑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简容对这方面没有一点经验，他试探性地往小黑腹部下方看去，啥也看不出来，只能看到一团黑。 下次碰到张翼叔叔的话要记得问问他。简容想。 利尔多斯在简容手指上站了一会儿，觉得脚感还不错，肉嘟嘟的，就没挪开。 这种情况简容本该偷着乐，但是小黑抓的是他的右手，他还有作业没做完呢。 简容礼貌地请求小黑能否在另一只手上下榻后，被他断然拒绝并转身离去。 哼，他该不会以为我很乐意站在他那肥硕的爪子上吧？看着简容还带着肉窝的小手，利尔多斯恼羞成怒地开始诋毁。 这样的爪子根本不符合他的审美，自己这样的才是一只猛禽应有的爪子！精壮有力！ 发出一阵难听的叫声后，利尔多斯总算安静了下来。 简容没敢去揉揉自己有点嗡嗡的耳朵，怕又被小黑骂。 虽然听不懂小黑在说什么，但简容知道肯定是在骂自己。这一股气急败坏的样儿跟前几次一模一样。 好小气的鸟啊。 简容暗暗腹诽，又觉得小气得好笑，好笑得可爱。想着想着，简容没忍住抿唇笑起来。 利尔多斯有点无聊地看着简容写着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好奇怪的文字，利尔多斯想，方方正正的。 铅笔划过纸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窗外不知是什么昆虫或者鸟类在时不时鸣叫。鸟叫难听。利尔多斯昏昏欲睡，还有心思评价别的鸟的叫声。 太过尖利，跟要被吃了似的凄惨。不像自己，声音浑厚有力、气震山河，一听就很有威慑力！ 爸爸说他当时登上王位，他那副嗓子可功不可没。打架前他先嚎一嗓子，威风就先有了三分，把对面震慑个七七八八。 而自己这副嗓子跟爸爸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天下最完美的嗓子！ 利尔多斯越来越困。来到地球的这几天，他没一天睡过好觉，怕夜里有不知名的动物袭击。他还小，又还不会飞，很多动物他都打不过。 虽然黑雾随处可见，但他还没学会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导致黑雾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一走近就躲，让他抓都抓不到。 饿得他吃了好几天的绿色植被。 直到遇到这个人类，利尔多斯终于能吃上几口饱饭。不得不承认，利尔多斯内心是感到庆幸的。 肚子吃得饱饱的，长期饭票在旁边，也不需要担心被动物袭击，利尔多斯难得地陷入了安心。 脑袋一点一点的，他站在简容的肩上睡着了。 第8章 简容一开始没发现小黑在他肩上睡着了，写完作业才反应过来肩上已经好久没动静了。 他轻轻扭头看去，分辨了好一会儿才从一团黑中看出颜色略浅的合拢的眼皮。 不想打扰小黑睡觉，但他的作业又需要找外婆或是外公签字，这样就必定会吵醒他。 简容陷入纠结，以扭着头的别扭姿势思考了好一会儿，决定等小黑自己醒。 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外公的电视都放完一集了，小黑还没醒。简容有点着急，但又不忍心打扰小黑。 正考虑着要不要赌一把的时候，外婆推门进来道：“作业还没写完啊？有这么多吗？” 简容心跳漏跳了一拍，扭头就想把小黑藏起来。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外婆根本看不到小黑，他的手已经伸过去去摸肩膀了。 肩膀是空的。 简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边环顾着四周找小黑一边回答着外婆的问题：“已经写完了。” 外婆有些狐疑地看了简容一眼，“做什么坏事儿了？眼睛都快转飞了。” “没有。”简容结结巴巴地找着借口，“刚刚，看到有只飞虫。” 外婆过来翻看了下简容的小桌子，什么也没发现，只得作罢，转身走了。“记得让你外公签下字。” 简容“哦”了一声，等外婆出去之后就火速关上门在房间里寻找起来：“小黑！你在哪儿！小黑！” 毫无反应。 简容开始翻找起周围的东西起来，桌子、椅子、窗帘，所有能藏的地方他都找过了，连垃圾桶他都翻了翻，还是没找到小黑。 简容都快急哭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他感觉脸上痒痒的，余光看到脸颊边一团黑。 “你到哪里去了啊！”简容把他拿在手上，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地质问他：“我刚找你你怎么都不吱一声啊？” 利尔多斯有点心虚，眼睛转了转，难得地没对简容的肆意触碰表现出挣扎。 他就是觉得有点好玩。 但是简容是真的很着急，小黑一消失他的心底就会有一道声音浮现，质疑小黑的存在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下次不要这样了啊……”简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利尔多斯本来听得有点烦，听着听着又觉得他怪可怜的，脸都皱成一团了，于是又生出几分心虚来，安安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了。 简容说完，又把利尔多斯放回肩膀上，拿了作业去找外公签了字。 外公看的电视已经在播放第二集了，他没怎么细看，快速签了几个名字就又抬头继续专心看电视了。 洗漱完回到床上，简容有种后知后觉的兴奋。他把自己的小凳子搬了过来放在床边，又找出一条小毛巾叠好放在上面。他本来想让小黑和自己一起睡的，但是他有点担心小黑在他床上拉屎。 “小黑，你会拉屎吗？”简容问道。 利尔多斯没理他。 于是简容又换了个精确的问法问道：“你会随地拉屎吗？” 利尔多斯勃然大怒！扭过头，从他手边离开，更不理睬他了。 简容也没从他的表现里揣测出他到底会不会随地拉屎，这会儿他也不太敢上手把他抓过来了，肯定会挨叨。于是他默默收拾了一张小床。 小黑站在床尾理羽毛，对简容的招呼置之不理。 简容有时候分不清小黑到底是不是故意不理自己的，他有时候觉得小黑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故意不理他。但有时候看着这一团肥鸟，又觉得小黑只是一只小鸟宝宝，只是稍微聪明了一些而已，并不是什么都懂。 简容对小鸟宝宝很有耐心，发现他不理自己后又开始小声哄他：“小黑~过来睡觉了嘛，我给你准备了小床！” 小黑继续优雅地梳理羽毛。 简容突然想起了小黑转身离去前他问的话，心想不会是在生气自己嫌弃他吧。他试探性地开口：“其实我很想和你一起睡的，但是我的床太小啦，我怕晚上压到你，才给你收拾的小床……” 利尔多斯梳理羽毛的动作略显僵硬。 说着说着，简容打了个哈欠。他困了。 看小黑还是没什么反应，简容觉得自己想多了。小黑应该就是单纯的没听懂。他看了一眼门窗，确定都关紧了，没有逃跑的可能，就关了灯准备睡觉了。 “小黑你要是想睡觉了可以自己过来啊……”简容困得眼睛都闭上了。 很快，床上就传来简容均匀的呼吸声。利尔多斯梳理羽毛的动作停了下来，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床头的位置。 就这么突然地睡了？！ 利尔多斯迈步走向床头，歪头辨认了一下，确认简容是真的睡着了。 利尔多斯：……有种有点生气但是又不知道在气什么的感觉。 第9章 他一脚踩在了简容的手臂上，打量着简容给他收拾的“小床”，然后嫌弃地扭过了头，故意从简容的身体上重重踩过，钻进了被窝。 开玩笑，那么简陋的窝，他才不去！ 简容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在床上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弹射坐起，看向床边的小床。 空的，很整齐，没有小鸟睡过的痕迹。 “小黑，你去哪儿了？”简容唤了几声，又撅着屁股探出脑袋看地上和床底，担心是不是睡着睡着掉地上了。 床底有点黑，但是简容没法确定小黑在不在里面，正想伸手去掏时，突然感觉屁股一阵刺痛。 他捂着屁股直起身子，看到了刚从被窝里走出来、睡得呆毛翘起的小黑。 “小黑你昨天睡在我床上呀？”简容换好衣服，把小黑从床上接起来放到了桌上，借着叠被子的时间悄悄检查了一下被子里有没有脏东西。 检查完，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小黑没有在床上拉屎。 简容洗漱完，正想提起书包出去吃饭，忽然和小黑对上了视线。 是哦，小黑咋办？ “走，小黑，跟我去上学。”简容朝他伸出手。 小黑转身一躲，吧嗒吧嗒地走到窗帘后面躲开了。 简容把手往里伸了伸，被小黑不轻不重地叨了一口，叨完他又往里躲了躲。 “你不想去吗？”简容有点愁，他不太想把小黑一个鸟放在家里，但是小黑现在又这么抗拒。 正思考着对策，门咔哒响了一声，简容下意识缩回手，慌里慌张地提起书包。 “还没好？今天不上学？”外婆说完就关门出去了。 “好了好了。”简容匆匆背好书包，检查了一下窗户是锁着的。 “那你乖乖待在家里哦。”慌乱间，简容还记得给他团了几个大团子当食物。“我会早点回来的，下午见哦。” 简容关上门出去了。没一会儿，利尔多斯就透过窗户看到了简容离开的身影。 简容还回头看了一眼，但遗憾的是，利尔多斯躲在窗帘的阴影处，于是他什么都没看到。 看到简容有些失落的眼神，利尔多斯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澜，只有一点点的不自在，但很快就自己调理好了。 他身上可是流着安维斯王室的血，天天跟在一个幼崽身边蹭吃蹭喝像什么话！爸爸说了，每代安维斯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士，身体里流淌的都是掠夺和智慧！ 利尔多斯昂起脑袋，精神抖擞地振了振翅膀，本就靠他远远的黑雾们被他这一下给扇得更远了。 利尔多斯昂首挺胸，一路跟打了聚光灯似的。终于，主角来到了他的舞台中心。 环绕了一圈，仔细巡视了一番自己的猎物，利尔多斯收起翅膀，身体前倾，作出狩猎的姿态，突然猛地一扑，鸟喙狠狠地戳入了猎物的身体！ 完美的狩猎！ 利尔多斯张了张嘴，发现张不开。 好坚硬的食物！ 他试图把喙从食物中脱离出来，但刚才的狩猎似乎有些太过粗暴，他的喙已经牢牢嵌入进去。 利尔多斯伸出一只爪子抵在食物上，用力一拔，终于把自己的喙解救出来，只是太过用力，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 好丢鸟！都怪那个坏人类！竟然把食物搞得这么坚硬！ 利尔多斯扑腾一下站了起来，恼羞成怒，骂骂咧咧。 还没来得及再骂几句，利尔多斯惊慌地发现，刚刚他那用力的一推一拔也让那个害得他颜面尽失的大球滚动了起来，现在已经滚动到了桌面的边缘了。 食物！ 它会掉下去，然后摔碎，然后那些小碎片就会四散开来融进周围的黑暗里！ 他会失去今天三分之一的食物！ 利尔多斯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但是看样子已经要赶不上了！黑球已经摇摇欲坠，即将滚落！ 不行！ 利尔多斯下意识展开了翅膀。 他飞了起来，鸟喙试图重新嵌入黑球，可是空中不好受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球摔到了地上。 完了……他一天的食物要损失……诶？黑球没碎？ 利尔多斯收起翅膀落到地上。 没碎，就是有点砸扁了。 能吃！ 利尔多斯又高兴起来。他振了振翅膀，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看桌面，然后愣住了。 他刚刚是怎么下来的来着？ 他会飞了？！ 第9章 利尔多斯“嘎嘎”怪叫起来，激动地扑腾了几下翅膀。 他会飞了！ 其实利尔多斯是只名副其实的幼崽小鸟，在今天之前他都还不会飞。 前阵子他独自在外的时候从来没有飞过，不仅是因为他翅膀受伤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根本就不会飞。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不会飞，他才老在外面狩猎时受伤。 现在不一样了！他变强了！ 他再也不会傻傻地站着挨打了！他可以飞了！ 利尔多斯扑腾了下翅膀又想飞，忽然停顿了一下，先低头咬了一大口黑球，才又继续扑腾起翅膀。 开始的动作有些笨拙，飞行轨迹也忽上忽下歪歪扭扭的，差点撞到吊灯上。 利尔多斯吓了一跳，赶紧开了个急转弯，与灯罩堪堪擦肩而过。刚躲过吊灯，又差点撞到桌角，利尔多斯急忙减速落地。 第一次落地，技能还不太熟练，刹车距离有点长，利尔多斯踉跄了几步，最终用屁股成功刹车。 利尔多斯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又扑腾起翅膀练习起飞行。 只是简容的小房间实在是太小，杂乱的东西也多，利尔多斯又是初学者，有点施展不开。 一不小心，他刹车时没注意，撞到了桌上的笔筒。笔筒翻倒在桌上，滚下了桌子，噼里叭啦一顿响。 利尔多斯收起翅膀，走到桌角探出身子看。 地上都是散落的铅笔橡皮之类，还有几颗漂亮的石头。 亮晶晶的。 利尔多斯眼睛亮了亮，飞下去凑到旁边仔细看了看，还上嘴咬了咬。 这些石头跟他以前在家里玩的有点像，就是大了点。 利尔多斯没忍住在上面踩了踩，踩完又莫名有点失落。 他开始自顾自玩起叼石头的游戏。可惜他的嘴还不够大，叼不住，老从嘴里掉下，滚落在地上。 忽然，利尔多斯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他下意识躲在一旁。 开门的是简容的外婆，“里面咋老噼里啪啦的……”她嘀嘀咕咕着进来了，环顾了一下，发现了地上散落的东西。 “可能是风吹的吧。”她眯着眼往窗户上看了一眼，没多想，转身又要出去。 利尔多斯眼见着门又要合上，忽然心里一横，一振翅膀，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顺利从简容的房间出去后，利尔多斯又歪歪扭扭地在屋里转了个圈，朝着大门飞了出去。 学会飞行后外面的世界好像变了个样，利尔多斯兴奋起来，绕着房子飞了一圈后落在屋顶上，昂首挺胸地俯瞰着下面的一切，发出得意的叫声:"呱呜！呱呜！" 利尔多斯虽然还是只小鸟，嗓门已经出落得非常响亮了，他这一嚎，把周围的鸟都吓了一跳。有几只栖息在树枝中的小鸟被他吓得扑腾扑腾翅膀飞走了，还剩下几只鸟在短暂惊吓之后又叽叽喳喳地唱起了歌。 利尔多斯没怎么在意那些平凡的鸟儿的反应。在他眼里，那些鸟无论是从体型、嗓音或是羽毛，都十分差劲。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所以生物都是以强为美、以黑为美，所以体型越强壮矫健的、嗓音越低沉威慑的、羽毛越黑暗低调的，在他们的审美里就越是美丽。 而这里他遇到的大多数鸟类，都身体虚弱、嗓音尖利、羽毛鲜丽，这样的鸟类在他的世界里很难长久生存下去，更别提谈论美了。 利尔多斯想高歌一首，于是从记忆里搜刮出一首他父母哄他时唱的一首儿歌：“咕呜呜呱啊哦~喂喂咦嘶噶咦~呱呱~” 歌词大意是：强壮的幼崽们，带着你们黑色的战甲，穿梭在漆黑的家园，守护夜晚的平安，直到日出的到来。 其实讲的就是捉迷藏啦。 利尔多斯在到这个世界之前也和小伙伴们玩过好几次捉迷藏。好玩是好玩，就是有点憋屈。他那时候还不会飞，又跑不远，也不像有几个伙伴会挖洞或是会爬树的，老是在刚开始没多久就被找到了。 他那时还放下豪言壮志，说是等自己会飞之后肯定一雪前耻，让他们找到天亮都找不到自己。 现在好了，他们确实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利尔多斯唱完了歌，又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他发了一会儿呆，又打起精神扑腾起了翅膀。不开心归不开心，飞行技术还是要练的！ 周围的鸟儿都被他刚才难听的歌声赶跑了，利尔多斯飞得很自在，虽然仍是飞得有些歪歪扭扭，但好在场地宽敞，多练了几次也逐渐熟练起来。 第10章 利尔多斯自己练习了一个早上，直到太阳直直悬在头顶时才感受到饥饿。他飞到草丛里，试图寻找食物。遗憾的是，他现在仍没能控制好自己身体的力量，那些黑雾仍是见了他就跑，一点都抓不到。 利尔多斯想起简容早上给自己的准备的黑球，爪子犹犹豫豫地转了个方向，不自觉地往回走了几步，但心里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又促使他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是一只会飞的鸟了，应该成熟起来，不能老这样依赖别人，会阻碍自己的成长的。利尔多斯说服了自己，又转身进了树丛。 叨了几个野果，利尔多斯有了点饱腹感，一边在树丛中飞来飞去玩耍，一边也不免有些自得起来，心道自己果然还是个优秀的捕猎者，没有被一时的安逸冲昏头脑、丧失斗志。 只是玩了没多久，利尔多斯又饿了。 他有些苦恼，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快就饿了。这种情况在遇到简容之前其实也出现过。那时他刚刚莫名其妙掉落到这个世界，又饿又懵，被他当做首选食物的黑雾根本抓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吃其他东西，果子、叶片、花瓣、虫子他都吃了，但是总感觉不顶饿，一天得吃好几顿。 他还试图抢劫过几次，但是对方对他的嗓音威慑反应不是很大，不但没有丢下食物落荒而逃，还把自己打了一顿。 利尔多斯现在还记得那些坏蛋的样子，有兔子、鸟，甚至还有老鼠！ 简直太耻辱了！ 利尔多斯越想越气，当下就决定去寻找他们报仇雪恨！ 说干就干，利尔多斯展开翅膀向山里飞去。 在山里转了一圈，利尔多斯没能找到他的“仇人”。他收起翅膀，落在树枝上，俯瞰着底下的一切。 他记得那只兔子的窝应该就在附近。 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简容的地方。 利尔多斯等了一会儿，一点儿兔子的踪迹都没看到。他飞了下去，落在兔子窝前的甜甜草上，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叨起来。 他上次被那死兔子打就是因为吃了点草，不过该说不说，这草吃起来也还不错，甜丝丝的，比有些酸果子好吃。 利尔多斯风卷残云一顿吃，一下子就吃了一半的草。正吃得来劲呢，他感觉背后好像有股杀气。他毫不犹豫地振翅飞起，落在树枝上时才看到那只兔子正落在自己刚刚站的位置上。 还好他反应快，不然肯定得挨一顿咬。 利尔多斯很是自得地抖了抖尾巴，冲着下面嘲笑似的“嘎嘎”叫了两声。 兔子情绪稳定地定了一会儿，开始东走西走检查甜甜草的损坏情况。 利尔多斯对它的反应不太满意，太过平淡了，让他觉得有点不解气。 趁着兔子检查东边的甜甜草的时候，利尔多斯飞了下来，继续叨了好几株，在兔子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拍拍翅膀飞到半空。 这么反复了几次，本来就只剩一半完好的甜甜草又被利尔多斯霍霍了不少。利尔多斯在半空中扑腾着翅膀，嘎嘎地大声嘲笑着。 兔子显而易见地生气了。它俯下身体，脑袋朝着利尔多斯的方向，张大了嘴，尾巴和耳朵都竖了起来，一副进攻的姿态。 利尔多斯这下来劲儿了，他飞了下去，在兔子跳起进攻之前控制翅膀改变了方向，躲开了攻击，转头在人家屁股狠狠叨了一口。 这口叨得是毫不留情，咬得利尔多斯满嘴的毛。 兔子更生气了，一边转身摆出攻击的态度，一边发出警告的滋滋声。 利尔多斯仗着自己有空中优势，打起架来可谓是得心应手，专门逮着兔子的屁股叨，把兔子屁股都咬秃了一小块。 看着兔子一边生气地剁脚，一边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利尔多斯感觉自己可算是出气了。他飞上树枝，大声地“嘎嘎”嘲笑着对方。 突然，利尔多斯感觉周围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他闭上了嘴，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好像没有什么异常，除了鸟儿聒噪尖利的声音，耳边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树叶…… 利尔多斯猛然跃起，扑腾着翅膀停在半空中看向自己刚才停留的那节树枝。 一只黑灰色的鸟探出了脑袋。 他的体型只比利尔多斯大了一小半，但从身形上看他已经是只成熟的鸟了。 他张开灰白色的喙“吱吱”叫了几声，眼神畏惧中带着兴奋。 但还是兴奋居多。 “王族的小崽子……”对面振了振翅膀，“大补啊……” 他起身扑向利尔多斯。 第10章 简容今天总有点心神不宁。 虽然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那几个看不起他的同学照常令人讨厌，教室里的黑雾照常影响着他的上课效率，中午食堂的饭菜照照常不太好吃。 一切都跟平常一样，不一样的是，他昨天捡了一只小黑鸟回家，并且把一只鸟放在了家里。 下午的时候，简容的眼皮跳了好几次，他更烦躁了，王帆在他面前阴阳怪气他都没心思搭理他。 一放学，他就立马背起书包出了教室，直往家里奔。 一到家，不出意料地，外婆又在家里打麻将，他进家门都没能让她的眼睛离开牌面。简容打开房间门，一进门就看见地上掉落的笔筒和已经化得差不多的黑球。 三个黑球，一个掉地上，剩下两个还在桌上。 一个没吃。 简容一下子就慌了。他一边呼唤着小黑的名字，一边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起来。 过了几分钟仍是一无所获。 简容又检查了一下窗户是锁上的，他打开房门，问道：“外婆，今天你们进过我房间吗？” “进过啊，咋了？”外婆一边摸牌一边答道，“我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寻思着是不是有老鼠呢，进去一看，估计是风吹的，把东西吹掉了。” “没事，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简容刚要冲出家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房间拿了点东西，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简容在附近转了一圈，没看到小黑的身影，想了想，直接往山的方向跑了。 小黑一定是又回到山里了。简容一边往山上跑一边想道。他是不是不喜欢被关在屋子里？是啊，小鸟都是喜欢自由的，可是，他的伤还没有好啊…… 简容又内疚又着急。这么小的鸟，翅膀还受伤了，要是遇到一些食肉动物或是淘气点的小孩，性命不保的可能性很大啊。 简容气喘吁吁地在山里穿梭，一边找一边喊着小黑的名字，一路上惊起不少小鸟。 但是那些都不是小黑。 简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第一次遇到小黑的地方。 他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又回到了这里。 “小黑！你在这里吗？” 没有回应。 简容快急哭了，环顾一圈正想跑去别的地方继续寻找时，头顶传来了一阵响动，一团黑色跌跌撞撞地从枝叶里落了下来。 简容急忙过去，好险把他接住了。 小黑仰躺在他的手心，虚弱地叫了几声：“咕咕……” “小黑，你干嘛去了！”简容还想训他几句，忽然感觉手心湿湿的，一看，手里沾了一摊摊暗红色的液体，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你受伤了？！”简容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伤哪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看着小黑的身体，在翅膀和尾巴的地方看到了伤口，羽毛又被啄掉了好几根。 这次的伤比上次的严重多了。简容心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他一手捧着小黑，一手从口袋里掏出碘伏和药粉。 “幸好我还提前带了药。”简容开始哆哆嗦嗦地给小黑消毒上药，“你说你跑出来干嘛呀，就为了出来打一架然后受伤吗？你图啥呀？你还这么小，好好待在屋子里休息休息养养伤不好啊？非得跑出来挨一顿打。” 简容撇撇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待了一个晚上就跑，我只是想让你养养伤啊……现在好了，伤势更严重了，你得在我身边待更长时间了，得气死了吧。” 利尔多斯懵懵懂懂地转过脑袋，一颗眼泪吧嗒一下砸在他脸颊上，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一部分渗进他的嘴里，一部分滴落在简容的手心，和血迹混在了一起。 热热的，咸咸的。利尔多斯尝到了这滴液体的味道。 他在说什么？利尔多斯有些茫然地看着简容，因受伤而昏昏沉沉的小脑袋费力思考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简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讨厌你呀。利尔多斯轻轻“咕咕”了两声，费劲地从简容手上站了起来，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又要干嘛？”简容带着鼻音质问他，另一只手却下意识护在旁边。 “咕咕咕。”你凑近一点。 简容吸了吸鼻子，没听懂他的话，“你在说啥呀？” 第11章 利尔多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饿了吗？”简容胡乱猜测着他的意思，从草丛里薅了一把黑雾给他。 利尔多斯下意识叼了过去，迟疑了一秒，低头把食物放在简容手心，又对着简容“咕咕咕”。 简容歪了歪头，“你想要什么？” 利尔多斯对这个蠢笨的人类幼崽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纡尊降贵地往前走了几步，伸出脑袋，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简容的脸颊。 简容：！ 利尔多斯做完这个动作就累得原地躺下了，还不忘一口叼住食物边躺着边吃。简容一边震惊一边还帮他调整了下位置防止他摔倒。 小黑居然主动和自己贴贴！简容十分受宠若惊。 他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小黑没反抗，很放松地躺在他的手心慢悠悠地吃着黑雾。 “你也喜欢我是不是？”他自顾自轻声嘀咕道。 “咕？”利尔多斯歪歪头看他。他现在有点虚弱，没怎么听清简容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简容抿抿唇，用袖子抹了把脸。 “还是去问下张翼叔叔吧。”他用手指点了点利尔多斯的脑袋，学着大人模样老气横秋道：“还是太淘气了，下次再这样就打屁股了。” 利尔多斯：“咕？！” 简容到兽医站的时候还是只有张翼一个人在，简容简单描述了一下小黑的受伤情况，又从张翼这里拿走了一些药和用于包扎的棉球和胶带。 听张翼讲话的时候，简容偷偷摸了一下小黑的伤口，血好像还没完全止住，手上还是蹭到了一点血迹。他拿出棉球按压在伤口处。 “最近怎么老是碰到受伤的小鸟啊？”张翼道，“你是不是每天往山里跑啊？” “没有，还是那一只。” “它怎么老受伤？是不是好胜心比较强，老和别的鸟打架？”张翼猜测道。 利尔多斯听了，没怎么在意。好胜心强怎么了！勇者就是要有这样的品格！ “看起来他好像还打不过人家呀，怎么打不过还老打架。” 这下利尔多斯不开心了，他挣扎了一下，被简容一把按住。 “也不一定吧。”简容替小黑辩解道，“也可能另一方伤得更重呢，只是我没看到而已。 张翼笑笑，“也有道理。” “对了，你怎么不把它带过来？” “嗯……”简容找不出借口，“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便？”张翼有点好奇了，玩笑道：“总不能是它太漂亮了舍不得让我看吧？” “当，当然不是！”简容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又不是那么自私的人。” 是他不想让医生包扎吗？是医生根本包扎不了啊！小黑就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就放在桌子上，可是张翼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跟张翼说那只受伤的鸟就在他眼前吧？那得把人吓坏了！ 小黑不知道为什么又挣扎起来。 简容从兜里掏出一个刚刚准备好的丸子递给小黑，勉强安抚住了。 “哈哈。”张翼笑起来，他摸了摸简容的脑袋，“是也没关系，小伤自己弄下没关系，只是遇到严重伤势的还是要带过来让我们看下。” “知道了。”简容点点头应下来，只能在心里祈祷小黑不要遇到这种时候。 他也点点小黑的脑袋，眼神示意：以后安分点，知道吗？ 小黑：吧唧吧唧进食中。 简容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根本没看懂自己的眼神，决定出去后再狠狠教训教训他！ 告别张翼之后，简容找了个没人的小角落，给小黑又上了一点药包扎了一下。他的技术有限，包了好几次都没包好。总算包好之后简容松了一口气，仔细端详了一下小黑现在的模样。 也行，包的不是很丑……吧？ “没事，牢固就行。”简容安慰自己，也顺便安慰小黑。 就是好像有点太牢固了。小黑在他手上走了几步，差点摔倒。太不习惯了！ 小黑有点僵硬地拍了拍完好的那边翅膀，有点不开心地哼唧了几声。 “技术有限，你先忍忍吧。”简容安抚性地拍拍小黑，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点点小黑的脑袋絮絮叨叨道：“你还好意思嫌弃我包的难看啊？你不受伤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跑出去啊？你这伤可要比上次养得久了。你刚听医生说了没，你现在要注意保暖，不要乱动……” 简容说了一大串，就见小黑呆呆愣愣地看着他，看起来一句都没听进去。 简容刚又想唠叨几句，忽然又闭上了嘴。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如果是他偷偷跑出去玩耍受伤了，他会喜欢别人这么教训他吗？小孩爱玩是天性，小鸟也一样。要是别人不让他出去玩了，他也会不开心，那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小黑处处听话、不离开房间呢？ 简容默默低下了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咕？”小黑歪了歪脑袋，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不痛，只是有点痒痒的。 “不说你了。”简容摸摸他的脑袋，“这阵子就跟在我身边好好养伤，不要出去乱跑了好不好？” 第11章 简容又带着被包扎得乱七八糟的小黑回家了。 回到家里，外婆的麻将还没结束，简容转身回到房间里。 他把小黑放到了桌上，弯腰把掉落的东西捡了起来放好。早晨出门前捏的团子们已经都快化开了，简容把他们重新团了团，又找了个小杯子倒了点水，把它们一起放到小黑身边。 “吃吧。” 简容从书包里翻找出作业，在桌上找了个角落摊开作业写起来。 一开始简容还有点静不下心，觉得外面有点吵，但写着写着他慢慢进入了状态，认真写起作业来，连小黑在桌上走来走去都没发现，直到小黑的脚丫子踩在了他的作业上。 “怎么了？”简容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 小黑吃得肚子圆鼓鼓的，他翘了翘尾巴，一屁股在他的课本上坐下了。 “哎呀，你不要坐在这里……”简容试图劝说，谁知对方非但不配合，还伸出嘴咬他的书。 “不可以。”眼看他的书页已经被小黑咬出了一个洞，简容立马一把把小黑抓了起来放到一边。 小黑又吧嗒吧嗒地过来了。 简容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但是自己的书又不能真的随他乱咬。他想了想，把小黑塞到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领口处的两根带子刚好垂在附近，小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开始玩他的带子。 虽然有点闹腾，但好歹是不用再霍霍自己的书了。简容暗示自己忽略胸前的动静，继续写起作业。 写完作业，简容整理好桌面，低头一看，顿时无言。 他的带子已经“伤痕累累”，从一根完整的带子被拆成一根根细线。 受高度限制，小黑只拆到一半，上面的另一半还保留着原来的面目。 简容试图鸟口夺食，把带子从小黑嘴里捞出来。小黑坚决不从，被提着从口袋里拎了出来。 简容：…… 小黑还不爽地扑腾了几下脚丫子。 简容把小黑放到桌上，用一个黑雾丸子从他嘴里换回了衣服带子，然后赶紧把带子塞进衣服里。 小黑吃完丸子，开始在桌子上转来转去，什么地方都要伸脑袋看。 “你是不是无聊了？” 小黑已经爬上笔筒，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剩个屁股在外面高高翘起。 简容脑袋里思考到一半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打断了，眼里只有小黑翘起的屁股。 简容没忍住，戳了一下。 意料之中地，小黑在笔筒里发出了聒噪难听的叫声。 他气冲冲地从笔筒里爬了出来，昂着脑袋边气势汹汹地迈步向简容走过来边不断发出“嘎嘎”的叫声。 简容有点想笑，又被他的叫声吵得耳朵疼，只得努力憋笑道歉：“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小黑并不接受他的道歉，继续冲着他呱呱大叫。 简容都没敢把手放桌上，怕被小黑攻击。 “对不起啦。”简容边给他捏团子边继续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只是你的尾巴太好看了，我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 谁能拒绝一个摆在面前的小鸟屁股啊！ “我错了，我下次不会了。” 下次还敢。 简容低声下气道了好久的歉，外加捏了好几个团子，才勉强把小黑安抚住。 他松了口气，看着貌似消气、一口一个吃东西的小黑，没忍住偷偷笑了笑。 真好玩！ 他把小黑刚刚差点整个儿钻进去的笔筒拿了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你在找什么东西呀？” “今天回来的时候也是，笔筒里的东西都撒出来了。”简容点了点被倒出来的东西，“笔、橡皮，还有一些彩色塑料石头。” 第12章 小黑一脚踩住了一颗透明塑料石头。 “哦，你喜欢这个。”简容把其他东西收回笔筒，只留下几个颜色鲜艳的塑料石头。 小黑在上面踩来踩去的时候，简容低下头在桌子底下掏掏捡捡，拿出一个小铁盒来。 他掀开小铁盒，里面都是一些他之前珍藏的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或者塑料珠子。 小黑：！ 简容一把铁盒放到桌上，小黑就迫不及待地大步走了过来，一边巡视，一边低头叼几个玩玩。 简容托着腮看着小黑玩石头，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 真可爱！ “吃饭了啊，作业写完没？”门外传来外婆的声音。 “来了！”简容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小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带上他。“你自己在这儿玩会儿啊，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 简容这顿晚饭吃得比平常快多了，外公酒还没喝完他就把饭吃完了。 他起身把自己的碗放进了水池里，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我等会再来洗碗！” “不知道急什么呢。”外婆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慢悠悠吃菜。 外公呵呵笑了笑，继续就着花生米咪了口白酒，“咱不急，等会电视就要开始嘞。” 第二天一早，简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小黑又不在自己给他准备的小床上。他扭头，在自己的枕头边上看到了站着睡着了的小黑。 简容伸出手戳了戳小黑，小黑一个激灵，抖了一下，眼睛还没睁开就先条件反射地伸出了嘴要咬他。 “啊！”这下简容彻底醒了。 小黑这下咬得不轻，破了点皮。 “哼！”简容有点生气地掀起被子把小黑整只鸟都盖了起来，转身去洗漱了。 简容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小黑还没从被子里爬出来。他掀开被子，小黑还乖乖待在原来的地方没动弹。 “好笨。”简容在心里小声地骂了一句，气又消得差不多了。 跟一只连被子都逃不出的小鸟有啥好计较的呢？他把小黑拿起放到一边，边叠被子边想。 “今天你必须得跟我去学校了。”收拾完东西，简容把小黑揣在胸前口袋里，还塞了几个小石头安抚。 利尔多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随后就自然地乖乖待在口袋里没再出来。 “今天怎么这么乖？”简容有点受宠若惊了，又塞了个黑雾团子进去，顺手揉了揉小黑脑袋。“小黑果然是最棒的小鸟宝宝，等会跟我去上学也要这么乖哦。” 真是……放肆！ 利尔多斯下意识想叨简容一口，回想起早晨刚不小心误伤过他又默默收回了脑袋，只颇为羞恼地嗷嗷骂了几句。 简容早已习惯小黑时不时的叫声，半点没在意，略显敷衍地“嗯嗯”了几句，低头喝起稀饭来。 利尔多斯有点不爽，还没想出来怎么发泄，听着简容喝稀饭的声音又感觉有点饿了，于是只能先放弃思考，恨恨地低下脑袋叼起黑雾丸子吃起来。 吃完早饭，简容背上书包前往学校。一路上，简容心情很好地向小黑介绍着路上的草木、建筑，好像第一次带孩子出门的新手家长。 利尔多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到几个关键词他才突然精神抖擞起来。 “这颗树我小时候经常爬着玩。”简容指着路边一颗他环抱一圈都围不住的大树介绍道，“有一次我爬得很高很高，在上面看到了几个鸟巢。” 利尔多斯动了动脑袋。 “里面好几只小鸟张着嘴一直在叽叽喳喳，他们当时可小了。”简容伸出手指比了一下。“比你小好多，我看他们好像很饿，还去找了点吃的给他们。” 利尔多斯直起了身子。 “后来下去的时候我还碰到一只翅膀受伤的鸟，躺在地上一直想飞但是飞不起来。后来才知道她是那些小鸟的妈妈。我就把他捡起来了——”简容“嘶”了一声弯下腰，有点委屈，“你咬我干嘛？” 利尔多斯昂起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带点幽怨和愤怒。 “嘎嘎嘎！嘎嘎！” 你居然！还想养别的鸟！ 简容没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的想法，只是觉得这只小鸟的脾气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哼，不跟你讲了。”简容赌气地没再理他，气呼呼地从路边拔了几根草，一节节地捏掐断又扔掉。 利尔多斯本来还在等简容哄他几句，左等右等啥也没等到，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于是一扭脑袋，恨恨地咬了咬小石子，也不再说话。 简容一路沉默地走到学校，走进班级里，找到座位，放下书包。但由于简容从前也这么安静，班里没人察觉出不对劲。 他按照惯例走上讲台，尽量不着痕迹地稍微收拾了一下黑雾。他下意识地把黑雾团成团，正想顺手塞给小黑，又想起他们正在冷战，于是又半路收回，揣进了外套口袋。 利尔多斯已经一直盯着简容手上的动作，都已经做好了迎接球球的准备，谁知道简容的手突然就转向了。 食物-1。 利尔多斯：？ 他还以为简容开始团团子是想和自己和好了呢…… 简容回到座位，刚准备收拾一下桌子上的黑雾，一坐下发现桌上突然变得好干净，好像转眼间就被人打扫完了一样。 简容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是因为小黑！ 简容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起来：如果小黑在自己上课的时候一直待在黑板上，自己想看哪里就让小黑飞到哪里去，那自己就可以看清黑板、正常上课了！ 第12章 但是小黑现在受伤了，而且他们还在冷战。 最主要的是，小黑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听话…… 简容默默幻想了一会儿就恢复了理智，刚好早读开始了，他摊开书本，开始和大家一起读起书来。 利尔多斯从口袋里探出脑袋，有些好奇又警惕地看着大家齐声诵读的样子。 有点奇怪。利尔多斯想，好像在进行一种庄严的仪式。 早读结束之后没一会儿就上课了，利尔多斯有点无聊。他蹭了蹭简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衣服，简容没理他。 利尔多斯不死心地又蹭了蹭，简容还是没反应。 利尔多斯本该生气的，但是他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简容已经没理他很久了。刚开始他是有点生气的，但是一直等不来简容哄他，他又有点隐隐的慌张了。 他总不能一直不理我吧？利尔多斯在口袋里无意识跺了几下脚。不能，吧？ 见简容还是不理他，利尔多斯开始用喙啄他。 简容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痒意，跟敲什么密码似的。他抽空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小黑在啄他。 这次记得控制力道了，值得表扬。 “怎么了？”简容轻声用气音问他，余光瞥见同桌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利尔多斯甩了甩脑袋：“咕噜咕咕~” 陪我玩~ 简容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语文老师说要抽人回答问题，连忙闭上了嘴，装作专注地看着书本。 利尔多斯没得到回应，又啄了下简容。 这下力道比刚刚的重了点。 简容不好继续跟他聊天，只能把口袋里的大黑团子拿出来塞进胸口口袋，希望食物能让他安静一会儿。 利尔多斯低头看着比自己脑袋还大一倍的黑球，有种被敷衍的感觉。 但他也无法拒绝这种糊弄的方式，于是只哼了一声，还是低下头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简容松了一口气，开始努力认真听起课来。 上午勉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 食堂的菜一如既往的不太好吃，但好在价格也算便宜，因此大部分家长还是把孩子放在食堂吃饭，不用费劲接送了。去往食堂的路上经过操场，他们排队走过，惊起几只停在篮球架上的小鸟。简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一只小鸟的配色很特别，是黑白的，于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吃饭时简容把小黑拿出来放在了餐盘旁，小声告诉他可以尝尝自己的饭。 小黑先是叽里呱啦冲他说了一顿，然后故作矜持地站了一会儿，才低头叼了点他餐盘里的食物尝了尝。 简容感觉小黑好像是骂了他几句，但是没明白为什么，早上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难道又生气了？为什么？ 想了想感觉自己没做什么得罪小黑的事情，简容于是还是低下头吃饭了。 利尔多斯刚吃完一个黑雾团子，这会儿觉得米饭有点好吃还想再吃点却吃不下了，只得恨恨作罢，顺着简容的手臂爬到了他的领口处，把自己塞进了他的脖颈和领口的空隙里。 简容只感觉一团毛茸茸跑进了自己衣服里，他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利尔多斯还不是安安分分待着的类型，他四处环顾着，时不时梳梳羽毛、抖抖翅膀，搞得简容老觉得脖子痒痒的。 第13章 “不要动了。”简容小声跟他商量，“痒。” “咕？”利尔多斯故作懵懂地左右歪头，呆毛又扫过简容的脖颈。 简容下意识想伸手把小黑拿起了塞进胸口口袋，想了想他都乖乖在那里待了一上午了，好不容易出来放会风，还是不要把他塞进去了。 忍忍吧。 利尔多斯见简容不搭理他了，没忍住又开始摇起脑袋。但简容只是微微缩了缩脖子，没作声。 他觉得有点没意思，于是又安静下来。 吃完饭，利尔多斯还窝在简容衣服里不肯下来。简容扛着他穿过操场时又碰到了午饭前那只配色特别的鸟，还啾啾叫着发出婉转的声音，简容刚把视线落在它身上，忽然感觉小黑在他衣服里动了一下，好像站了起来，然后耳边传来一声不堪入耳的“嘎”。 小鸟被吓跑了。 小黑又在他衣服里坐下了。 他好像知道中午小黑为什么别扭了。 一定是因为嫉妒人家的声音！ 简容自觉找到了答案，顿时对小黑又怜惜起来，虽然上一秒他刚刚被小黑那空前绝后的嗓音震得耳朵嗡嗡的。 “没事，小黑，你的声音……很好听。”简容摸摸他的脑袋，违心地安慰道。 “咕？咕！” 这还用说？那当然了！利尔多斯不明所以，但还是骄傲地昂起了头、翘了翘尾羽。 饭后是午休时间，简容回到教室的时候，同桌还没回来。简容把小黑放到桌上，小黑在桌上转了一圈，最后冲着前桌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挂件走了过去。 那挂件是一个空心镂空的金属球，透过小孔能看到里面有几个小铃铛和小木珠，旁边缀着几根砂质飘带。利尔多斯叼起小球又放下，小球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简容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还好，两个前桌都还没回来。 简容放心得太早了，小黑玩得很开心，都开始把小球拔来拔去了。简容连忙找了书本架在他旁边，怕被人看见小球悬空的诡异场景。 好巧不巧，简容刚把书架上去没一会儿，前桌的同桌刘易就回来了。刚坐下，他就听到斜后方传来一阵铃铛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下，同桌的球球好端端地挂在书包上，而简容则两手拿着课本。 刘易转头回去，没一会儿又听到了铃铛声，当他回头时，只看见简容单手捧着书，而铃铛垂在书包上，微微摆动。 “你是不是动她的铃铛了？”刘易没忍住，问道。 “没，没有。”简容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了一下，他刚刚是想把小黑抓回来的，结果他的动作没小黑快，小黑还是在刘易面前玩了一把。“可能是有风吧。” 刘易有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根本没风啊。 简容终于顺利地抓回了小黑，松了口气。小黑还对那个小球很感兴趣，在他手里不断挣扎着。简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断地抚摸他的脑袋，又给他用黑雾搓了个球，用气音低声哄他：“嘘，嘘，你先别急……” 好在小黑总是能被食物哄好，简容短暂松了一口气。 前桌蒋莉回来了，她刚坐下，刘易就迫不及待地指着简容告状道：“他刚刚在玩你的球！” 简容：……！ 蒋莉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我……”简容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替小黑承认还是拒不承认呢？ “可能是不小心——” “哦，玩就玩了呗，这有什么好说的。”简容话还没说完就被蒋莉打断了。 “你好啰嗦。”她甩了甩马尾，满不在乎地对刘易道。 “我是关心你！”刘易被他说得有点下不来台，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反驳道。 “你太烦了，不需要你关心。”蒋莉自顾自削起铅笔。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刘易生气地“哼”了一声，故意动作很大地转过身，也不理她了。 蒋莉乐得清闲，削完铅笔又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见他们吵架告一段落，简容鼓起勇气用笔帽戳了戳蒋莉，“我想问一下，你这个挂坠是哪里买的，多少钱呀？很好看。” “这个是我阿姨去a市的时候带回来的，价格我也不清楚。”蒋莉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以去那些饰品店里看看，可能会有类似的。” “好的，谢谢。” “不客气。” 简容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a市在哪，远不远。他对镇上的饰品店倒是有点印象，好像是在家的反方向。 小黑还一直盯着那个小球，蠢蠢欲动。 “别去了，会吓到人家的。”简容按住小黑不让他过去，“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店里看下。” 小黑也不知道听懂没有，眼神还没离开小球。简容趴在桌上，用手臂把小黑围在里面，在小黑吧嗒吧嗒要离开圈子时，简容再一把捞回来。 反复几次后，小黑不想玩这个游戏了。他不轻不重地叨了一口简容的手臂泄愤，气呼呼地站着没动了。 简容趴着桌子上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困了。他怕小黑乱跑，睡觉前把小黑捞起来放进了胸前口袋。小黑可能也累了，没怎么挣扎就进去了。 “不要乱跑啊。”简容点了点他的喙，“把别人吓到就麻烦了。” 简容撇撇嘴，“人类都很麻烦的，尤其是小孩。” 说得好像他自己不是个小孩一样。 简容闭上眼睛睡着了。 利尔多斯在口袋里待了一会儿，见简容呼吸均匀下来，就从口袋里伸出一只爪子踏在桌子上，顺利爬了出来落到了桌上。 他径直冲着小球去了。 睡觉的不止简容，俩前桌和同桌也趴下了。 利尔多斯又开始玩起小球。 至于简容的话，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人类有没有被吓到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简容和俩前桌都睡熟了，这点声音没把它们吵醒。 只有同桌陈小林不耐烦地抬起了头，正想开口却发现周围人都趴着在睡觉，只有小球在自己摇摆。 他汗毛倒立，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时间好像静止了在那一刻，他只能听到小球摆动时发出的铃铛声，而他明明没有感觉到一丝风。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第13章 陈小林摔倒时把椅子也带动着倒下了，声音很响，不仅把周围睡觉的人吵醒了，还把大半个班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他哆哆嗦嗦着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指指向小球挂件嗫嚅着道：“有……鬼……” 蒋莉从梦中醒来，还没怎么睡醒就看到把自己吵醒的罪魁祸首指着自己说什么有鬼，她顿时大怒：“你说谁是鬼！你才是鬼呢！” 周围人顿时了然了：原来是在吵架啊，我还以为闹鬼呢。 “不是……”或许是大家都醒了，陈小林感觉安心了不少，鼓起勇气慢慢站了起来坐回位置。“是你的挂件。”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的挂件一直在响，但是根本没人动它，它自己在动！” “……”蒋莉沉默了一会儿，“就这样？” 陈小林点点头，“这还不够恐怖吗？” 简容早在刚才的混乱中把这场闹剧真正的罪魁祸首抓了回来，只默默不言。 “看来是真的有鬼。”蒋莉点了点头，在陈小林投来三分感动三分害怕四分惺惺相惜的眼神时，说完了下半句，“就是你这个胆小鬼。” 陈小林顿感受伤：“你们都不觉得恐怖吗？” 蒋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啊，要么是风吹的，要么是不小心什么东西碰到了呗。” 刘易：“你确定没人动吗？”他这么说着，眼神还看向简容。 简容本来没想说什么，但是三个人都看向了自己，他只得道：“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我也没听到声音。”蒋莉道，“不会是你做梦了吧？” “我也没听到。”刘易道。 “好了，破案，要么是你做梦了，要么就是你太大惊小怪了。”蒋莉打了个哈欠。 她本来还想怪陈小林把自己吵醒了，但看到陈小林那一脸茫然中仍心有余悸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勉强安慰了他一下。“再说了，就算真的是鬼，一个只知道玩挂件的鬼能有什么好害怕的？” 就是的。简容心道，没忍住又摸了摸小黑的脑袋。他本来还是很慌张的，还有点生气，气小黑的不听话，但是听到蒋莉的这句话，他的气忽然消下去不少。 小黑也只是个宝宝，只是有点贪玩罢了，而且他只是只小鸟，也不一定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吧？ 简容看了眼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同桌，心里的念头摇摆不定。 好像还是有点不太合适…… 简容有点内疚，但又没办法对同桌说出真相，只能在心里默默跟同桌道了个歉。 第14章 陈小林没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安慰，只得自己默默承受，催眠自己事情就是像蒋莉说的那样，他说不定是睡懵了，把噩梦误当成了现实。 下午再上课的时候，简容时不时会低头看一眼胸前的小黑，怕他突然不见跑出去吓人。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简容从未如此期待过体育课。山村小学的体育课向来没什么花样，一般绕着篮球场跑个一两圈热身之后就是自由活动了。 热身完成后，其他同学或是约着一起打篮球，或是一起玩游戏。简容悄悄避开人群，来到教学楼背后的草坪上，把藏了一节课的小黑放了出来。 小黑啪叽一下落到了草地上，抖了抖翅膀，跟个聚光灯似的又开始四处巡视。 简容一边看着他乱跑，一边语重心长地教训他：“中午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偷偷去玩小球了，会吓到别人的。你看你差点就引起恐慌了，要不是蒋莉，都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利尔多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依旧背对简容翘着屁股在地上这里嗅嗅那里嗅嗅，时不时还叨一根草试试口感。 简容站起来换到小黑正面又蹲下，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脑袋：“你听到了吗？你听话一点。” 利尔多斯歪歪头，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简容叹了口气，收回手，托腮看着他小黑玩起了一朵蒲公英。 利尔多斯本来只是在到处乱啄，无意中碰到了蒲公英。那朵蒲公英摇晃了一下，掉下几颗种子。利尔多斯歪歪头，开始伸出爪子抓住它的茎猛烈摇晃起来。撑着白色小伞的种子四处飘起又飘落，利尔多斯仰头看着。 摇完一颗蒲公英，利尔多斯还意犹未尽，又四处找起剩余的蒲公英来。还真被他找到了几颗，被他一个不剩地霍霍完了。 没有蒲公英可以玩了，利尔多斯站在原地有些无聊地啄着叶片。 “你喜欢蒲公英啊，”简容见了，伸出手，“走，我带你去找。” 利尔多斯反应了几秒，跳上了他的手掌。 简容换了一片草坪，放小黑下去探寻一番，找到了就一爪子上去摇完，找不着就走到简容身边“咕咕”叫一声然后继续换阵地。 简容带着小黑把小半个学校的草坪都翻了一遍，剩下的一半离操场太近了，简容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所以当小黑又一次寻完宝藏，“咕咕”在他身边叫着要转移阵地的时候，简容没伸出手让他跳上来，而是抓了一把矮树丛的叶片，从他手上撒下去。 “今天就找到这里行不行？”简容道，试图用飘落的叶片蒙混过关。“叶子也是一样的。” “……咕？” 利尔多斯顶着一片叶子，歪歪头把叶片甩了下去，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哪里一样？ “一样的，一样的。” 矮树丛刚被修剪过，表面和树下还遗留着不少叶片。简容抓了一把从利尔多斯头上撒了下去，好几片叶片都落到了他身上。利尔多斯甩了甩身子摇了下去。 简容忽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他抓起一把黑雾，放在利尔多斯上方，一把揉搓一把松手，黑雾像雪花似的落了下去，然后—— 齐齐避开了仰头张开了嘴的利尔多斯，往四周落下。 像被罩在透明水晶球里似的，利尔多斯身边又形成了真空带。 利尔多斯默默把下意识张开的嘴闭上了。 简容哈哈笑起来，笑得手都在抖。 不准笑！ 利尔多斯往前迈了好几步，想飞到简容脸上打断他又因为翅膀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而无法动弹，气得他“嘎嘎”大叫起来。 简容笑得停不下来，看着小黑傻乎乎地张着嘴、一副嗷嗷待哺却接不到一点食物的样子，莫名戳中了他的笑点。 “他好像个疯子啊。” 简容笑得正开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语气不善的声音。 简容收了笑，回头一看，王帆和几个不认识的同学不远不近地站在附近。刚刚那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就是王帆发出的。 “看什么？说你了吗？”王帆瞥他一眼，道。“有些人啊，不要对号入座。” 旁边几个人也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接话：“是啊，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难道是知道自己神经兮兮的吗？”“就是，我们说的是村里那个天天傻笑、自言自语的那个疯子，他是吗？” 简容咬了咬牙，默默捏碎了手里的黑雾团子。 他拿起小黑站起身，“疯子说谁？” “疯子说你！”王帆边上一个矮个男生嘴快接了。 简容没什么表情地走他们身边走过。“哦，原来疯子是你啊。疯子不要打人哦。” 矮个男生刚想冲上去，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回来了。 体育课才刚上一半，简容带着小黑又换了个草坪坐下。 简容还有点生气，表情臭臭的，对上小黑时表情才缓和下来。 “不管他们。”简容小声道，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小黑说。“你再玩会儿吧。” 小黑钻到草丛里去了。 简容扯了一根草，无意识地折叠、掐断，回过神来才发现地上已经积了好多一截一截的草叶。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挑了几根粗长的草叶，在手里缠绕编织起来，没过多久就顺利编出了一个有点粗糙的草球。 简容左看右看都觉得有点丑，于是把草球扔在一边又薅了一把草重新开始编。 等简容终于编出一个像样的点的草球、略有些期待地拿着它寻找小黑的时候，他发现小黑好像又不见了。 “小黑？小黑！”简容又急急忙忙地在草坪里寻找起来，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小黑的身影。 他又跑到哪里去了？简容有点发愁，操场这么大，他要去哪里找小黑啊？ 简容又在草坪附近转了一圈，还扒开小树丛看了看，还是没找到小黑。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看到小黑迈着小碎步从教学楼的转角处冒出了头，飞快地跑了过来。 “你跑哪儿去了？”简容走过去把他接了起来。 小黑好像累到了，张着嘴靠在他手上喘气，身体一起一伏。翅膀上的绷带松松散散，几乎快要散开。 “这是干嘛去了……还带着伤呢知不知道……”简容带了点力道地点了点小黑的脑袋，想生气，但又忍不住原谅他，只能闷闷地帮他把绷带扎紧了一些。 好在绷带看起来还是干干净净，说明没受到什么伤害，也没摔倒。 简容还是有点生气，趁着小黑还没缓过来，没忍住又□□了一把小黑，这一下直接一步到位从脑袋撸到了尾巴，一下子把小黑都撸懵了。 “这是你应得的！”简容理直气壮，顺手又撸了一把。 第14章 小黑很快反应过来，气呼呼地“嘎嘎”叫着，一副要跟他讲理的样子。 “听不懂听不懂。”简容摇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把小黑气得立马给他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口。 “说不过就咬人是吧。”简容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直接上手掰开了他的嘴。 小黑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特别震惊地看着他，仿佛他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黑已经要气炸了，颤抖着翅膀冲他叫个不停，要不是简容早有先见之明在他发脾气之前就把他放在了草坪里，现在估计已经被小黑狠狠上嘴了。 看到小黑这么生气，简容有点心虚，但不多。 看小黑叫得差不多了，简容又开始哄他、给他道歉：“哎呀，对不起嘛，你就原谅我吧。累了吧，吃点东西吧。” 小黑生气，但从不跟食物过不去。他恨恨地咬住了简容递过来的黑团，砸吧砸吧咽了下去。 “别生气了，我还给你做了小球。”简容掏出他做的最满意的草球。 小黑果然很感兴趣，没怎么犹豫就接了过去，在草地上玩了起来。 可惜的是草球里没有铃铛，滚起来也没有声音，但聊胜于无，小黑玩得还算开心。 草坪好像变成了小黑一只鸟的足球场，他在里面来回跑着，一下子钻到这边，一下子又钻到另一边。 简容坐在地上托着腮看小黑玩球，突然他发现小黑钻进树底下好久没出来了。正想站起身查看情况时，小黑终于叼着球出来了。 但不是一个球，是好几个。 小黑一个接一个地滚着那些球，终于把四五个草球都滚到了简容身前。 他居然把简容特意藏起来的做得不满意的废弃品都找出来了。 简容有点震惊。 这些都是我的！ 小黑昂起头，冲他“咕咕咕”叫了一声，又转头自顾自玩起了球。 对于小黑的认可，简容表示受宠若惊，但是那几个废弃品在他眼里真的有点丑。有的形状畸形；有的没编好，冒出一大截根草叶；还有的松散得都快散架了。 第15章 小黑估计还能看出起来其他几个的瑕疵，只在玩那个最完美的球，对于其他的几个，只是把它们找出来放在简容面前。 简容试图揣测小黑的想法，他是不是想表达自己很厉害，藏起来的东西都被他找到了？ 正玩得起劲呢，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子。简容伸出手，“回去了。” 小黑意犹未尽地叼着球，有点不情愿，简容又催了一次才迈着小碎步过来了。 他先是把嘴里的球放到简容手里，然后又挨个把剩下的残次品叼起来放上去。 “这些你都要带走啊？”简容有点纠结，“可是这几个都不好看啊……” 小黑以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他把所有球都放上去之后才爬上简容的手。 “好吧。” 简容把五个草球和小黑都塞进了胸口口袋，然后小跑着去集合了。 他到达集合点的时候已经算晚的了，大半个班的人都已经排队站好了。简容立马跑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还有哪些人没到啊，体育委员去叫一下。”体育老师面对他们背手站立着，扫了一眼人数，道。 体育委员是个活泼的小男生，听到这话立马小炮弹似的窜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王帆还有几个女生回来了。 他们看起来刚闹过矛盾。王帆黑着脸，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下巴处还带了点伤。而几个女生则一副愤懑的样子，回来的路上还在不断指责着他。 “哨子没听到？干嘛去了？”体育老师问道。 “没什么。”王帆扯了扯嘴角，不耐烦地回道。 “老师，他在虐待生命！”几个女生抢着说道。 “怎么回事？”体育老师皱起了眉，仔细看了一眼王帆，看到了他上下巴的小伤口。“脸怎么了？”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抢着开口，体育老师扬手打断她们：“一个个说。” 他点了点王帆，“你先说，脸怎么回事？” 王帆低着头不耐道：“不知道。” “不知道？打架去了？”体育老师走到他身边转了一圈，“后面也有啊。” “没打架，就是不知道。”王帆烦躁道，“玩着玩着就突然刺痛一下。” “旁边没人？” “……没人。” “那奇怪了，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王帆没回答，一个女生替他回答了。 “老师，他说是被麻雀咬的。但是他根本没有亲眼看到。” “就是啊，他又没有真的看到，但是已经在报复麻雀了，我们刚刚看到他在扯它们的羽毛，还想把它摔死！” 同学们听了都有点惊讶，好几个女生顿时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而简容从听到小鸟两个字起就忍不住低下了头，确认了一下小黑是不是还安全在自己身边，又下意识地把手拿了起来环在胸前，好像这样就能更安全一点。 “不是它们还能是谁？”王帆反问。 “也可能是虫子，或者你自己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啊。” 王帆耸耸肩：“所以附近虫子也被我弄死了，树枝我也折下来了。” 跟他对话的那个女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回了一句：“你好残忍……” 王帆嗤笑一声，“对，就你善良，以后被蚊子咬了不要拍死它们。” “你！” “好了，吵什么！”体育老师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四两拨千斤地打圆场，“王帆下课后记得去给伤口消消毒，以后还是要爱护动物啊。下课！” 课后，体育老师背着手很快离开了，同学们也慢慢散开走向教室。 “听见没，老师让你爱护动物。”刚刚一直在和王帆争吵的女生道，好似体育老师的这句话是什么金口玉言。 王帆嗤笑一声，都懒得搭理她，只伸出手指指了指她，扯扯嘴角：“少管我。” 简容对那个女生有印象，她叫邵梦，家里养了一只大黄狗，所以对小动物格外有爱心。她很天真，以为体育老师那句话是多正义严厉的批评，其实只是随口敷衍而已，根本没当回事。 毕竟体育老师自己也不把伤害动物看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简容见过好几次他用石头驱逐击打猫、狗、鸟，有时候还上脚踢。但其实不止他一个人，很多村里人都是这样。简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家里飞进一只鸽子，外婆把它抓了说要杀了炖汤喝，简容百般请求，外公又说了几句怕吃了得病，外婆才不太情愿地把它放了。 回忆起之前的事情，简容又低头确认了一下小黑有没有乖乖待在口袋里，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王帆的背影。 难道他听懂刚刚邵梦控诉王帆的话了，在为同类生气吗？ 小黑真是一只善良的小鸟宝宝~ 而利尔多斯内心：刚刚还是没发挥好，生气。 回到教室后，利尔多斯还是蠢蠢欲动，想再去叨几下王帆，但简容经过了刚刚体育课的事情，似乎老担心他出事，时不时就低头看他一眼，搞得他都没办法爬出口袋了。 这次就先放过他。利尔多斯想，等下次我翅膀好了，非把他脸抓烂不可。 居然敢对他的手下出言不逊，简直不可饶恕！ 这可是他目前唯一的手下啊！他肯定是要庇护他的。 放学后简容带着小黑去往镇上的饰品店，刚一进店，小黑就被琳琅满目的亮晶晶吸引住了目光，急得都想从口袋里爬出来。 简容怕他摔下来，就把他掏了出来放在手上。小黑上下扫视了一会儿，看上了一对黑色宝石耳钉。 简容没想到小黑先喜欢的居然是这个。 “难道小黑是女孩子吗？”简容小声嘀咕了一下，被小黑啄了一下。 “男孩子？哪有男孩子带耳钉的？”然后他又被小黑啄了一下。 于是简容又没法确定小黑的性别了。也许只是单纯喜欢亮晶晶吧，简容想，小黑可能也不知道耳钉是用来干什么的，可能只是单纯觉得好看而已。 简容把耳钉拿下来看了看价格标签，10块。 他默默把耳钉放了回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小黑解释：“这个买不起。” 简容走到挂坠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跟蒋莉那个差不多的，差得多的倒是找到一个。那是一个透明塑料小球，里面装了些亮晶晶的闪片。小黑略带嫌弃，但还是没忍住上嘴叼了几下。 简容看了看价格标签，5块。 他兜里只有五毛。 简容又看了眼小黑，小黑一会儿叼叼这个毛球，一会儿叼叼那个水晶链子，好像对每一个都略带点兴趣。 但是每一个他都买不起。 “对不起了小黑。”简容把小黑揣回口袋。略有愧疚，“要不你还是先玩草球吧。” “咕？”小黑歪歪脑袋。 “这些我现在都买不起。”简容摸摸兜里的五毛钱，这五毛钱都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一百个球球，让你每天挑着玩。” “咕？” “真的，我说到做到，骗你是小狗。”简容信誓旦旦地承诺。 第15章 简容不好意思空手而归，在路边又薅了一些花花草草准备带回去给小黑多做点玩具。 忽然，简容看到路边有人在修剪树枝。那人穿着工作服，拿着一把锯子，库库几下就切下一大半树枝来。他忽然心头一动，问旁边正往三轮车上搬树枝的大叔：“叔叔，这个树枝我能拿一根走吗？” “拿呗。”大叔呵呵笑了一声，“选个结实点的啊小伙子。” “谢谢叔叔。”简容点了点头，选了一根分支多又结实的，就是有点大，都快有他半个人高了。 带回家给小黑玩~ 简容抱着树枝开开心心地回家了。走了一阵，枝叶刷刷的挠得简容脸上痒痒的，他把树枝换了个方向，枝叶刷刷地擦过他的裤子，像穿上了一条草裙。 回到家，难得的，外婆外公都不在家。简容本来还在想要是外婆问起来要怎么解释呢，现在好了，今天暂时省去了解释的时间了。 他连忙从窗户口拿了钥匙开了门，又把钥匙放回了原处，然后连忙抱着树枝进了自己的房间。 简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来放置这根树枝。 没办法的他把视线落在了桌面上的笔筒上。 感觉可行。他把笔筒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放在了地上，又把树枝插了进去，可惜老站不稳。 简容想了想，拿着笔筒走到门外，往里面塞了一些泥土和石头，然后再把树枝往里面一插，这下总算可以稳稳地站住了。 简容把这株特别的盆栽放在桌子旁边，又从兜里拿出路上薅的叶片和小花，开始编织新的草球。 小黑已经好奇地爬上了迷你小树，在里面探索了起来。 简容往新小球里面塞了几颗碎石子和塑料片，摇晃起来总算有点声响了。 第16章 小黑听到声音，从树叶里探出脑袋看他。简容选了几颗草球挂在了树枝上，小黑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愉快地玩耍起来。 简容托腮看着黑团在里面蹦跶，心里忽然生出些怜惜和亏欠来。 他买不起那些昂贵的玩具，只好做些破烂玩意来逗小黑玩了。 等他有钱了，一定给小黑买一屋子的玩具！简容暗暗立下豪言壮志。 趁着小黑在一旁玩耍，简容拿出作业摊在桌上开始学习。 刚写到一半，简容听到门外传来外婆外公的争吵声。 简容一开始还没听懂，听了一会儿才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外公去村里找他朋友，结果他朋友正在聚众玩□□。外公虽然知道这个东西不好，但是被朋友拉着，又想着自己就看看又不玩，就看了一会儿，结果出门的时候发现他那摩托车不见了。 外公一开始还没当回事，以为是哪个朋友骑走了，问了一圈没人承认，才终于恍然是被小偷偷走了。 外婆知道了把他好一顿骂，骂了一路了。她气得不仅仅是摩托车被偷，更气外公背着她去玩□□。 “我没玩，我就看了几眼。”外公急了，提高了音量反驳。 “你没玩你有什么好去看的！今天敢看人家玩，明天你就心痒痒敢上手了！”外婆的音量比他更高，“赌博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我真没打算玩！”外公气得瞪大了眼，“你这人老这么不讲理！我不说了吗，是阿坤硬拉着我不让走，让我陪他看会儿。” “他一个人不会玩？还是不会自己掏钱？还是跟你说你运气比较好，让你跟他一起？”外婆猛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桌上，“你再跟着你那个阿坤混好了，混进监狱你就满意了。” 外面愈吵愈烈，又归于诡异的平静。简容没敢出去询问，怕触了他俩的霉头。 到了饭点，外婆也没叫他们爷俩吃饭，把自己的饭菜一热，吃完就出去了。 简容从窗户里看到了外婆离开的背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打开了房门，外公正在厨房里往桌上拿饭菜。 “外婆呢？”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管她干嘛？”外公气冲冲道，“自己吃点吧。” “哦。”简容也盛了一碗饭，就着没加热的菜吃起来。“外婆吃饭了吗？” “人家老早吃完走嘞。”外公哼了一声。 外公吃完饭就回房间生闷气去了，简容自己把碗都洗了。 莫名地，他情绪也低落起来。 简容回到房间，把剩下的作业写了，又犹豫着一会儿要不要现在去找外公签字。 小黑玩累了，站在树枝上休息。简容忽然想起来什么，伸手把小黑接到桌面上。 小黑现在已经很习惯简容的手了，简容一伸手他就伸出爪子站了上去，被简容拉着翅膀拆绷带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小黑的伤看起来比前一天好了不少。简容给他消了消毒，又找了新的绷带缠了上去。 “怪不得有力气偷偷溜走呢。”简容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黑歪歪头装无辜。 简容哼了一声，戳戳小黑的脑袋，在他差点生气的时候捏了几个团子眼疾手快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笨。” 小黑吃了几个团子之后就忘记了刚刚的事情。吃饱喝足，他伸出爪子给自己挠了挠痒，简容看着他扭动的身躯叹为观止，没想到小小的身体还可以扭曲成这样的一团。 挠完痒，小黑莫名其妙过来不痛不痒地叨了一口简容的手，然后又吧嗒吧嗒大迈步爬到树枝上去了，还把身体躲在枝叶里，只探出个脑袋看他。 简容没忍住抿嘴笑了。 “找到你啦。”他伸出手指穿过叶片，停在小黑脑袋边上点了点。 小黑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指，转头在树叶的刷刷声里又躲到另一边了。 简容和小黑玩了一会儿捉迷藏，心情好了点。最后一次从枝叶里找到小黑、戳他的脑门时，简容魔术般从手心里变出一个黑雾团子。 小黑惊了一下，呆毛随之抖了抖，很快就从他手上叼走了团子吃起来。 简容则拿起作业本去找外公。 刚走到外公房门口想进去，简容就听到里面有脚步声，果然房门先一步被外公在屋里打开了。 “咋了？签字？” “嗯。”简容点点头，把作业摊开在桌子上让外公签字。 签完字，外公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视。 “外婆还没回来吗？”简容顿了顿，问道。 “管她干嘛？爱回不回。”外公把电视调到自己想看的频道。 简容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小黑正在枝条上乱窜，力度之大使得整个枝条都摇晃起来。简容不禁有点担心这棵简陋的小树会不会因此倒塌。 小黑正在猛烈攻击着几颗挂在枝条上的草球，球内塑料石子碰撞发出不那么清脆的响声。 在简容的担忧注视下，终于有一颗摇摇欲坠的草球在小黑的攻击下从树枝上断开，落到了地面上。 小黑微微振了振翅膀，昂头发出一声“咕噜噜”的叫声。 小黑“咕噜噜”完之后就迈步走出了他藏身的枝叶里，一双黢黑得快要和身体融为一体的眼睛直直地、一眨不眨地盯着简容。 虽然以小黑全身的漆黑程度，就算他眨眼，简容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简容没懂小黑的意思，以为是他玩得太开心不小心弄掉的，于是把草球捡了起来，对他道：“下次不要这么用力了。” 小黑听了，肉眼可见地呆了一瞬，把球一叼扔在地上，随即语气激烈地“嘎嘎”叫起来。 糟糕，猜错了。 简容默默离噪音源远了一点。 吵得他耳朵疼。 简容思考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小黑刚才玩耍的神情和草球落地后的态度，有了一个猜测。 那或许是，一种狩猎游戏？而他刚才是狩猎成功了？ 简容试探性地开口：“刚刚说错了，小黑好厉害呀，居然能把小球打下来。” 小黑立马停止了嚎叫，因激动而微微展开的一侧翅膀也收了起来，微微昂起了脑袋，呆毛一翘一翘的。 猜对了！ 简容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他刚才那副样子还真是在得意啊。 他弯下腰，正想把刚刚又被小黑弄掉的草球捡起来，却发现地上又出现了几片黑雾。 他顺手拿起来，刚想吹一吹捏成团，突然发现那不是黑雾，是几片黑色的小羽毛！ 是小黑的羽毛！ “小黑！你掉毛了耶！”简容有些激动地捧着羽毛放到小黑面前。 “好可爱！小小的一根！”简容捏起一根翻来覆去看。虽然只是一团黑，但能清晰地看到羽毛的结构！ 小黑看看羽毛，再看看他，莫名其妙地扭了扭身子，爪子前后动了动，没说话。 “特别可爱！”简容喜欢得不得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可爱，“和小黑一样可爱！” 小黑呆了呆，轻轻“咕咕”了几声，甩甩脑袋，又开始给自己挠痒。看起来很忙，好像根本没听到简容在说什么的样子。 然后他看着简容翻箱倒柜，从小桌子最下层最里面拿出另一个小铁盒，把原来里面装的东西腾到抽屉里之后，把他的几根羽毛小心翼翼地收了进去。 小黑：咕？！ 第16章 利尔多斯震惊地看着简容像收藏某种收藏品似的把他的羽毛小心收集了起来，一时间他都有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内心复杂之下，他从树枝上下来走到简容身边，恼羞成怒地叨了他一口。 简容茫然地回头，只看到小黑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千里迢迢特意从树枝上下来，又千里迢迢地回去，就是为了过来咬自己一口？ 简容呆了呆，没明白小黑在想什么，把盒子盖好收了起来。 他还想和小黑再玩会儿别的，但是小黑不知道怎么回事，躲在树枝里，屁股朝着简容，不出来了。 简容戳他屁股他都不出来，只是又咬了他一口，咬完又扭过头不理他了。 简容不知道小黑又在生什么气，他觉得小黑真的是只脾气很怪的小鸟。 但是没关系。简容摸摸刚刚被小黑叨过的地方。 小黑可能只是在撒娇啦～ 他现在啄自己一点都不痛了，也不会出血了～人家就是在跟他玩闹撒娇而已啦～ 简容已经开始习惯小黑的无理取闹。没有必要对一只小鸟宝宝要求太高，况且人家还是独一无二的黑雾宝宝。 简容又开始捏黑雾团子。他照着小黑的样子捏的，比起第一次做的，现在的他已经有点经验了，手法也比之前娴熟，可惜的是成品展现上的进步不是很明显。 捏了几个，他又用黑雾搓成条把它们固定在了枝条上。一眼望去，像是树枝上停了很多只小黑一样。 第17章 “真可爱。”简容又一次感叹，“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你的同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利尔多斯一听这话就把头扭了回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只只形状拙劣的模型。 什么意思？利尔多斯开始揣测简容话里的意思。如果有，那又怎么样？他们也是“可爱”吗？也会把他们带回来吗？ 本来只是恼羞成怒，现在利尔多斯是真的有点怒了。 他气得呆毛直立，嘎嘎大叫，并且毫不留情地一爪子踹翻了那几个模型小黑。 那些模型小黑本来就只是靠黑雾搓的绳子固定的，很轻易就被他踹断了，一个个都摔在了地上，摔得稀巴烂。 “不吃就不吃，你浪费食物干嘛？”简容被他莫名的脾气惊呆了，弯下腰边收拾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残骸一边有些痛心疾首地谴责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小时候是怎么厌恶并且粗鲁地对待这些黑雾的。 小黑充耳不闻，继续嗷嗷大叫。 和刚才一样，简容这次也没明白他在生什么气。 “你是不是生病了？”把地上的黑雾收拾好，简容真诚地发问。自己生病的时候心情会变差，是不是小鸟也是这样，所以才老发脾气。 但是小黑本来就是在生病中，还缠着绷带呢。说不定他嘴上没说，其实身心一直都挺难受的。这么一想，简容又觉得稍微可以理解小黑的阴晴不定了。 他居然还怀疑自己有病！利尔多斯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了。他恨恨地看了简容一眼，转过身，彻底不想理他了。 简容哄了他几句，但因为不知道小黑为什么生气，没一句哄到点子上。小黑一直没理他。 简容叹了口气。 外婆也还没回来。 简容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自己的小闹钟，要八点了。他站起身去洗漱，洗漱完他邀请小黑一起睡觉，小黑也不为所动。 好吧。 简容一个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捏着黑雾。昏昏欲睡中，他听见了大门打开的声音，门缝里透出一点光亮又很快暗了下去。然后是隔壁房门打开合上的声音。 简容终于睡了过去。 在树枝上生闷气的利尔多斯默默和自己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了树枝，爬到了简容的床上。 他故意从简容脸上走过，爪子狠狠地踏过简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利尔多斯站在简容脸上凝视了他一会儿，在简容皱着眉扭动身体翻身的时候才从他脸上下去。 人类，坏！ 利尔多斯带着困意地想，没忍住又在睡前偷偷叨了一口，这次叨在了耳垂的位置。 人类，坏，但是软软的…… - 简容早上醒来的时候，小黑还在枕头上睡得四仰八叉。简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坐起来边醒神边穿衣服，然后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简容洗漱完后小黑也已经醒了，正站在他的枕头上不知道干什么。 简容顺手一抓，塞进胸前口袋。 小黑还略有些昨天遗留下的别扭，简容却已经非常自然地搓了几个团子并着草球放进他所在的口袋。 那……好吧。既然你都主动讨好我了，那我也就给你这个面子吧！ 然后小黑吧嗒吧嗒地大口开吃了起来。 一天风平浪静，除了日常的黑雾乱飞看不太清黑板，其他都还算正常。王帆也没主动来他面前阴阳怪气，只是看他的眼神略显诡异，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一晚上过去，王帆脸上、脖颈上的上结痂了，看起来倒是比昨天狰狞了不少。 “看什么看？”对上他的眼神，王帆反射性地用手遮了遮脸，凶声恶气道。 简容没理他，怕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又刺激他又吵起来。说真的，他感觉王帆在他面前总是这么神经兮兮的，不知道在其他同学面前是不是这样。 脾气比小黑还莫名其妙。 心里冒出这句话的一瞬间简容赶紧摇摇脑袋把它甩了出去。 王帆何德何能能和小黑相提并论呀？ 小黑脾气再怪，也只是一只可爱的小鸟宝宝～而且人家说不定只是爱撒娇而已，都是自己听不懂小黑的话，所以才会觉得小黑脾气怪。他要是懂鸟语，肯定就知道小黑有时候为什么不开心了。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虽然简容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王帆显然还是被刺激到了，嗓门大了起来。 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指到了简容脸上：“信不信我把你的脸划烂！” 是一只铅笔。 简容简直莫名其妙，感觉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只狗冲出来狂吠了一通，还张嘴要咬他，而他明明什么都没干。 他伸手把铅笔拨开，转头就走，“我没嘲笑你。” 王帆没再追上来，简容松了一口气。“简直有病，对吧，小黑？” 小黑没应声。 简容习以为常，但还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 咦，小黑呢？ 简容慌了一下，正要回头寻找时忽然感觉脖子痒痒的，一摸，果然是小黑。 什么时候从口袋里爬出来的？简容有些纳闷，但只要小黑没丢就行。 他顺手拍了拍小黑的脑袋，“老实一点，不要乱跑。” 小黑发出了一阵好似不满的咕咕声，在简容脖子上踩来踩去，把简容痒得没忍住缩起了脖子才作罢，又找了个位置窝下了。 简容没再把小黑扒拉下来，随他在脖颈上待着了。 今天他要去买练习册，于是难得地没走去山上那条路，而是往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文具店，简容就看到门口堆了好多人。奇怪，今天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简容走到门口，好奇地踮脚看了一点，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漂亮……” 笼子里关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个头比小黑大三四倍，头顶有一簇高昂着的羽冠，显得它整只鸟看起来得意极了。 “你好，你好。” 笼子里的鸟转了转脑袋，发出稚童般的声音。 “哇哦——”围在一起的一群小学生齐齐惊奇地叫起来。 简容也没忍住，低声感叹了一句。 他还从来没见过会说话的鸟呢！ “老板，这是鹦鹉吗？”有人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对啊。”老板隔着笼子摸了摸鹦鹉的羽毛，呵呵笑了一声，“有意思吧？” 一种小学生们齐齐点头，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它好漂亮啊”“它还会说别的话吗”“它吃什么呀”“这是哪里买的我也想要” 老板乐呵呵地解答着他们的问题，笑得脸都皱成一团，可见是真的很喜欢这只鹦鹉。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吃饭，吃饭。” “早上好，晚上好。” 鹦鹉得了主人的喂食，更加得意地卖弄起来。 简容简直看呆了，连利尔多斯啄他都没察觉。 利尔多斯气得呆毛直立。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嘎嘎大叫起来，总算把简容叫回神了。只是简容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摸了一把他的脑袋随口道：“等会，你看你的同类，它会说话！” 这种低级生物算我哪门子的同类！ 利尔多斯更气了，他叨了简容一口，挣扎着把本就有点松动的绷带挣得更开了，然后踉跄着飞到鹦鹉笼子上站好，低头张嘴恐吓它：“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鹦鹉被吓到了，缩到边上不敢开口，但是它没过一会儿就意识到，这只它听不懂叫声的鸟并没有办法隔着笼子伤害它。 想通之后，它又昂首挺胸起来，张嘴用比之前更大的声音道：“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众人都沉默了一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文具店老板，他一边打着呵呵跟大家道歉一边拍笼子：“也不知道哪学来的哈哈，太不礼貌了……” 然后是反应慢一拍的利尔多斯。 他气疯了，全身毛都炸了起来，边疯狂“嘎嘎”叫着边试图把嘴伸进笼子里啄它。 鹦鹉瑟缩了一下很快又不甘示弱地反抗起来：“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利尔多斯怒：“嘎——嘎——嘎——” 第17章 因为鹦鹉不断重复的“丑八怪”，不少小学生看了一会儿新鲜就走了，只有简容还坚守在文具店里，试图唤回还在和鹦鹉对骂的小黑。 老板一看简容还在眼巴巴地抬头看着笼子，心想他一定是很喜欢小动物，于是又敞开了话匣子跟他聊天。 “这么喜欢啊？”老板笑嘻嘻地开口。 简容愣了一下，恰好和小黑锐利的小黑眼对上视线。他连忙摇头，“不喜欢。” “不喜欢还看这么久啊？”老板没把简容的话当真，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呢。 “神经！神经！神经！” 鹦鹉词汇有限，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不痛不痒的“丑八怪”，突然来了一句攻击力上升的，把老板和简容都吓了一跳。 第18章 鹦鹉骂完“神经”又开始骂“傻逼”，老板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 “从哪学的！”老板狠狠地拍拍笼子，试图让它闭嘴，可惜有小黑在一边煽风点火，让他的手法毫无效果。 “怎么不听话了？”老板也有些急了，看店里人不多，就把笼子拿了下来，准备打开笼子教育一下。 小黑站在上面虎视眈眈，简容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凑了过去，屏息静气、手疾眼快地一把把小黑捞了下来。 成功了！ 鹦鹉见那只又凶又丑的鸟被控制住了，也放松下来，乖乖地被老板抓了出来，一声没吭。 老板还正打算在它开口的时候教育它呢，结果一拿出来就没声了，他也纳闷得很，但还是指着鹦鹉的脑袋絮絮叨叨一顿说。 “欺负我，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老板又好气又好笑，“是你一直在那骂人啊。” 鹦鹉把脑袋缩了起来，看了一眼被简容制住的小黑，有点委屈：“坏鸟欺负我。” “哪来的坏鸟啊，这里就你一只鸟啊。”老板看了一眼门外，“难道刚刚外面有别的鸟吗？” 鹦鹉委屈地低着头：“伤心。” “不伤心了啊。”老板很是轻易地就原谅了它，“回去给你玩玩具。” 玩具？ 简容听到了关键词，好奇地询问起来玩具的种类。 老板见他这么感兴趣，说了一大串，从玩具说到鹦鹉的来历，又说到他的儿女子孙，又说到食物。 “下次，下次我带点玩具过来，给你看看！”最后，老板一边收银对他承诺。“本子一块。” 简容带着被自己捂嘴好一会儿的小黑快步走出了小卖部。 看着离开小卖部有一段距离了，简容才放开了捂着小黑的手，小黑顿时如同解开了封印一般又冲着他嘎嘎叫起来。 虽然听不太懂小黑在说什么，但简容大概能猜到应该都是些控诉的话。 或许还夹杂着一些脏话…… 简容看着小黑委屈中带着愤怒的眼神，想。 “是它不好。”简容安慰地默默他的脑袋，“怎么可以说你丑八怪呢？我们小黑一点都不丑！是漂亮的小鸟宝宝！” 小黑直勾勾地盯着他，尾部羽毛晃了晃，扫过他的手心，像是某种催促。 “小黑特别漂亮可爱！”简容硬着头皮夸了下去，“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鸟！” 小黑继续期待地看着他。简容咬咬牙，略带违心地说出了后面拉踩的话：“小黑比那只鹦鹉好看多了！会说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对吧！” 对不起，小鹦鹉。简容在心里默默给它道了个歉，会说话挺厉害的，但是现在我们小黑的自尊心更重要。 小黑总算心满意足，纡尊降贵似的伸长了脖子在简容脸上蹭了蹭，像是某种肯定。 他就说嘛，那种颜色乱七八糟的鸟有什么好看的！而且就那么几句话来回说，一看就不怎么聪明！ 他现在只是还小而已，等他长大了，别说是说话了，还可以变成和简容一样的身体，他才是最厉害的！ 把自己说服之后，小黑又变得温顺起来。他顺着简容的手，又爬上肩膀窝下了。 回到家，外婆又在家里打麻将了。简容背着书包躲进小房间，就着外面的麻将声和聊天声写起了作业。 外面响起了叮铃铃的电话声，响了几下外婆过去接起了电话，聊了没几句就喊简容出来接电话了。 “你妈的电话。” 简容吧嗒吧嗒从屋里跑了出来。 “妈妈。”他握住电话筒。 “容容。”温柔的女声从老旧的话筒里传来，有点失真。麻将声还在继续，简容把话筒紧紧贴在耳朵边上，不想让其余的声音干扰自己。 “妈妈好久没打电话回来了，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嗯，还好的。”简容知道妈妈前阵子肯定是上夜班去了，才会没时间打电话。 “那就好，最近成绩怎么样呀？” “还行。”简容用手指在电话线上绕来绕去。他想跟妈妈说一些别的事情，但是外婆他们都还在，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于是欲言又止，显得有点无话可说。 电话那头的妈妈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沉默，换了个话题，“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简容手指顿了顿，想起了那只鹦鹉。“妈妈，学校后面那条街上的文具店老板养了一只会说话的大鹦鹉。” 他出来得匆忙，没把小黑带上，于是放心地跟妈妈说着鹦鹉的事情。 “鹦鹉啊，”妈妈笑了笑，“养鸟有一点不好，会随地大小便。你喜欢小鸟吗？” “也有鸟不会随地大小便的吧。”简容为小黑正名，“喜欢的，小鸟可爱。” “下次妈妈帮你买一只回来？你喜欢什么样的？” 简容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在路上偶遇的鸟小黑的反应都这么强烈，他不敢想象要是他真带了一只鸟回来小黑会有多生气。 “嗯？你不是喜欢吗？” 简容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解释，想了想只道：“我怕照顾不好。最近看到好几只受伤的小鸟，感觉它们小小的，很脆弱。” “生命都是很脆弱的。”妈妈认同了他的话，“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呢？妈妈下次回来给你带。” 简容思考了一下，捂着听筒小声道：“我想要一些养小鸟用的东西。” 妈妈惊讶地问他：“你不是不想养吗？” “是的。”简容绞尽脑汁地解释，“但是我经常看到受伤的小鸟，有时候想带回家照顾他们，没地方放。”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妈妈叹了口气，“野外生活的小鸟警惕性很强的，贸然带回家可能会很怕你。” 简容没说话，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解释。 “我会去看看的。”妈妈最终还是道。 “还要一些小鸟玩具！”简容又补充道。 “你还知道有小鸟玩具呢？”妈妈笑，“也是那个文具店老板告诉你的？” 简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俩人又聊了几句，快挂断电话的时候简容问道：“爸爸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爸爸在忙，下次再让爸爸跟你打电话。好了，你问问外婆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简容问了下外婆，外婆说没有。 简单告别之后，对面先挂断了电话。简容也把电话放了回去，咔哒一声，麻将声有重新占据他的耳朵，把他从失真的世界又拉回现实。 “大毛也去看老陈的鸟了啊？”一个打麻将的阿婆开口道，“我听说老陈最近可得意他那鸟了，逮着人就吹那鸟多神奇。” 其他几人也就这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是啊，不就一只鸟吗，有啥好嘚瑟的，他儿女要是有心，怎么不接到城里去住，要么多给他买点别的吃的喝的用的也好，买这玩意有啥用？”一个穿花裙子的阿婆道。 “你懂啥，老陈自己不想去，嫌城里不自在。”第一个开口的阿婆碰了一声，“人儿女也没少买吃的喝的，怕老爹无聊才买的那稀罕玩意儿。” “你别说，那鸟我上次也看了一眼，还真有点意思。”另一个卷发阿婆接着道，抬眼看了一眼外婆，“你让你女儿也给你搞一个呗，我看大毛也挺喜欢的。” 简容刚想说话，外婆先开口了。“我要那玩意儿干啥，又没啥用，还是直肠子，到时候拉得到处都是。到时候还不是我来收拾，难不成还靠得上他们爷俩？” 简容有点想反驳，但还是闭上了嘴，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他靠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听到那个花裙子阿婆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她是在偷偷说妈妈坏话。 她说妈妈不懂孝顺外婆，说妈妈给得不够多。 外婆过了一会儿才说妈妈在外面打工也辛苦，往家里带的东西也不少了。 花裙子阿婆“啧”了一声，没再对“多少”纠缠下去，又说简容妈妈就该听她外婆的话找个本地对象，说很多外乡人都靠不住，不如本地人老实。 简容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回到桌子前，低头发了会儿呆。 他有时候真的很讨厌那些大人，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看起来和和善善的，背后指不定怎么编排人家呢。 妈妈很好。是他们背后说闲话的不好。 第18章 慢吞吞写完作业后，已经是饭点了。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简容出房门的时候外公就已经在餐桌边坐下了。 他们好像还没和好，饭间没说过一句话。饭后，外婆又出门了，只留下外公继续喝着酒。简容把堆积的碗洗了，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小黑正用爪子给自己抓痒，把绷带都弄得松松散散的。简容上前一步，抓住他的爪子，“是不是伤口痒了？不要挠伤口……” 第19章 他拆开绷带，愣了一下。 上次小黑受伤的位置是这里没错吧？简容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又上手轻轻扒拉了一下，总算确定了。 居然愈合得这么快！ 上次流了这么多血的伤口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长出了新的羽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受过伤。 简容纠结了一会儿有没有必要给小黑缠上新的绷带，想了想还是没再继续往上缠。 小黑展开翅膀抖了抖，还歪头看了看，梳理了一下羽毛，好像也在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检查完毕，他扑腾着翅膀从桌上飞了起来，在小房间里飞了一圈后落到了简容肩上，昂起了脑袋。 “哇——”简容非常捧场地鼓掌。“小黑会飞了，好厉害～飞得好好啊～”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小黑飞呢！虽然上次小黑溜出去受伤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小黑可能是会飞的，但是他始终没有亲眼见过，这次总算是见到了。 没想到小黑翅膀不大，飞起来还挺有劲的嘛。 听到夸奖，小黑把脑袋昂得更高了，呆毛也高高翘起，还嘚瑟地抖了抖尾巴。 不知道是被绑了这么多天翅膀痒了还是被简容的几句话鼓舞了，小黑又在屋子里来来回回飞了好几次。 简容刚开始还很给面子地叫好，后来就有些敷衍了。不是他不喜欢看小黑飞，只是他总觉得小黑飞得有些憋屈。 但是……要放小黑出去玩一会儿吗？ 简容犹豫了。 虽然小黑脾气古怪，老爱生气，但是他是真的挺喜欢小黑的。看小黑之前跑出去那次就知道了，小黑还是向往自由的，可一下子突然让自己把他放生了，他又很不舍。 小黑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有些不高兴地飞过来咬他的手。 “怎么了？” 小黑没说话，又飞上他的肩膀用翅膀拍打他的脸。 让你不专心！ 简容被小黑突如其来的动作整懵了，一边闭眼躲闪一边试图伸出手抓住他，被小黑灵活地闪开了。 小黑飞到床边的柱子上，发出咻咻的嘲笑声。 简容：…… 好恶劣的一只小鸟啊！ 简容摸了一把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缓缓伸出双手。 小黑淡定地一动不动，在简容猛地伸出手去抓他的时候突然一振翅膀，飞到了桌上。 然后又一次咻咻地笑起来。 好哇，原来是给自己可以抓到他的假象，然后在极限的时间里趁机逃脱。小黑还是一只喜欢刺激的鸟啊。 简容好胜心也上来了。他又慢慢靠近，慢慢伸出手，然后定住不动，在小黑放松警惕的时候又猛地伸手去抓。 可惜还是被小黑逃脱了。 就差一点就抓到了！ 简容吸取教训，再接再厉，屡战屡败，屡战屡败，终于在不知道是第九次还是第十次的时候成功抓到了小黑！ 他的成功秘诀就是，在即将出手的时候发出一声疑问：“咦，小黑你那边羽毛形状有点奇怪啊？” 然后趁小黑被转移注意力的一瞬间，简容抓住机会，断然出手，成功抓获！ 小黑被抓之后还懵懵的，还扭头去梳理羽毛，想看自己到底是哪根羽毛形状奇怪。被简容提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愣了一下之后才颇为不服地嘎嘎叫起来。 “好啦好啦，我们人类有句话叫，兵不厌诈。学会了吗？”简容把小黑从头到尾□□了一把，得意道。 小黑直勾勾地盯着他。 记住了！ 被小黑这么一闹，简容很快忘记了刚刚想的事情。又和小黑玩了一会儿，小黑玩起来是不知道累的，简容都有点累了，小黑还精神奕奕。无奈之下简容主动叫停，使用食物诱惑。 好在小黑对食物的需求感很强，基本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送上门的食物。 一口一个小黑雾吃饱后，小黑才松懈下来，懒洋洋地倒在简容身边不动了。 简容戳了戳他圆滚滚的肚子，小黑都懒得动弹。于是简容来劲儿了，不停地戳戳戳，把小黑烦得翻了个面休息。 小黑以为这样简容就能安分一会儿了，没想到过了几秒后感觉自己屁股被戳了。 小黑：…… 小黑不得不扑腾着翅膀起来，环顾一圈，直接又钻进简容领口窝着了。 这个位置真的很合适，温度适宜，还有用于落脚的地方（指衣领），还可以把身体藏进衣服里防止被骚扰。 果然，简容没再伸手过来。 小黑安心地窝着。窝着窝着，他就睡着了。 - 利尔多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夜色还很黑。他睁开眼睛，身边简容已经睡熟了，有规律的清浅呼吸声。一板之隔的隔壁房间时不时传来呼噜声。 利尔多斯爬了起来，飞到了窗边。 今夜是新月，月光黯淡，能遥遥看见星星点点的几个路灯。 利尔多斯看了一会儿，移开窗户插销，钻了出去。 利尔多斯是一只很有危机感的小鸟，混吃混喝虽然舒服，但是终究是在依靠别人，他还是需要锻炼自己的狩猎能力。 伤好得差不多了，利尔多斯决定再次巡逻一下这片土地，看看有没有入侵者，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上次那位入侵者他其实打得有点费劲，但好歹是把入侵者打败了，作为一只鸟宝宝，利尔多斯已经做得很棒了！ 利尔多斯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他选了一颗最高的树，落在上面俯瞰着四周。 过了一会儿，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混在风吹叶片的声音中，很轻微，很容易被忽略。 利尔多斯悄声飞了下去。 一团黑漆漆的生物从地里钻了出来，它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三步一停顿地出来觅食。 是一只老鼠。 利尔多斯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抓它，想了想好歹也是一种猎物，于是还是拿出了狩猎的专注力，试图寻找下手的最佳时机。 在小鼠躲在草丛里吃黑雾的时候，利尔多斯一跃而下，嘴脚并用，一下子就把它抓住了。 小鼠受惊地吱吱叫起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到了异世界了还能被当做食物。他没能叫多久，很快被利尔多斯捅了要害，昏死过去。 利尔多斯绕着小鼠走了一圈，有点下不去嘴。吃惯了黑雾，一下子让他生啃猎物还是有点太快了，相当于直接从糊状宝宝辅食到了整只鸡。 利尔多斯试图撕开它的毛皮，但动作有点生疏，才撕开一点，小鼠的尸体已经开始黑雾化了。 虽然来到了异世界，但是他们的死亡方式还是一样的。这些黑色生物，从黑雾中诞生，也最终回归回黑雾。黑雾是他们的食物之始，也是他们的生命所归。 利尔多斯边撕边艰难地砸吧砸吧嘴。没吃多少，小鼠的尸体先化成黑雾融入四周了。 化成黑雾后又回归了最初的模样，利尔多斯一靠近，黑雾就躲。 好累。利尔多斯飞上树枝休息。吭哧吭哧老半天，只吃了几口就没了，而且吃起来也好费劲。 那时因为你小小年纪承担了太多！ 按照他们原本的成长轨迹，这个年纪的幼崽本来就该吃着宝宝辅食（指黑雾及以黑雾为原材料的衍生食品），狩猎其实还没提上日程，和伙伴们玩耍模拟狩猎才是占大多数。 现在利尔多斯不仅已经开始狩猎了，甚至已经和成年鸟类厮杀过并且获得了微弱的胜利（指活下来了），可谓是一只超前发展的小鸟了！ 但是毕竟喙和爪子还没怎么发育，狩猎对他来说比起是生理需求更像是心理需求。 利尔多斯休息了一会儿后，又开始四处寻找猎物，成功又狩猎了三只昆虫和一条小蛇，还顺便又偷吃了一点那只曾经攻击过他的野兔窝附近的甜甜草。 干完这些后，利尔多斯又累了。转了大半个晚上也没发现具有威胁性的同类。利尔多斯放下心来，扑腾扑腾翅膀又飞回简容的家，还不忘把窗户关上。 作为一只爱干净的小鸟，利尔多斯在上床之前还记得梳理羽毛，看看有没有沾上叶片或者草根。 检查完毕，利尔多斯悄声上了床，在简容脑袋边上躺好。 简容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皱着眉哼唧了几声，然后翻了个身，又翻了回去。 简容一动，利尔多斯也睡不好了。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是隔壁的呼噜声太响了。 他又爬起来，但是打不开房门。 利尔多斯回头看了一眼兼容，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又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没一会儿，呼噜声变小了许多。利尔多斯又从窗户里钻了回来，窝在简容身边。 这下可以安稳睡觉了。 利尔多斯心满意足地摊开身子，闭上了眼睛。 第19章 小黑确实是恢复好了。 第20章 简容又一次确认了这件事。 早上出门的时候，小黑就有点不配合了，在屋子里飞来飞去，死活不让简容抓到。简容好说歹说，哄了他好半天，小黑才纡尊降贵般地落在他的肩膀。 路上的时候，小黑也是基本上没在他身上待够一分钟，不是飞到这里，就是飞到那里。简容想把他叫回来又怕太显眼，只能假装在逗别的小鸟催他回来。 好在小黑虽然到处飞来飞去，但还没做好离开的打算，最终还是回到了简容身边。 简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又是窃喜又有点担忧。他确实不舍得小黑，但又觉得小黑是属于大自然的，所以今天他没再把小黑抓在自己口袋里。但是小黑真飞出他身边时，他又下意识呼唤他回来。 还是舍不得。 课上，小黑好像终于飞累了，乖乖窝在简容头顶。简容倒是突发奇想，想让小黑飞到老师身上借此来驱逐黑板上的黑雾看清黑板，但这会儿小黑又不愿意飞了。 简容对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随他了。 偶尔简容能感觉到头顶一轻或是一重，他就知道是小黑又飞去玩了或是又回来了。刚开始他总是紧张得很，头顶一有动静就扭头，看看小黑飞去哪了。 几次之后，简容身边的同学就有点奇怪了，简容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收敛了自己的动作。 于是，简容也不知道小黑在教室里干什么，只是依稀感觉后面好像有点吵。 上课的老师也察觉到了，拍了拍桌子道：“后面在干什么！” “老师，后面有人戳我！”说话的是一个简容不太熟悉的男同学，只记得他是一个话很多的男生。 “谁戳的李东武？”老师看向后面，“方琦还是陆磊？” “不是我！” “老师我没戳他！” 李东武的俩后桌双双否认。 “他们肯定戳了！”李东武有点急了，用手指着自己的后背，“戳我这儿了！我都感觉到痛了！” “一个说有，两个说没有。”老师推了推眼镜，把手撑在讲台上，“到底是谁在说谎？” “根本就没人动他！”陆磊出声道，“我们俩连碰都没碰他，他自己就弹起来了，说痛。” 这话一出，后面也有一两个女生举手说话了，说她们也只是看到李东武莫名其妙地就叫了一声，方琦和陆磊当时都在自顾自学习。 人证众多，老师也只是和了几下稀泥，说李东武说不定只是运动多了抽了下筋之类的，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简容收回视线，感觉头顶有些重量。 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次，他在简容头顶一直待到下课。 课后，后面的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嘲笑李东武，问他在课上干嘛，怎么一惊一乍的。 “我没骗你们，我真的感觉到有人戳我，可疼了。”李东武纳闷极了，还伸手想脱衣服给他们看 被几个朋友拦住了。 “我们还在呢。”几个女生一边捂住眼睛一边抱怨道。 李东武索性拉了几个朋友围在一起，扯开衣服领子给他们看，“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去，真有！” 朋友们挨个看完，不由发出惊叹。 “真有啊？”这会儿李东武倒是有点不确定了，伸手想摸，但是没摸着。 “真有，看着像出血了，看到好几个红点。”有个同学又拉开他领子看了一眼，“你是不是痘痘破了？” “我又不长痘痘！”李东武下意识反驳道，“我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暗算我……” “但是说实话，”有个同学拍拍他的肩膀，“后面确实很多人都看到了，根本没人碰你，要么你就是撞鬼了。” 周围同学因为这句玩笑话笑起来。李东武却身体僵硬了一瞬。 那么多人说根本没人碰他，应该不像是假话。但是，那种莫名的刺痛，真的不像是幻觉…… 应该是我长痘痘了，是痘痘碰到椅背磕破了。李东武这么对自己道，努力催眠自己，但那股隐隐诡异的感觉仍如影随形般萦绕心间。 教室的其他地方也有几位与李东武情况相似的同学，上课时感觉身体某一处刺痛，要么刺痛位置却不方便查看，要么看了也只是怀疑自己哪里磕碰了，所以有些同学也没当回事。 王帆也在上课时莫名感觉到了脸上伤口处有一阵刺痛，他呲牙咧嘴地伸手一摸，明明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又流血了。 “真他妈晦气。”他随手把血擦到袖子上，视线穿过几个同学的背影遥遥落到了简容的身上，“总有一天我要把那群死鸟都烤了。” “帆哥，你说不会真有鬼吧？”课后，王帆的玩伴李章凑过来悄声道，“上课那会儿我也感觉屁股突然痛了一下，我以为我屁股抽筋呢，结果没一会儿李东武就被张老头点名了。” “你小子就是屁股抽筋了吧。”王帆同桌邵一才听到了他的话，嘻嘻笑道。“说那么邪乎，我咋一点事儿都没有？” “小花，”邵一才戳戳前桌的肩，“你俩有感觉身上哪不对劲不？也没有是吧？” 邵一才问了一圈，附近的人都没有这种感觉，他又转头问王帆：“诶，你有吗？” 王帆沉着脸没回答。 “我看就是你们想太多了，再说了，鬼戳你屁股干嘛，图啥呢，图个屁吗？”邵一才说着说着就被自己逗笑了，但王帆和李章都没笑，他笑了几下又把嘴闭上了。 李章拉着王帆出去说悄悄话了。 “帆哥，你刚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啊？” 王帆点了点头，皱起眉，“脸上伤口莫名其妙痛了一下，又流血了。” “我感觉这个事情不对劲啊。”李章一边小声说着自己的猜想，一边小眼睛还时不时环顾一下四周，“我感觉这个事情跟简容有关系。” “跟他？那个精神病？” 李章猛地点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你想啊，上次你脸被划伤，是不是就是在我们骂了他之后？还有后来他阴阳怪气嘲笑你的脸被你骂回去之后，你不是又莫名其妙被一坨鸟屎砸中了吗？” 李章继续为自己的猜想提供论据，“还有李东武，上次我和他看见那精神病动作诡异、自言自语后，一起讨论了一下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今天我俩就被戳了，我刚看了我屁股上也好几个小红点呢，都出血了！” 王帆视线落到他屁股上。李章以为他不信任自己，把手放到裤腰上，“真的，不信我给你看！” “……那倒不用。”王帆赶紧阻止了他的动作。 “而且你知道吗，”李章觉得王帆还是信任自己的，又忍不住凑到他旁边说起来，“我奶奶之前跟我说，他小时候老嚷嚷说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好像还被带去看过医生，后面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李章顿了顿，郑重且悄声地说出自己的结论，“我怀疑他给我们下了诅咒之类的东西！” “……”王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竟然觉得李章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半晌后，王帆道。 李章呆了呆，“不知道……” “要不，咱别搞他了？”李章弱弱地试探道。 “怂不怂啊你！”王帆闻言就给李章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有点事儿就怕，胆小鬼！” 李章缩起脖子，捂住脑袋，“那怎么办嘛。” “不能轻易退缩！”王帆恨恨地拍了拍栏杆，“最烦这种神经兮兮的人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是个脏东西，就算是，我们也得把他打败啊，留着他以后不断祸害我们吗？” “你有没有见过村头的疯子？疯子可都是没人性的，以后他要是跟那疯子一样见着人就咬怎么办？大家可都要遭殃了！” 李章不敢反驳，只喏喏地点头。 “好了，回去了。这件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课上，王帆一直低头思索刚刚李章说的话，越想越觉得简容这人确实有问题，身上绝对不干净。 想着想着，突然脑门一痛，王帆正想着是不是简容又开始诅咒自己了，突然感觉眼前多了个粉笔头。 再抬眼一看，那个贼唠叨的教语文的老太婆正拿着书面容严肃地盯着他。 “不想听课就出去。”那老太婆把书一卷，又开始老调重弹地说起那些陈词滥调，无非是些以前哪有你们现在这些条件、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不好好念书云云。 王帆最烦听她说这些没用的屁话。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怪她命不好？再说了，他也没觉得现在有在享什么福。 但王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敢当面跟她顶嘴过。王老太还算和他家有点关系，要是告起状来可是方便得很。 前阵子他刚跟家里吵过，不想再生事端，于是只能装模作样地看着书本，装作在认真反思的样子。 第21章 刚装模作样没多久，他又感觉脑门一痛，甚至比刚才那下还痛。 靠！没完了是吧！他不都已经在听课了吗！ 他猛地抬起头，对王老师怒目而视。 王老师还在卷着书本侃侃而谈，对上他的视线，先是一愣，随后一怒，“你这是什么眼神！读书是为了我读吗，还给我摆脸色！不想听就滚出去！我还乐得清闲！出去！” 王帆也来了点火气，猛地起身，走了出去。 第20章 王帆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大半个班的人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王老师余怒未消，拍了拍桌子，“好看吗？你们也想出去？” 大家这才急忙收回视线。 王老师调整了下情绪，又开始讲课。 简容脑袋一沉，小黑刚刚又不知道去干嘛了刚回来。 简容有点想把小黑摘下来跟他说话，又怕动作和声音太过明显被老师和同学发现，只装作自己在抓头发，迅速摸了一把小黑。 小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简容收回手后还能感觉到他在自己头顶上蹦跶了几下，似乎在表达不满。 蹦跶就蹦跶吧。简容摸了一下，放心了不少，专心听起课来。 没过多久，小黑又从他脑袋上离开了。简容已经没再像刚开始那样对他的动向时刻在意了。趁着这个时刻，小黑飞快从教室后门飞了出去，快下课的时候才回来。 下课后，简容终于如愿把小黑从脑袋上摘了下来。小黑懒洋洋地靠在他手上，好像累坏了。 “你到底在我上课的时候干嘛去了？”简容戳戳他的脸蛋，“怎么累成这样？” “咕咕咕！”给你报仇啊！ 利尔多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叼着他的手指玩，时不时咬一下。 你这么弱！还不是得靠我庇护你！ 小黑这会儿咬着不痛不痒的，一看就是没生气，咬着玩而已，简容便没阻止他，随他在那边一边叽里咕噜一边玩他的手指。 突然，一阵风拂过，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狠狠拍了下他的桌子。 “你什么意思！有本事就跟我打一架，偷偷摸摸搞这些脏东西算什么！” 简容茫然地抬头，眼前是怒气冲冲的王帆。 王帆这时属实看起来有点狼狈，上次脸上的伤还没好，这次又添了几道新的伤，衣服上头发上还有不明粘稠物体。 像是鸟屎。 他在说什么？ 简容懵懵的，没明白。 王帆气晕了，也不管诅咒那事儿是他们自己猜想的，一股脑把自己遇到的事儿都怪到了简容头上。 他一把揪住简容的衣领就要把他拽起来，被王老师厉声喝住，“王帆，你要干什么！” 王帆没注意到王老师还在教室，一时间愣住了。简容便皱着眉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王帆这么一发疯，小黑也受刺激了，嘎嘎叫了几声就想冲上去，被简容死死按在手里。 王老师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你又要干嘛！” 王帆犹豫着张了张口，还是道：“我这样都是他害的！” 话一出口，王帆就知道王老师很可能不相信他。果然，不止是王老师，其他同学也是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王老师皱着眉看着他。 王帆稍微冷静了一点，没作声。 “人家简容好好地在教室里待着，怎么你了？” 王老师说完，看王帆着实狼狈，又问他：“你这是怎么搞的？打架了？我让你出去是让你冷静一下，不是让你打架的！” “没打架 。”王帆烦躁极了，他不知道怎么说，直接说简容诅咒他他们肯定不信。 “没打架是怎么搞的？你说是简容搞的？”王老师继续盘问道，“人简容一直好好地待在教室，怎么还能隔空跟你打架不成？” 周围传来几声嬉笑。 王帆没说话。 “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王老师把王帆叫走了。 莫名其妙。 简容心里只有这个词。怎么跟疯狗一样老逮着自己咬？ 王帆走后，小黑也安静了下来，只直勾勾地盯着门看。 周围人都散开了，简容便又安抚了一会儿小黑，给他揉了几个团子吃。 周围的角落里，有同学在悄声八卦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王帆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莫名其妙找简容茬？”同学a好奇道。 “他们不是上次还打过架吗？看来关系一直不好。”同学b随意道。 “他为啥一直针对简容啊？人家除了孤僻一点也没啥毛病啊。” “这说来话长了……”同学b“嘘”了一声，“我听说啊，王帆小时候被村口那个疯子吓哭过，总觉得简容有点神经兮兮的，就一直讨厌他。” “神经兮兮？” “他们说，老看到简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有时候还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 “啊？这样啊，那是有点奇怪的。” “但今天这事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同学b耸耸肩，“说实话，人家就算奇怪点，只要没奇怪到我们头上，也不关我们的事情。” “那倒是，大不了离远点嘛。” “这件事情其实是有原因的……”李章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插嘴了。 他简单讲了下他的猜测。 俩同学面面相觑，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李章故作高深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管真的假的，还是注意点吧。” 王帆在下一节课中途回了教室，看起来在办公室挨了不少训，脸黑得很。 他回到自己位置坐下，故意发出不小的声音。 讲台上的老师瞥了他一眼，继续讲课。 王帆低着头，继续生闷气。 他实在是有苦说不出。他没办法跟王老太说简容在诅咒他，他要是真这么说了，估计王老太会觉得自己疯了。他只能说都是误会，他认错人了。王老太又把他训了一通，这才把他放了回来。 但王帆仍气得不行，他现在是真有点相信李章的说法了。他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这么倒霉。 被王老太赶出去后，他跑到楼下操场边上散心，没过多久莫名感觉脸颊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划他的脸似的，但他伸手一摸又什么都没抓到。 过了一会儿有好几只麻雀直直往他脸上飞，边叽叽喳喳叫边试图用爪子划他的脸，抓又抓不住，只能赶走，好不容易赶走之后，他还发现身上多了好多鸟屎。 他瞬间就想起了上次脸被划伤时候的场景，也是跟刚才一样，莫名其妙就感觉脸上一痛，但是根本没看到是什么东西导致的。 作案方式一致，王帆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是延续上次的报复！ 报复是吧，王帆瞪了一眼简容的背影，等着吧，我倒要看看，是你先认输还是我先认输！ 刚蹬完，王帆又觉得眼皮一痛。 妈的！背后长眼睛了是吧！他恨恨地捂住眼睛，心里脏话都要翻天了。 简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王帆误会成什么样了，他正在试图专心听课。 小黑不知道又从哪里转了一圈飞了回来，落在他的书本上一屁股坐下。 挡住课文了。简容把他推开，小黑又走过去坐下。反复几次后，小黑又不开心了，抓着他的手就开始咬。 反正也不痛，简容就随他咬了。 “你要是闲着没事，能不能去黑板上待会，我看不清字。”趁同桌听课听得要睡着了，简容小声对小黑请求道。 小黑听了，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看着他。 简容觉得，他好像从小黑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无语。 你就让我干这个？他的眼神好像在说这句话。 震惊过后，小黑眨巴眨巴眼，继续啃他的手指，一副听不懂简容在讲什么的样子。 “帮帮忙嘛～”简容一边揉他的小脸蛋一边给他塞黑雾丸子，终于勉强说动了小黑。 小黑终于放下了他的手指，昂了昂脑袋，小翅膀一振，扑腾几下就飞到黑板边上找了个位置站好。 不得不说，小黑牌清洁黑雾器效果非常好！节能环保不费劲！就是区域有限，一只小黑只能清洁半块黑板，想要看清另一块黑板的话就需要小黑再走过去了。 而小黑又恰巧，不是那种很配合的小鸟。 老师刚写完左边一半的板书，从右边开始写时，小黑还站在左边黑板边上梳理羽毛。 简容对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去另一边。小黑歪歪头，用爪子挠挠脑袋，不知道是真没懂还是装没懂。 简容对他露出一个带点请求的表情，又团了个黑球给他看，小黑这才故作似懂非懂地放下爪子，扑腾着飞到了另一边黑板边上。 简容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没忍住抿起唇微微笑了。 小黑真的是个特别好懂的鸟宝宝。他其实什么都明白，但是就是喜欢撒娇，想要别人再哄哄他。 第22章 乍一看好像根本不听话，但是只要稍微哄他几下，他就会乖乖配合。 特别可爱！ 这时候的简容又忘记了小黑发脾气的时候有多古怪，根本就不能明白为什么又发脾气，好像一天到晚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 简容好久没有看过字迹这么清晰的黑板了。他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点子，要是小黑站在老师肩上，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于是他对着小黑指了指正背对着大家写板书的老师。小黑对他歪歪头，好像没懂他什么意思。简容便显示指了指老师，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小黑懂了。 看懂的一瞬间他也怒了。 他一下子就扑腾起翅膀迎面向简容飞来，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两翅膀。 得寸进尺！你把我当什么！ 第21章 简容又把小黑惹生气了。 剩下的时间里小黑也不再上黑板帮他清理黑雾了。 简容只好跟从前一样自力更生。 放学回家后，外婆难得没在家打麻将。外公喊他一起剥毛豆，简容便先放下书本搬了个小板凳和外公一起坐在门口剥毛豆。 夏初了，天气热起来了，还没到傍晚就能听到虫鸣，所幸蚊子还没成群出没，坐在门口还算得上舒适。 外公边剥边眯着眼看看屋内的电视。那电视不大，他们隔得有些远了，画面看不太清，只能听个声。 小黑好奇地从他头上下来，悄悄吃了一颗刚剥好的毛豆。 估计觉得口感还可以，吃完一颗小黑又吃了一颗。 外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简容聊天，问他学校生活。简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随便应付了几句。 外公呵呵笑了几声，又说马上要小长假了，问简容她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简容正想回答，家里电话突然响了。外公拍了拍手，过去接电话，聊了一会儿又招手把简容叫了过去，“妈妈电话。” 简容把手上沾上的东西拍了拍，吧嗒吧嗒地过去接电话。 接起电话，妈妈一开口就是个坏消息。 小长假妈妈不回来了。 简容很失落。 “最近太忙了。”妈妈道，语气轻轻的，听起来好像很累。 “没关系的。”简容只得安慰起妈妈，“我一个人好好的。” “妈妈知道的，我们容容最乖了。”妈妈轻声笑了笑。“等下次妈妈不忙了，一定回家，好吗？” “嗯。”简容对着电话点了点头，“爸爸呢？” 对面沉默了一瞬，很快道：“爸爸啊，爸爸也很忙，这会儿他出去了，下次妈妈一定让他跟你说会儿话。” “好吧。”简容难掩失落。 对面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笑着问他最近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情。 简容脑海里下意识出现了小黑的身影，但是他张了张口，没有说。他想了想，还是没能想出有什么别的事情值得一说，最后沉默半晌只能说了一句刚刚在和外公一起剥毛豆。 “晚上吃毛豆吗？”妈妈道，“自己剥的可要多吃点呀。” 简容嗯了一声。 “外婆呢？” “不知道。”简容老实道，“不在家。” 妈妈“哦”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可能出去打麻将了吧。” 她又和简容聊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传来几声“嘟嘟”声，听得简容心里生出几分烦闷，他快速把电话挂下，走回门口坐下。 “哎呦，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外公笑他，“这次不来就等下次嘛，是吧，能来就来，实在走不开也没办法。” 简容没说话，只低着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小黑不知道吃了几颗豆子，这会儿又不吃了，飞到他肩上窝着了。 他很好动，刚安静待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在简容身上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叨一口简容的脖子或是脸颊。 简容痒得缩起了脖子。 小黑继续兴风作浪，绕着脖子走来走去，还倒挂在领口上啄他的下巴。 简容本来还沉浸在妈妈不回来的沮丧里呢，被他这么一打搅，顿时消散了大部分，只想着小黑真是太活泼淘气了。 轻松了没一会儿，简容又想到小黑其实也根本不属于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自己回归大自然，顿时嘴角又不自觉地往下了。 嘴角一痛，简容余光看见自己嘴边一颗毛茸茸黑漆漆的小脑袋。 小黑不知道为什么又转移目标到嘴角了。 简容微微扭头避开，小黑没站稳在他肩膀上一个踉跄。 完了……小黑估计又要生气了。简容有点紧张地抿抿唇，又把脑袋转了过去。 罕见的，这次小黑竟然没有小心眼地报仇，他还以为小黑会恼羞成怒飞起来咬他呢。 他对小黑还是误解太深了！小黑有时候还是很大方的！ 简容松了一口气，又低头继续干活。 剥完毛豆，外公拿去炒菜了，简容便回房间写作业了。 没过一会儿，简容听到外公外婆吵架的声音。他停下笔，努力集中注意力听他们在吵什么。 听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一阵很响的关门声。简容吓了一跳，又把视线落回书本。 刚才剥的那盆毛豆好像不是自家种的，是不知道谁家送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外婆觉得外公不应该拿那家人的东西，所以刚刚就吵起来了。 吃饭的时候外婆还没消气，饭桌上一句话都没说，那碗毛豆也一口没吃，简容也不敢下手去夹，只有外公一个人在那吃。 饭后，简容在厨房洗碗。小黑对水流很好奇，在水龙头边试探性地迈出小步子，一步，两步，然后伸出了翅膀尖又快速收回。 简容看了他一眼，把水龙头关小了一点。小黑走到简容手上，慢慢走到水流下面，展开翅膀扑腾了几下，洗了个澡，洗完又顺着简容的手臂爬回了肩上，再一扑腾翅膀甩干，把水珠甩了简容一脖子。 简容：…… 他默默把碗洗完，又洗了一遍手，然后冲着小黑弹弹手指，把水都弹了过去。 小黑惊慌失措地“嘎嘎”叫着，扑腾扑腾翅膀飞了起来，落在一边的筷子架子上。 简容噗嗤一声笑出来，得意地吐了吐舌头，“哼，谁让你甩我的！” 小黑气鼓鼓地看着他，嘎嘎叫了一声，忽然冷不丁地从高处飞了下来，直冲冲地冲着他的脸来。 简容下意识一闭眼，一阵微风拂过，没有翅膀拍打到脸上的感觉，只有头顶传来了轻飘飘一点重量。 简容睁开眼，头顶传来小黑“咻咻”的嘲笑声，简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头顶上一颤一颤的。 简容不服气地伸手上去，摸了一把，把小黑吓得声音一顿，很快又反应过来，迅速叨了他一口。 简容连连吃瘪，只得收回手暂时屈服。 小黑在他头顶伸长了脖子看了他一眼，看简容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小黑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自己把脑袋收回去了。 简容回房间写起了作业，写到一半，忽然发现手臂边上有点硌硌的，转眼一眼，是一堆彩色塑料小石子。 始作俑者还在继续吧嗒吧嗒地叼着一颗绿色石子搬运着。 简容歪了歪头，不太理解，“你在干什么？” 小黑走到他手边把嘴里的石子放下，小爪子一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简容一个字都没听懂。 简容猜测小黑是想跟自己玩，于是伸手把小石子推到一边，视线落回本子，略显敷衍道：“忙着呢，等会再陪你玩。” 小黑的呆毛缓缓起立。 生气！ 他又吭哧吭哧把石子搬了回去。 亏他还好心想哄哄人类，人类却一点都不领情！ 小黑自己躲角落玩去了。等简容做完作业想再找小黑时，发现又找不到小黑了。 小黑这么小一团，长得又黢黑，要是不出声真的很难找到。 简容先是检查了一下窗户有没有关好，然后就开始在不大的房间里一边摸索一边叫小黑的名字。 “小黑，你在哪，出来吧，我们玩小石头了。” “小黑，我看到你了哦，快出来吧。” “小黑，再不出来我就不陪你玩了哦。” 简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小黑。他也找累了，索性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声，简容往外看了一眼，被一只尾巴靓丽的小鸟吸引住了目光。“咦，那是什么鸟呀，尾巴颜色好好看。” 话音刚落，简容就感觉眼前一黑。 小黑不知道从那里窜了下来，张开翅膀糊了他一脸，爪子还在他脸上抓了几把。 简容：“唔……小黑理干嘛……” 简容伸出手把小黑扒拉了下来，小黑还在嘎嘎叫着扑腾着翅膀。 简容认真端详了一会儿他快要扇出残影的翅膀。“小黑，你是不是长大了一点？你的翅膀之前也有这么大吗？” 第23章 鸟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一个翅膀竟然能有身体的好几倍大。这翅膀还非常有劲，小黑在他面前挣扎着扑腾的时候，那翅膀扇出的风可不必一个小风扇差多少。 小黑听了他的话，动作愣了愣，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翅膀，看着看着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慢慢收起翅膀，开始梳理起了羽毛。 简容没意识到自己歪打正着把小黑糊弄了过去。他把小黑放到桌上观察起来。 小黑的爪子也长大了一点，指甲向内蜷曲着，呈现钩状。小黑估计是站着平面上有点不舒服，飞到旁边的树枝上待着了。 那段捡来的树枝上的叶片都已经干枯了，但小黑还是很喜欢待在那里。可能是因为本来树就是他真正的家。 简容看了一会儿，忽然坏心眼地推了小黑一把。小黑迅速牢牢抓住树枝，但还没没能抵抗得住那股力道倒了下去。 然后，在树枝上荡了一圈。 咦？好像还挺好玩？ 小黑本来还有点生气，荡了一圈之后忽然觉得还挺好玩的。他咕咕叫了几声，抖抖翅膀看向简容。 简容于是又伸手推了他一把。 一把结束，小黑：“咕咕？” 简容推了一把又一把。 小黑开心地发出一阵阵“咻咻”的笑声，虽然还是和第一次听到时一样觉得难听，但不知道为什么，简容越听越觉得安心。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夏夜和爸爸妈妈乘凉时听到伴着微风的虫鸣，他靠坐在竹椅上，耳边是一阵阵的闲聊碎语，眼前是满天星光。 第22章 今天上学的时候，简容总觉得周围怪怪的。 下课时间，简容从厕所回来，和教室里几个正窃窃私语的同学对视了一眼，明明很正常的对视，那几个同学却心虚似的别开了眼。 刚开始，简容还没当回事，只是后来眼神奇怪的同学越来越多。 很难形容他们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简容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些眼神。 小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也尤其焦躁，几乎没在他身边安分下来过。 “真的假的……” “好可怜……” “好像确实是这样……” “离他远点吧……” 简容隐隐约约听到有同学在说话，但是没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苍蝇似的闹得人心烦。 “你听说了吗，那个谁的事情？” 饭后回班级的楼梯上，简容听到前面的同学对他的同伴低声道。他下意识停下脚步躲在墙后，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又有些唾弃自己。 可能人家打算说的事情根本就跟自己没有关系呢，那自己这样也太变态了吧。简容心道，在下一秒听到了同学的话。 “我听说了，听说他爸妈离婚了不要他了是吗？” “你也知道啊？我听说是因为他这人有点邪门，他妈妈想要个正常的孩子，就离婚去找别人了。” “邪门，真的假的？我咋看不出来？” “谁知道呢，我听说的。” 声音渐渐远去了。简容心脏怦怦跳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人是谁。简容想。好可怜。 简容抬步也走上楼梯，在二楼的时候又碰见刚才的两个同学在讲悄悄话。 看见简容，他们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闭上了嘴。 简容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回去了。 “没被听到吧？” “应该没有。” 看着简容走进教室，俩同学才松了一口气，又小声嘀咕起来。 简容在座位上坐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他摸了摸脑袋，空的。小黑又不知道去哪了。 不行，我要去找小黑。 简容这么想着，走出了教室。 好奇怪，为什么周围安静得让他心慌？简容穿过走廊，还没经过转角，简容就听到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 简容走过转角，对上了王帆恶狠狠的视线。他脸上的痂还没脱落，脸上的表情略显狰狞。他伸手捂着脖颈，另一只手胡乱甩了几下，像是在击打着空气中的什么东西。 但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被这股气流搅得四处翻飞的黑雾，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栏杆上的小黑。 “看什么看！”王帆扯着嗓子道，“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我说的都是实话！” 简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仍呆立在原地没有离开。 “你别说了……”旁边的同学小声说了一句。 “别搞这种恶心人的东西，有本事就跟我打一架！怪不得你爸妈不要你了！” “……你说什么？” 王帆甩甩脑袋，没作声。 “我问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简容大声叫道，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 王帆梗着脖子，不回答他。 “你刚不是说得很开心嘛？你再说一遍！”简容没忍住上去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推到了栏杆上。 “我说你爸妈不要你了！听到了吗？”王帆也拽住了他的衣领，道。“真是搞笑，你都不知道你爸妈不要你了。” 是啊，真是搞笑，他都不知道爸爸妈妈不要自己了。 真是莫名其妙，王帆为什么要造这种没有人会相信的谣言？ “你乱说！你放屁！”简容没忍住爆了粗口。 “你自己去问问就知道了！” 简容又和王帆扭打在了一起。 外婆到办公室的时候，王帆的家长也刚到。 简容低着头站在办公室的角落，脸上乱七八糟，时不时吸吸鼻子。 “咋又和人家打架了嘛？” 简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王帆奶奶的声音打断了。“哦哟我的乖孙，你这是被谁打成这样了啊，太作孽了，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 “奶奶，就是简容打我！”王帆告状道。 “你干嘛打我家孩子！”王帆奶奶顿时把怒气朝向了简容，还斜了一眼外婆。 简容委屈得很，撇着嘴道：“他说爸爸妈妈离婚了，不要我了！” 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要掉下来了。 现场沉默了一瞬。 “哎呀，这不是小孩子不懂事，开玩笑嘛。至于打架吗？那小时候大家不也这么逗过你吗？” “不是——”简容想反驳，不知道怎么反驳，“他跟他们都说了！” 班主任打断了他们的话，“王帆奶奶啊，这个问题很严重啊，王帆在班里到处说简容爸妈不要他了，还说得头头是道的。先不论真假，这个行为就是不对的。这件事情……” 话还没说完，外头进来一个老师说校长找，班主任只得先停下了自己的话出去了，放两方家长在办公室先自行协调。 “你这是造谣！”班主任刚走一会儿，简容终于想出了这个词，道。 “我没有！本来就是！”王帆仍不服气地跟他反驳，被自己奶奶拍了一下也没能让他闭嘴。 外婆“哼”了一声，眉头一拧，“你这小孩胡说八道还挺有理的了？怎么的？你说啥就是啥？你灵魂出窍去看了？” “我奶——”王帆被激得下意识就张口反驳，被他奶奶捂住了嘴。 “小孩子乱说的。”王帆奶奶面色有点尴尬，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下。 外婆的眉头拧得更高了，声音也高了一个度，“以为是小的不懂事，原来是大的不老实，在后面嚼舌根呢。你就盼着我家不安宁是吧？” 外婆牵起简容的手，“这事也简单，让你家孩子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道歉！说他都是乱说的！” “这怎么行！那多丢脸！”王帆奶奶下意识拒绝道。 “行啊，不道歉也可以。”外婆随手朝外面一指，“我也让我家孩子到处说王帆爹妈离婚，双双偷人不要孩子了！反正孩子不懂事嘛。” 说完，外婆又“嗤”了一声，“自己那鸡毛日子过得稀巴烂呢，还有空盯着别人家胡说八道。” “你放屁！”王帆骂道。 王帆奶奶气得手都在抖，抖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还是气道：“我还想给你留点里子，现在还是算了！你女儿的事情可不是我乱说，外头的人早传回来了！你好好去问问她吧！” 外婆拉着简容的手紧了紧，简容抬头，外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唇紧紧往下绷着。 他的心也紧了紧。 “轮不上你说这说那的，管好自己那一窝吧。”外婆冷笑一声，“你家有多少干净事能往外搬？” 王帆奶奶动了动嘴皮子，冷哼了一声没再跟她吵，按着王帆的肩膀哄着。 班主任终于姗姗来迟，见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她也没多问，又重申了一遍这个事情的严重性，要求王帆在班上当众道歉。 王帆仍不太乐意。王帆奶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哄他，“道就道呗，反正大家到时候都会知道事情是啥样的。” 第24章 这件事情就这样短暂结束。 两家人出门时都没给对方好脸色。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教室里空荡荡的。简容默不作声地收拾了东西，背起书包时动作停顿了一瞬。 小黑不见了。 但…… 简容抬头看了一眼等在门口的外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外婆离开了。 可能，也到了小黑回归自由的时候了。简容想。 回去的路上，外婆除了骂王帆一家就没说过其他话，那些话简容左耳进右耳就出了。 那句话在心里转了又转，终于没忍住转到了嘴边。 “外婆……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听她胡扯！”外婆拍了拍简容的脑袋，没收力，简容痛得捂住了后脑勺。 “前一阵子不还和你妈打电话呢吗？你看她像是不要你的样吗？那一家子，天天搁外头说这家说那家的，肯定脑不灵清地听来听去听岔了。” 简容放下了心。他本来就没信，只是王帆奶奶最后的表情信誓旦旦的，让他短暂慌张了一下。 外婆骂了一路，回家的时候外公已经在厨房烧饭了。 “咋了？” 大概是过于气愤，外婆终于舍得搭理外公，她噼里啪啦一顿说，简容默默回了房间。 外婆的抱怨隔着薄薄一层木门穿透进来。简容把书包放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口袋，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今天真的没把小黑带回来。 今天一整天都太混乱了，他最后一次见到小黑是在和王帆扭打在一起之前。后来被周围人七嘴八舌地拉开，被在办公室反省，被叫家长，最后回教室收拾书包的时候他也没空去寻找小黑了。 当时还想着小黑可能也不愿意回来，外婆又在一旁等着，也不方便去找，于是就这么独自回来了。 但是…… 心里放下一颗大石头之后，他又想起了小黑，想起了他第一次遇到小黑时的场景，想起了小黑好像总没能成功捕食“黑雾”成功过。 饭桌上，简容越想越担心，咬着筷子发起愣来，被外公提醒后才回过神来，几筷子把饭吃完放进水池里，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有东西落在学校了就匆匆出了门。 小黑应该自由。他认可这件事情。 但是，如果，小黑还想和他待一阵子呢？如果 小黑还傻傻地在学校里找他呢？ 第23章 简容急匆匆地赶到学校，校园里空空荡荡，看不到几个人。他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走进教室。 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出现。 教室里也空空的。 门口因为他带来的气流涌动而掀起黑雾小范围的翻涌。 简容走到自己的座位边上，蹲下往抽屉里看。 也没有。 简容环顾了一圈教室，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休息了一会儿后，简容决定到操场去看看。 操场上竟然还有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在打篮球，还有保洁阿姨在扔垃圾。 简容在操场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小黑。 他坐在草坪上，抬头看了眼头顶颤动的树枝。那里逗留着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小黑应该真的飞走了。简容想。回归自由了。 简容静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碗筷已经洗好了。外婆不知道又去哪里了，外公倒还留在客厅里看电视。 简容回了房间，正打算写作业，视线被桌上的塑料石头吸引。 那是小黑堆的。 简容移开了视线，又看到了桌边那一大根他捡回来的树枝。树枝上的叶片早就干枯，大部分也已经掉落，剩下一些没掉的也都摇摇欲坠了。 几个草编的小球挂在树枝上。简容伸出手碰了碰，发出轻微的石子碰撞声。 简容收回手，回到桌前写作业。 晚上简容有点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没过多久就被窗外的动静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声音啊？” 咚咚咚的，是什么砸在窗户上了吗？简容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揉着眼睛的手顿时停在了那里。 “小黑？！” 窗外那一团黑球，是小黑没错吧！ 听到简容的声音，黑球更来劲了，用嘴把窗户叨得咔咔响。 “我知道了！你别急！”简容急急忙忙地打开窗户，把小黑放了进来。 小黑一进窗户就气势汹汹地往他胸口撞，然后又抓着他的衣服往上爬。 “哎呦。”简容捂了捂胸口，心想小黑撞得还挺实在的，但是，胸口怎么有点湿？ 简容摸了一把骂骂咧咧的小黑，小黑的声音顿时就低了下去。 小黑身上也有点湿。 简容刚刚急着放小黑进来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淋湿了吗？”简容把小黑接到手心，正想出门拿毛巾又怕吵醒外公外婆，于是拿过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给小黑擦身体。 小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哼唧声。 “你怎么又回来啦？”简容坐在床上，小声问道。 小黑扬起翅膀“嘎嘎”叫了几声。 简容认真听了，然后道：“听不懂。” 小黑狠狠拍了拍翅膀，又“嘎嘎”叫了一声，感觉有点气急败坏。 简容眯起眼笑了笑，拉了拉小黑的翅膀，“那我就是听不懂呀，怎么办呢？要不小黑学学怎么说人话好了～” 小黑没理他。 也擦得差不多了，简容拉着小黑在床上躺下。 “好了，现在该睡觉了。” 话这么说着，简容却有点睡不着。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刚刚又在睡着之后被吵醒，他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觉。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刚酝酿出一点睡意，简容就听见隔壁传来“咔哒”一下的开门声。 可能是外婆或者外公去卫生间吧，简容想。 那道声音之后随后响起的是开灯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然后是，轻微的拿起座机听筒、拨号的声音。 “喂，薇薇啊，睡了吗？” 简容很快意识到外婆在跟他妈妈打电话。 外婆的声音放得很低。简容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 “你俩好久没回来了，最近咋样？” “挺好的是吧，好好好，那打算啥时候回来一趟啊？啊，再说啊……” “薇薇啊……今天我听他们说了你俩出事了……是真的吗？” “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们说？！”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外婆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简容捏紧了拳头，把耳朵往门上又贴紧了一些。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你现在在医院吗，医生怎么说？我早跟你说了那人面相不好，你还非得跟他结婚，现在好了，吃到苦头了知道来哭了……” 外婆继续骂骂咧咧，简容在门板融化一般滑了下来，心跳咚咚的。 真的出事了。好像是爸爸惹妈妈生气了，所以他们真的不要我了吗？ “那大毛怎么办？” 正大脑发懵时，简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还是我们带着？以后呢？不接去城里上学？行吧，先这样吧，你把那死男人的事情先弄弄好吧。” 后面的话简容没怎么听清，只知道妈妈没打算带着自己，外婆听起来也不乐意一直照顾他。爸爸……爸爸犯了错，而且已经很久没和他打过电话了，估计早把自己忘了。 原来他真的是没人要的小孩。 简容瘪起嘴，眼泪鼻涕哗啦啦地一齐冒了出来。他不敢出声，只张着嘴无声哭着。 外婆挂了电话。 简容边哭边急急忙忙地跑到床上，把眼泪往被子上一抹，再把被子一提往脑袋上一盖。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他全身都麻麻的，只感觉到睫毛扫过被面的阻遏感。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外婆外公的脚步声。 他们回房间了。 在外婆骂骂咧咧向外公复述的一段话里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字，“偷人”。 简容感觉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他猛地掀开了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外婆外公大概不知道中间的小木板隔音那么差，他们狠狠把简容爸爸骂了一顿，又顺带把简容妈妈也骂了一顿。 简容把来龙去脉听得七七八八了。 爸爸出轨被妈妈知道了，他们大吵一架，然后妈妈不小心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住院。 而对于自己，还是留在这里。 妈妈没想带着自己。 爸爸肯定也不会想着带自己。 简容又开始哗啦啦流眼泪，他实在没忍住哭出了声，哭得一抽一抽的。 脑袋晕晕的。 脸颊痒痒的。 简容伸手一摸，是小黑正站在他肩上蹭他的脸。借着一点点月光，简容也没能从黑夜中看清小黑的轮廓。 第25章 “怎么办啊小黑，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了……”他抽抽噎噎地道。 他看不到小黑的表情，只能感觉有柔软的羽毛一下一下地蹭着自己的脸颊，还伴随着小声的“咕噜咕噜”声。 他知道小黑是在安慰自己，没忍住一把抓过小黑放在了脸上“呜呜”哭起来。 小黑蹬了蹬腿，没挣扎。 “小黑你什么时候变成大黑……”哭着哭着简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含含糊糊地哽咽道，“你这么小，连眼泪都擦不干……你为什么不能变成超大一只呢……” 小黑没说话。 简容继续小声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漫无边际的话，小黑一直默默忍受着，直到简容说到了之前遇到的那只鹦鹉。 “小黑你为什么不会说话呢，像陈叔叔那只鹦鹉那样——嗷，干嘛咬我……我又没说错，你看你都不愿意开口安慰安慰我……” 简容一把捏住小黑的嘴，又开始扯别的话题，“原来王帆早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他乱说的呢，没想到是真的……” 不知道说了多久，久到隔壁都没声音了，简容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简容差点没起来，被外婆叫了好几次才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漱完简容还是昏昏沉沉的，眼皮重的要命。吃早饭时外婆和外公的表情一如既往，几乎让简容疑心昨天的事情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简容看向自己手背上的几道红印，还有一道已经破皮了。那是昨天晚上迷迷糊糊的时候用指甲掐的。 “晚上没睡好？眼睛肿成这样？”外婆看了简容一眼，边吃早饭道。 “啊……嗯……”简容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在学校胆子大点。”外婆又道，“自己占理的时候打打闹闹又怎么样，大不了我和你外公再去学校呗，学聪明点，别吃亏了。” 简容“嗯”了一声，心道可是王帆说的是真的，自己只能指责他大嘴巴、把别人的事情乱讲，而不能指责他胡说八道、四处造谣。 他刚想低头喝稀饭，想起屹立在他头顶上的小黑，怕小黑掉下去，只默默地端起了碗。 去学校的路上，简容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路过的每个人都好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好像都在背后盯着自己，嘲笑自己。 这种不自在一直持续到在教室里坐下也没能缓解。 在教室坐下之后，简容没敢去看同学们的表情，只自顾自低着头，庆幸的是倒也没人来问他昨天的事情。 中午吃饭的时候简容才发现好像一上午都没听到王帆的声音。 他今天没来上学吗？ 不知道为什么，简容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王帆。 简容一个人吃完了午饭，回了教室休息。小黑不知道又跑哪去玩了，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找，反正小黑愿意的时候总归是会自己回来的。 第24章 这一天勉强算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王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没有来上学。其他同学也没在他面前说些什么。 只是有一件事情有点怪怪的。 好几个同学都在班里吐槽被不知道哪来的鸟拉屎在身上了。 简容刚开始还没在意，后来听到说的人多了才感觉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他把小黑从脑袋上抓了下来，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不会是你拉的吧？” 小黑正优雅地给自己梳毛呢，闻言大怒，转头就叨了他一下，又开始叽里呱啦地发出谴责的噪音。 简容松了一口气。虽然听不懂小黑在说什么，但看他反应这么大，应该不是他干的。 不过话说回来，小黑好像从来没在他面前拉过粑粑，看来是一只非常讲究的小鸟。怪不得被他质问时叫得这么大声。 冤枉你了。简容有点心虚地塞了一团黑雾给小黑，顺利把他的嘴堵住了。 开玩笑，我是这么没有素质的鸟吗——简容猜测刚才那团叽里呱啦是这个意思。 然而实际上，利尔多斯说的是：开玩笑，我的便便是这么轻易就能让他们得到的吗！ 在利尔多斯原来的世界里，便便不止是排泄物，便便还包含着很多重要的信息，敌人很可能从你的便便里判断你的身体状况和大概位置，是不能随便丢弃的。 处理便便是每一只幼崽出生之后要学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所以利尔多斯即便是在地球上，也在认真地做着这件事情。 自己的便便是不可能的，别的鸟的就无所谓啦，尤其是他发现地球上的鸟都随地乱拉，一点都不讲究。他现在身体强壮了不少，随便恐吓威胁一下那些傻鸟，简简单单的事情啦~ 利尔多斯把黑团吃掉了，又开始梳理起羽毛，梳着梳着掉了一根羽毛下来。 利尔多斯动作顿了一下，悄咪咪看了一眼简容，若无其事地继续。 简容果然把那根羽毛捡了起来，想了想，撕了一页草稿纸包了起来小心塞进笔盒里。 “小黑又掉毛了。”简容盯着他，“是要长大了吗？家里也多出好几根毛。” 利尔多斯有些心虚，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梳理羽毛。 其实大部分都是因为他去外面打架被啄掉的。虽然基本上他都是打赢的，但是难免受点伤，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又不愿意把自己的羽毛落在那儿，于是又吭哧吭哧地叼回来，装作是在家里自然掉落的。 周围的同学们都回来了，简容不方便再和小黑讲话了，他伸出手，小黑顺着他的手臂爬回了他的肩膀。 - 之后的好几天，王帆都没来学校。终于在第四天的早上，他回了学校。 看到王帆的时候，简容吃了一惊，心道自己没把他打这么惨吧。 王帆胳膊和脸上都带着伤，精神看着也不太好，恹恹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经过简容的时候，王帆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那眼神看得简容很不舒服，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路边把自己吓哭的野狗，好像琢磨着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 班主任的课上，王帆被叫上去当众道了歉，只是话说的不情不愿含含糊糊，只说自己不该这样，没说自己说的都是假的。简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无意去纠正他的言辞。 毕竟王帆虽然做的不道德，说的倒是不假。 在知道真相之后，简容没再把这个道歉当回事。他垂下眼不再看王帆。 道完歉后，王帆回到座位，大家开始上课。 课间休息，李章拉着王帆到走廊上，悄悄问他这几天怎么没来，是不是被家里关起来反思了。 “这有什么好反思的？骂了一嘴就完了呗。”王帆扣了扣手臂上发痒的痂，“摔了一跤，又赶上生病了。” “你也摔跤了啊。”李章撸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小块青紫色的淤青，“我前几天也差点摔跤，磕到桌角长淤青了。” 他挤眉弄眼地道：“你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啊？” “除了他还能是因为什么？”王帆面色铁青地冷哼了一声，“晦气得很。” “那咋办啊，怎么搞回去？”李章揉了揉自己的淤青，有些犹豫地看向王帆。 “先缓缓吧。”王帆看了几眼教室里低头不知道在干嘛的简容，不耐烦地踹了几下栏杆，“过阵子等我身体好了再想办法搞他。” 之后的日子算得上风平浪静，甚至是过于风平浪静了。 简容本来在班里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孩子，现在更加沉默。 家里没活的时候他就又一个人爬上后山，小黑有时候跟他一起，有时候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半夜才会回来。简容有时候忘记给他留窗户缝了，就会大晚上被“笃笃”的敲玻璃的声音吵醒，只得眯着眼睛去把小黑放进来。 “干嘛去了……”简容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嘴，躺下又睡了。 利尔多斯抖了抖羽毛，把潮气散了散才飞到简容床上。 去打架呀。他小声回复道，他现在打架已经很厉害啦。 可惜简容已经睡着了，就算没睡着，他也听不懂利尔多斯在说些什么。 愚蠢又脆弱的人类。利尔多斯心道，但是没办法，既然收了简容当小弟，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承担起老大的责任保护他啦。 利尔多斯正要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睡着时，窗外又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简容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正要坐起来，利尔多斯在他耳边叫了一声，简容闭着眼睛顺手摸了一把，哼唧了一声又放心睡下了。 利尔多斯蹑手蹑脚地来到窗边，突然打开窗户飞了出去，一口叼住了那一团正欲再度敲响窗户的黑影，还不忘用自己的尾巴把窗户关了。 黑影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扭头伸出爪子试图把利尔多斯抓下来，被利尔多斯及时躲开，又顺嘴一口把他耳朵叼下来一只。 第26章 耳朵豁口出冒出丝丝黑雾。 那黑影说不出像什么，有着猫科动物似的四肢和尾巴，耳朵有小半个脑袋那么大，呲牙时露出俩尖牙尤其明显。 利尔多斯还没它脑袋大，打架时却也没落下风，嘴爪并用，转眼间就又给它身上划了几道，还咬掉它一截尾巴。 伤口处漏风似的冒出黑雾。 黑影大怒，嘶吼着甩开尾巴扑向利尔多斯。利尔多斯仗着个小，灵活地窜来窜去，又咬掉它一小块耳朵。 利尔多斯正得意地站黑影脑门上呢，忽然感觉身上一紧，不知哪来的黑线缠住了他的身体。 那黑线猛地一提，又猛地往地上一砸，利尔多斯没反应过来，被砸得脑袋发晕，回过神来那尖牙已经近在咫尺。 利尔多斯用力在空中翻滚了一圈，伸出爪子挣脱了那尾巴延长变成的黑线，但还是被那黑影咬到了屁股，掉了几根羽毛。 利尔多斯大怒，屁股的痛都是其次了，那是他最长的几根尾羽！ 他气得身体都模糊得泛出黑雾来，猛地往黑影背上冲去。 黑影防备地扭头转身，被早有准备的利尔多斯一爪子抓了眼睛。黑影吃痛地后退了一步，利尔多斯趁机上去又抓又啄，最后小钢炮似的，一头撞向了心脏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细长的喙狠狠扎进了心脏，利尔多斯顺势又在里面搅动了一下才松口。 拔出鸟喙的时候黑影已经奄奄一息，只剩抽搐。 利尔多斯不甚熟练地撕开黑影的皮毛，暗红色的液体淌落在地，泛着黑。 利尔多斯挑挑拣拣地咀嚼起猎物，虽然有点费劲，但好歹是食物。 利尔多斯吃了没多少就饱了，黑影也已经在泛起黑雾。 身上脏兮兮的，利尔多斯飞到门口，拧开了水龙头给自己洗了个澡又把水龙头拧上了。 甩干了羽毛，他又开始笃笃笃地敲简容的窗户。 窗户的插销是里面插上的，他打不开啦。 简容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又起来给他开门了。他可能都不不记得今天晚上听到了几次敲窗户的声音，把小黑接了进来又含糊地说了一句“干嘛去了这么晚……”又躺下睡了。 利尔多斯在他枕头上打了个滚，也终于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简容差点起不来，醒了之后也总觉得困困的，打了好几个哈欠，生理性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被他用手背抹去了。 “好累。”简容边走向学校边道，“昨天好像做了很多梦，梦到给你开了一晚上的窗户。” 哪有这么夸张……利尔多斯略有心虚，但还是昂起胸膛嘎嘎叫了几声。 “我知道是梦，我肯定不会一直给你开窗的，我又不傻。” 什么意思？利尔多斯震惊又有些愤怒地支起脑袋，不就开几次窗吗！这就烦了吗！ 利尔多斯正要啄他，就听见了简容的后半句话。 “把窗户一直开着就好了呀。”简容感觉脖子痒痒的，扭头看了一眼，看到站在肩膀上的小黑伸长了脖子。“咦，你这是什么姿势？” 利尔多斯默默把嘴收了回来，若无其事地低头梳理起了身上的羽毛。 第25章 今天班级的气氛有点微妙，有些同学脸上总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而这种兴奋还在通过悄悄话传播。 简容无意中也听到了他们兴奋的谜底——要春游了。 虽然时间还不确定，但看大家信誓旦旦的样子，估计这个小道消息是有可靠来源的。于是大家已经在兴奋地规划买什么吃的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仍未有老师公布春游的消息，有好事的同学没忍住问了正准备出门的美术老师：“老师，下周是不是要春游啊？” 老师不动声色，“这个我不知道，你要问你们班主任的。” 同学们发出一阵阵叹气声。 班主任来了之后，大家又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班主任八风不动：“到时候会告诉你们的。” 把大家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过了好几天，在大家快要遗忘这件事情的时候，在一节课后，班主任突然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这周五春游去啊，大家可以准备一下。” 班里顿时闹腾起来，一阵欢呼之后是各种各样的问题，有问几点出发几点结束的，有问能不能带玩具的，还有问能不能带他家狗子的。 “你怎么不把你奶奶带上啊？”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班里顿时笑作一团。 班主任颇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没参与他们幼稚的对话，只把春游的要点跟大家说了一遍。 这周五，早上出发，食物自带，下午回学校再解散。春游地点为周边小公园。 说是小公园，其实只是湖边一大块空着的草地，周边加了一些健民设施和乘凉用的小亭子小石桌。 即便如此，但毕竟是难得的集体活动，尽管很多人都去过那所谓的小公园，但他们此刻还是兴奋得不行，吵吵嚷嚷着商量那天要带什么东西。 简容本来对这次春游没什么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被同学们的兴奋感染了，竟然也隐约生出几分期待来。 “到时候你要跟紧我啊。”走在路上，简容道。 头顶的小黑没有反应。 简容晃了晃脑袋，被小黑的翅膀不耐烦地拍了几下头顶。 “听到了干嘛不理我。”简容有点不开心地嘀咕道。 他有点不喜欢小黑的这个姿势，小黑本来就有点不太爱理人，这个姿势他没办法看到小黑，也就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在听自己说话。 但小黑有时候又很固执，简容尝试过把他拿下来放肩膀上，没一会儿他就会重新爬上去。几次尝试之后简容明白了，他不是不喜欢肩膀这个位置，只是单纯性格倔，不爱被人安排。 除非给他好处……比如把他薅下来的同时塞一个黑团给他，或是拿个小玩具陪他玩一会儿。 非常势利的一只小鸟。 被简容腹诽的利尔多斯正窝在他的头发里虎视眈眈地关注着方圆几百米内的动静。 周围是否有新的黑雾生物，以及……有没有其他聒噪又吵闹的鸟接近。 虽然目前他看到的鸟类都是又丑又蠢又菜叫声又难听，上不得台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屁股下这个人类每看见一只都两眼放光。 态度极其嚣张，一点都没把他这个老大放在眼里！ 叨也叨了，骂也骂了，人类倒也是收敛一点了，但他仍需要把周围的威胁提前排除。 今天简容要去地里帮忙干农活，回到家放下书包，简容就带着小黑去了自家的地里。 外公还在地里忙活，简容撸起裤子，帮外公把帮点小忙递递工具啥的。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简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一团黑影从简容头上掠过，简容呆呆地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就感觉肩膀一轻，小黑箭似的就追了过去。 没一会儿，那团黑影就都没影了。 应该没事吧？简容眯了眯眼，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心想或许是小黑的朋友吧，于是安心地和外公一起回了家。 餐桌上，简容提到了这周五的春游，外婆没什么表情地边吃饭边道:“花头倒蛮多的。” 外公笑呵呵地道：“那地方你不是小时候都去得不要去了吗？” 简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回复说是学校这么安排的，吃的要自己带。 “那带几个馒头好了呀，带饭菜汤汤水水的多麻烦，家里也没你能用的饭盒，柜子里的那个太大了。” 简容知道柜子里的那个饭盒，是个不锈钢的保温饭盒，有好几层，所以尤其的大，有他小半个书包那么大，好像是从前哪个亲戚住院时候买来去送饭的。 简容用筷子把碗里的饭戳来戳去，不说话。 外婆见了，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嘛？” 简容随便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塞，“随便。” “你说嘛，别到时候我们给你搞了你又不吃。” “想吃零食……” 外婆皱起眉头，“饭不吃吃零食啊？没营养的。” “人家都带零食的。”简容撇撇嘴。 “那晚上带你去嘛，饭还是要吃的，馒头不吃给你带几个包子好了。” 简容点头同意了，几下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又把碗洗了，被外婆赶去房间写作业，说写完左右再去。 简容有些兴奋地写着作业。 家里很少给他买零食，基本上只有过年的时候和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会买零食。正是馋的年纪，有时候放学实在饿得不行他甚至会吃点中午的剩菜，或者去山上摘点果子吃。 简容飞快地写完了作业，和外婆去了附近的小超市。简容拿了几袋上好佳，外婆问了价格，说这么贵，让他少买点。 简容默默从篮子里拿出一包放回货架，又开始挑别的零食。简容看一样，外婆就催一句选完了没。 第27章 简容雀跃的心情犹如被戳了洞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下去。他拿着篮子说好了，外婆带他去排队结账。 排队的时候遇到一个邻居大妈，大妈也正带着她的孙女买零食。那女孩看着和他差不多大，提着的篮子是大号，装得满满的，里面的零食都要溢出来了。 大妈和外婆打招呼，开玩笑地问怎么不多买点。外婆状似无奈地说小孩太挑，问他都不要。 简容低头攥紧了篮子的提手，没说话。 结账完简容提着轻飘飘的袋子和外婆回家。路上偶遇了几个邻居，外婆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说给孩子出来买零食，简单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怎么样，这下满意了吧？”夜色中，外婆道。路灯隔好远才有一盏，把他们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拉入黑暗。 简容没说话。 “怎么，还不够啊？不够我们再回去买点呗。” 简容摇了摇头，“够了。” 回家之后，简容草草地把东西往角落一放，洗漱上床了。 有一会儿没能睡着，刚睡着一会儿又被敲窗户的声音吵醒。 简容睁开眼睛走到窗边，果然又是小黑。 开了窗后，小黑呲溜一下钻了进来，往他怀里一蹭一钻。简容下意识摸了一把，有点潮潮的。 这时他听见了外面有低声言语的声音，仔细一看，门缝下透着些许光亮。 简容悄声走过去，把耳朵靠在门上，听到了几句无意义的应声词。 站累了，简容靠着门蹲下，过了一会儿听到了外婆的声音。 她是在和妈妈打电话。 她说今天自己有点挑食，不要吃饭要吃零食，说自己好像老喜欢和别人比，说她今天带自己去了超市，挑的零食都不便宜。 外公在旁边小声说孩子爱吃就买点吧，又不常吃。 后来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到几句应和。简容在他们挂断电话之前先一步上了床，闭上眼睛装睡。 门缝灯光消失了，隔壁关上房门后也不再有动静传来。 简容睁开眼睛，天花板黑沉沉的。他扭过头对小□□：“如果小黑是我的小孩，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的。” 小黑：“咕？咕！” 这听起来不像是愉快的语气。 简容不开心了，“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想起前桌那个漂亮的小球，简容又有些失落起来，把眼睛闭上了，“好吧，原谅你了，可能确实是还不够好。” 小黑：“咕？” 简容蒙上被子不理他了。 利尔多斯本来还有点生气，这下又有点茫然了。 他为什么生气？利尔多斯不解，自己都还没生气呢！他一只黑雾小鸟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做无毛人类的小孩啊！ 又不会飞，看起来打架也没自己厉害，而且他是王族鸟宝宝啊。 感觉莫名其妙被碰瓷的利尔多斯还没来得及叨简容，就被简容那被子蒙头的动作整懵了。 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利尔多斯还是决定睡觉了。 这晚上简容翻来覆去，好像做了噩梦。利尔多斯被他一手臂压醒，下意识叨了一下简容。 力道不重，简容只微微动弹了一下手臂，仍皱着眉没醒。 利尔多斯锲而不舍地又叨了几下，把简容短暂地叨醒了。 简容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又闭上了，下意识嘟囔了一句“坏小鸟”，把手收了回来。 再次陷入睡眠时眉头却已经松开了。 第26章 被同学们期盼的春游终于到来。 早上还照常上了早自习，只是大家的心思都早已经不在书本上，一个个低下头悉悉索索的不是在聊天就是在给小伙伴翻看自己的包里装了什么吃的。 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句略带惊讶的“你居然带了这个”。 简容安安静静地低头看着书本，但其实心思也没在书本上。 他在思考，那个小公园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回去的时候要是小黑不在他的身边，他怎么才能不引人注目地把小黑叫回来？要是小黑不愿意回来，他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还是其实在那里让他离开也是一种选择？ 早自习结束后，大家闹作一团，上课铃声都没能让他们冷静下来。班主任及时出现，教室迅速安静下来，然后被领着在走廊上排好了队，随后一起在教学楼旁边的空地上集合。 带队的同学背上都插了一面小旗子，写了班级。校长讲话结束后春游正式开始。 路线是从学校开始，绕着附近的山头转一圈，中途休息十几分钟，再到达“小公园”中午吃饭休息。休息一会儿后再绕着另一个山头走回学校。 路上，大家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平常习以为常的东西好像在此刻也变得新奇起来，变成了有趣的话题。 有热情的同学开始分他的糖果，也分给了简容一颗。 “谢谢。”简容有些惊讶。 “不客气。”那女生笑眯眯道。 简容剥开糖纸，粉色的，闻起来是草莓味。 小黑突然飞了下来，作势要吃，吓得简容急忙拦住。 这么大一颗，他怕小黑噎死。 但是小黑一直盯着他，还状似不耐烦地拍了拍翅膀，简容只好把糖纸再包回去，放进嘴里咬了一下，再挑出几颗碎粒放在手心。 小黑低头吃掉了，舌头舔过他的手心，很奇特的触感。 简容的动作做得很小心，但还是有人看到了。大几米外的王帆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章小心翼翼道：“他是不是又在诅咒别人？” “不知道。”王帆随口敷衍李章，眼睛仍盯着简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带队老师特意放慢了步伐，让这群低年级的小朋友也可以不费力地跟上，还能有力气打闹说笑。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短暂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接着上路了。 山路边上没什么人烟，偶尔路过几户人家，突然，一个小平房里冒出一只小黄狗冲他们叫了几声，又很快被前来查看情况的主人呵斥回去了。 小狗垂下尾巴，躲在门后看着他们，仍是有些警惕的样子。 有好事的同学故意对着它发出“嘬嘬嘬”的声音，被这只警惕的小狗无视了。 简容也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直到被巡游回来的小黑扇了一翅膀。 干嘛？简容眨巴眨巴眼。 小黑叽里咕噜地骂了几句，在他肩上哨兵似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又起身巡游去了。 到达小公园的时候日光已经快悬到正中了。 大家各自找地盘坐下，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餐。 简容找了个离湖边不远的地方坐下，拿出自己的铝饭盒，打开盖头，里面塞了两个包子。 包子已经凉了，但简容早就饿了，吃起来倒也香。吃完两个包子，简容已经差不多饱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好多人带的都是多层饭盒的饭菜，这会还在吃着呢。 闲着无聊，简容从包里掏出一包薯片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起来，伴着旁边同学时不时传来的说笑聊天声。 小黑也不知道去哪了，本来还想让小黑也尝尝自己的零食呢。 简容有些无聊，也有点吃不下了，便起身在附近走了走。 走到湖边，简容发现这里长了一大片狗尾巴草和马唐草。简容拔了几根，开始编起小兔子。 编完小兔子又开始编小乌龟和小鸟。简容把编完的东西放到一边，继续在草丛里挑选着大小长度适合的草准备编别的小玩意。 “呀，不小心踩到了。” 听到声音，简容抬起头，王帆和李章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王帆还故意用脚尖在地上反复撵了撵，才移开脚。残骸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下，简容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才把那两只草编小兔子的惨状看清。 身体分离，狗尾巴草的颗粒和毛毛被撵开，揉碎在地里。 “踩到别人的东西你不会道歉吗？”简容皱着眉道，压抑着心里的怒气。 “不会。” “不会就走开。” 简容低头，不想和他再多说什么。 “凭什么你让我走开就走开？我不走开怎么样？找你爸妈告状啊？还是诅咒我？” 简容没听懂那句“诅咒”是什么意思，听到前半句他就已经有点忍不住怒气了。 在这个节骨眼，在他面前提他爸妈，绝对是故意来揭他伤疤的。 简容豁然站起身，王帆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动作后他有点挂不住脸，又故意往前了一步。 “干嘛？又想打架？”王帆歪着头抖腿，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一副流氓样，“你应该知道了吧？我说的都是真话。” “关你什么事！”简容试图推开他，被王帆又推了回去。 “关我什么事？你害我害得那么惨，你还好意思说！我只是说了事实！” 第28章 王帆又用力推了一把，湖边湿滑，简容一下子没站稳，摔进了湖里。 “让你天天诅咒我！好好洗洗你身上的晦气吧！”王帆恶狠狠地道，蹲下身子又推了他一把。 简容还没站稳又被推了一下，顿时又摔进水里，这下摔得有点狠，脑袋直直地载进了水里。 简容伸手胡乱在水里拍打着，他皱着脸在水里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都是和水混在一起的黑雾，他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没关系，这里水不深，他会游泳，只要慢慢浮出水面就行—— 但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他怎么蹬都蹬不掉。 简容弯下腰去查看，在混沌一片中，看见了一条漆黑东西，似乎是水草。它正牢牢缠着他的右腿。 简容曲起身体，试图去解开那团水草。 水草表面有种诡异的绒毛般滑腻感，像是苔藓。这水草有生命般，简容越解，它越紧。 正急得不行时，水草忽然一下子收紧了，从底部猛地冒出一团硕大的黑影，对着简容张开了长满獠牙的嘴—— 岸上，迟迟不见简容身影的李章有些着急了，朝旁边的王帆问道：“不会出事了吧？刚刚还有水花呢，这会连水花都没了。” “能出什么事？这水这么浅，谁前几年没在这下过水啊？估计憋气吓我们呢。”王帆不以为意。 “真的吗……”李章有种不好的预感，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简容上来。 这下王帆也有点慌了，“你，去看看。” 李章到湖边叫了几声，水面依旧毫无反应。他有点哆嗦地回头道：“叫，叫老师吧。” 接到电话的时候，简容外婆还在家里打麻将，听到电话里的内容，本来不耐烦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说着马上来就挂了电话，匆匆去卧室拿了钱包，跟麻将桌的几位简单说了几句就踩上自行车走了。 接到简容的时候，他还昏昏沉沉的，眼神呆呆的，身上不停哆嗦着。 看他状态还可以，简容外婆把人往车座上一放，让他抱紧自己就先带着他先走了。 带回家，先洗了个热水澡，简容就睡觉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被抱着坐在诊所里挂盐水了。 他头晕得厉害，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烧没怎么退呀。”他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再挂吧，再吃药。” 原来是发烧了。简容想，清醒了没多久意识又晃悠悠地沉下去了。 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沉，简容反复发着高烧。清醒的时候他甚至能吃点东西，说几句话，但过一会儿温度又高起来，头痛头晕又卷土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短暂的清醒时分，简容喝下外婆端来的药。 因高烧而麻木的味蕾都感觉到奇怪的味道，像是水里混了石子灰尘一样，难以下咽。简容边喝边问这是什么。 “这是外婆请大师下了法术的药。”外婆道，“喝了很快就会好的。” 简容喝完药后，外婆又拿出针在他十个指腹都扎了一下，挤了一点血出来。 简容没感觉到指尖有什么痛感。他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又头晕得闭上了眼。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竟然看到了妈妈。 应该是在做梦。简容想，然后他静静地看着妈妈和外婆吵架。 他听到妈妈责问外婆为什么不管孩子、为什么不早点去医院，他听到外婆反驳说她一直在好好照顾自己、还找了大师开了符水。他们吵得好凶。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还听到了王帆的名字，听到什么报警，什么赔钱。 但他已经没有精力思考，他甚至都反应不过来王帆是谁。 “我们换个大医院。”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妈妈这么说，握着他的手，妈妈的手很凉，很舒服。 这个梦他还想再多做一会儿。 再次醒来时简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耳边传来絮絮叨的哄人吃饭的说话声。简容扭头看了看，身边有一道蓝色的帘子。 脑袋晕乎乎的，他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又把眼睛闭上了。 换了医院之后简容好得很快，他也意识到了那天看见妈妈不是梦，是真的。 妈妈回来了，给他换了医院。 但是他为什么会住院呢？想不起来了。 他问妈妈，妈妈告诉他是因为得了流感发烧了。 简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了。他一边喝粥，一边看着妈妈。她好像又有话要说。 “容容，你想不想跟妈妈一起住？”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 “想的。”简容没怎么思考，回答道。 妈妈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那等你出院了我们就一起回去。” 简容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病床前的动画片上。 “妈妈，好清晰。”他道，微微皱起眉头，“感觉之前没有那么清晰的。” 妈妈把吃剩的东西收拾了，“因为身体舒服了呀。” 简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一样。但是，怎么可能呢？ “妈妈，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广告时间，简容忽然道。 妈妈削苹果的手一顿，抬眼问他：“忘记了什么呢？” 简容皱着眉想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有点沮丧地道：“想不起来了。” “那就说明都是不重要的事情。”妈妈把苹果削好，好长的一条苹果皮被扔进了垃圾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好吧……”广告时间结束了，动画片又开始了，简容放弃脑子里虚无缥缈的念头，又开始认认真看起动画片来。 出院的日子很快到了，接着就是收拾行李。 在房间里和妈妈一起收拾东西的时候，妈妈指着桌边的一大根枯枝问他这是什么。 简容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道：“好像是自己从路边带回来的。” 带回来干什么呢？现在的简容说不出答案。 桌面上还有几个草编的小球，和堆放成一个小塔的各色塑料石子。 简容不记得自己编过那些东西，也不明白那些漂亮石头为什么会在那里，他想了想，还是把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收进了自己的小铁盒里，一同塞进了妈妈的大包里。那枯枝太大了，又已经没有了生气，于是被他扔掉了。 在家门口挥别了外婆外公，简容和妈妈坐上了镇上的三轮车。他回头看了好几次这个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小山村，心头涌上淡淡的不舍。 虽然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应该仍有愉快的回忆留在这里。 在镇上坐上去市里的大巴前，简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转身上车时他隐约间好像听到一声嘶哑的叫声，他恍惚了一下，再听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怎么了？”妈妈问道。 “没什么。”简容摇了摇头，跟在妈妈身后也抬脚迈上了大巴车。 车门关闭，大巴摇摇晃晃地行驶远去了。 第27章 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云层环绕遮掩着西下的日光。 正是黄昏时分，阴阳交替。传说这个时候，正是神魔出没的时候。 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车辆和人群。忽然一道鸟形的黑影从半空中掠过，下方的人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黑影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很快找准目标，俯冲下来，七绕八绕地飞入了一条小巷。 巷口萦绕着从里面漫出的丝丝黑雾，巷子里更是不合常理的黑。黑影一头扎了进去，对着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大黑团就是狠狠一爪，从里面抓出一团小黑影，然后爪子换了个位置又用了点力，那团东西很快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黑影又如法炮制地扯出好几道小黑影丢在了地上，那硕大的占了大半个巷子的黑团终于慢慢变小了，展示出原本的模样。 原来是一只“松鼠”。 长得形似松鼠，却有着更大的耳朵和尾巴。此时，那团黑色的松鼠正抱着自己的尾巴瑟瑟发抖，尾巴也因为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变幻着形状。 一会儿变得细长，尖利得跟把刀似的，一会儿又变得滚圆，跟个球一样。 “松鼠”缩在一地的自己的尸体里，那些尸体已经逐渐开始黑雾化了，他却不敢过去重新吃掉，只有些瑟瑟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那好像是一只……大鸟。 是现在他的体型的十倍都不止。 “松鼠”在他身上嗅到了让他十分恐惧的气息。 正僵持时，巷口又出现了一团黑影。它的体型比大鸟小了不少，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端立在大鸟旁边。 天边的火烧云逐渐黯淡下来，天色变得昏沉。突然，巷口的路灯猛然亮了起来，照亮了这个暗沉的小巷，也让这群黑影的面目变得清晰起来。 先来的那个黑影容貌像是某种巨鹰，有着微微弯曲前端尖利的喙和一看就抓握力很强的利爪。刚刚它就是被这对爪子捏爆了一个又一个分身。 第29章 后到的看起来则是形似狐狸的犬科动物，却有着比狐狸更长的四肢和尾巴。他颇为优雅地端立着，身后尾巴惬意地晃了晃。 “松鼠”有些害怕，上一刻他明明还在森林里捕猎，下一刻不知道就一觉踏空，意识回笼的时候已经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他刚想出去继续追杀那只可恶的克勒（注，一种寄生在果子里的昆虫），就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大鸟打得半死不活。 那些分身他可是养了快五十年呢。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可惜了，毕竟强敌在前，他甚至都不知道对面要对自己干些什么。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抢夺的东西吧…… “是一只卡拉啊。”“狐狸”歪了歪头，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别怕，只是跟你说几件事情。” 说着，“狐狸”走上前几步。 卡拉仍警惕着。 谁家好人说几件事情先把人打一顿啊！强盗也不这样吧！ “只是为了方便沟通和以后的和谐相处罢了。”“狐狸”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道。 “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么之后你会清晰地认识到现实。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我们原来世界的地方，你所见到的所有同类都是和你一样被莫名传送到这个世界的。” “这里的原住民和环境与原来是完全不同的，绝大部分生物也无法见到我们。这里的食物无法为我们补充完整的养分，因此并不能作为主食食用。好在传送过来的不仅是我们，还有我们的食物们。” “作为在这个世界难得的同类，我希望大家能和谐共处，依然遵守着原来世界的规矩。并且在这个领域里，禁止忤逆我们的王。除此之外并不对你做什么限制。” “明白了吗？” 卡拉看了一眼近在身前的“狐狸”，点了点头。 “对了，目前我们有个临时基地，位置在xx区xx路xx号，黑雾气息最浓的地方。” 难道碰到几个乖乖听他把话说完不插嘴的，“狐狸”满意地转身，走到“巨鹰”身边，似乎悄声说了些什么，分道扬镳，一个展翅一个迈步离开了 卡拉等了几秒，飞速把扑向离自己最近的分身尸体吞咽起来。 趁还没来得及完全黑雾化！补回一点是一点！ - 某只“巨鹰”在天上飞速拐了几个弯，最后总算看到了他的目的地，疾驰而下。 那是一家医药公司。这会正是下班的点，从门口走出许多人，“巨鹰”一眼就从几十号人里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降低速度，正想降落时，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在他头顶盘旋。 那是个容貌清秀乖巧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此时他正拿着手机接听着电话，从他蹙起的眉来看，这似乎是个令他烦恼的电话。 “外婆，我还小呢，不着急的。”他努力推脱着对面的安排，“我现在还没这个想法。” “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嘞，要是以前，你这个年纪都已经生小孩了！现在书也读好了，工作也稳定下来了，是可以考虑人生大事了，你看陈家的大儿子，今年都三十几了还没找到对象，家里都急死了。” “我跟你说啊，外婆看上了一个条件不错的女孩子，老家就在我们隔壁村，现在也是在c城上班，年纪比你小一岁，她上学早，跟你同一年毕业的。家里父母条件也不错，她上面还有个姐姐，姐姐已经结婚了。我听人说长得也挺漂亮的……” 对面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他几次想插嘴都没能找到机会。 一直皱着眉走到十字路口，他抽空看了眼红绿灯，停下脚步，终于找到了机会插话：“外婆，你说这么多，你问过人家女生的意见吗，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相亲了。” “那我肯定问过的啊，人女孩子也同意的，反正接触一下看看而已，又不是要你们马上就谈恋爱。你也是，人家女孩子都大大方方的，你也不要再扭扭捏捏的了，做人总要走到这一步的，你再不积极点，好女孩都要被人家挑走了！” 电话里的声音不断，他皱着眉望着对面发呆，绿灯亮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迈步往前。 走过红绿灯又走了一段路，他在公交站台边上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能在前一个红绿灯看到他要坐的车了。 “外婆，不说了，我车来了。” 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不少，他拉住扶手望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发呆。 “巨婴”也跟着他上了公交，他的身影重合在人群中。 过了一会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他拿出手机，一条好友申请和几条来自妈妈的语音。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听完了，然后通过了那条好友申请。 你已经添加了新朋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单手打字道：你好，我叫简容。 对面很快回了一个小猫挥爪的表情。 ohh：你好呀，我叫于恬。 头像也是一只小猫，还挺可爱的。 简容不自觉地盯着头像多看了几秒，然后把对面的备注改了。 于恬：我听我奶奶说你老家也是在临山镇的，现在也在c城上班吗？还挺巧的~ rr：嗯，是挺巧的，我听我外婆也说了。 简容慢吞吞地打着字，公交车一个急刹，脑袋一阵眩晕，然后他默默把手机收了起来，没再看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今天坐上公交车之后，肩膀又有种久违的沉重感了。简容想，过一阵子再去推拿一下吧。 下了公交，就离简容租的房子很近了。 他又掏出手机，于恬又发来几条消息，语气挺活泼，话说得也很有分寸。 简容一一礼貌回复了。 对面没再回复。 感觉肩膀越来越沉了。 简容收起手机，纳闷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揉了一路，总算在到家的时候感觉好了不少。 回到家，把门一锁，简容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他把手机随便一放，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开始打游戏。 “巨鹰”从他肩膀上下来。 难以想象简容一直顶着这么一个一米多高的东西走了一路。 “巨鹰”站在简容窗边，直勾勾地盯着简容看。外面里传来轻微的手机震动声，简容没能听到这细微的声音，但是“巨鹰”听到了。他耳边的羽毛轻微颤了颤。 相亲是什么？ 大鸟有些焦躁，从简容接电话开始他就有种不妙的预感，只是那些话他都听得一知半解的，没怎么听明白，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 这种预感在简容拿出手机和那个一脸哭丧样的猫脸聊天开始达到了顶峰。 这玩意又是谁？！ 他烦得想嘎嘎大叫，气得没忍住又在简容身上扒了一路。 盯了一会儿，大鸟越想越不对劲，展开了翅膀，一瞬间就把这小小的卧室占据了小一半的空间。 他扑腾了一下翅膀，箭一般地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大鸟沉着脸回到基地。 “狐狸”赶紧招呼其他几个跟了上去，小声暗示后面几个：“王生气了。” 后面几团黑影窃窃私语。 “是吗，你看出来了吗？” “没，你呢？” “我也没，不过茨说有就是有，他们尼莫一族就会这点看脸皮的本事了。” 茨尾巴一扫，后面几个黑影差点一人挨了一巴掌。 然后他们默默闭上了嘴。 大鸟站在客厅的实木沙发上，扶手刚好够他的爪子。 见几位心腹手下都来了，大鸟沉默几秒，面色阴沉地问道：“相亲是什么意思？” 第28章 场面沉默了几秒。 大鸟把视线转向茨，茨尾巴一甩，“相亲啊，蒂尼，你说说看，你不是最会收集消息了吗？” 茨身后的第三团黑影僵了一下，上前解释道：“嗯……相亲就是，两个择偶期的人通过长辈或是其他人介绍认识，然后培养感情……然后条件合适的话，就签订婚契……然后……” 然后□□。 蒂尼越说越小声，最后这俩字都没敢说出口。原因无他，实在是他们的年纪轻轻的王——利尔多斯的气场越来越恐怖了，就算大家都一团黑看不清脸色，但这情况瞎子都能感觉得到他在生气啊！ 然而还真有瞎子。 “然后呢？” 接话的是洛奇。 场面又沉默了。 道克族的果然都跟没脑子一样！蒂尼在心里骂了一句，没办法只能接着把没说出口的话接了下去，“然后，□□，繁衍。” 场面又一次沉默了。 婚契？！□□？！繁衍？！ 宛如给他来了三个大棒槌，利尔多斯内心大惊失色，又茫然又生气。 凭什么！我都还没成年，他怎么已经要□□了？这怎么可以！我还没来得及报复他当初抛弃我！如果他有了伴侣……他会有伴侣？他会有什么样的伴侣？ 第30章 他会怎么对他的伴侣，跟那些偶然看到的几乎要黏在对方身上一样的人类一样吗？可他明明是自己的第一个手下甚至于同伴，他应该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跟着自己才对，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去缠着别人！ 慢着，像他这样冷漠无情的坏人，一定也会像抛弃自己一样抛弃伴侣的吧？ 短短几秒钟，利尔多斯不知道多少乱七八糟的想法窜过他的脑子。他抖了抖翅膀尖，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几秒钟后，利尔多斯沉声道：“我要阻止他。” 但是要怎么阻止呢？ 利尔多斯又把视线转向以茨为首的一团黑影。 洛奇还没搞清楚状况，十分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他是谁？” 没人回答他的话。 倒是利尔多斯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他叫简容，一个原住民人类。” 洛奇“哦”了一声，继续一点都不懂得察言观色地问道：“为什么要阻止他寻求伴侣？” 利尔多斯抖了抖翅膀，瞟了他一眼，没理他。 “你觉得呢，蒂尼？”茨又把话往蒂尼身上引。 一只狡猾的老尼莫！蒂尼当然不会蠢到觉得茨让他回答的是洛奇的问题。她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试探性地问道：“王上详细说说？” 利尔多斯言简意赅：“接了个电话，对面让他相亲，已经在手机上聊天。” “那把手机弄坏吧，这样他们短期就聊不了天也见不了面了。” “我想到了，给他搞点小麻烦让他忙到没空聊天。” “或者，给他吃点提提草，让他一回家就晕倒！” 都是一些馊主意。 利尔多斯越听越兴致缺缺，只得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即兴发挥。 “算了，我再想想吧。” 利尔多斯边思考边往窗台走，一拍翅膀又飞走了。 洛奇这会有点明白了：“王上又去私闯民宅啊？” 蒂尼翻了个白眼，“你就祈祷王上没听到你的话，蠢比屁。” 比屁是一种黑雾生物，因为太蠢笨非常容易被捕猎被他们用来当做骂人的称呼。 洛奇不开心了：“我也没说错吧，按他们人类的说法就是这样吧，你才是蠢比屁呢，这都不懂。” 蒂尼不想再跟他说话，拍了拍自己的大翅膀，撒了洛奇一脸的黑粉，转身轻飘飘地飞走了。 这会儿，利尔多斯又飞回了简容的小屋。他租的房子在高层，所以他从来不关窗。 利尔多斯熟门熟路地从窗户里进去，这个点简容已经洗漱完准备睡觉了。 他换上了一身质感绵软的淡蓝色睡衣，刚洗完澡脸庞还有点红扑扑的，他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泪水弥漫上来，眼圈也有些泛红了。 看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 利尔多斯心上像被羽毛拂过，泛上层层奇异的波澜。 他静静地看着简容掀开被子，定好闹钟，关上灯，在黑夜中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呼吸就开始逐渐均匀起来。 利尔多斯呆立了一会儿，忽然有种不知道自己干什么的感觉。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找到了几只虫子，顺手就抓起来扔到窗外了。 在窗帘上擦了擦爪子，利尔多斯一步步落到简容的床边。他已经大得不可思议，再也不是小时候一个手掌就能握住的大小了。 这张单人床按理说已经没有办法容纳下他了。好在简容睡相好，又有在床边放衣服的习惯，床上便还留出了一小部分空间。利尔多斯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像小时候一样在简容身边躺下了。 利尔多斯盯着简容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轻轻叨了叨简容放在胸口的手。 简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利尔多斯又乖乖收回脑袋，不动了。 然后看着看着，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 利尔多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刚刚亮，快入夏了，天亮得尤其快。 没过多久，简容的闹钟响了，在枕头边上嗡嗡叫着，简容掐掉闹钟继续睡。过了五分钟，闹钟又响起来，简容仍闭着眼掐掉了。 又重复了两次，简容终于在第四次闹钟响起的时候顺利起床了。 眯着眼往床边一扒拉换了衣服，他打着哈欠进了卫生间。 利尔多斯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洗漱完，简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电量，屏幕上跳出好几条消息，他没来得及看，和工牌一起先揣进了兜里，低头沉思了几秒，确认没有东西落下了就拿起挂在门后的钥匙锁门下楼。 去往公交站台的路上有一家早餐店，因为地理位置太优越，成了简容上班路上必光顾的一家早餐店。 “老板一个肉包一个菜包。” “好嘞。” 简容付了钱，拿着包子就开始啃，在走到公交站台前就把俩包子都炫完了。 等了三分钟，公交车来了。 简容上车，拉住扶手开始看手机消息。 群里领导又发了几篇分享，同事又私聊他问他问题要他帮忙。他简单回复了几句，点开微信。 于恬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点开来看了下，都是昨天晚上发的，问他有什么公司在哪，平时有什么爱好。 简容便礼貌回答了。 没过一会儿，手机震动几下，于恬的回复很快。 她拍了自己的早餐，又问他平时玩啥游戏可以和她一起玩吗，她也玩过几款游戏。 简容点开早餐图片，馄饨配烧卖，还有一碗豆浆，拍得很有食欲，让他这种每天早上都吃包子的忍不住馋了一下。 明天就吃这个？简容思索，但是要坐下吃早餐就要比平时早起至少十分钟。要不还是算了吧，还是包子吧，周末再看看要不要起来吃早饭。 完成对早餐的思考后，他回复道：我玩单机游戏，没办法和你一起玩。 今天的公交车开得有点颠簸，不知道是路不平还是怎么了，简容看了一会儿手机就觉得有点想吐，连忙收起手机听歌发呆。 车停下时离打卡时间还剩十五分钟，走过去刚刚好。 利尔多斯一直跟着简容，直到他走进公司才扑腾翅膀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一直在想怎么做才能阻止简容相亲成功，想了一天都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甚至连蒂尼他们那种馊主意都想不出来。 可是真要把简容手机弄坏，他又觉得不行。他知道那个叫手机的小东西对人类来说蛮重要的，里面会放一些重要的东西。 不止是手机，人类有很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但是里面藏了很多事情。 一旦弄坏，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这点利尔多斯有经验。 他找到简容的时候，简容还在上学。那天晚上，简容刚好在用电脑做一个大作业。趁简容去卫生间，利尔多斯一个冲动就对着电脑一顿乱按泄愤，不知道按到了啥，电脑屏幕整个黑了。 简容回到座位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 “怎么自动关机了！我的作业还没保存！” 利尔多斯刚开始还挺得意，感觉看到简容崩溃的表情心里舒服了不少，但没过多久他就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虽然他小时候也没少闯祸，不是把简容的手叨出血了，就是大半夜又跑酷又乱叫把人吵醒。但是，那时候简容还看得到他，对于他的行为总能有反应，而自己能根据简容的反应再试探性地讨好或者再理直气壮地等简容来哄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他干了什么事情，简容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所有的事情只能归于自己的不小心或是运气。 利尔多斯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是只非常坦荡的鸟，说是报复就是报复，如果简容都不知道是自己做的，还算得上什么报复呢？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 利尔多斯不知道，第二天就是这个大作业的deadline，简容本来已经做了好几天，只差个收尾了，却功亏一篑。重新打开电脑后，进度又回到了今天早上。 那天晚上简容干了个通宵。 罪魁祸首在旁边也一夜没睡，面上冷酷无情实则非常心虚，心虚中还透着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委屈。 第29章 简容觉得最近自己有点奇怪，好像这几天的运气特别差，工作上也是，生活上也是。本来上班就烦，这几天的工作量又比之前大了不少，一问好像是前端出了点问题，导致后端一系列人员都增加了工作。烦着烦着，自己也犯了点错误，问题倒是不严重，就是比较费时间，需要把那几个实验推翻重做。 还有个奇怪的点，就是自己最近好像很容易找不到手机。下班回家后简容是没有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的，要么看平板，要么看电脑，要么就是游戏机。他不想在下班时候处理工作消息，索性在下班之后不再看手机。 第31章 问题就出在这里，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简容会把手机放在客厅，一直放到第二天上班。但是从前几天开始，找手机总要找一会儿。还好简容的手环有查找手机的功能，才没让他因为寻找手机而错失公交。最后要么在沙发缝里，要么就在什么东西底下被盖住了。 上班上得记性越来越差了。 简容叹了口气，在心里又骂了一遍公司。 其实平心而论，简容的公司在遍地压榨手段层出不穷的c市，从规模和福利来说已经算得上还算不错的了，但毕竟还是个私企，掩盖不了压榨的本质、杂七杂八的隐形工作，以及拎不清的领导或是同事。 上班半年，简容顺利地从一个清澈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疲惫的社畜，精力和体力都获得了debuff。 又是一个上班的早上，简容又买了两个包子，在公交车到之前顺利吃完了。他打开手机看先看了眼工作消息，确定一下今天有没有临时工作需要自己处理。 难得啊，今天居然没有临时工作，看来可以稍微轻松一点，按部就班地处理自己的工作了。 简容松了一口气，接着打开了微信。 于恬晚上发了几条消息过来，简容简单回复了一下。其实之前他已经和于恬明示了自己暂时没有相亲的想法，于恬发了个可爱小猫的表情包，说她也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觉得在这个城市碰到老乡也挺不容易的，没事也可以一起出来玩。 话说到这个份上，简容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就显得他特别自作多情似的，也只能继续保持着礼貌的聊天。 收起手机，简容又觉得肩膀酸酸的，说起来最近腰酸背痛的频率也有所增高啊，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睡相不好，还是工作姿势比较固定造成的？还是得找个时间去推拿一下，上次那个同事推荐的推拿馆在哪来着，好像离他租的房子不是很远。 说干就干，当天下班简容就直接上门去了同事推荐的那家推拿店。 这个同事在公司干了五六年了，闷声干活话不多，简容跟他还算比较合得来，对他推荐的店铺也比较放心，推拿师傅绝对是有真手艺的。 事实证明，真手艺确实是有的，就是也太真了一点！ 简容趴着被按了十分钟就知道大事不好，这师傅按得也太有劲了，感觉骨头都要□□碎了。他又在大厅里按的，都没好意思叫出声，只能默默咬牙忍受，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口跟师傅说有这会儿有点痛了。 “哎呀帅哥，按轻了没效果啊，我给你稍微轻一点好吧？” 简容“嗯”了一声，又被按了一会儿，觉得力道也没轻多少，但是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倒是师傅按着按着跟他来了一句：“帅哥你这肩膀挺硬的啊。” “最近偶尔是感觉肩膀有点酸，其他倒没什么不舒服的。” “出现不舒服就晚嘞，平时工作也要注意身体。” 简容闷闷应了，后面半个小时实在没忍住，又喊了几声疼。 结束付钱的时候简容看了一眼墙上的价格，发现还有刮痧、艾灸，看着真是专业。那同事大哥还挺靠谱。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有点冷，简容扣上了衣服的帽子，又顺路去地摊上买了份宵夜。 确实推拿完感觉骨头都不一样了，轻松了不少，还有点隐隐的痛感。 但是第二天这种轻松就全变成了痛感。 简容向同事大哥吐槽，同事大哥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是正常的。 虽然痛，但好像确实肩膀没有以前那么僵硬了，简容只能默默忍受这种痛感直到消失。 手机振动了几下，简容抽空看了眼。 于恬：周末要不要面个基？ - 利尔多斯最近很烦。 因为实在想不出合适的阻止简容的办法，他尝试了一些馊主意，给简容制造了一些小麻烦，但是还是没忍心做得太过火，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他的手段毫无用处。 不仅毫无用处，甚至简容的进度又推进了一步！ 某一天，利尔多斯照常巡逻完来跟踪简容下班时，看到他和那个相亲对象的聊天记录时，感觉天都要塌了，几天过去，怎么他们都要见面了？！ 他感觉自己的爪子痒得不行，很想抓点什么来发泄一下自己烦躁的情绪。 但他已经不是小时候可爱的小鸟了，他一爪子下去，简容肩膀估计就直接完了。 利尔多斯没办法，气得又是挠树又是抓地。本来这阵子就浑身不得劲，现在更烦了，满心的情绪就是发泄不出来，挠心挠肝的。 看见公交车来了，利尔多斯被迫停下了爪子，跟着简容上车。 好消息是简容回家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把手机仍一边打游戏，要是真抱着手机聊天，利尔多斯说不定真要能把床板抓烂。 利尔多斯稍稍安心一点，站在床头柜上又是梳理羽毛又是挠痒。 浑身不舒服是真的，最近一阵子他确实感觉身体哪里怪怪的，有时候身上会突然传来一阵痒意，那种痒不是表面的痒，没办法通过爪子和喙去挠一下来缓解，像是骨头缝里渗出的痒意，那种痒甚至还有一种微微的痛，只不过比起痒来说这种感觉微乎其微，所以根本没能引起利尔多斯的注意。 利尔多斯又是扭头又是抬脚地折腾了好一会儿，那股痒意终于暂时被压制下去了。 简容还在玩游戏。利尔多斯其实看不太明白，只能看到一个小人不断地跑来跑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着看着，利尔多斯有些犯起困来。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确认干净整洁之后他大脚一迈从简容的身上跨了过去，躺在床上眯起了眼睛，然后缓缓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简容还睡着，利尔多斯看了一眼，起身的时候顺嘴地叨了一下简容的手。简容动了动手指，没醒。 利尔多斯熟练地用爪子给自己开了窗，飞走了。 - 今天是周六，简容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简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起来洗漱，收拾完之后点了个外卖，然后又回到床上打了会游戏。 今天和于恬约了见面。 简容本来不是很想去，但出于种种原因，还是觉得当面和她说清楚比较好。 还有一个原因，他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店，那是一家猫咖店。 简容对此很感兴趣。 两点半，简容到达了那家叫“miaoo”的猫咖店。和其他猫咖店一样，miaoo的墙体用了大幅面的玻璃，让路过的人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可爱的猫猫，然后驻足，或者果断进去消费。 于恬发了消息说自己要晚几分钟到，于是简容站在玻璃前看了会猫猫。 里面有只起司猫正隔着玻璃对着他刨，嘴还一开一合，可惜这玻璃隔音效果挺好，没能听到它的喵喵叫。 简容微微笑了下，伸出手指隔着玻璃点了点它的肉垫。猫猫歪了歪脑袋，收回了爪子看了看，又把视线移回到简容身上，好像有些困惑。 “是简容吗？”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简容站起来转身，看见一个容貌姣好的女生。 “嗯，是于恬吗？” 于恬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选好了套餐，穿了鞋套，简容替于恬开了门。 “谢谢~” 猫猫不像狗狗，对于他们的到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热情反应。于恬选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又顺手把隔壁桌上睡觉的银渐层给抱了过来，动作非常熟练。 “好乖。”银渐层醒了之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趴下了。 于恬揉它的脑袋和下巴，它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挣扎，一看就是被舒舒服服摸惯了的。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家里就养过一只狸花猫，可机灵可聪明了，就是不太亲人，不怎么让抱。以前在农村嘛，半散养的，养来抓老鼠的，就很警惕。像猫咖里这种家养的宠物猫就非常亲人，来你试试！” 于恬盛情邀请他摸摸银渐层，简容动了动手指，拒绝了。 “你不喜欢猫吗？”于恬动作停顿了下来，表情有些歉意，“那要换个地方吗，我以为你应该不讨厌的……” “不是不喜欢。”简容道，“只是我一向不讨小动物喜欢。” 他其实是喜欢毛茸茸的，但是自他有记忆以来，好像接触过的每种动物都对他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排斥。 去猫咖狗咖，从来只有他无人问津；在外面碰到流浪猫，每只都只蹭着别人讨食而不是他。就连去朋友开的宠物医院帮忙，别人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猫猫狗狗只要他一上手，就又开始挣扎。 简容很失落。 但是于恬显然并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仍热情邀请他摸摸那只银渐层，还说这家猫咖店猫猫职业素养都很高的。 于是简容试探性地慢慢伸出了手，还没碰到猫呢，它突然噌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刷拉一下从于恬的腿上一跃而下，跑走了。 第32章 徒留简容的手臂尴尬地停留在空中，又尴尬地收回。 简容：“……” 于恬：“……” 第30章 “猫猫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于恬还善解人意地给他找理由。 简容默默叹了口气，“没事，你玩吧。” 与简容相反，于恬的动物缘还挺不错的，除了她主动抱过来的一只银渐层，陆陆续续的还有几只猫主动在她旁边趴下。 而简容只能默默在旁边边喝咖啡边欣赏那些猫猫。 于恬是个善于社交的女孩，简容不爱说话她也能找出话题时不时聊几句让场面不尴尬。 看得出来于恬是真的喜欢小动物，逗猫逗得很开心，简容便也没说些扫兴的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旁边。 只是多多少少有点无聊。 简容望着对着玻璃门挠门的一只黑猫，不自觉地发起呆来。 忽然，他余光好像看到路边的树上有什么怪东西。 他好像在那树上看到一团裸色飘过？ 不对劲！ 简容直起了身子紧紧盯着那颗树，盯了好一会儿之后没能发现什么不对劲。 他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下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想想也是，树上怎么会有裸人呢，自己的猜想实在是有点太惊世骇俗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变态呢。 简容放下心来，但仍时不时瞟一眼。但直到他离开猫咖，那颗树也没再出现过任何异常。 离开前，简容鼓起勇气对于恬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实在是有些不擅长这种对话，总觉得这么说出口显得自己特别自作多情似的。 但是，他仍觉得自己应该正式对她说明这件事情，避免对方对自己有误会。 于恬愣了一下，笑了，“嗯嗯，我知道，我说的也是实话，只是觉得刚好这么巧或许可以做个朋友。” “你放心，”她对简容眨了眨眼，“我暂时也没有恋爱和相亲的打算，两个人哪有一个人自由哇~” “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那我也不勉强啦，大家当回陌生人就好啦。” 这话一说，简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于恬摆摆手，“我知道啦。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 简容点点头，但预感可能没有下次了。 晚饭他们没有一起吃，简容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个路边摊的炒面打包带了回去。 不巧，这个点是晚高峰。刚好是单休人的下班点了，公交车上又是人挤人。简容一手紧紧抓着扶手，一手护着炒面，努力不让它在颠簸中被挤爆。 终于下车了。 简容愣是在车上被挤出了汗，下车后微风一吹，顿时舒爽了不少。 从公交站到家的那一段路有着不少的店铺，这个点人不少，经过都能听到里面说笑的声音。几家露天烧烤店尤其热闹，有人边抽烟边喝酒边笑闹着。 看起来很惬意。 简容多看了一会儿，正欲收回视线，余光却瞟到了角落有个人影。 简容转眼看去，对视短短一秒，那人却像是受了惊吓般扭头就走，一瞬间就拐进巷子里消失了。 很奇怪。 简容心想。很奇怪的一个人，穿得奇奇怪怪的，行为也奇奇怪怪的。 但是…… 简容微妙地抿了抿唇。 那人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好看到即使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和裤子，即使他踉跄着离开的样子很狼狈，也根本无损这种好看。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简容确实很少在现实中遇到这么惊艳的一张脸。 - 利尔多斯是在巡查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巡查到某个地点时，他发现这里有本不该在此刻出现的简容的味道，循着味道一步步靠近，最终到达的地点就是他们约的那家猫咖。 利尔多斯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先生气他去猫咖还是先生气他和那个女性人类一起去猫咖。 但这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在还没分清自己更生哪个气多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气得要爆炸了。 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让自己贸然闯进去，只是静静地树上蹲着窃听着他们的谈话。 那堵玻璃墙的隔音效果对他来说几近于无，他能轻而易举地听见他们在聊什么。 简容说他不讨那些小动物喜欢。那很正常，他身上有自己的气味，被那些低等动物害怕排斥很正常。 但是他为什么一副失落的样子？！那些低等动物有什么好的，又蠢又……不好看。想到这里，利尔多斯心里一阵阵淡淡的心虚。 在人类世界这么多年，其实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人类的审美。那些他瞧不上的低等动物，在人类的审美里，都是好看的……反而是他们，乌漆麻黑的，其实是不符合人类审美的…… 更令利尔多斯伤心的是，人类对于声音的审美，也和他们这些黑雾生物截然相反，自己引以为傲的叫声，对他们来说其实非常难听。 刚知道的时候，利尔多斯根本无法接受，狠狠唾弃了一番地球人的审美，直到现在利尔多斯还是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是个丑八怪”这个现实。 听到简容说自己曾经养过鸟时，利尔多斯抖了抖翅膀，一瞬间还以为简容想起了自己。 但是下一秒，简容说那是一只玄凤鹦鹉，有着亮黄色的羽毛。 利尔多斯的翅膀都要炸开了！ 他从不知道！简容还养过别的！鸟！ 这下利尔多斯是真的要气炸了，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心口直冲五脏六腑，他四肢都发烫发麻起来。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利尔多斯一只脚已经微微踏出树叶。树枝拂过脚背的异样触感让他回过神来，他终于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完成了成年的必要条件——化成人。 在简容把视线转过来的前一秒，利尔多斯飞快地把脚收了回来，避免了一场可能涉及到进局子的不美好的意外。 怎么在这个时候变成人了！ 赤身裸体的利尔多斯在树上慌张得手忙脚乱。 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幸好他挑选的这颗树枝繁叶茂，能完美地遮蔽他的身体。 人类的身体不如鸟身的好使，新生的皮肤柔软脆弱，脚掌也难以着力。利尔多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蹲坐在树枝上，浑身难受。 人身的重量比鸟要重得多，利尔多斯能感觉到脚下的这根枝桠支撑不了他现在的身体多久了。 他试图转移阵地，但这具新身体并不那么听从他的使唤，他差点一脚踩空。枝桠猛地摇晃一下，好歹是没断。 简容的相亲还没结束。 利尔多斯在脑子里回忆着之前茨是如何教导他转换形态的，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又变回了鸟身。 看到简容和那个女的分开后，利尔多斯终于从树上扑腾翅膀一跃而起。 回到他们的基地，利尔多斯第一件事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人形。 他长得和简容不太一样。 利尔多斯皱着眉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首先是肤色，他的肤色比简容深了不少，在昏暗的月光下他甚至疑心自己身上的颜色是同树干一样的深棕色。 其次是五官，明明也都是眼睛鼻子嘴巴，看着怎么就感觉有些别扭，凶凶的，感觉藏着一股气似的。 利尔多斯往前凑了凑，看自己的眼睛，嗯，和简容一样的，黑色的。 利尔多斯找出一套茨之前预备着的衣服，只是尺寸不是很合适，胸口和手臂有点勒，裤子也稍微有点短了。 利尔多斯没在意。他看了眼镜子，觉得像个人了就离开去找简容了。 变成人了就能被简容看见了！利尔多斯想。 走在路上，利尔多斯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转头过去别人又移开视线，还有的捂着嘴和同伴窃窃私语：“你看那个……” 利尔多斯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停下看他，但是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然后他终于赶在简容到家前和他见了一面。 见面前，他脚步匆匆，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简容面前，但在终于瞧见那个人影时，他却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生出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和胆怯来。 简容正望着边上的烧烤店走神，顶上一闪一闪的灯牌在他面上打下温暖的光。他的眼睛也映衬着那灯牌的光，明明灭灭，一闪一闪。 然后他看到简容转过了头，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光还没熄灭，仍亮晶晶的。 那是重逢后的第一次，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过了很久。 利尔多斯看见简容眨了眨眼，眼里透出些什么。 他忽然想起一路上路人的回头与私语，那让他一鼓作气飞驰而来的勇气源头是什么，他这会儿居然想不起来了。 第33章 一瞬间他忘记了幼时被抛弃的愤怒，忘记了自己信誓旦旦的说的要报复，也忘记了他一路飞奔而来其实只是想让那个人见见他。 那一瞬间，他只忽然又怀疑起自己来。 我……丑吗？很……奇怪吗？ 他不敢再看简容的眼睛，怕从中看到嫌弃或者其他的什么。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从简容那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眼神。 利尔多斯非常可耻地转身逃跑了。 第31章 利尔多斯有些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基地。 黄昏已过，夜幕已然降临。漆黑的夜色中，时不时会从某个角落冒出一双双眼睛，静悄悄地守在黑暗里等待猎物。 此时，他们的眼睛无一例外地直勾勾地盯上了利尔多斯。 王的味道。 王化成人形了。 王进入成年期了。 他们望着利尔多斯离开，然后才继续进行自己的狩猎。 利尔多斯回到基地的时候，茨他们几个都不在。利尔多斯略显生疏地把衣服裤子扯了下来，又变成了鸟身。他飞到衣柜上，缩在角落里，以一种俯瞰整个房间的姿势，发呆。 平常这个时候他大概率已经在简容的房间了，但今天他暂时不想动弹。 他有点茫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茨他们回来了。 利尔多斯听到他们吵闹的声音，他们在讨论利尔多斯变成人形是什么样子。 消息传得挺快。 他听到茨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了一句“王还在”。 然后他就看到门开了一条缝，几团黑影在昏暗的月光下钻了进来。 “王？”茨小声唤了一句。 利尔多斯应了一声，没动。 几团黑影在下面仰望他。 茨：“王，听说你今天进入成年期了。” 蒂尼：“长啥样呀？” 洛奇：“给咱看看呗。” 利尔多斯依旧没动。 茨：“看看呗~” 蒂尼：“看看呗~” 洛奇：“看看呗~” 利尔多斯拍了拍翅膀下来了。他抓起个桌布往身上一围挡住关键部位，原本一团漆黑的大鸟顿时就抽条成了一个黑皮大帅哥。 蒂尼抖了抖翅膀：“哇哦~” 茨对他竖了竖大拇指：“王真是英姿飒爽、惊为天人。” 洛奇仰头看了看，忽然也抽条成了人形往利尔多斯身边一站，微微仰头：“比我高。” 蒂尼上下扫了一眼洛奇，眼神在某个地方微妙停顿了一下：“嗯哼……” 比完身高，洛奇又恢复成了原型。 利尔多斯惆怅地叹了口气，也又变成了大鸟。 “王愁啥呢？”茨问，“顺利进入成年期了，人形很威武！” 蒂尼在旁边点了点头。 听了这话，利尔多斯更惆怅了。 他现在实在有些不敢相信黑雾生物们的审美了。 黑雾生物们说原型越黑越好看，但人类喜欢花花绿绿的；黑雾生物们说声音越嘶哑越好听，但人类喜欢尖利的；现在茨又说他的人形很威武，那么大概率在人类看来自己就是不好看的了…… 也确实，他见过那些大屏幕上的人类照片，都是些白白瘦瘦的，跟简容很像，简容也是白白瘦瘦的。 但是跟自己不像。 这些话利尔多斯不想跟他们说，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茨想了想，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凑过去问道：“王是不是在想那个人类要怎么办？” 利尔多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洛奇舔爪子的动作一顿，动了动耳朵。他已经了解了王和那个叫简容的人类之间的故事了，大概情节就是王在幼年惨遭第一个手下背叛。 对于背叛，当然是零容忍！洛奇不明白王为什么还没有一口咬死那个人类，还天天跟在他身边深谋远虑从长计议。有什么好计议的，又是个异族？但洛奇想了想，可能是王比较仁慈，想让他死个明白吧，毕竟是第一个同伴。 于是洛奇道：“这还不简单？针对他，挑衅他，攻击他！” 蒂尼和茨齐齐回头看他，利尔多斯也抬起了头盯着他。 洛奇：“？” 洛奇：“我说的没问题吧？” 蒂尼和茨眼神复杂，利尔多斯陷入沉思。 - 又到了周一。 今天简容常去的那家早餐店没开门，简容不得已去了另一家新开的。 这家老板估计是新手，这会儿早餐高峰期店里就一个人在，全程手忙脚乱，听到谁说话就给谁，根本顾不上先来后到。 简容屡屡伸手，屡屡被人先行一步。再又一次被一个大哥挤出去之后，简容实在忍不住想骂人了。 “一个肉包一个菜包。快点，都等了几百年了。”又一道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声音低沉沙哑，却自带一种压迫感。 简容恍惚了一下。要不是声音太好听，他几乎以为这是自己说的。 谁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了啊！ 老板果然先把东西给了他。 简容想截胡来着，无奈后面那人手太长，一下子就拿到了。 简容深吸口气，正想再喊一句的时候，被人几步拉出了那家早餐店，然后手里被塞进了两个包子。 简容抬头。 面前这人垂眸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是……是上次晚上看见的那人。 那时匆匆一瞥就觉惊艳，今天一下子对上高清版本，简容不由得短暂晃了晃神。 很有冲击力的一张脸，眉眼锐利似鹰，但又因垂眼的动作倒显出几分不经意的柔和来。 “拿着吧。” 简容正想说谢谢，下一秒就听到帅哥说“连东西也买不明白么”，顿时哽塞了一下，有点不开心了，正想说些什么，帅哥已经扭头走了。 简容：“……” 啥意思？热心市民吗？ 简容看了看手里的包子，又看了看帅哥的背影，有点懵。 简容来不及多想，再不走要赶不上公交了，他匆匆边吃边快步走向公交站。 走到公交站台，简容发现帅哥也在等公交，后来还和他上了同一班公交，又在同一站下车了。 正想着这嘴硬心热帅哥不会是和自己同个公司的吧，帅哥转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好吧。 这件事情只在简容脑子里短暂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直到下班时，简容又在公交站台边上遇到了他。 简容：…… 简容还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打个招呼，帅哥的眼神从他身上飘过很快收回，扭开了头。 明白了。 简容觉得还是不打招呼为好。 晚高峰的公交一如既往的挤。简容站在帅哥旁边，时不时因为公交刹车或是颠簸胳膊相撞。简容看了一会儿手机抬眼休息时，余光好像瞥见帅哥在看自己，认真一看又发现好像没有。 简容默默在心里吐槽自己想太多。 看了会手机有点晕，简容看了会儿窗外发呆，无意中发现帅哥一路上都没有玩手机，好像只是一直站着。 突然公交车一个急刹，简容拉住了扶手但仍没能抵抗得住惯性的冲击，一头扑进了前面帅哥的怀里。 鼻子一阵酸痛。 公交车继续平稳前进。简容站稳，揉了揉被装疼的鼻子，眼里情不自禁地弥漫上生理性的水雾。 “不好意思。”简容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向帅哥道歉，没能注意到帅哥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 “站都站不稳。” 车上声音嘈杂，简容一下子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人说了什么，顿时生出一种尴尬来，尴尬中还带着点莫名其妙。 脾气有点差啊。简容在心里评价道，嘴上却温和地又道了一次歉：“不好意思，车急刹。” 帅哥垂眼看他，他生得高大，眉眼又自带种锐气，不带表情看人的时候总有种傲视的感觉，但那张脸蛋实在是好看，反倒显示出一种异样的帅气。 帅哥“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简容就当做他接受了自己的道歉。 下车之后他们又是同路，简容去路边摊买了碗炒饭，余光看见帅哥站在边上站着没动，好似在犹豫吃什么，有附近的摊位大哥大姐吆喝着问他吃什么，他沉默不语。 简容提着炒饭回了家，心想那真是个奇怪的人，好像挺热心的但又好像脾气挺差的。 后面几天简容天天都能碰到他，大概是第一天的阴影，简容下意识地想避开他，不想再被那人高高在上地嘲讽一下了。 躲避可耻但有用。后面几天简容没再和那人说上话了。 但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 这天简容去了趟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回家路上，碰到了几个喝high了的醉汉。他们几个人摇摇晃晃地从简容身边过去，走得歪歪扭扭的，也没仔细看路，撞到了简容的肩膀，把他手里的东西都撞掉了。 第34章 那几个人还无知无觉，边走边笑，笑得满身肥肉都在抖。 简容看了眼他们，决定还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了，万一扯皮扯不干净就麻烦了。于是他自顾自低头捡起散落的水果。 “没长眼睛？”简容依稀听到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但他只想着快点捡完东西回去，于是没在意，直到那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他抬头，前几天那个帅哥正把手搭在其中一个醉汉脖颈上，手臂内扣，以一种挟持的姿势把人带了过来，然后松手重重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愣着干嘛？” 几个醉汉像是清醒了不少，纷纷低头捡起来，很快就把东西捡完，然后悄悄看了一眼帅哥，飞速溜了。 简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提起东西默默站了起来看向他。 帅哥仍然是那种俯视的姿势，仍然是那种不怎么和善的表情，看起来要找他茬似的，虽然事实也差不了多少。 “被人欺负都不知道吭声？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帅哥语气很差地道，但简容这会没怎么注意语气，只捕捉到了他话中“小时候”这三个字。 简容惊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认识我吗？” 那人只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简容被他这副样子搞得有点心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等他再说出下一句提示。 等了半天，那人好像也有点受不了这个漫长的沉默，开口应了一声：“嗯”。 第32章 说完，场面又陷入了沉默。简容看着他，他也看着简容，看样子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打算。 “这样啊……”简容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心想这人怎么自己问一句他才答一句，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把话接了下去，道：“不好意思啊，我对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没印象了。” 那人只是继续用他那双格外黑的眼睛看着简容，没说话。 简容感到一种微妙的、令人有些呼吸困难的尴尬，让他莫名其妙回想起了上学的时候有一次被赶鸭子上架上台演讲的场面，站在台上低头看去只看到一张张带着审视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面无表情的脸。他不得不在空旷的教室开始自己尴尬的独奏，硬着脸皮听着自己不怎么有底气的声音充满整个教室。 虽然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场景，但简容确实从当下这个氛围中感受到一种和那时相似的局促。 对面的人显然在小时候认识自己，说不定和自己关系还挺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还能认出自己。但简容确实对面前的人毫无印象，确切地说，不止一个，他可能对某一部分人都毫无印象。过去的记忆对他来说有一小部分是模糊的，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他隐约感知到那里有东西，却怎么也看不清，也难以拨开。 对面的人大概率就在那段记忆里。 他不想逢人就说自己失忆，只能借以记性不好这个名义来回避，其实有时候他也好奇那一段模糊的记忆是什么，但无从找起，母亲只说那时候他住在外婆家所以她并不清楚，而外婆也只说他小时候和其他孩子一样，除了上学和玩耍，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但人就是这样的，对一直存在的东西可能并不在意，但对丢失的东西有时反而会更念念不忘。 简容也是。他了解自己，他不是那种会和母亲和外婆事事报备的孩子——如果他小时候和现在性格变化不大的话，他绝对是那种大部分时候喜欢自己一个人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人。 那么小时候他会做些什么呢？可惜简容无从得知，但现在面前正好有一个，认识小时候自己的人。 “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呢？”简容问道，看起来像是想借此来唤醒自己的记忆。 那人缓缓眨了眨眼，视线从简容脸上落下，在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又停留在简容脸上。他的眉毛微微拧起，脸上流露出一种微妙的复杂，像是不爽又像是委屈，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简容的错觉，好像还有点期待？ 直觉告诉简容他必须干点什么来回应这种神情，他扭头看了看，问道：“请你吃点东西？” 那人不太明显地歪头想了一秒，点了点头。 简容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带着他在路边的塑料凳上坐下。 他点了两份章鱼小丸子，老板做完拿上来的时候，简容很明显地看到对面的人表情骤然变了。 他怔怔地盯着桌上那份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章鱼小丸子，神情有些恍惚，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 “怎么了？”简容有点茫然地问道，“你不吃这个吗？” 那人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只是眼神仍有些发愣。他拿起签子，学着简容的样子，叉起一个放进嘴里。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简容见他好像回过神来了，不觉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问道。 “x……利尔，我叫利尔。”利尔多斯回答了自己的昵称。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和亲近的朋友会这么叫他，虽然很多时候，父母都直接叫他“黑黑”。在黑雾生物的世界里，“黑黑”是个通用的爱称，等同于人类世界的“宝宝”。 所以小时候简容叫他小黑时，他很轻易就接受了，在那时候的他看来，“小黑”和“黑黑”一样，是个亲近的爱称。 刚刚他差点脱口而出“小黑”两个字，还好被他及时咽回去了。原因无他，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鸟了，不能再用那么可爱的爱称了。 “哦哦，李尔啊。”简容下意识想成了“李”，但是“尔”字他不是很确定是哪一个，伸出手在桌上写了一下，“是这个‘尔’吗？” 利尔多斯歪头看了会儿，点了点头。 “我叫简容。”虽然觉得李尔应该知道，但简容还是做了个自我介绍。 利尔多斯看起来不怎么在意地“嗯”了一声。 “小时候，你也给我吃这个。”利尔多斯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心里的话。他拿着竹签不停戳着纸盒里的最后一个丸子，不知道是在泄愤还是单纯舍不得吃。 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像有一只爪子一直在心上挠一样，反正是不怎么舒服。 “啊……”简容思路跑偏了，“以前村里还有这玩意吗？这么先进吗？咱们是山村里认识的吧？” 利尔多斯不开心地看了他一眼，闷闷地解释：“都是圆圆的，差不多。” 简容看他盒子里最后一颗丸子都被戳得千疮百孔了，把自己的那份往前推了推，“你还要吗？” 利尔多斯立马不客气地点了点头，把简容的那份拿了过来，然后终于舍得把自己那颗快戳烂的丸子吃掉了。 “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趁着这个机会，简容立马趁胜追击。 吃人嘴软，虽然不太开心，利尔多斯还是回答了：“山里。” 山里？简容努力回想了一下，外婆家那个镇叫临山镇，附近应该确实有几个小丘陵。 “我们一起在山里玩认识的吗？”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一口一个章鱼小丸子吃得飞快，“我在山里找东西吃，你也给我东西吃。” 简容自己理解了一下，应该是说他们一起在山上找果子吃吧？ 感觉确实像是自己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也确实像是留守儿童有的娱乐活动。 “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吗？”简容有些心虚地问出了这句话。 利尔多斯又已经把丸子吃得只剩下一个了，听到这话，他抬起眼看向简容，点了点头，又重重“嗯”了一声以示强调。 简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没忍住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李尔的眼神很专注，专注得像是在质问，让他觉得有点……心虚。 “我都忘记了……”简容轻声道，抬眼瞟了他一眼，“不好意思……” “我知道。”利尔多斯终于舍得把最后一个丸子吃掉了，没东西戳了，他只能重重地戳了一下纸盒，纸盒不堪其扰，发出猎猎的声响。 “我知道你都忘记了。”他说。 简容被他说得越来越心虚，岔开了话题：“最近经常在附近遇到你，你现在也在附近上班吗？你住哪啊？” 利尔多斯想了想，说；“不远。” 简容应了一声，感觉他可能不太想说，也就很有边界感地没再继续细问。 场面又沉默了下去。 简容犹豫了一会儿，道：“那这会儿也不早了，我们下次再聊？” 利尔多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那要不，加个好友？”简容拿出手机，试图为这个略显沉默的告别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利尔多斯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没有手机。 “我，没有。”他难得有点底气不足。 简容愣了一下。没有是什么意思？ “没带吗？” “……嗯。” “那，要不下次吧。”简容从善如流地把手机收了回去，对他微微笑了一下。“反正我们经常遇到。” 第35章 利尔多斯没办法，只得点了点头，顺手把简容放在地上的购物袋提起来，“走吧。” 简容愣了一下，但利尔多斯已经走出好几步了，他也就没抢着拿回来，说了句“谢谢”跟了上去。 利尔多斯本来没想帮忙的，简容犯下抛弃他这么大的罪过，他在旁边看着简容吃点苦头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但是今天简容请他吃了丸子，自己帮他个小忙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 从路边摊到简容小区楼下没多少路。利尔多斯下意识还想继续上楼的时候被简容叫住了。“在这里给我就可以了，谢谢啊。”简容伸手想从他手里拿过袋子，拽了一下没拽动，他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这才缓缓把手放开。 真是没礼貌。利尔多斯不开心地想，都不知道请自己上去休息一下。 “不早了，就不请你上去坐坐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下次我们再聊啊。”简容站在楼梯口对他挥手，笑了笑。 楼道里的声控灯很快暗了下去，简容半个身子都陷入了阴影里。 利尔多斯看着他，心里又重新浮现一种隐隐的不舒服，这种不舒服让他没忍住开口道：“你都没问我你抛弃我之后我过得怎么样。” 简容怔怔地立在原地，眼神有些错愕。 “算了。”看到简容的样子，利尔多斯又觉得可能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下次再说吧。” 没等简容说话，他转身走了。 第33章 简容有些茫然地望着利尔多斯的背影远去。 他说，自己抛弃他？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只是中途转了个学吧？虽然确实是离开了那个山村，但是，“抛弃”两个字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 难道自己转学没跟他说吗？就算没说，这种事情也能从村里那些人的口中得知吧？虽然他已经对小时候的事情没啥印象了，但对村里那些“情报网”的传输能力还是有所了解的。 抛弃…… 简容提着购物袋走上楼梯。这话说得，好像那人是他的所属物一样，好像自己抛弃一个玩具或者抛弃小猫小狗一样把他扔了似的…… 简容现在深刻怀疑，李尔是不是语言表达能力有点问题？刚才和他聊天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好像沟通不是很顺畅，总感觉有点费劲。说起来之前几次见面也是，明明是在帮自己，但是嘴上说出来的话总是不太中听。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上帝给他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他开一扇窗”？给了他一张不会说话的嘴，就会给他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简容吭哧吭哧爬到了六楼，掏出钥匙开了门。 关门换鞋。简容放松了一下被购物袋勒得有点难受的手指，分门别类地把买的东西收纳好，又顺手把家里收拾打扫了一下，整理出了一包垃圾。 收拾完洗手的时候，简容还在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思考很久了，还是没忍住皱着眉非常纳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 利尔多斯气呼呼地走到半路就有点后悔了，但是他又不能回头，不然显得他一直上赶着，很丢脸。 而且这明明都是简容的错啊。利尔多斯不开心地想，他抛弃自己，他忘记自己，现在自己都找上门了，他还不立马关心自己，也不邀请自己去他家！ 所以利尔多斯才没忍住最后质问了他，但简容听到他质问后的表情让他更生气了，为什么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好像自己说出这句话很莫名其妙一样！ 转角的时候，利尔多斯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楼道的灯已经灭了，简容已经不在那里了，估计已经上楼了。 利尔多斯继续边生闷气边快步回去。 被一个女生拦下的时候他还臭着一张脸，那女生好像吓了一跳，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你好，可以给个微信吗？” 利尔多斯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听到这话立马想起了刚刚简容想和他交换联系方式时的尴尬情形，于是脸上的表情更臭了。 “没有。” 女生道了个歉，非常尴尬地走掉了。 利尔多斯继续快步往他的基地走。 到基地的时候，茨不在，蒂尼和洛奇在。利尔多斯自动忽略了洛奇，对蒂尼道：“明天之前帮我搞个手机过来。” 蒂尼在人类社会早混熟了，闻言立马应了下来，很懂事地啥也没问。只有洛奇每次都搞不懂状况，还傻乎乎地八卦道：“王，你之前不是嫌麻烦不要吗？” “现在有需要。”利尔多斯言简意赅，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又变成大黑鸟了，然后又嗖的一下从窗户飞走了。 蒂尼跟看傻子似的看了洛奇一眼：“一天天的，说的都是什么废话？你看王没变成人身前怎么用手机？啊？” “用爪子啊，我也不是没用过爪子。”洛奇还有些不服地反驳道。 “你那爪子跟王的能一样吗？你那爪子能打字吗？”蒂尼一翅膀扇在他脑袋上，“上次王那爪子一下去，直接干碎我一个新手机！” 洛奇想了想，点头：“你说的也是。” 他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用那些精细的小玩意还是得用人形啊。” 利尔多斯飞到了简容的家里。 简容已经躺在床上玩游戏了。 利尔多斯见他这么放松，顿时不知道为什么又生出一股闷气来：我都因为你这么不开心了，你怎么还有心情玩游戏啊！ 但在简容身边也躺了一会儿之后，这股闷气倒是慢慢消失了。 身边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耳边传来细微的起伏均匀的呼吸声，利尔多斯逐渐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给简容梳理了几下头发，然后大鸟依人地靠在他旁边，看他打游戏。 简容洗漱的时候，利尔多斯顺便又在屋里巡逻了一边，抓出几个虫子扔掉，然后梳理梳理羽毛，乖乖躺在床上等简容关灯休息。 天将将亮的时候，利尔多斯醒来，离开简容的家，回到基地换装，顺便拿手机。 蒂尼还试图教利尔多斯怎么用，利尔多斯摆摆手说自己知道，他摆弄了一会儿，一开始操作还有点生疏，但很快适应了。 注册微信的时候他卡住了，在界面呆了好一会儿，他问蒂尼：“头像和昵称要怎么选？” “就，随便选啊，想选什么就选什么。”蒂尼给利尔多斯看自己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漆黑的蝴蝶，上面还有荧光蓝的花纹，昵称则是一串看不懂的字母。 “我们的身体用手机拍不出来啦，我只能选了一张和我本体比较相似的照片。昵称是一种别的国家的语言，意思就是我头像的这种生物啦，蝴蝶。这个种族和我算是比较接近啦。” “哦。”利尔多斯点了点头，设置头像的时候直接把摄像头怼在手上，得到一张纯黑的照片。昵称他想了想，写了两个字：大鸟。 蒂尼还想和利尔多斯加微信，利尔多斯看了眼天色，急匆匆地就要走，蒂尼只得作罢，心想下次吧，这事也不是很着急。 利尔多斯走到简容小区的时候，简容还没下来。 他做鸟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过时间，反正跟着简容的时间起床就行了，但是现在做人了，为了能跟简容见几面说几句话，他得回去变成人再穿件衣服。前几天他没想着需要买个手机，也没关注时间，只是早早地就来守株待兔了。 正是早饭的点，小区里有几只流浪猫闻着香味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蹑手蹑脚地随机跟路人喵喵叫着，似乎期盼有人能投喂它们。 有只估计才出生没几个月的小猫，胆子挺大，竟然朝利尔多斯走了两步，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利尔多斯看了它一眼，走到它身边蹲下，这时那只小猫才感觉到他身上不好惹的气息，但它已经被吓得走不动了，只能又娇娇弱弱地喵了一声，希望面前这个气息可怕的庞然大物能放过它。 利尔多斯厌恶地皱了皱眉，他讨厌这种生物，也讨厌这种叫声。 他知道这种生物在人类中颇受欢迎，简容也喜欢它们，上次还跟那个女的一起去了都是这种生物的地方。 要他说，这种生物有什么好的，弱得他一个喷嚏就能吓死，声音又这么尖利，一点都不威武。 说到声音，他又不开心了。他又想起在人类世界里，这种声音才是好听，自己的声音才是难听。 想到这里，利尔多斯十分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伸出手点在那只可怜小猫的脑门，恐吓道：“以后不准对简容这样，听到没，闻到跟我一样的这个味道就给我跑得远远的，要是被我抓到你缠着他，我就一爪子把你——” 利尔多斯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了简容的声音。 “李尔？” 利尔多斯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小猫趁他不注意飞快逃跑了。 利尔多斯故作不经意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故作自然道：“上班？” 第36章 简容点点头，瞟了一眼小猫逃离的草丛，颇为羡慕地道：“你还挺受小动物欢迎的嘛。” 利尔多斯有点没反应过来。 简容又说：“你也喜欢猫啊，我也蛮喜欢的，但是它们都怕我，真羡慕你还能摸摸它们，你看我刚一来，它们又都跑了。” “我不喜欢！”利尔多斯立马澄清，眼睛都睁大了。“我怎么可能喜欢啊！” 但是目睹利尔多斯和猫猫“友好交流”的简容并没有相信他的说辞，只当利尔多斯是不好意思承认，于是他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只是对他笑笑，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今天简容经常光顾的那家早餐店终于又开业了，简容十分顺利地买到了早饭，这次没被插队。 排队的时候简容顺便问了一句利尔多斯有没有吃早餐，他说没有，简容便帮他买了一份，心想算是还了上次帮自己拿了早餐的人情。 “怎么样？”简容把包子递给利尔多斯，问道，“这家店是我觉得周围味道最好的一家了。” 利尔多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抬起眼有些惊讶，“甜的。” “这是奶黄包，当然是甜的了。”简容笑了笑，“怎么样，还可以吧？今天换换口味吃个甜的。” “好吃。”利尔多斯点点头，一口一个飞速吃完了。 站在路边等公交的时候，利尔多斯忽然想起来今天的主要任务，于是从兜里掏出手机，刻意地在屏幕上无所事事地滑了几下。 但是简容一直看着公交来的方向，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利尔多斯想了想，重重咳嗽了一声。 简容这下听到了，他回过头，十分礼貌地关心道：“你感冒了吗？” 第34章 利尔多斯拉下嘴角：“没有。” “哦。”简容应了一声，颇为关心地道：“最近天气转凉了，要小心感冒。” 哦，他关心我。 利尔多斯嘴角又没忍住上翘了一点。 他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有些飘飘然，又把主线任务给忘了，上车之后才意识到他还是没能和简容交换联系方式。 利尔多斯又故作不经意地拿出手机，都快把手机怼到简容眼睛下面了，简容却以为是利尔多斯被前面的人挤了过来，努力往后缩了缩，试图给利尔多斯腾出更多的空间。 利尔多斯：…… 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今天带手机了。”半晌，利尔多斯冒出这么一句话。 简容一开始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和利尔多斯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哦，哦。”简容掏出手机，“我扫你吧。” 利尔多斯立马把准备好的二维码递过去。 简容扫码的时候没仔细看，俩人加上好友的时候他才看清利尔多斯的微信名。 大鸟。 大鸟？！ 简容神色微妙地抬头看向利尔多斯，“你微信叫这个名字啊？”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表情非常淡定，“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简容连连摇头，没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探讨“大鸟”这个名字的衍生意义。 但他没忍住在低头的时候往利尔多斯的某个部位瞄了一眼。 裤子和上衣宽松，没看出来什么。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简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不禁有些唾弃自己的脑回路。 但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吧！唾弃完简容又安慰自己，自己只是做了所有人在这个情况下都会做的事情而已。 简容就这么心情微妙地度过了早上的通勤时间。 - 茨发现今天利尔多斯有点奇怪。 在外面巡逻时总有点心不在焉，打架的时候也有点懒洋洋的，虽然战斗力依旧很强就是了，最夸张的是什么，他每隔一会儿就说有事情要回趟基地。 能有什么事情啊！而且还这么遮遮掩掩的！ 茨很熟悉自己这位年幼的王，年轻强大，但因为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与厮杀，总显得有些天真且藏不住事。 这也很正常，像他这个年纪，一般情况下应该还在父母的教导与庇护下，稚嫩是难免的。虽然他早早被迫离开了家庭，但与之相对的，他也早早离开了那片更适合黑雾生物快速生长的原生土壤。 茨其实在原来的世界就认识利尔多斯，准确来说，是认识他的父母。 在被迫背井离乡之前，他们的世界刚刚结束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稳固了新的政权。利尔多斯是他的父母胜利后的孕育的第一个孩子。 茨还记得他们怀抱着利尔多斯时脸上那幸福的神情，只可惜世事无常，这个世界的复杂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至今没有找到原因，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茨也跟着利尔多斯回了基地。 利尔多斯先是变成了人形，然后从柜子里掏出手机，解锁，点进微信。 那唯一的联系人并没有给他发消息。 利尔多斯又失望地把手机塞了回去，又变成了大黑鸟，“走吧。” 虽然利尔多斯这副样子很诡异但是茨还是想先问另一个问题：“王你什么时候开始用手机了？” 利尔多斯想了想：“今天。” 茨：“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人通知我？” 利尔多斯：“我告诉蒂尼和洛奇了。” 靠。茨咬了咬牙，这俩绝对是故意不告诉自己的！ 茨走进房间，变成人后披了件长袍出来，掏出手机：“他们加你好友了吗？” 利尔多斯摇摇头。 “太好了。”茨推了推利尔多斯的大翅膀以示催促，“我要比他们都先加。” “你自己去拿吧。”没收到想收到的消息，利尔多斯很是失落，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收到什么消息。 茨从柜子里掏出利尔多斯的手机，打开微信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联系人。 没有备注。 昵称叫j。 没见过。 茨：“这个小钩是谁？” “什么小钩？”利尔多斯走过去看了一眼，“他不是小钩，他是简容。” 虽然王第一个加的人不是自己，他这颗老父亲的心略有点难过，但如果是简容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排在这个人类的后面，他勉强也能接受吧。 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个人类有多大的认同，只是因为他了解利尔多斯对这个人类这些年来的执着，执着到他都有点为这个人类感到可怜了。 成功加上好友，茨顺手就把利尔多斯添加到他们的小群里，还发了一个得意的表情，虽然暂时无人回复，但他心里已经涌上一股淡淡的优越感。 利尔多斯又看了一眼微信，简容还是没给他发消息。 他那份死工作就这么忙吗？ “人一定要工作吗？”利尔多斯发出一声深深的疑问。 茨回答他：“不止他们，我们也要工作啊。咱要是还在原来的世界，也还是要工作的。” 利尔多斯不说话了，他又被茨拉着“工作”去了。 忙碌了一天，回基地看了四次手机，一次来自简容的消息都没有！倒是茨拉他进去的那个小群发了几条消息，但利尔多斯没点进去看。 到点了。利尔多斯不开心地皱着眉，又准备去和简容偶遇去了。 今天没能偶遇到。 他能闻到简容的味道在某个瞬间飞速远去了。 他去干嘛了？ 他转头看向路口，是里面的某一辆车，但车流涌动，他没办法辨别是哪一辆。 利尔多斯下意识想追上去，但是立马想起来他现在没有翅膀，追不上。 他站在公交站台茫然了一下，公交车准时到达身边，接了一波人后又离开。 - 简容是被同事拉着去团聚聚餐的。 说实话，他实在不明白团建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尤其是还带着领导的。 餐桌上，大家没吃多久就开始互相敬酒，同事大哥拉着他也去敬了一杯。虽然不情愿，但简容内心其实是有点感激的，原因无他，如果大哥不带自己，他可能会因为实在不愿意去而留到最后或者真的干脆不敬酒然后被领导记住。 好歹算是完成任务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简容又感到一种由衷的厌烦。 很没意思。 他其实对现在的生活很不满意，但是这确实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暂时无力改变。 不知不觉间，简容多喝了几杯，结束的时候已经有点晕乎乎了，好在被风一吹，又清醒了一点。 打车回家坐在车里的时候他又有点晕乎乎的了。车停在小区门口，简容下车慢吞吞地走着，自认为神志还算清醒，还能在同事群里发消息报平安，实际上走路都发飘了。。 也正由于他走路不专心，半路上差点被一团垃圾绊倒，好在即将摔倒的时候被人一把拉住了。 第37章 只是那人的力道有点大，把他手臂拽得有点疼。简容没忍住轻呼了一声，那人把他扶正之后很快就松了手。 “谢谢。”简容慢吞吞地道谢，抬眼聚焦了好几秒才对上这个好心人的脸。 呀。 是老熟人呀。 简容歪了歪头，“是你呀。” 利尔多斯垂着眼看他。喝醉后的简容有点不安分，眼睛一会儿滴溜溜地转，一会儿又直愣愣地看着他不动弹了。 “除了我还能是谁？”利尔多斯扯扯嘴角，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半天不见，你连走路都不会走了吗？” 简容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扭头自顾自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扶你一把？”利尔多斯道。 “不要！我能走！”简容很倔强。 利尔多斯冷哼一声。 “瞧不起我？我还能走直线！”然后简容一路倾斜，歪到了垃圾桶边上，在即将撞到垃圾桶上的时候利尔多斯又把人拉住了。 “原来垃圾桶是你家吗？” 简容盯了他几秒，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嘲笑，又扭头就走。 利尔多斯把人拽了回来扶着他走，“老实点吧。” 简容还真安静了一会儿，走到一半突然问道：“你这个点来这里干嘛？” 利尔多斯身体微微一僵：“你管我？”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监控？”简容抬头认真问道，“为什么每次遇到我的时候我都刚好遇到麻烦？” 利尔多斯不知道监控是什么，但结合后文他大概理解了那应该是一种可以随时关注别人情况的东西。 于是他想了想，诚实地“嗯”了一声。 简容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利尔多斯觉得简容这幅样子有点像他小时候了，于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勾了勾唇角。 “你在笑我？我很好笑吗？”简容立刻有点敏感地问道。 利尔多斯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又“嗯”了一声。 “你才好笑呢！”简容有点气急败坏了，“大鸟！” “大鸟怎么了？”现在轮到利尔多斯敏感了。 简容“哼”了一声，“就你还大鸟？” 利尔多斯不允许别人质疑自己的体型，他们这个种族就是巨型鸟形，怎么就不是大鸟了！ 他怒道：“我怎么不是大鸟了？” 简容又盯了他几秒：“要点脸吧。” 利尔多斯：？他怎么就不要脸了？ 第35章 利尔多斯还试图再和简容据理力争，但简容头一点一点的，似乎体力非常不支，随时要睡过去一样。 利尔多斯怕他摔了，只好把人再往自己身上揽过来一些，半扶半抱地带着人走。但简容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老是扭来扭去，十分不配合。 利尔多斯没办法，只能又停了下来，半蹲下身子，把人背了起来，一步步走向楼梯，时不时还要颠一下，防止简容掉下去。 熟门熟路地爬到六楼，利尔多斯站在门前，又颠了颠背上的人：“到家了，开门。” 简容反应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掏出钥匙，好一会儿才对准锁孔把门打开。 从利尔多斯身上下来，看到熟悉的房间，简容下意识地把钥匙挂到门上的挂钩上，还换了双拖鞋。 利尔多斯也从鞋柜里找了一双凉拖穿上了，就是大小实在不合适，只能用脚尖走路。 简容自觉地走到客厅的小沙发上躺下了。利尔多斯回忆了一下简容大学时期喝酒之后他朋友们的处理方案，熟门熟路地烧了一壶水，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罐蜂蜜，泡了一杯蜂蜜水。 利尔多斯试了一下温度，然后把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简容叫醒了：“喝点水。” 简容皱着眉嘟囔了一句“不要”。 利尔多斯扶住简容的脖子，把人按了起来：“你要。” 简容只好在他的魔爪下眯着眼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喝起来。 刚才还说不要，喝了小半杯，简容的眉头倒是缓缓松开了，意识也略有恢复，还能想起来要去洗漱。 几度在刷牙时闭上眼睛，勉强完成洗漱后，简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把鞋一脱，往被窝里一躺，十分安详地睡着了。 利尔多斯把简容剩下的蜂蜜水喝了，还把杯子洗了放好了。 甜甜的，好喝的。 利尔多斯舔了舔嘴唇，还有点意犹未尽。 卧室里，简容已经睡得神志不清了。利尔多斯蹲在他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简容的手指。 有点想叨一口。 利尔多斯盯着简容的手指只犹豫了一秒，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抓起简容的手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简容在睡梦中好像也感受到了手指的不舒服，皱了下眉动了动手指。 利尔多斯还没把他的手从嘴里拿出来，顿时吓了一跳，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再动弹，过了一会儿见简容没醒，又放下心来，又挨个把每个手指都轻轻咬了一下才放过他的手指。 然后利尔多斯又把视线放在了简容的脸上，十分新奇似的，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脸颊。 好软！ 利尔多斯没忍住戳了好几下，又忍不住想咬一下。 床头柜子太碍事，利尔多斯直起身子，把手撑在床上，弯下腰。 鸟喙和人类嘴唇的结构并不相同。嘴唇接触到温热的皮肤时，利尔多斯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很……奇妙的触感…… 利尔多斯下意识地用嘴唇在他脸上蹭了几下，又无师自通地轻轻吮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啵”。 利尔多斯被自己弄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停滞着没再动弹，还好估计是没有痛感，简容依旧没醒。 利尔多斯谨慎地等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先是用嘴唇蹭了蹭，然后用牙齿叼起一点皮肤轻轻磨了磨。 这下简容感觉到痛了，他皱起眉，试图扭头来逃避这种痛感。 利尔多斯怕他真醒了，有点意犹未尽地直起身子，然后非常自然地脱了鞋钻进了简容的被窝里，回味了一下十分新奇的叨人口感，心满意足地闭眼睡觉了。 - 简容醒来时时间还挺早，才七点多，但是倒是久违地很清醒，没有想继续睡下去的感觉了。 他坐起来，准备打会儿游戏，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旁边怎么还睡了一个人啊？！ 难道昨天把同事带回家了？不对啊，他记得昨天打车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啊…… 简容宛如拆地雷一般缓缓伸出手掀开了被子。 一张熟悉的帅脸。 简容纠结地拧起眉头。 好消息：是认识的人。 坏消息：不是很熟。 简容纠结了一秒，伸手把人推醒了：“你怎么在这？” 利尔多斯睁开眼，眼神只迷茫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他也坐起身，对上简容略显不自在的眼神，“不记得了？” “你喝醉了，我把你背上来，还给你泡了蜂蜜水。” 这么一说，简容的记忆慢慢有些回笼了。 好像是有点印象。 但他还是没懂他们为什么会睡在一起。 利尔多斯下意识又开始端起来了：“要不是我，你说不定睡在垃圾桶里了……” 简容也想起来了自己差点一头撞进垃圾桶的丑态，顿时有些难为情起来，也没再细想他睡在自己家的必要性原因，十分尴尬地跟他道谢：“确实是多谢你了。” 利尔多斯对上他的眼睛，本来还想谴责一下他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到处乱跑，但是见他态度这么好，他有点说不出口了，只扭头“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 昨天睡觉的时候没换睡衣，简容往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早饭想吃什么，我点个外卖。” 利尔多斯很少吃人类的食物，看了一眼只觉眼花缭乱：“跟你一样。” 简容“嗯”了一声，唰唰几下飞快地点完了：“那我点这几个，我感觉味道都还可以的。” 利尔多斯随意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简容起身洗完澡出来之后没多久外卖就到了。简容拆了一只新的牙刷给利尔多斯，利尔多斯回忆了一下使用的步骤，略显生疏地刷起了牙。 一股呛人的薄荷味，利尔多斯十分不适应地皱起眉，忍耐着刷了一会儿赶紧吐掉了。 两人洗漱完毕后，简容把外卖拆开摊在桌上，他点了不少，馄饨、豆浆、包子、肉夹馍。 “尝尝。”简容略显期待地看向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先是准备尝试馄饨，只可惜出师不利，馄饨估计刚出锅没多久，利尔多斯刚放进嘴里，脸上就皱成了一团，呲牙咧嘴地发出“斯哈斯哈”的声音。 “烫到了？快吐出来！” 利尔多斯仓促地吐在外卖盒的盖子上，然后十分狼狈地张着嘴继续斯哈斯哈。 第38章 “你怎么不吹呀？”简容又好笑又担心，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冰块来，“看看烫伤没？” 利尔多斯乖乖张开嘴。 “没事。”简容看了一眼，把冰块递给他，“放在嘴里降降温吧。” 利尔多斯把冰块放进嘴里，没再说话，把馄饨推远了一些，排斥之意溢于言表。 简容看他那委屈的样子就觉得有点好笑，但第六感告诉他他要是现在笑出来，对面的人绝对会抓狂。 于是他忍住了，低头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又吹掩饰笑意。 明明这么高大一个人，有时候给他的感觉就跟个孩子一样，笨笨呆呆的，也没学会怎么表达自己，好心做事，但嘴上却咄咄逼人的。 刚才李尔被烫出生理性泪水、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的时候，简容真的感觉有种可爱的好笑。 简容慢吞吞地吃了一会儿馄饨，利尔多斯嘴里的冰块已经化掉了，舌头也舒服了不少。 他不开心地看向简容，责怪地道：“不好吃。” “你还没吃呢。”简容对他的迁怒行为表示不认同。“现在应该凉了，” 利尔多斯还是有点抗拒，但是简容有点期待地看着他，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相信简容一次。 这次他还学简容吹了好一会儿，在简容“再吹就凉了”的提醒下终于放进嘴里。 是有点凉了，但是里面还是温热的。 而且……居然真的是好吃的…… 利尔多斯咀嚼了一会儿，咽了下去，但心里仍放不下自己被烫到这口气，嘴硬道：“也就这样，还行吧。” 简容笑了笑，“那再试试其他的吧。” 利尔多斯一一尝试，惊讶地发现居然都是好吃的！ 对于其他食物，利尔多斯十分理智地没有迁怒，真诚地给予了评价：“好吃的。” 于是简容又笑起来，神色略有得意：“我就说吧~” 然后两人把一桌子早餐都吃得干干净净了。 吃完后，简容把垃圾收拾了一下，利尔多斯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简容本来以为他会主动提出离开，但好像目前看起来好像暂时没有这个意思。 难得的周末，他其实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来着。而且，说实话，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好，吃完饭了现在的氛围又有些淡淡的尴尬了，这会儿其实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李尔相处了。 好在没过多久，利尔多斯看了一眼窗外，慢吞吞地起身跟他道别说自己该走了。 简容松了口气，礼貌性地又跟他道了一遍谢。 利尔多斯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手上下意识地提起了放在门边的垃圾袋准备带下去。 简容这回是真有些惊讶了，“没关系，我等会自己去扔就行了。” 利尔多斯没理他，提着垃圾就走了。 简容心道：李尔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啊。 第36章 利尔多斯走后，简容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又准备打会儿游戏消磨时间，然后午饭，然后午觉，然后再打游戏。 把周末安排得明明白白。 躺在床上等游戏启动的时候他走了会儿神。大概是吃饱喝足，被酒精麻痹的记忆这时候倒是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 简容：感觉有点丢脸…… 虽然他只是小发酒疯而已，没有到扰民的程度，但是他还是觉得蛮尴尬的，还是在一个不是那么熟悉的人面前。 简容还回忆起了自己和李尔当面探讨“鸟大”这件事，更觉丢人，但是从李尔昨天的表现来看，简容也基本上确认了他应该是不知道“大鸟”这个词的隐喻的。 如果知道的话，那也太不要脸太伤风败俗了吧！ 他的记忆只到自己洗漱完躺到床上，后面就一点印象都没了。把记忆从头到脚捋了一边，简容还是没想明白李尔是怎么和自己睡了一个晚上的，难道自己睡着之后又干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拉住别人不让走？ 简容顿觉心虚。大学里他好像确实有过类似的先例，有次喝多了他硬拉着室友要和人家聊叶片的显微结构，最后还强调说这是重点，考试要考的。 想到这里，简容不敢再纠结他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脑回路倒是很顺其自然地到了另一个方向：昨天他俩都穿着外衣睡觉的，多脏啊！ 尤其是自己，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能闻到自己衣服上的烧烤味，熏人得很。 简容有点受不了了，放下游戏机，拆下被套床单，一股脑放进了洗衣机，赶紧给自己换了一套新的，这才勉强安心下来继续打起游戏。 安心地度过了一个吃了睡睡了吃，中途起来打打游戏的周末，又迎来了令人绝望的周一。 简容现在已经对偶遇李尔这件事习以为常了，甚至要是有一天没遇到李尔他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迟到了。 简容恹恹地在公交车上随波逐流，李尔看了他好几眼，还是没忍住问他：“怎么死气沉沉的？不是吃过饭了吗？” 简容疲惫中感到一丝好笑，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什么游戏npc，体力条没见底就还能继续活动探险。开玩笑，今天可是周一啊，谁能在周一笑得出来啊？ “周一就是这样的。”简容有气无力地解释，“你不觉得周一很累吗？周一意味着一周的工作开头，未知或已知的任务，和遥遥无期的周末。” 利尔多斯想了想，似懂非懂。 简容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周一偶尔还是有好消息的。快下班的时候，简容收到了大学室友江子楷的消息。 江子楷：猜猜我现在在哪？ 简容懵了一下，心想这怎么猜得出来，但是看他那兴奋的样子，简容还是懵了一个答案，回答了自己在的城市。 江子楷：哇，这都被你猜到了！ 简容：真的？ 江子楷：对啊。 江子楷：[定位] 简容点开来看了一眼距离，和自己租的房子相差十几公里，还可以，不是很远。 江子楷：等哥收拾完了来找我玩！ 简容：[握手] 江子楷是简容大学时玩得最好的一个室友，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社交恐怖分子，但是在和简容这种i人相处的时候一直还挺有分寸，为人热情又大方，还会来事，和他关系好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子楷三分钟热度，毕业后不到一年就换了不下三分工作了，好在家里有点小钱，也没管他在外面干嘛，不违法犯罪就行，可以说是非常潇洒了。 销售、客服这种万金油工作自不用说，连艾灸学徒、插花设计这种冷门工作都干过好几个。每次跟他聊天都跟开盲盒似的，不知道哪次就能听到他说“你猜猜我现在在干嘛”，然后十有八九又是换工作了。 老实说，简容很羡慕江子楷这种潇洒的生活，但扪心自问他没办法和他一样肆无忌惮。他也想改变，但是他没有办法脱去家人给他上的束缚。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在乎工作是否得体，又能不能赚大钱，只要饿不死就行，反正人活来活去最后不都一个样，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普通人好点坏点死后几十年都是无人知晓。 下班后简容继续和江子楷聊着他的抓马生活，江子楷不知道哪里来的智障表情包，配上他不带好像就会死的感叹号，喜剧感满满，简容被逗乐好几回。 上车之后简容继续聊着，利尔多斯几次故作不经意地碰了几下他的胳膊他都没在意，还以为是车上颠簸，还往后缩了缩手臂。 然后继续噼里啪啦打字，丝毫没注意到利尔多斯逐渐发黑的脸色。 利尔多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终于在下车的时候质问他：“有这么多话能说吗？” 简容还在打字呢，闻言一边懵懵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啊”了一声，一般继续噼里啪啦打字。 利尔多斯更生气了。 烦死了，怎么一直说不停的，公交车都到站了，简容除了打了个招呼就没再和自己说话了！ 真是岂有此理！ 有这么多话好说吗？怎么不见他和自己说！ “对面谁啊这么烦人！”利尔多斯生气，利尔多斯主动出击，利尔多斯直言不讳。 简容茫然，简容呆若木鸡，简容无话可说。 “和我大学朋友聊天呢。”简容解释道，很快反应过来李尔估计是觉得一路上没人说话不开心了。 “有这么多话好说？”利尔多斯仍臭着一张脸，但依然很帅。 冲着这张脸的面子，简容依旧好脾气地解释：“很久没联系了，聊聊近况而已。” “怎么不给我发消息？”利尔多斯冷不丁发出灵魂拷问。 “啊？”简容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刚想问难道他和江子楷也认识，又觉得不太对，反应了几秒李尔的意思应该说自己怎么不给他发消息。 简容：“……” 第39章 简容有个不知道是算好还是算坏的习惯，他自觉是个体面人，惯会回避冲突，从不把话说得太直白。 他正思考怎么把“我觉得我们没熟到那个地步，没那么多话好说”说得更委婉一点，突然想起了李尔那个一见就能令人瞠目结舌、面目扭曲的微信名。 于是简容试图转移话题道：“你知道你微信名是啥意思吗？” 李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挑了挑眉：“不就是大型鸟类吗？” “你真不知道？”简容颇为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利尔多斯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鸟有种引申义，就是指——”简容轻飘飘地往他胯/下扫了一眼，顿了顿继续，“生殖器。” 利尔多斯如遭雷劈。 简容还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所以你的微信名就是——” 他没再继续往下说。 利尔多斯的脖子腾的一下就红了一大片，连带着耳朵都红了。 简容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种好像自己在调戏良家妇男的错觉。 但是……自己本来也没说错啊，是利尔多斯自己把那玩意儿当微信名的啊，这也不能怪他！ 不对，应该是他应该感谢自己，不然到时候别人以为他耍流氓呢。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在自己之前，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这个微信名有问题吗？ “没有……”利尔多斯咬牙切齿，羞愤至极。他第一个加的就是简容，后面是那些黑雾生物们，他们哪知道该死的地球人会用这么神圣的词指代那个啊！ 简容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的话不小心说出来了。他略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图帮李尔挽回一点颜面：“可能大家也没注意到吧。” 才怪。他要是有个同事叫“大鸟”，他绝对印象深刻并且和人私下吐槽。 真可怜。简容真诚地为李尔默哀。也不知道李尔那些同事是怎么看他的。 “回去吧。”简容还不忘自己提起这个话题的主要目的，看来已经成功转移话题了。“明天见。” 利尔多斯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回到基地，躲在衣柜顶上自闭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能缓回来。 要死了，他怎么能在简容面前这么丢鸟啊！这和叉着腰大摇大摆地在人家面前袒露**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当时加微信的时候简容还表情奇怪地特意问了自己一遍，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个超级自恋暴露狂啊！ 利尔多斯难得两眼无神地瘫倒着，暂时不敢再去找简容了。 过了一会儿，茨他们回来了。 利尔多斯恹恹地问他们：“你们知道鸟是什么意思吗？” 茨：“鸟，不就是类似王的地球生物吗？当然了肯定是不如王尊贵的~” 洛奇和蒂尼也说得大差不差。 利尔多斯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们这些老实的黑雾生物哪知道这些啊，不像那些坏坏的地球人尽搞这些让他丢脸的事情！ “他们居然用这个词指代生殖器。”利尔多斯沉重地道。 茨＆洛奇＆蒂尼：“啊……” “我还用了好几天的大**当微信名……”利尔多斯羞愤地用翅膀死死捂住了脑袋。 第37章 大家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茨安慰：“呃……这也不是王的错……” 洛奇好奇：“为什么是鸟，不是狗或者其他生物呢？” 蒂尼恍然：“原来他说要给我看鸟是这个意思啊……” 茨和洛奇齐齐转头看向蒂尼。 蒂尼摆摆手道：“哎呀，之前偶然在酒吧遇到的一个男性啦。”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安慰了几句，利尔多斯仍用翅膀裹着自己，看来暂时没能从这种困境中恢复过来。 茨他们离开后，利尔多斯又一只鸟默默消化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又打开窗户飞了出去。 反正简容又看不到他…… 利尔多斯熟门熟路地又来到了简容的房间。简容正在洗漱，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一闪一闪的，不断弹出着消息框。 利尔多斯警惕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两眼就要射出怒火来。 怎么又是那个人！ 真是烦人！ 利尔多斯烦躁地在床上踱步。 简容洗漱完出来了。 他甚至都没打游戏，而是在回那人微信消息！ 而且看起来聊得还挺开心的！ 利尔多斯感觉天要塌了！之前和据说要相亲的那女的也没聊成这样啊！ 利尔多斯急得团团转，但还是没忍住在简容回他消息的时候过去偷窥。 看了一眼，利尔多斯觉得天真的要塌了。 那人居然在一家宠物店上班！这下简容还不激动死啊！ 果不其然，简容看到对面这句话后眼睛都亮了，还微微坐直了身子，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肉眼可见的期待。 利尔多斯绝望地瘫在他旁边，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聊越开心，最后还约了这周末去那人上班的家宠物店见面。 利尔多斯已无力回天，暗戳戳地咬了好几次简容的手也没能让他察觉出不对劲，只得在心里恨恨地怨天尤人，并决定在他们去约会的时候去捣乱！ 简容睡着后，利尔多斯好一会儿都气得睡不着，起来偷偷咬了他好几口才勉强泄愤一点。 在脑海里预设了好几种自己破坏他们约会的场景后，利尔多斯这才勉勉强强地睡着了。 - 大概是周末要见好久不见的好友，还是在有着多种毛茸茸的宠物店，简容觉得这周上班都有了盼头。 第二天碰到李尔的时候，他还语气轻松地打了个招呼，但李尔的表情略有僵硬。简容这才想起来昨天他刚对李尔的微信昵称进行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解释。 于是简容也略有点尴尬起来，正想低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时，就见李尔有些迟疑地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个人界面放到他眼下。 “大鸟”两字已经改成“利尔多斯”。 “我……已经改名了……”李尔眼神飘忽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定起来，看着简容，道：“你现在可以给我发消息了吗？” 大概是由于尴尬，李尔用的还是个带有请求意味的问句，而不是祈使句。简容脑回路略微走偏了一下。他还以为以李尔的性格，会直接说“现在总可以给我发消息了”这种话呢。 嘴硬的人一旦软下语气，总给人一种难以拒绝的感觉，更何况简容本就是个不善于拒绝别人的人。 简容：“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是因为李尔微信名奇怪才不跟他聊天的哇，虽然这也意味着他也没必要因为李尔改名字了就要跟他聊天了。 但是他怕他说出来之后，李尔刨根问底，问他不是因为名字的话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跟他聊天。 以他对李尔的了解，李尔绝对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利尔多斯继续追击：“那可以聊天了吗？” 简容只能无奈点点头，然后在李尔带有期待和压迫的视线下，打开和他的对话框，在唯一一条“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消息下面发了个挥爪的表情包。 利尔多斯心满意足，也回了他一个挥爪的表情包。 路上简容又和江子楷聊了几句，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李尔旁边，他居然莫名其妙生出几分心虚来。聊了几句，一转眼，又和李尔对视上了。 李尔不笑的时候那张脸总会给人一种压迫感，简容心虚地对他笑了下，李尔愣了下，抿了抿唇，偏过头没说话。 公交很快到站了，俩人分开。 这天下午下班后，简容被迫加了会儿班，正给自己平复心情时居然又遇到了李尔。 “你也加班吗？”简容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利尔多斯想了想，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在哪里上班呢。” 利尔多斯犹豫了一会儿，从脑海里搜寻出一个附近的公司名告诉了简容。 简容发现自己没听过，只能“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这个点天已经全黑了，附近有盏路灯失灵了，一闪一闪的，简容眯着眼看着地上忽暗忽明，打了两个喷嚏。 今天加班加得有点晚了，这会儿夜风一吹确实有点凉飕飕的。 简容默默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他听见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惊讶地扭头看向利尔多斯，伸手就要脱下来：“我不冷，你自己穿就行……” 话还没说完简容又打了个喷嚏。 简容：…… 利尔多斯按住了他的手，挑了挑眉：“不冷？你真连冷热都不知道吗？” 他火热的掌心和简容冰凉的手背形成了鲜明对比。 “穿着吧，我才是真的不冷。” “你真的不冷？”简容有点犹豫地问道。 利尔多斯伸出手：“不信你摸。” 第40章 简容还真摸了一下，跟刚才他按住自己时一样的火热。 “那谢谢……”简容觉得再拒绝就有点太不给对方面子了，顺势接受了他的好意。 外套上另一个人的体温逐渐四散在他身上，与他自己的体温交织在了一起。 多一件外套真的温暖不少。 简容慢慢放松下来，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点微妙的不好意思来。他一向很有边界感，所以很少和别人这么亲近，也很少穿别人的衣服。 感觉有点怪怪的…… 简容垂下眼。 利尔多斯的衣服没什么味道，连洗衣液的味道都很淡，这让简容在不好意思中略微放松了一点儿。 公交慢吞吞地到了，这是回去的末班车，车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简容和利尔多斯并排坐在一起。 前面有对亲昵的小情侣凑在一起讲话，简容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大概是在讲述着这周、下周以及下下周去哪里玩。 真有朝气。 简容偏过头看窗外。灯光在窗外飞逝而过，明明灭灭，编织成一副独属于夜晚的画卷，璀璨的，昏暗的，热闹的，落寞的。 下车后简容犹豫了一下是现在把衣服还给李尔，还是带回去洗一下再还他，于是问他：“你这会儿冷吗？” 李尔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看他，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问题他要问这么多遍。 简容解释：“就是，这个衣服要不我洗完再还你？但是又怕你回去路上冷。” 利尔多斯想了一下，“等会再给我吧。” 等会是什么意思？ 利尔多斯在他背后推了一把，“走吧。” 简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几步，反应过来李尔的意思是他先送自己回去，然后他再把衣服穿走。 这么体贴吗？ 回想起来，其实自从遇见李尔以来，除了嘴上有时候不太好听以外，其实他做的所有事情好像都是在帮自己。 可能在他眼里自己还是那个小时候跟他一起玩耍的玩伴，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把那段记忆忘得精光，也早已不记得那段或许对他来说或许算得上珍贵的情谊。 而自己甚至到这个时候还给他的定位是“不是很熟”。 越想越愧疚，走到自己楼下的时候，简容没忍住开口道：“要不上来喝口水再走？” 利尔多斯立刻点了点头。 简容没怎么在家里招待过客人，说是喝水还真的只能倒点水意思一下。 水很快烧开了。简容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蜂蜜，于是问他：“要加点蜂蜜吗？” 利尔多斯又飞快地点了点头。 冲了两杯温热的蜂蜜水，俩人坐在一起喝了起来。 利尔多斯还记得上次就是用这个来给简容解酒的，甜甜的，好喝的。 这次的口感也和上次的一样。利尔多斯没一会儿就吨吨吨喝完了。 简容自己那杯才喝了一半，顿时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起身给他泡了一杯。 利尔多斯又吨吨吨喝完了。 看来他喜欢甜的。简容想。倒是个和他本人好不相关的爱好呢。 李尔离开的时候，简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前阵子在超市买的糖，抓了一把给李尔。 这糖还挺好吃的，简容经常回购，就是有点甜。 “给我的吗？”李尔看起来有点惊讶，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嗯嗯，这个糖挺好吃的。” 李尔非常给面子地立马拆开了一颗放进嘴里，品尝了一秒抬起头对简容肯定地道：“好吃的。” 简容笑了一下，把剩下的一把都塞进了他手里。 利尔多斯捧着糖呆了一秒，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简容提示他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外套还有兜，又一股脑地塞进了兜里。 “明天见。”简容对他挥手。 “好，明天，见。”大概是很少跟人这么说话，这话利尔多斯说得多少有点别扭。他捏紧了手里的糖果，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转身下楼。 第38章 终于熬到了周末。 简容和江子楷约的是周六。生物钟促使简容在九点多就自然醒了，慢吞吞地收拾了一下，又玩了会游戏，简容带上手机钥匙出门了。 十几公里，公交要转好几趟，简容懒得折腾，索性打了个车。 半个多小时后，简容到达了目的地，一家叫“喵汪酱”的宠物店。 店面看着挺大的。 简容走了进去，店里挺干净的，也没什么异味。见有人进来，几只比较敏感的小狗在笼子里站了起来，呜呜叫了几声。 “欢迎光临～想要看些什么？”有店员从墙的另一边探出脑袋，手上还不忘拆着猫粮。 “嗯，我找下江子楷。” “你找店长呀，店长这会儿在忙哦，要不你稍微在店里等一会儿吧？” 简容点了点头，好奇地在店里逛起来。大部分猫猫都在睡觉，狗狗们倒是精神蛮充沛的，在笼子后面好奇地盯着他。 简容试图走进一点，小动物们对他身上的味道敏感得很，立马就后退几步缩在了笼子里面，有的甚至发出了疑似被恐吓的可怜的哼唧声。 简容：…… 感觉自己跟什么长相狰狞的坏叔叔一样…… 简容只能遗憾地和毛茸茸们保持了点距离。 店里宠物种类倒是不少，猫猫简容能认出来的只有美短、银渐层和蓝猫，狗狗他能认出来的只有柯基、博美和哈士奇。 边上还有几只田园猫和田园狗。 “这几只是客户寄养在这里的~”店员一边给他们喂食一边介绍道，“那边那只狸花猫是我们在路边捡到的，放在这里打算看看有没有好心人领养。” 简容还是隔得远远地看着。 店员热情地发出邀请：“你可以凑近一点看的，我们家小动物都很友善的~” 简容摇摇头：“我怕吓到他们。” “没有那么容易吓到的啦。” 简容笑笑：“没事，我远远欣赏一下就行。” 另一个房间稍微小一点，里面是一些兔子、仓鼠。简容之前倒是没了解过兔子和仓鼠还有这么多的品种。 怕吓到它们，简容也没靠近，只是站在旁边远远地看了一会儿。 都挺可爱的。 第三个房间就是些宠物用品了，什么罐罐呀什么猫粮狗粮兔粮呀，还有喂食器、丰容玩具、笼子等等。没有生物存在，简容终于能走近点看了。 第四个房间外挂了一个帘子，画了一个卡通人嘘声的表情。 “这个房间能进去吗？”怕里面是什么员工休息室，简容转过身问了一下店员。 “可以的哦，但是要小声点哦，里面是我们给宠物们修剪造型的地方，不要吓到他们哦。” “那算了，不打扰他们了。”简容直接选择放弃，“江子楷在里面吗？” 店员点点头，“店长在里面给一只比熊宝宝剪头发，这会儿应该快结束了。” 说着，他微微掀起一点帘子，透过那一点空隙，简容看到了一只雪白的毛绒团子，和正拿着剪刀在毛球身上比划的江子楷。江子楷旁边还有一个店员正在给一只泰迪修剪造型。 “应该马上好了，你再稍等一下下哦，在这儿坐会儿吧。” 简容拿出手机，上一条发给江子楷的微信还没回。他随意地刷了一会儿朋友圈，没一会儿，就听到房间里的声音变大了，随后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白团子出来了。 “把我们汤圆剪得好可爱哦，汤圆快说谢谢老板~” 白团子还真的“嗷”了一声。 江子楷笑着摸了摸白团子：“还是因为我们汤圆本来就很好看啊~” 女人扫码付了钱，提着一袋子东西离开了，临走前还捏着比熊的爪子对江子楷挥了挥。 送走一位客户，江子楷终于有时间和简容说话了。 “容子！好久不见！想我没！”江子楷一边笑着一边用力拍了拍简容的肩膀。 简容笑笑，“没打扰我们大忙人吧？” “没事，忙里偷闲一下。”江子楷揽着简容肩膀往里走，“走，去我的专属包厢里彻夜长谈！” 简容提醒他：“现在还是白天。” 江子楷摆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差不多那个意思到了就行。” 刚走几步，江子楷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下时间，快到饭点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到点吃饭了，走，吃饭去。” “附近有一家烤鱼味道不错的，我记得你大学时候挺喜欢吃鱼的。” 江子楷说好吃，那一定就是好吃。 简容跟着他拐进一家烤鱼店。还没到饭店，店里已经都是人了，但凡再晚来个半小时，说不定就得在外面等座了。 江子楷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上来就先点了两瓶精酿，然后才跟简容介绍起菜单，最后点了一条烤鱼，又加了几个菜。 第41章 酒是最先上来的。江子楷喝了一大口，开场先聊了会儿大学的八卦，又聊了会儿最近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然后江子楷看着简容，道：“怎么瞧着憔悴了不少啊容子，都有啥心事呢？” “上班上的。”简容喝了一大口酒，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上班真累啊。” “累就换一个班上。”江子楷掰着手机数起来，“毕业之后这已经是我……第六份工作了，还是第七份来着？” “我没办法像你这么潇洒。”简容用指腹擦着杯壁的水珠，“你也知道我们专业就业比较局限，现场大环境也不好，我可能很难找到一份比现在的工作待遇更好的了。” “但是你过得不开心呀。”江子楷托着腮，“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开心吗？” “但是人总是需要负责的，为各种事情负责，为各种人负责。我不能老是随心所欲。” 江子楷叹了口气，“容子啊，你就是太为别人考虑了，有时候也需要考虑一下你自己啊。你要为什么负责呢，为你的家人，为你的公司，为家人的安心，为上司的认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需要对你的快乐负责呢？”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快乐也是需要物质基础的，对很多人来说这件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容易。”简容也叹了口气。 “你可以随便就换工作，不在乎工资高低，不在乎履历会不会杂乱，只为了体验。但绝大部分都没办法做到你这种程度，我们需要考虑工资，考虑晋升，考虑前景，考虑稳定，考虑空窗期。” “你以为我们过那种不想一个不开心就辞职的生活吗，身不由己罢了。” “你说得对。”江子楷说，“我确实是幸运的，但我仍认为，在一定程度上，你可以作出一点小改变让自己更快乐一点。” “我只是随随便便这么一说啊，一点不足为道的小想法。”江子楷拿出手指比了一个“小”的手势，“但是呢，在哪里改变，我不知道。因为对我来说可能就是换个工作或者学点新的东西体验一下。” 学点新的东西？ “比如呢，你看我手里现在什么都没有，然后我往你身后一抓，再一放开——”江子楷摊开了掌心，“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小球。” 简容看着他手心的紫色弹力球，又觉得惊讶又觉得好笑：“这玩意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不是说了吗，在你身后抓的啊。”江子楷任凭简容拿起球看了看，又嘚瑟地收回了。 “你别是偷拿了谁的小玩具吧？”简容很轻易地就联想到了店里那一群小可爱。 “乱说，怎么能算是偷呢？”江子楷哼了一声，把球收了回去，“这是我家崽崽的，不知道它啥时候塞我兜里的。” “它也来了吗？” “对啊，不跟着我它能去哪啊？”江子楷理直气壮。 崽崽是江子楷大学时候捡的流浪猫，为了它，江子楷还在校外租了房子，把崽崽从一个手掌大的小猫崽养成了一只十斤重的健康胖猫。 怕崽崽频繁换地方应激，江子楷前几次换工作都没换房子，这次是换了城市，没办法，才把崽崽一起带来了。 简容夸奖他是个负责的好男人。 江子楷说这不是应该的吗。 俩人对视一眼，莫名又笑起来。 “我想起来你每次来我家的时候，崽崽都很怕你，恨不得躲起来，这时候让他吃药都特别好使，把猫往你前面一放，再让它吃药，它每次都不敢不从哈哈哈。” 简容也很无奈：“你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俩的痛苦身上。” 江子楷又笑，“我很少见这么不讨小动物喜欢的人，你现在还这样吗？” “不然呢？” “你说你做个宠物医生多好，把小猫小狗一抓，它们都不带反抗的。” “没你想得那么美好的。”简容认真道，他是真的实践过的，“有的小动物反抗情绪特别明显，会更大力地还手的。” 然后他就被迫打了几针狂犬疫苗。 江子楷又哈哈笑起来。 边吃边喝边聊，午饭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啤酒不醉人，但是总归会让人兴奋一点。 兴奋的江子楷：“走，哥带你去按摩！” 简容警觉地扭头：“这，对吗？” “你想啥呢！”江子楷拍了拍简容的脑袋，“盲人按摩！” 第39章 这天简容回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江子楷精力太旺盛了。腰酸背痛地按摩完，江子楷又拉着他去了一个展会，看完展会就又到了饭点，于是又被拉着去吃了烧烤和啤酒。 今天他没怎么醉，只是头有点晕，但是回到家里，提着的一股气忽然就泄了下来，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疲惫。 简容脱了外套，放任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好累，好想睡觉。 但简容最后还是凭借着傲人的自制力起来洗澡洗漱。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再回到床上，把被子一盖、灯一关，闭上眼没过几分钟他就不省人事了。 他太久没有进行如此充沛的社交活动了。 - 整整一天，利尔多斯都跟在简容身边。 从简容出门开始——确切地说，从看到简容和那个人聊天开始，利尔多斯就开始生气了。 然后简容来到那家宠物店，远远地看着那些娇弱的猫猫狗狗，利尔多斯还是生气。虽然简容没怎么靠近他们，但他眼里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到底为什么他会喜欢那些生物啊，利尔多斯真是想不通。 然后又看到简容和那个人边吃饭边说说笑笑，利尔多斯更是生气，这份生气中还夹杂着不解。 为什么不这么对自己笑呢？利尔多斯不明白，为什么好像简容现在笑得很开心，但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永远都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好像一直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越跟下去，利尔多斯越迷茫。 他发现他之前的感觉真的不是错觉，和这个人在一起，好像简容真的很开心，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见过简容表情这么轻松。 为什么呢？ 利尔多斯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陷入沉睡的简容的脸。他的呼吸很轻很浅，也很均匀，跟他本人一样，好像总是安安静静的，像一颗树，利尔多斯在他身边就好像是找到了栖息地，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利尔多斯忽然想起简容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简容还有着没褪去的婴儿肥，小手小脚，面对别人的时候也是很沉默，但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就会很活泼。他的情绪好像蚌壳里的珍珠，总是留给珍贵的人或事。 小时候，他是一只小小鸟，简容是一颗小小树，还会哗啦啦地抖擞枝叶，发出欢快的声音。 但是，简容不记得那些了。利尔多斯又一次认识到这个残忍的事实，失落得尾巴都抬不起来了。 自己现在来说对简容来说还不如那个坏男人。 利尔多斯难以接受。 事情不应该是这么发展的！利尔多斯想，自己应该是他最亲近的鸟（人）才对。虽然他生气当初被简容抛弃，但是，但是现在他不是找到人了吗，他一直是只心地善良的好鸟，当然可以给犯了错误的人类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他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呀。利尔多斯越想越委屈，可怜巴巴地拢起翅膀，缩到简容身边，用脑袋蹭他的脸。 利尔多斯只是想短暂地惩罚一下他，然后他们再一起开开心心的，像以前一样。 但是现在来看，好像很困难。 利尔多斯脑子里又浮现出今天他们说说笑笑的画面，然后又想起简容甚至连找自己聊天都不太想找。 最近几天虽然有了几条消息往来，但是只是前几天在这儿坐了一会儿离开之后问了自己一句有没有安全到家。 好难过。简容以前和自己不是这样的。 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呢？ 利尔多斯用自己伤心的大脑瓜努力思考着，最后只想到了看书这个方法。 好！先让茨去帮自己找几本书来看下！人类世界有那么多书，应该总有一些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吧。 说干就干！利尔多斯咬了一口简容的脸蛋，拍拍翅膀从床上起来，嘶溜一下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基地里没发现茨的身影，应该是去巡逻了。利尔多斯辨认了空气中杂乱的味道，很快选定了一个方向展翅飞了起来。 在天上绕了几圈，利尔多斯终于在一个巷子口找到了茨。 利尔多斯飞下去落到茨身旁的时候他还很诧异：“哎呦我的王呀，你怎么有空这个时候出来呀？” 利尔多斯感觉他的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怎么，不行吗？” “当然可以啊，您想啥时候出来就啥时候出来。”茨嘻嘻笑了一声，扭过头又继续盯着小巷深处。 利尔多斯也盯了一会儿，道：“这个地方的波动起伏有点大。” 第42章 茨点了点头。 在人类世界游荡的这几年，他们也在努力探索原来世界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系，也在寻找空间裂缝出现的规律，最后发现，在空间裂缝出现之前，他们能感觉到一种特殊的黑雾波动。如果某个地方黑雾浓度突然上升，那么大概率不久后就会在这个地方掉落一个或是一群黑雾生物。 但最近，有部分时候那种黑雾浓度波动起伏略有诡异，忽上忽下的，可能他们蹲守一会儿后那种浓度又会恢复正常，然后就无事发生了。 有变化的事物又是要引人注意一点的。 果不其然，利尔多斯和茨蹲守了一会儿后，那种波动又消失了，他们又谨慎地多待了一会儿，最后浓度还是不再变化了。 “走吧。”茨道。 利尔多斯应了一声。 转移阵地的时候，利尔多斯没忍住，先是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道：“其实，我有一个请求。” 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说吧，什么事情？” “就是……”利尔多斯想了想该怎么描述这件事情，“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些书，关于人际关系方面的。” “具体一点呢？” “我想要简容像以前一样为我鞍前马后。”利尔多斯道。 茨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御下之术？懂了。” 利尔多斯也故作深沉地点点头。 “这事儿，着急吗？” 利尔多斯：“略急。” 茨点了点头，“那咱先回去吧，我立马处理好！” 回了基地，茨变成了人形，掏出手机，和利尔多斯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最终利尔多斯解锁了新的手机使用技巧，学会了使用搜索引擎和阅读电子书。 茨最后给利尔多斯选的书包括但不限于《向下管理：如何提高员工积极性》、《一招让你学会带团队》、《什么样的领导最值得跟随》、《如何征服下属》等等。 利尔多斯点开来看了一会儿，很快从一开始的满腔热情变成了满头雾水。 他看不懂。 什么结构化思维，什么冰山模型，什么技术型思维管理型思维，他一点都看不明白！ 利尔多斯又换了一本，这本比上一本好懂一点，但是不多。利尔多斯勉强自己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只能捕捉到几个关键词：需求、沟通和情感。 但是那些话好繁琐，他看完第二页就不知道第一页讲什么了。 为什么就不能出现一本简单易懂的书呢？他的需求非常简单，只要告诉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就够了呀，他不想听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这么难吗？ 终于，利尔多斯翻到了一本他可以看得懂的书。第一页作者写：你是不是也不敢主动踏出第一步，你总觉得他充满距离感，你怕遭到拒绝？ 利尔多斯想了想，他是有一点怕，但是只有一点点。 作者继续写道：但其实你完全不用这么担心，大部分男人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们其实只是欠缺一个机会，一个你主动的机会。 利尔多斯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作者：其实只要你开始踏出主动的第一步，你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认真听我说，你只需要记住下面几个原则，你的成功率将大大提升！ 第一：有自信。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你要用自己的魅力去征服他！ 第二：适当示弱。你要学会含蓄，必要时可以放低自己来迎合对方。 第三：提高自己的存在感。多创造一些相处的机会！ 第四：体贴。关注对方的需求和情绪，这可能是你乘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第五…… 利尔多斯看得来劲儿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觉得好像说的有点道理。 书上说要适当示弱，利尔多斯拧起眉，他不想这样，他希望自己一直是最强的。但是书上说这会很有用，那好吧，或许勉强可以试一下……说起来，自己小时候那么弱，简容对自己的态度倒是一直很好，这么一想，书上说的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利尔多斯废寝忘食，彻夜学习，在天亮之前整理出了一份笔记存在手机里。 他还没怎么习惯打字，那么一点字花了他好多时间。但是没关系，战前的充分准备是必要的！ 他一个人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利尔多斯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兴奋的大脑平静下来。 虽然一夜没睡，但他感觉自己的状态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利尔多斯信心满满地退出这本叫《如何征服一个男人》的书，觉得自己的前途无限光明。 第40章 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利尔多斯兴奋得有点坐不住，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之后，还是没忍住推开窗户拍拍翅膀往简容的方向飞去。 简容自然还在深睡着。 利尔多斯进去时放轻了动作。外面温度有点冷，别让冷风灌进去了。 进房间后，利尔多斯在原地抖了抖羽毛，在床边回了会儿温才小心地躺在了简容旁边。 房间昏暗，但这并不影响利尔多斯的视觉。躺着躺着，那股兴奋劲儿没有消退，但疲惫却也实实在在地涌了上来。 利尔多斯也困了。 把脑袋搭在简容的身上，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心，简容醒来起身的时候他才刚醒。 窗帘外，天光已经大亮。利尔多斯看了眼简容床头柜上的闹钟，居然已经11点了。 简容又眯着眼回来钻进了被子里。 好累。简容又闭上了眼睛。 到点了，快起来吃饭了。利尔多斯试图把简容摇起来，但是毫不意外地以失败告终。 简容只感觉好像有一阵微风拂过，半梦半醒间他也没在意，只是皱了皱眉换了个姿势，又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利尔多斯试图靠自己的推搡唤醒他，但是过一会儿发现简容的皮肤好舒服，他不由自主地蹭了又蹭，然后也又安安静静地搭在他身上不动了。 甚至还又往简容身上贴近了点。 反正看这情况，午饭应该是不会出去吃了。利尔多斯这么想着，便也心安理得地放任自己和简容一起又陷入了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点了。 简容已经有点睡懵了，躺着床上睁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腹中的饥饿感把他唤醒，促使他干点什么补充能量。 简单煮个面吧。 简容边打哈欠边起身走向厨房，拿出自己的小煮锅。先冷水下锅。等水开的几分钟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袋面、一颗小青菜和一个卤蛋。 把手指掂量了一下面的分量，简容颇为不确定地把面放了进去，又觉得面有点少了，又放了一点进去。 然后再把菜和卤蛋放进去，煮个几分钟，关火，焖一会儿，开锅之后倒到碗里，再加点酱油耗油鸡精之类的调料，大功告成。 煮面是简容很小的时候就练就的技能，虽然过了这么多年煮的面还是那个水平，但是糊弄自己完全够了。 泡面吃多了太腻，调料味道也重，挂面那种面条又便宜，自己加点调料也好吃，而且很重要的一点，锅和碗也好洗，不像泡面总是会留下一层黏腻的油渍。 简容边吃饭边随意刷着视频。利尔多斯也凑到他旁边看着。 这是一个旅游视频，蓝天白云、清水绿草，博主穿着一身潇洒的冲锋衣，笑着扬起双臂。 简容把这个视频看了三遍才翻过去。 利尔多斯忽然想起，昨天简容在和那个男人聊天吃饭的时候，那个男人说的一句话。他问简容今年去哪里玩了。 简容摇摇头，说没有。 那人很惊讶，说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徒步吗。 简容抿了口酒，说工作太累了，没精力去。 那人问他那他平时都干嘛。 简容想了想说，睡觉和游戏。 那人颇为遗憾地拍了拍简容的肩，叹了口气，说他变了，说他以前爱好这么多，现在都只堕落地只在游戏里翱翔了。 利尔多斯找到简容的时候简容已经是快毕业的学生了，所以那一年又是毕设又是实习，忙得晕头转向，空余时间很少，基本用来休息，或者和朋友去外面吃顿好的。 利尔多斯也不知道简容之前有那么多爱好。于是一边生气，他一边又靠近了一点以便窃听到更多简容以前的生活。 简容大一的时候就开始找兼职，没有加过学生会，但是加了几个感兴趣的社团，也在社团里认识了几个聊得不错的朋友，只是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联系便少了。 简容的专业是生物相关，借此也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兼职，例如自然研学带队，虽然他本性腼腆，也不太会带孩子，但好在专业知识还算扎实，也获得了一些好评。 兼职之外，简容也会给自己时间放松，比如徒步、看展会、看纪录片、玩游戏等。当时徒步是他最喜欢的爱好之一了。但是在工作之后，一年多的时候，简容只在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出去玩过一次，后面就一直提不起劲儿，一直宅在家。 第43章 利尔多斯不明白简容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确实发现简容在这一阵子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总是淡淡的。原来，简容不是不是只对自己那样，他是对近期接收到的所有事情都这样。 利尔多斯很不开心自己居然不是最了解简容的人。昨天回去之后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过那个人，成为世界上最了解简容的人。 利尔多斯默默监视着简容。一顿饭的时间，能让简容看完的视频大多是自然类、动物类和搞笑类，其中自然类和动物类会重复观看，自然类中大多是旅游和徒步，而动物类中大多是宠物，大部分是猫。 虽然很心梗，但利尔多斯还是继续细致地观察着。 好消息：简容也会看鸟类宠物的视频。 坏消息：那都是一些颜色丰富、小巧可爱的鹦鹉，一只手就能握住。 而利尔多斯羽毛颜色既不丰富，长得也不小巧可爱。 利尔多斯的尾羽越垂越低。 这会儿简容正在看一只小鹦鹉。那只小鹦鹉身上的羽毛是渐变的，混合着黄绿蓝青等颜色，像是一个打翻了的颜料盘，但是混合得非常融洽。 虽然这只鹦鹉在利尔多斯眼里非常花哨高调，但他知道这种鹦鹉应该在人类眼里非常好看，因为他看到简容喜欢得连筷子都放下了，还双指放大仔细观看着。 利尔多斯低头瞅了瞅自己浑身漆黑的羽毛：“……” 简容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只小鸟，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在评论区看了好久。 “白面金顶蓝腰苹果绿澳桂。好长的名字啊。”简容感叹道，“但是真的好好看啊。” 利尔多斯在跟着他的手看着评论区，大家都在夸那只小鸟好看，简容还给他们点赞…… 没有人说黑鸟好看…… 大家都只喜欢那些颜色靓丽的鸟，都不喜欢黑色的鸟……简容以前明明还说自己是最好看的小鸟……原来都是都是骗自己的…… 虽然利尔多斯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但是再又一次面对的时候，还能难免感到一种难言的残酷。 简容终于换了下一个视频。 利尔多斯恹恹地靠在他身边，很不开心，但仍很有职业操守地继续跟他一起看视频。 好在后面的又都是自然相关了，而且在可恶的大数据下，推送的地点都离这里不远。 利尔多斯看到简容反复看了几遍，然后犹犹豫豫地又把那几个视频刷了上去。 利尔多斯默默记住了那几个地点。 午餐时间结束。 简容收拾完锅和碗筷，回了一会儿消息，就又缩进了被窝打起了游戏。 利尔多斯陪了他一会儿，默默离开了。 他要把刚才获得的关键信息记录下来以便于后续步骤的跟进！ 回到基地，他快速下载了简容在使用的那个视频软件（是的，上一次茨也教会了他怎么下载软件），然后凭着记忆把简容最后反复观看的那几个徒步视频找了出来并做了标记。 至于其他反复观看的几个萌宠类……利尔多斯撇了撇嘴，说实话真不愿意它们出现在简容的面前，哎，但自己还在备忘录里简单记录一下好了。 利尔多斯打开备忘录，以每分钟不到三十字的的时速艰难地记录着今天的监视结果： 喜欢自然，附近徒步地点：齐午山、八溪涧、鄢雨湖（看了好多遍，已标记）。 喜欢动物，猫、狗、兔、鸟（颜色花哨的鸟，看了好多遍，不开心）。 睡了很久的觉，起来打游戏。 记录完毕，利尔多斯皱了皱眉，又补充了一些自己之前跟着简容时发现的习惯： 不吃葱姜蒜，不吃苦瓜，不吃豆角，不吃皮蛋，不吃茄子，不吃海带。 喜欢馄饨和小笼包，喜欢土豆，喜欢西兰花，在外面吃饭每次都会烫碗、擦桌子，常穿黑白灰的颜色（那这是不是说明他也喜欢黑色的呀，我就说那些花哨的颜色不好看的）…… 记录完后，利尔多斯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于是他开始钻研新下载的视频软件。 搜了一下“怎么征服一个男人”，搜出来几个视频，利尔多斯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都是教人怎么求偶的呀，他和简容才不是那种关系呢，一点都不符合！ 利尔多斯脸色微红地看完了视频，果断划走退出。 好在后面刷到的视频就没那么露骨了，看起来比较正经。利尔多斯看了一会儿，慢慢坐直了身体，又开始慢吞吞地做起了笔记。 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那他要从哪里抓呢？ 第41章 晚上八点，简容下楼觅食。 可能是午餐吃得太晚了，到饭点的时间他还不饿。七点多的时候，肠胃终于发出了饥饿的信号，迫使他进食。 不想再吃跟中午一样的东西，再加上附近有很多公司进而衍生出了丰富的小吃摊和路边小店，简容胡乱套了件外套，准备随便买点东西吃。 今天晚上那家他之前常吃的炒面摊好像还没来，他只能跟着人群选了一家好像是新来的摊。 等了好一会儿才排到他，简容夹了点常吃的配菜递给老板。 老板熟练地翻炒，没过多久他的那份炒面就新鲜出炉，打包盒被塞得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简容接过打包盒，扫码付钱离开。 回去的路上，香气不断地从手里的盒子里溢出。闻起来不错。简容想。希望不要踩雷。 回到家，脱掉鞋和外套，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里，简容拆开一次性筷子，夹起面条凉了凉放进嘴里。 居然还挺好吃的。 而且甚至感觉比之前他常去的那家还要好吃一点？怪不得这么多人排队，看来群众的眼光还是雪亮的。 一边吃着迟到的晚餐，一边简容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自从江子楷到这个城市工作之后，大概是异乡遇故知的机会难得可贵，他们聊天的频率比之前上升不少。 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江子楷在说话。并非是简容不想跟他聊天，是江子楷的生活丰富，他又是个非常健谈且善于发现生活中趣事的人，跟他相比，简容的生活称得上是枯燥无味，每天几乎是两点一线，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宿舍，只有小部分时候会出门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这会儿，他打开微信，江子楷果然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说他今天遇到的一只社恐小狗特别好玩，有点像简容。 简容回以一个挠头的表情包。 自从上次猫咖一别之后，他的前一任“相亲对象”于恬就很少跟他联系了，大概是他上次说的话太过直接，对方可能觉得他太过自作多情吧。 那之后外婆絮絮叨叨地说了他好久，大致意思是条件这么好的姑娘他都不抓紧，以后再想找这么合适的就难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说起了他妈，言语略有责怪，意思是恋爱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也不上点心。 简容随意敷衍过去了。 其实简容见到外婆外公的机会很少，一两年才在过年的时候见一次。因为失去了部分记忆，简容对于幼时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记忆非常模糊以至于相处间总不是很亲昵。 但奇怪的是，他总觉得他的母亲跟外婆外公的关系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融洽。通过读书的时候母亲耳提面命地对他说过的一些往事和过年时偶尔听到邻居朋友的一些只言片语，他猜测母亲是因为父亲和自己对外婆外公产生了隔阂。 母亲当年适龄时，外婆外公给她介绍了许多相亲对象，但她唯独看上了一个外乡人。父亲和村里人都不看好，但是她很坚持，就算婚礼简陋就算父母反对而没给她多少嫁妆。结后不久，父亲母亲一起离开家乡打工。 一开始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虽然累，但是他们仍兢兢业业地打工赚钱来经营自己的小家，过年时候还带了不少钱回家。 很快他们有了孩子，也就是简容。照顾孩子是一件费钱又费时的事情。母亲坚持了几年，最后还是把孩子送了回去让父母养。 然而，隔阂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并且无法修复了。 父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和厂里的女同事勾搭在了一起。母亲很失望，然而更让她失望的是，她的父母对她更多的居然是种高高在上的得意：我早和你说了，那人靠不住，你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后悔也来不及了，早听我的多好。 好像她的婚姻失败是一场预言，只是为了证明她父母是多么正确多么不容反驳。 另一方面，据母亲所说，她又发现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父母家里常常生病，似乎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正好孩子也大了，于是她破釜沉舟，决定自己带着孩子继续外出闯荡。 然后她就开始阐述自己一个人养孩子有多么多么辛苦多么多么费钱，说要是简容不好好学习就干脆早点辍学去打工。 第44章 简容很害怕母亲说这样的话，他也真的害怕母亲会这么做，毕竟母亲真的撕扯过自己的作业本。他不明白，明明当时在医院里说要带自己离开时那么温柔，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凶呢。 上大学之后，他母亲的相处勉强融洽起来。他瞒着母亲干了很多兼职，也不再向她要生活费。大三时大家都面临毕业去向的选择，是考公、考研还是就业。简容本来考虑过是不是可以再读研深造一下，但母亲听了之后脸色略有为难。 她希望自己早点出去赚钱。 简容最终还是选择了就业。工作第一个月，试用期，工资到手4500，去掉房租水电、吃饭以及家具置办，剩下的钱少得可怜，简容便也没有给母亲打钱。然后第二个月，母亲便质问他为什么工作了不给自己打钱。 简容很难形容内心的感受。他解释了一下原因，然后没说其他的，默默每个月打钱回家。 大概由于自己的婚姻并不幸福，母亲倒是没太约束简容这方面的规划，只是跟他说遇到喜欢的女生可以自己看着办。 回完消息，简容又翻了翻朋友圈，发现一个高中同学就在今天订婚了，在朋友圈里发了九宫格订婚照。 简容有点惊讶，正翻看着订婚照时，微信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利尔多斯：吃饭了吗 简容回到：吃了，怎么了？ 利尔多斯：想问你这附近哪里比较好吃，最近吃到的东西都很难吃。 还配了个微信原始黄脸向下撇嘴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简容觉得有点好点好笑，并且回想起自己当初也在附近踩了不少雷。于是他思考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给利尔多斯发去几家店铺名，还说了几家路边摊。 利尔多斯：好。 利尔多斯：有几家不知道在哪里，下次一起去吗？ 简容沉思了几秒，答应了。 沉思的几秒里简容想了几件事情：第一，找不到地方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第二，这句居然也不是祈使句诶，是个问句，看来李尔的社交能力有所提升。简容对此感到欣慰。 这个“下次”来得很快。 周一早上碰到李尔时，他就提出来今天能不能带他一起去吃饭。 简容想了想，说：“不加班的话可以。” 李尔：“那到时候你微信跟我说下吧。我等你消息。” 简容“嗯”了一声，心里浮现一种浅浅的微妙感。 原因无他，李尔这话说得太正常了，以至于有那么一点不正常。其他人说这句话简容丝毫不会放在心上，但放在李尔身上，总有种淡淡的“社交障碍的孩子终于正常说话”的即视感。 也许是第一印象作祟。简容默默在心里催眠自己，可能是自己狭隘了，先入为主在脑子里给了人家一个不会说话的初始设定。 今天不会加班。 简容在下班前给李尔发了消息说明了这件事。 李尔秒回了一个“好”字。 下班时简容果然又在公交车站看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李尔。 简容对他礼貌地笑笑：“你下班还挺准时的。” 李尔看着他“嗯”了一声。 简容翻看着手机，问他：“你看下等会想吃哪家？” 李尔很自然地凑过来低头看他手机，说了句“都可以”。 “那就先去这家面馆吧。”简容指了指手机上的那家店铺，抬头问他，“可以吗？” 一抬头才发现俩人的距离靠得有些过于近了。 见简容抬头，李尔把眼神从手机上移开，对上了他的视线。 由于李尔弯腰低头的缘故，这次的对视不再是像前几次那样的令人感到压迫感十足的俯视姿态了。但出现的另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感觉。 李尔的眼神很专注，好像有股穿透力，让简容的心莫名跳了一下。 他的瞳孔很黑。简容想。 “可以。”李尔道。 “车来了，走吧。”余光看到了公交车，简容往前走了一步，对李尔道。 “等会要多坐一站下车，离那家店更近一点。”车上，简容小声对李尔提醒道。 李尔乖乖点了点头。 下车之后又走了一段路，到店里的时候刚好是饭点，里面热闹得很，简容挑了个边上的位置坐下，给他介绍菜单。 说了一大串，李尔最后问了一句：“那我点哪个？” 感情自己说了这么多他一点想法都没啊！ 无奈，简容只能一手包办了。 “葱和香菜要吗？” 李尔：“都不要。” 简容看了他一眼，“我也都不要。” “你也不吃葱和香菜吗？” 李尔：“嗯，不好吃。” 简容莫名笑了下，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幼稚的直接。“这么巧，我也不吃。” 李尔：“嗯，是很巧。” 第42章 等面上来的空闲，他们闲聊了几句。 李尔问他：“你经常加班吗？” 简容想了想，答：“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加。你呢？” “我也差不多。” “有时候加班倒是其次，主要是心累。”一说起这个话题，简容就一肚子的火，没忍住继续说了下去。 李尔支着脑袋看他：“怎么了？同事欺负你吗？” 欺负这个词虽然用得有点微妙，但简容没把关注点放在这俩字上，而是前面两个字上，一下子就来劲儿了。 简容拧起眉，正想说什么，又谨慎地看了一圈周围，这才放低声音说：“多的是傻*同事！” “怎么了？” 简容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刚好今天就有个现成的素材，他叽里呱啦就是一顿输出。 李尔皱眉：“他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就是说啊，而且我跟你说，他……” 话说到一半，面上来了，简容先是把没说完的那部分话说完了才动筷子。 “怎么能这样推卸责任？”李尔等他动筷子了才开始拿起筷子。 吃到一半的时候简容又说起同事b的事迹。 吃完饭，简容又开始说起公司的一些奇葩制度。 结账完出门的时候简容已经吐槽了一箩筐，小风一吹，顿感神清气爽。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吐槽了。工作积累的负面情绪越积累越多，有些话没办法跟同事说，因为不知道同事背后跟别人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可不可靠。 对着公司以外的人就不用考虑那么多，虽然有些工作上的事情可能需要解释一下他才能听明白，但好歹是没有风险。 吃完饭李尔很自然地走到简容身边，准备跟他一起回去。 “你回去也是走这个方向吗？” “嗯，顺路。” 吃饭加吐槽，花的时间有点长了，还是春天，早晚都还有点冷。 好在简容已经有了经验，这几天特意加了衣服，并没有再次出现上次那种冷得打喷嚏的情况。 他看向李尔，李尔还是只穿了两件衣服，看起来单薄得很，让他怀疑他俩是不是处于两个季节。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简容真诚地发问。 李尔摇摇头，向他伸出手。 简容在他掌心上捏了一下，又是熟悉的火热，甚至比他穿了这么多件衣服的手还热。 “厉害。”简容感叹道。 “你应该多穿点。”李尔低头看了看掌心，搓了搓掌心遗留下的凉意，“你的手很凉。” “我穿得够多啦。”简容笑起来，“我已经是我们办公室穿得最多的人了，再加就太奇怪了。” “你不要管别人。”李尔看起来并不认同他的话，“你应该以自己的感受为最重要的指示，别人的想法并不重要。” 简容倒是没想到他突然一下子扯这么严肃，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太在乎别人了，多想想自己吧。”李尔继续道，声音模糊在路边摊的吆喝声中。 简容的笑一下子僵住了。类似的话前不久他才刚听江子楷说过，没想到又会在李尔这里听到。 他真的有那么不在乎自己吗？连这么一个和自己接触不算久的人都这么评价自己。 “没有吧。”沉默了一会儿，简容试图装作无所谓地笑笑，“哪有那么夸张。我是真的穿得够多了，是你太热了。” 李尔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好了，我马上到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顿了顿，简容又道：“明天见。” “明天见。” 回到家里关上门，简容默默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一瞬间，他感觉李尔是想说什么的，但是又没说。 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总给他一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看透了的感觉，让他莫名心慌但又有种神奇的、类似期待的隐秘的好奇。 你在我身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 第45章 后面几天简容抽空带李尔把自己给他介绍的那几家店都尝了一轮，然后惊讶地发现他俩的口味居然惊人地相似。 简容非常吃惊，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也能说得过去，但这么多次下来，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啊？ 有一次简容实在没忍住，问李尔他不喜欢吃哪些东西的时候，李尔报出来的那些食材让他觉得这好像就是自己的自我介绍。 怎么做到的几乎每一样都一样呢？ 太神奇了，亲兄弟都不一定能饮食习惯一样，何况是陌生人，简容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他，很有品位！ 简容决定收回50%对李尔的初印象偏见，跟自己吃一样东西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探索完简容甄选的几家店铺后，他们还试图尝试过其他一些没吃过的店铺，有的踩雷了，有的还可以接受。 而无一例外，每次简容觉得不好吃的时候，李尔也会表现出肉眼可见的嫌弃，而简容觉得好吃的时候，李尔也会给予认可。 口味非常合拍。 另一件合拍的事情是，有一些店铺桌上没有摆放热水，简容正想着要不要叫店员过来问下，李尔已经找到了热水壶拿了过来非常自然地要给他烫碗，还抽了几张纸给他让他擦桌子。 简容：！ 简容决定再收回40%对李尔的初印象偏见。 一个跟自己习惯饮食这么像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的！ 而且和李尔吐槽事情，李尔总会认认真真听完，然后跟他一起谴责他，情绪价值很到位。 几乎让简容忘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李尔是怎么语出惊人的。回到家简容回过神一想，李尔前后社交表现差异之大真是让人怀疑对面是不是去进修了什么社交礼仪培训班。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里转了一转，很快就跑没影了。简容本来只觉得李尔是个嘴坏的好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连嘴坏这个缺点都几乎要消失了，李尔在他心中已经快变成了纯粹的好人了。 但当这个纯粹的好人约他周末出去时，他还是可耻地拒绝了。 “我周末已经答应朋友了。”简容有点不好意思。 简容看到李尔的表情有一瞬间没绷住，又掩饰地扯了扯嘴角：“要去哪里玩吗？” “不是玩啦，我朋友在宠物店工作嘛，最近有员工离职了，周末又比较忙，让我过去帮下忙。” 李尔沉默了会儿，问他：“你喜欢小动物吗？” “喜欢呀。”说完简容又颇为无奈地笑笑，“可惜我一向就不讨动物们喜欢。” 李尔又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飘忽了一下，道：“那是它们没眼光。” 简容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这话说得……”简容摇摇头，“动物们哪知道那么多，就是单纯和我磁场不合吧。” 李尔低头转了一圈杯子，道：“会遇到喜欢你的动物的。” “真的吗？”简容托腮，“我确实没怎么遇到过。” “没遇到过？那你没养过宠物吗？”李尔道。 “没有啊。” “真的？一次都没有？”李尔追问道。 简容想了想，还真想起来什么，“哦，小时候帮邻居照顾过一阵子的小鸟，就是那种小小的玄凤鹦鹉。可惜那时候它也很排斥我，最后还是我妈在照顾。” 李尔低下头“哦”了一声。 简容好像看见李尔嘴角翘了翘，但李尔低下头的动作太快，他又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应该是看错了吧。简容想，这也没什么好笑的啊。 李尔再抬起头时脸上果然没什么笑容：“你可不要做老好人，别人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简容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解释道：“不会的，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他人很好的，大学时候经常帮我的。” 李尔偏了偏头，没说话。 简容思索了几秒，试探性地道：“当然你也很好，帮我很多次。他们店已经在招人了，不会一直让我去帮忙的。” 李尔眼神又飘了回来，抿了抿唇，“知道就好。” 简容反应过来，又笑了笑，“嗯”了一声。 “不过他找我帮忙我还有点担心呢，因为我不是一向不招小动物们喜欢吗，之前遇到的一些猫猫狗狗，有的脾气好的会躲开，脾气差的会夹着尾巴冲我叫。我还挺担心到时候给他们帮倒忙。” “不会的。”李尔道。 “希望吧。” 吃完饭李尔照例把简容送到他家楼下才回去，虽然简容说过几次不用这样，但李尔没听他的话，只说是顺路消食。 告别的时候简容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明天见”，反应过来明天不一定见之后又补了一句“下次见”。 李尔“嗯”了一声，看他上楼之后才转身离开。 因为第二天要去江子楷店里帮忙，简容早早就洗澡上床，准备睡觉了。 睡前他还有点兴奋和忐忑，不知道自己明天到店里会干什么，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希望不会因为自己惹出乱子。 不会的。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李尔的声音，他说得很笃定，好像这件事情是完全可控的，并且控制权是在他的手里任他安排一样。 但是，简容在心里默念了几声“不会的”，居然真的放松下来，慢慢进入了睡眠。 第43章 也许是潜意识里总有点担心，简容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好，夜里醒了一两次，看了眼表才凌晨三点，又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亮了，有微弱的光亮透过窗帘把昏暗的房间微微照亮了一些。 闹钟还没响，简容又看了下表，六点多了。他又闭上眼，闹钟在几十分钟后终于响起，简容眯着眼伸展了一下身体，起床。 到达江子楷的店时，距离他们的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店员已经到了大半，还有几个估计还在紧赶慢赶地过来。 人到齐后，江子楷简单跟大家介绍了一下简容，并安排了他今天的工作，主要是作为江子楷的助手以及给店里的小动物喂食之类。 “没问题吗？”等大家都去干活的时候，简容低声和江子楷说着悄悄话，“你也知道，我不讨他们喜欢……” “哎呀，当然没问题啦，说不定效果还更好呢。”江子楷捋了捋刘海，“而且就算有问题，我还在这儿呢，我可不是乱来的，我是真进修过的！” 这简容倒是相信，那天看见江子楷给比熊修剪造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做得还真挺有模有样的，后来一问，江子楷连宠物美容师的证都考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啥时候考的。 “周末一般会比工作日稍微忙一点。”江子楷道，“带宠物洗澡修造型的也会多一点，这个需要你帮点忙了，没事，我会教你的。” 第一位顾客很快就来了。她带的宠物是一只博美，需要洗澡加修剪。 小型犬一个人就能洗，这只博美非常乖，不吵也不闹，虽然稍微躲了几下，甩了几下毛，但都属于正常情况。 吹毛的时候它有点慌张了，爪子扑腾着要挣扎。江子楷示意简容上前一点试下，简容上前几步，正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手，就见那只博美慢慢就不挣扎了，还往江子楷的方向缩了缩。 简容：…… 江子楷哈哈笑起来：“很好，很有用！” “这夸奖听了真让人开心不起来。”简容幽幽道。 洗了两只小型犬之后，店里来了个大家伙。一只阿拉斯加。 这一看就不是个容易的活。 主人进来的时候是半拖半抱把狗带进来的，好像下车之后狗差点溜走。 阿拉斯加看起来非常不情愿，进来就先“嗷呜”了两声。 主人给他脑袋不轻不重地来了两下：“别嗷了，你躲不过了，臭死了，今天一定得给你洗上。” “这么大的狗能洗吗？”主人抬头，一手还勒在狗脖子上，眼巴巴地看向江子楷。 “不咬人吧？”江子楷先确认了一下。 “不咬人的，就是闹腾又爱叫。” “能洗。你这个得费点时间昂，起码俩小时。” “明白明白，好了你打我电话吧。”主人又把阿拉斯加拖了进去，交代了一下就走了。 主人走之后，那只阿拉斯加又开始嗷呜嗷呜，江子楷凑近看了眼，揉了揉它的脑袋，拿起了工具，“别嗷了。” 江子楷先是给他修了修脚毛，修到一半，他把简容叫了过来。 “怎么了？”简容看它情绪暂时挺稳定的，没走太近。 “你过来点嘛。”江子楷向他招手。 简容无奈，上前几步，阿拉斯加微微抬起头，又嗷呜了一声。 “臭不臭？”江子楷有些狡黠地笑道。 简容：“你就是让我闻下它臭不臭？” 江子楷点点头：“对啊。” 简容无语，走开去收拾洗澡池了。 第46章 修完脚毛，江子楷开始给阿拉斯加梳毛，中间它稍微挣扎了几下，但总体还算配合，就是真的挺爱叫的，是个话唠。 问题出在下水的时候。 把阿拉斯加进水池的时候还算安分，水一打到它身上它就开始挣扎加大叫，险些跨出水池，幸亏江子楷有先见之明，一把把狗头抱住了。 “快来帮我。”江子楷让简容赶紧过来。“我总算知道主人为啥说它闹腾了，原来是闹腾在这个时候啊，前面我还寻思呢，心想这不是挺配合的吗。” 简容走了过去，有点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他一走近，那只阿拉斯加却忽然又猛烈挣扎起来，还冲着简容呲牙。 江子楷没预料到这种情况，赶紧加大了力度把狗抱紧了。 果然，让简容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与害怕躲避相对的，不被小动物们欢迎的另一种呈现方式，抗争。 果然还是搞砸了。简容失落地想，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是该上前还是后退。 但是眼看那只阿拉斯加就要挣脱江子楷的束缚逃脱了，简容下意识上前也抱住了它。 上前的抱住的时候没想这么多，抱住的一瞬间简容才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情况不会更严重吧？ 但是，出乎简容的意料，怀里的狗几乎是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还瑟瑟发着抖。 “好了……？”简容有些迟疑地问道。 “好像是。”江子楷等了一会儿，让简容先放了手，然后看狗跟刚才一样乖乖呆着，才自己也松了手。 “这才乖嘛。”江子楷摸了摸阿拉斯加的脑袋，安抚了它一下，然后继续开始给他洗澡。 水落在身上的时候，阿拉斯加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可怜巴巴地轻声呜咽了一声，老老实实地不再动了。 “还得是你啊简容。”江子楷这下洗得轻松多了，“刚才我还吓了一跳。” “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它要大闹一场了。”简容也松了口气，“我就怕出现那种情况，有些动物的性格不可控，我担心我可能会让他们挣扎得厉害。” “别想太多，这不是没事嘛。”江子楷安慰他，“这么大的狗我完全可以控制住。再怎么说，两个人肯定比一个人要有用的，你还是帮了很大的忙的。” 你刚才明明差点就控制不住了。简容心道，但知道江子楷这么说是在让自己安心，便也点了点头，帮忙收拾起东西。 那只阿拉斯加安分下来之后洗得倒是挺快的，到了吹毛的环节，这就需要两个人一起了，因为它那毛量实在是太多太厚了。 “你信不信等会肯定毛满天飞了，跟下雪一样。”江子楷一边把绳子固定好，一边开玩笑道。 简容笑了一声：“掉毛这么夸张吗？” 江子楷笃定道：“你等会看着就知道了。” 简容和江子楷一人一个吹风机，江子楷边吹边伸手捋毛，果然跟他说的一样，空气中毛发乱飞，简容感觉吹了快一个小时才把狗吹干，此时沙发上已经肉眼可见好多白毛了。 “饿死了。”江子楷累得躺在沙发上，给主人发了张照片让他来把狗领回家。“等会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行。”简容道，“我先去给它们加点吃的。” 简容挨个在它们的食盆里加了粮和冻干，再加了点水。 加完吃的简容才察觉到好像有点不对劲。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还有几只狗冲他呲牙来着，今天倒是都无一例外地都往后缩了。 难道那几只已经卖出去了？简容试图回忆当时那几只狗的面容，但是实在没想起来，也分辨不出来店里的这些是不是有些已经被调换过了。 午餐时间，有几个店员点了外卖在休息区吃，江子楷带着简容出门，顺手把门上的“正在营业”换成了“休息中”。 “今天带你吃另一家好吃的。” 江子楷今天带他去的一家东南亚餐厅。 味道确实还可以。简容一边挑着葱一边想道。 江子楷看他的动作笑：“你搁这给葱军训呢？” 为了不粘连到筷子上，简容把挑出来的葱都挨个摆在了碟上，乍一看确实一个个还挺整齐的。 简容笑笑没说话，忽然想起了李尔。 李尔要是在，应该也会这样的。 这家店叫啥来着，下次可以带李尔来尝尝，也不是很远。 这么想着，简容拿出手机，打开定位，找到了这家店，发给了李尔，写道：中午吃了这家店，味道挺不错，下次可以来尝尝。 还顺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江子楷挑眉看了他一眼：“跟对象报备呢？” “朋友。”简容发完就把手机放下了，继续吃起来。 “我还想你小子恋爱了咋没告诉我，那我把你叫出来干苦力不是耽误你俩约会了吗？” “放心吧，没恋爱。”简容道，“你可以放心让我干苦力。” 江子楷笑了笑，“那我倒是希望你恋个爱约个会，跟我在店里吃狗毛算什么事儿呢？” “你这话说得。”简容都无奈了，“好像我俩是什么异食癖一样。” 江子楷又笑，笑完又道：“说真的，我真的建议你可以去恋爱了，我看你这个朋友就挺好的，还能发照片给人家，说明相处得不错啊，可以考虑发展一下。” “你就不要乱扯红线了。”简容扶了扶额头，“男性朋友。” “男的怎么了，现在同性都可以结婚了，你还歧视同性恋啊？”江子楷“啧”了一声，指责他，“你这思想还是不够先进啊。” “我不歧视。”简容拒绝这口大锅，“但不歧视又不意味着我就要随随便便和我的朋友恋爱吧。”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江子楷“哼”了一声，忽然凑过来，“说起来我好奇很久了，你的择偶观到底是什么，要求是有多高？你看你长得也好看的，怎么能做到单身这么多年？” 简容一手抚摸着玻璃杯形状崎岖的外杯壁，一手托着腮，“不高啊，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看感觉。” “感觉？”江子楷身体往后一仰，一针见血地评价：“听着跟‘随便’似的，看起来是无条件，实际上全是条件。” 第44章 简容试图反驳：“那也没有吧……” 江子楷盯着他，看他打算怎么狡辩。 “那爱情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吗？”简容思考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得说出这么一句看似冠冕堂皇的话。 “那爱情也是个人喜好之后的产物啊，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喜欢可爱的还是明艳的，喜欢长发还是短发，喜欢外向的还是内敛的……”江子楷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简容听得头都大了。 “要预先设定那么多条件吗？”简容茫然中表示怀疑，“难道你找对象都是按固定的模板找的吗？” “没有那么夸张，但我确实对另一半有最基础的一些条件，也确实会按那些条件来选择。”江子楷给他举例子，“比如，首先我是个异性恋，另一半必须是女性，其次，我希望她是个动物爱好者，还有呢，我希望她是温婉类型的，有自己的爱好和生活，不要过多干涉我的社交活动……” 说起自己的择偶要求，江子楷还真说得一套一套的，让简容想起来偶然在社交媒体上刷到过的那些相亲帖子，只不过江子楷说的基本都是一些性格方面的要求，还没涉及到金钱和年龄这些比较现实的因素。 简容：“说起来，你目前单身吗？” 江子楷默默转移了视线：“几个月前被甩了……” “怎么回事？” 江子楷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平常喜欢到处跑，但是她不喜欢我的那些活动，她就喜欢逛逛街做做美容啥的，后来她就觉得我陪她的时间太少了，就分手了。” 简容沉默了几秒，无力地安慰道：“那，那挺可惜的……没事，这个世界那么多人，肯定还有更合适的……” “没事，我已经放下了。恋爱又不是生活的全部。”江子楷这会儿说得倒是挺洒脱。 “那你还劝我恋爱干嘛？” “这不是怕你上班上傻了吗？”江子楷和他碰了碰杯，“看你这一脸苦相，不给自己找点事干给生活加点调料你迟早得郁闷死。” “别说了，已经快郁闷死了。”简容这么说着，但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周的生活，居然感觉过得还可以，心情比刚来那几个月好多了。 “那不赶紧的，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简容想了想，又退缩了，觉得好累好麻烦，还不如在家睡大觉。“算了，再说吧。” 江子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他摇了摇头。 吃完了饭，短暂回江子楷的专属办公室午休了一会儿，下午的工作就开始了。 工作之前，简容看了眼手机，中午的消息李尔还没回。可能周末在休息吧。简容心想，又收起手机。 第47章 下午的工作相当的顺利，每只宠物都乖乖的，不过有些是本来就乖，有些是被简容吓的。有几只大型犬因为体型太大，一个人洗不方便，江子楷就喊简容过去帮忙一起洗。简容的手一搭上去，它们就开始发抖。江子楷还以为是水开冷了，又把水温调高了一点。 一天好歹是这么过去了。 他们店晚上还要营业的，但江子楷让简容先回去了，说晚上他们自己来就行了。 简容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简容拿出手机翻看着消息。都要到晚饭的点了，李尔这会儿才回复他中午的消息。 简容莫名有些在意，但很快就被李尔接下来的消息占据了注意力。 李尔：晚上一起吃饭吗？ 李尔：突然想吃火锅了，有推荐的吗？ 简容手抖了一下，下午他还在和江子楷聊天说好久没吃火锅了，最近有点想吃了，江子楷还说下次他俩一起去。 结果转头李尔就对自己发出了火锅邀请。对于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下次”，当然是选择刚刚好也想去的李尔立刻去吃啊。 简容：吃。 简容：我家附近有一家不错，我去过好几次，我带你去。 李尔：好，我去你家楼下等你。 简容到的时候李尔已经在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李尔站在简容家楼下唯一的路灯下，灯光从上而下给他的脸落下一半阴影，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只不知道什么鸟飞了过来，落在地上，抬头好奇地看着他。 李尔对它发出一声类似鸟鸣的口哨声，小鸟退后一步，迅速飞走了。 小鸟走了，李尔便也有些无聊地转过身来，刚好看见了正朝他走来的简容。 他微微一笑，也迈步朝简容走去。 “回来了？”他轻声问，夜色好像模糊了他的音色，居然让简容听出了几分温情。 “嗯。”简容抬头看向他因为灯光而熠熠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里面隐含期待。“饿了吧？吃饭去。” 饭桌上，简容和李尔说起今天在宠物店帮忙的经历。 “早上先接了两只小狗，很顺利，他们挺乖的，也挺怕我的，我一靠近就不敢动力。后来来了一只大型犬，洗澡的时候突然挣扎起来了，我一靠近他居然挣扎得更剧烈了。我还吓了一跳，担心真的要压不住它了，结果上手一按试图把他按住的时候，他又乖下来了。” 简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你不知道，他冲我呲牙的时候我真的担心他挣脱然后咬我。” “不会的。”李尔信誓旦旦道。 “你怎么知道就不会了？”简容比划了一下，“那只阿拉斯加很大的！” “我知道的。”李尔又道，“我有魔法。” “预知未来的魔法吗？” 李尔先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是保护你的魔法。” “……” 啊？简容有点耳热。这句玩笑话李尔好像说得很认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烟雾缭绕的原因，眼神也堪称温柔。 简容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尴尬，“那我就谢谢你保护我了……” “不用谢。” “嗯……这个已经熟了，可以吃了。”简容给李尔夹了几块肉。想起什么，简容又提醒道：“有点烫啊，你小心一点。” 李尔也想起来那次有点尴尬的经历，顿时脸色也有点微妙起来，“好。” 简容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怎么样？” “好吃的。”李尔道，“调料也好吃。” 简容顿时有点得意地挑起眉来，那是他调的独家秘方。“那是！” 晚餐结束，李尔照例把简容送回他小区楼下。 正打算告别离开的时间，李尔忽然道：“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下。” “怎么了？”难得听他语气这么严肃，简容也小小慌张了一下。 “我是利尔，不是李尔。” 简容反应了一秒才恍然大悟道：“我一直把你的名字记错了？！” 李尔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天哪，人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简容慌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先入为主了，你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锋利的利，尔是对的。”利尔低头看他修改自己的备注，语气低低的，简容莫名听出一丝委屈。 要死了，这么久了，居然连人家名字都没叫对过，一次都没有，还当初被纠正！简容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对不起，当时太想当然了。”简容十分不好意思地和利尔多斯道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多久。”利尔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点委屈。 “都是我的错。”简容手忙脚乱地翻了翻口袋，遗憾地发现啥也没有，“原谅我好不好？” 利尔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下次请你吃饭好不好？”见利尔仍不说话，简容又伸出一根手指，“请你吃两顿！” “不用了。”利尔脸色已经逐渐和缓下来，“你改过来就好了。” 这么一说，简容更加不好意思了，多好的人啊，自己只是道了几句歉就哄好了，换成江子楷那种性格的人，一顿饭肯定是少不了的，之后还会在各种场合翻出来公开处刑。 “那你下次有啥事随时找我帮忙。” 利尔想了想，点了点头，神色更加满意，“好。” 回到家，简容休息了一会儿就拿了衣服准备洗澡，洗到一半，还是没忍住，发出了懊悔的声音：“这也太尴尬了吧！” 一个人又默默尴尬了一会儿，简容忽然想起自己当初戳穿利尔微信名延伸含义的事情。 报应来了。 以前是自己让利尔尴尬，现在轮到利尔让自己尴尬了。仔细消息，好像还是利尔那个更尴尬一点，自己这个只是两个人知道，他那个应该绝对不止两个人了…… 想到这，简容没忍住又露出了点笑容，但很快又憋了回去。这是你幸灾乐祸的时候吗！简容严厉谴责自己。做出这么没礼貌的时候之前居然还嘲笑人家之前做的事情，简直更没礼貌了！ 洗完澡，简容又玩了会儿游戏，终于把这件事情忘了，但是在快睡着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又冒出利尔委委屈屈的声音：“我是利尔，不是利尔。” 简容：“……” 好的我已经知道了！不要再说了！简容猛地翻了个身，试图靠这个行为把脑子里的声音甩出去。 第45章 第二天简容依旧倔强地去江子楷的店里帮忙了。今天也延续了前一天的幸运，来的猫猫狗狗们都非常配合，尤其是在简容旁边，看得江子楷又一次发出感叹：“要不你转行开宠物店算了，我看你真挺适合这行的。” 简容真的思考了一下，“你说得其实也有道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简容突然背后一凉，手下的猫也忽然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简容怕它冷到了，赶紧放弃思考，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中午江子楷又带了换了一家餐厅吃饭，简容下意识又给利尔发了个定位和照片，权当存档记录美食了。 简容吃完饭了利尔还没有回复，他盯了一会儿聊天框，把手机放回兜里。 周末中午，难道还在睡觉吗…… 下午的工作也很快结束了。坐上车之后简容拿出手机，江子楷给他支付宝转了一笔钱，而利尔居然还没给他回消息。 简容莫名有点不开心。 他盯着聊天框看了一会儿，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息屏他才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没过多久，手机振动了几下。简容低头看向手机，是利尔迟到半天的微信消息。 简容看着他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弹出，一时间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才打开来看。 利尔：看着好吃，下次带我来吗？ 利尔：结束了吗？ 利尔：吃饭了吗？ 利尔：晚上想吃什么？ 吃吃吃，怎么就知道吃。不知道为什么，简容内心突然冒出这句话。除了吃，没别的话要说了吗。 简容等了等，只等到了利尔的表情包。 一只漆黑的卡通乌鸦睁着个大眼睛歪着头，一副乖乖等待的模样。 还挺可爱的。而且，好像莫名和利尔挺搭的…… 简容脑补了一下利尔睁着个大眼睛歪着头的样子，感觉怎么想怎么怪，没忍住笑了。 边笑他边回复利尔的消息：中午的消息你怎么现在才回我。 头顶“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对面发来一张可怜巴巴的卡通乌鸦的表情。 利尔：下午加了会儿班。 好吧，简容瞬间就原谅了利尔。原来是被资本家奴役去了，那不回消息也很正常。 简容：现在结束了吗？ 利尔：嗯。 简容：可怜，晚上去点吃肉补补吧。 第48章 利尔：好。 在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利尔多斯又已经等在楼下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子。 见简容来了，他眼睛亮了亮，又微微垂下眼，故作不经意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什么……”简容看见了纸袋的logo，微微睁大了眼睛，往里一翻，是他们家招牌泡芙和新品薄荷蜜瓜软酪。 我去！简容很震惊，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利尔看似寻常的表情。 “怎么了？”利尔微微挑起眉，看起来好像有点疑惑，“你不喜欢吃吗？”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简容简直匪夷所思，他只是在昨天晚上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了这家店的广告，看了新品觉得这个颜色很特别，有那么一点点想尝试，那家店不在配送范围，他又有点懒得去那么远，便想着算了。 他就那么一想！为什么利尔今天就买到了！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巧合吗！难道那该死的大数据已经这么精准了，直接把自己的喜好往利尔手机上推？ 听到简容的回答，利尔多斯嘴角没忍住得意地上翘了一下。“你猜？” “那家店的广告也推送给你了？”简容合理推测。“这也太巧了吧，我昨天也刷到这家店的广告了，还想着要不要尝尝，但是看了下外卖平台，配送不到我家。” “你居然也想吃吗？果然我们俩的喜好还是太相似了！”简容有点兴奋，眼睛都显得亮晶晶的。“快走，去店里坐下尝。” 点完菜，利尔照例先帮忙擦了一下桌子和烫了一下杯子。简容等他弄完了才迫不及待地把东西拿出来，放在中间：“尝尝！” 俩人一人一个，咬了一口，同时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吃的！” 薄荷的清爽混合着蜜瓜的清甜和奶油的甜腻，融合得恰到好处，还夹杂着几个啵啵，咬破之后又是另一种甜味。 好吃的！ 利尔又回味了下，品尝出了这味道和上次那呛人的牙膏是一个味道，但是淡了很多，这个味道就刚刚好。 味道是还可以，但是其实利尔多斯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简容看起来很开心，眼睛都亮晶晶的，很好看。尽管不明白，但是利尔多斯看着他亮亮的眼睛，心里也涌上一阵很奇怪的情绪，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而且还莫名有种扑腾一下翅膀的冲动，被他努力忍住了。 最后利尔多斯买的那些小甜点被简容非常公平地平分了，利尔多斯试图劝说自己不需要这么多，但还是被他强硬地安排了。 好吧。利尔多斯非常自然地转换思路，被自己投喂给简容的东西投喂了，怎么不算是一种投喂呢？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接受了。 - 利尔多斯最近又有新的烦恼了。 按理说，目前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照他的计划进行。在他的努力下（指天天偷窥、对着答案抄作业），他的简容的关系突飞猛进，不仅做到了经常约着吃饭，还能经常微信聊天，成功在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微信好友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利尔多斯是只鸟的时候，简容看不到他，于是他就能非常顺利地观察（偷窥）他的生活，以此来描绘自己和简容非常“合拍”的巧合。但当他们关系真的好起来之后，与此同时，他们的微信聊天也增加了。 但是利尔多斯不能一边偷窥一边用手机回复简容！一个原因是利尔多斯的大爪子暂时还很难完成在手机上打字这种高难度动作，另一个原因则是简容看不到利尔多斯但是能看到手机哇，如果利尔多斯可以做到鸟爪打字，那么简容就会发现家里有一只悬浮着、自己打字的手机。 多诡异！ 这样的话，如果要做到准时回复消息，利尔多斯就得保持人身，但是保持人身就意味着不能随时观察（偷窥）简容了。如果不能随时观察，那他可能就没有办法立马知道简容最近喜欢什么，而且这个观察的习惯利尔多斯保持了很多年，一时之间他很难舍弃掉。 于是，利尔多斯陷入两难的局面，非常纠结！ 怎么办啊，变成鸟就无法秒回简容，变成人就无法随时观察简容。 利尔多斯实在没能想出两全的办法，只能选择在和简容聊天时回家变成人，不聊天时又变成鸟飞回去。 但他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为什么他不能直接住在简容家里？利尔多斯发出灵魂拷问，像小时候那样，那样根本就不用管那么多事情了，他既可以随时观察简容，又可以随时和简容聊天，不论线上还是线下，多完美啊！ 可是这个完美的计划暂时没法开展。这真令鸟沮丧。 要怎么做才能和简容住一起呢？利尔多斯试图思考出一个答案。 利尔多斯还没思考出答案，就遭遇了新的困境。 那一周简容被排了夜班，于是利尔多斯没办法再跟他一起上下班了。刚开始还好，但是后面几天简容就不怎么回他消息了，总是隔很久才回。白天简容总是在睡觉，晚上又要去上班。利尔多斯心想那不回也正常。 但是有一天晚上，简容夜班回来，门一关上，眼圈就红了，紧接着眼泪就滴下来了。 利尔多斯吓得毛都炸开了，在简容身边张着翅膀走来走去，急得手忙脚乱。 简容默默靠着门蹲下，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里，利尔多斯只能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 利尔多斯急得要命，忍不住开始啄他的手臂试图让他抬起头来。 但简容好像没有察觉到这微弱的疼痛，只是紧紧攥紧了双手，指尖都捏得泛起白。 利尔多斯实在没有办法，这样的他做不了任何事情，只得拍拍翅膀准备换个身体再来。 火速回基地随便套了件衣服，利尔多斯又出门了，一路飞奔，到简容家门前他气喘吁吁。 他做了个深呼吸，让呼吸平复了一点，然后敲了敲简容的门。 利尔多斯听到里面简容站起身的声音，还有他吸鼻子的声音。 简容擦了擦眼睛，从猫眼里看到了利尔多斯。他看起来呼吸还有点急促，像是剧烈运动过。是有什么急事吗？简容这么想着，打开了门。 “怎么了？”他小声问。 楼梯的声控灯还亮着，把简容微红的眼眶和委屈的眉眼照得一览无遗。 声控灯暗了下来，一切归于黑暗。 简容的房间根本没开灯。 “你一直没回我消息。”利尔多斯缓缓开口，声音放得很低，像是怕吓到此刻显得有点易碎的简容。“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简容道。“上班呢。” “嗯。”利尔多斯应了一声，“我能进去吗？” 简容犹豫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扰。 但是利尔多斯很轻很轻地又问了他一遍，问他“可以吗”，像一片羽毛那样轻，让他觉得好像让一片羽毛落在自己身上好像也是可以的。 简容默默打开了门，把他放了进来。 他又关上门，正准备开灯给利尔多斯倒杯水时，摸向开关的手却被准确无误地按住了。 “没事。”利尔多斯轻轻说，“暗着吧。” 适应黑暗之后，房间其实并没有那么昏暗，有隐约的灯光从窗外透进来，微微照亮了这个有些狭小的出租屋，也让简容能看清一点利尔多斯的轮廓。 “我只想来陪陪你。”搭在他手上的那只手缓缓往上，扶住了他的肩膀，依然是带着灼热温度的掌心，像是某种温暖的依靠。 简容本来没想那么脆弱的，但是他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第46章 简容不想让利尔看到自己这副软弱的样子，扭过头伸手擦了擦眼泪。只是眼泪一刻不停地往下落着，擦也擦不干净。 简容索性破罐子破摔，又靠着门蹲下，把脑袋塞进了膝盖里。 他尽力不发出丢人的呜咽，只是吸鼻子的声音实在忍不住。 他听见耳边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利尔多斯在他身边蹲下了，手搭在自己的背上，很暖和。 利尔多斯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待在他身边，偶尔动作很轻地摸摸他的头。 简容蹲累了，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了。利尔多斯也有样学样地坐下。 哭了一会儿，简容稍稍冷静下来了。 “现在几点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亮了屏幕，手机亮起的一瞬间他颇感不适地眯了眯眼睛，一点四十了。 他把手机随意地丢掉一旁，又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眼泪和鼻涕。收拾一会儿，让自己勉强体面之后他才抬起头开口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出口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狼狈，声音都哑了，甚至还有点没能压抑住的哭腔。 简容扁了扁嘴，感觉眼里又要冒泪花了。 “担心你。”利尔多斯原本放在简容头上的手因为他抬头的动作落到了脖颈上，他顺势轻轻摩挲了一下，言简意赅。 第49章 “大晚上的，”简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平静下来，“还不睡觉吗？” 利尔多斯只是继续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后颈。是夜风不温柔，把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吹得冰凉。利尔多斯觉得凉凉的很舒服，但是又想让他不要那么冰凉。 这么细，这么脆弱。利尔多斯想，好像轻轻一握就能控制住、就能让他无力挣扎。 见利尔多斯不说话，简容偏头看他。简容并不知道利尔多斯的夜视能力非常出色，这种程度的黑暗在他眼里与白天无异。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在这个时候面对他。 用一种非常可怜可爱的表情。 虽然他大概自己并不知道。 但利尔多斯很清晰地看到，看到他略显红肿的眼眶、非常不开心拧起的眉毛、因为难过而紧紧抿着的略微有点颤抖的嘴唇、泪光闪闪的眼睛，以及简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带着期待的依赖。 利尔多斯想起了小时候简容的那一次哭泣。那一次简容也哭得非常伤心，小小的脸上都是泪水，自己好心蹭了他几下安慰他，反倒被他拿起来用来擦眼泪了。 当时他挣扎了一下，他是可以挣扎出来的，如果他不愿意被这么对待的话。但是他最终没有。 当时简容还哭着问他，问他为什么不能变成超大一只，为什么小得连眼泪都擦不干，为什么不会说话。 他现在已经变得超大了，也会说话了，也可以帮他擦眼泪了。 如果简容要他的翅膀擦眼泪的话，其实他也愿意的。 但是他还是希望简容不要哭了。 简容看不太清利尔多斯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利尔多斯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不安且疑惑地用手抓紧了自己的衣摆。 “嗯。”利尔多斯应了一声，“你不也没睡吗？” “我那是在工作……”简容小声解释。 “我担心你。”利尔多斯又重复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很多啊。”在这样的夜晚里，大声说话是不允许的。利尔多斯把声音放得很低，几乎像是亲昵温柔的耳语了。“担心路上不安全，担心饿了没东西吃，担心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反抗，担心难过了也不跟别人说。” 简容又把脸往手臂里塞了塞。情绪波动之后，他的脸颊温度仍未下去，温热得有点滚烫了。 “不用担心。我可以处理好的。”简容瓮声瓮气道，“明天醒来就好了。” “真的吗？” “真的。” “那你还会哭吗？” 简容梗了一下，违心道：“不会了。” 利尔多斯冷酷地戳穿了他：“撒谎。” 好凶。简容非常没有道理地又委屈起来，他不说话，只是眨了眨眼，又悄悄滴下一滴泪。 利尔多斯伸手抹掉了那一滴泪。“又哭。”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简容却仿佛被戳中般从里面听出点得意来，顿时更生气了。 “那我能怎么办嘛！没有人能接受我的改变！他们只希望我维持这样的生活，根本不在乎我开不开心！”简容别过头，死死咬住颤抖的唇。 “他们是谁？”利尔多斯又向他靠近了一点。 简容又不说话了。 利尔多斯此刻只能厌恶自己没有办法分身，没有办法做到一天24小时都跟在简容的身边，掌握他的一切信息。 他真的不知道简容今天是为了什么痛苦。 但他又无法忍受在简容身边安插别的黑雾生物去监视他——他不愿意有除了自己外的其他生物这样如影随形地跟着简容，目睹一切。 “他们不在乎你，你也不在乎他们不就行了？”利尔多斯又道。 “不可以的。”简容摇摇头，“没有办法不在乎。” “他们不在乎我开不开心，只在乎我看似体面的工作、每个月打过去的钱，痛苦是正常的，是不可以逃避的，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和选择，任何条框以外的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语义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说。 他怎么说，怎么说他讨厌现在的工作，讨厌义务加班，讨厌复杂的职场关系，讨厌几乎每天都要跟不同的部门扯皮，讨厌母亲每个月定时催促自己打钱，讨厌偶尔跟母亲说起自己最近的心情时得到的回答： “你已经够好了，谁不辛苦，那谁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也才拿三千。这么好的工作，辞了大家都会骂你蠢的。你不干这个你还能干嘛？我辛辛苦苦养你到这么大你就准备啃老了？” 说来可怜，他无法接受令人讨厌的工作，但更令他难过的是，他发觉没有人完完全全地爱他。 “我感觉我在他们眼里更像个工具还不是人。”简容喃喃道，“是已经写好既定程序的工具。我只要按着既定程序走就可以，不需要改变，就算痛苦也不需要改变。” 利尔多斯似懂非懂：“为什么就算痛苦也不需要改变？” “不在乎你的痛苦的人就是不在乎你。”利尔多斯感觉很费解，“你到底为什么要管那些人呢？” “可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简容声音闷闷的，“根本没有纯粹的爱。” 爱？ 利尔多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字。 爱是什么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根本不存在吧。”简容道，“如果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做不到的话，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关系能做到。” 说起来好笑，他脑海里对母爱的印象只剩下，十几年前母亲在乡下的医院里，问自己愿不愿意跟他走。 此后好像再也没有了那样的温情。 利尔多斯努力消化着简容的话。他其实不太能明白，但是…… 如果亲人是指那些让简容这么难过的那些人的话，他觉得自己能比他们做得要好得多。 但他还没明白爱是什么，所以暂时没有办法给出承诺。 利尔多斯还没琢磨出来个所以然，忽然感觉身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然后肩膀一重。 简容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利尔多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低头静静盯着他的睡颜。 大概是今天过得太不开心了，睡着了都还微微拧着眉。 利尔多斯等他睡熟一点了，动作很轻地把他抱起来脱掉鞋袜放到床上。怕吵醒简容，利尔多斯只帮他脱掉了外套和外裤。 想了想，利尔多斯又打湿了毛巾帮简容擦了擦脸，然后帮简容盖好被子，自己也顺势脱掉衣服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利尔多斯伸手轻轻摸了摸简容的眉心，但仍没能抚平。 他只得放弃，默默地一点点越靠越近，然后把自己的脸贴在了简容的脸上，轻轻蹭了蹭。 柔软的。 利尔多斯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没忍住又低下头贴了贴脸颊，碰了碰额头和鼻尖。 如果简容能变得像他小时候那么小就好了。利尔多斯想，这样他就可以把简容带在身边，让他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管也不用哭。 简容睡梦中翻了个身，下意识寻着温暖的方向过去，钻进了利尔多斯怀里。 利尔多斯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双手都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犹豫半天只是轻轻放在了简容的肩膀上。 简容又睡过去了。利尔多斯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觉得肩胛骨痒痒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很想变成鸟，然后用自己的大翅膀把简容一整个都裹进去。 简容的呼吸越来越均匀绵长，已经看样子已经陷入安心的熟睡，他的脑袋埋在利尔多斯身前，不知道什么时间起，紧皱着的眉心已经松开了。 利尔多斯胡思乱想着，也缓缓陷入沉睡。 第47章 简容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心，梦里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团棉花，柔软温暖又安心，醒来时他还有点怀念那种感觉。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的被窝有点太温暖了，手掌下的质感，也很不对劲。 简容发现自己缩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睡觉的。 一个，男人。 他两眼一黑，颤颤巍巍地抬头，发现是一张熟悉的帅脸。 是利尔啊，那没事了。 哪里没事了！ 简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从对方怀里退出来，睡足了的脑袋总算回忆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要死了。 简容生无可恋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太丢人了。 怎么会哭成那个稀烂样子？自己哭成这样，居然还真的把人放进来看自己笑话，更可怕的是，居然还直接哭睡着了。 简容只记得自己昨天说着说着感觉脑袋很晕，然后下一秒就不省人事了，估计又是利尔把自己搬上床的。 认识才多久啊，感觉被搬上床已经是熟门熟路的事情了…… 第50章 简容又看了一眼利尔熟睡的脸，又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画面。 他那时候真的是神志不清，怎么又哭又说那些话，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把自己的痛苦这样袒露出来，没人会对他那些弯弯绕绕的悲观情绪感兴趣，只会让人决定厌烦。 但是……尽管昨天自己这么失态，利尔表现出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让他感觉到一种……好像被珍视的温柔…… 珍视这两个字出现在简容脑海的时候，简容不禁一阵耳热，感觉这两个字有一种不该出现在他俩身上的暧昧，暧昧到让他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想都感到一种难言的别扭。 简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现在几点了？ 昨天是他夜班的最后一天，为了调作息，从今天开始可以休息两天，但是今天对利尔来说还是个工作日啊！他不会迟到了吧？ 简容看了眼闹钟，脸色大变，都大中午了！他也顾不上尴尬了，着急忙慌地赶紧把利尔摇醒：“利尔！醒醒！中午了，你是不是旷工了！” 利尔多斯被他摇醒时还睡眼蒙眬的，反应了几秒才清醒了点，嘟囔了一句：“不去上班。” “啊？你请假了？” 利尔多斯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又过来拉他的手，迷迷糊糊道：“困……” 见他困成这样，简容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昨天因为自己利尔多斯估计很晚才睡，他也有点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又睡在自己床上了，估计是太晚了利尔也困了才这样的吧。 利尔没怎么清醒，可以继续睡，但自己既然都醒了，就不好意思再继续这样睡在一起了。 简容这么想着，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利尔怀里拽出来，谁知道利尔抓得很紧，自己轻轻一扯根本扯不动，正想用力点扯，却不小心把他吵醒了。 利尔多斯挣扎着睁了睁眼，反手把他的手臂又往怀里塞了塞，喃喃道：“不要动……你睡会儿……” “我就不睡了吧……？”简容试图和半梦半醒的利尔多斯讲道理。 利尔多斯不听，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自己的脸颊，“睡吧……昨天你哭到好晚……” 简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欲言又止，想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吓利尔一跳然后把他吵醒，但是最终他还是没这么做，反而一脸羞赧地又躺下了。 就……就觉得他也蛮困的……就再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简容忸怩地想，想着想着真的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简容一睁眼，只感觉到自己肚子饿了。 他扭头看了下利尔，不知道他是醒了还是没醒。他轻轻动了动手指，缓缓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利尔多斯眉头一皱，下意识伸手抓住了简容的手，睁开了眼，然后慢慢清醒了。 “醒了？”简容轻声问道。 “嗯。” “饿了吗？” “嗯。” “想吃什么？这个点可能有些店已经关了。”简容从外套里找出自己的手机，翻看着。 “好饿好饿。”利尔多斯突然这么来了一句，然后直直地盯着简容。 “很饿吗？”简容想了想，试探道：“要不我简单煮点面吃？” 利尔多斯飞快地点点头。 “好。”简容起身，穿衣服的时候有一丝丝尴尬，但被他掩饰过去了。“你先收拾一下吧，我先去煮面了。” 他飞速逃离卧室这个令他尴尬的地方。 简容简单下了两碗鸡蛋面。面煮完端上桌时他还记得叮嘱利尔：“面很烫，你要用筷子晾一下吹一下再吃。” 简容洗漱完回来的时候利尔还乖乖守着面没吃。简容有点惊讶，因为感觉利尔已经很饿了，他还以为面一好利尔就会飞速下嘴呢，所以还叮嘱了一下面很烫。 “在等我吗？”简容居然莫名还有点感动。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 “吃吧。小心烫。” 利尔多斯现在已经学乖了，学会晾一晾吹一吹再吃了，不会再笨拙地被烫到了。 “怎么样？”简容难得有点忸怩地道。 “好吃的。”利尔多斯嚼嚼嚼，咽下一口，认可了简容的厨艺。 “真的吗？”简容知道自己的厨艺不算难吃，但是应该也算不上美味。 “真的。”利尔多斯重重点点头，又强调一遍，“好吃，爱吃！”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简容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谦道：“一般啦……” “不一般！”利尔多斯一边嚼嚼嚼，一边含糊道，“好吃的！” “咳咳……”简容清了清嗓子，没再说话，低头也大口大口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好像，确实，要比他之前自己做的时候好吃了一点？ 吃完饭把锅碗收拾了一下。利尔多斯试图帮忙，简容想了想，让他把桌子擦一下，利尔多斯应了一声，认认真真拿着纸巾开始擦桌子。 很认真，就是感觉要把桌子擦烂了。 简容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些笑意。 收拾结束，利尔多斯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待指令。 简容莫名感觉他像个来朋友家玩的小朋友。“你下午还有事吗？”简容问他。 利尔多斯摇摇头。 “那，要不要和我一起打会儿游戏？”简容发出邀请。不知道为什么，他实在是觉得，现在就把人赶走非常冷酷无情，他不愿意做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好！”利尔多斯眼睛亮了亮。 游戏，就是简容经常在床上玩的那个吗？他都看他玩这么久了，很简单的！ 事实证明，是利尔多斯的小鸟脑袋想得太简单了。 观战和实操完全就是两回事。 他玩得很烂。 简容拉上了窗帘，把游戏界面用投影仪投在客厅的白墙上，分了利尔多斯一个手柄，打开了一个双人游戏。 他给利尔多斯讲解了一下，然后游戏就开始了。 利尔多斯死得很快。 他震惊地看着游戏界面上自己的尸体，那个像素小人还在喷涌着红色像素血液。 “我死了？”利尔多斯发出不敢置信的疑问。 虽然不愿意打击他，但结果显而易见，简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安慰他：“没事，刚刚上手死了很正常，多试几次就好了。” 利尔多斯还有点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屈辱地点点头，重新开始。 这一次比第一次活的时间长点，但还是很快死了。 利尔多斯恼羞成怒，紧紧地抓住手柄，恶狠狠地盯着代表自己的像素小人的尸体。 他怎么可能这么弱！ 他不甘心！ “再来！” 在利尔多斯的努力下，经过二十分钟，他终于挺过了第一关。 他略显得意地看了眼简容，“我过了。” 简容十分配合地夸夸：“嗯，真厉害。” 然后他们开了第二关，利尔多斯又很快就死了。 眉间的得意还没散去，就看到了自己新的尸体，利尔多斯呆呆地看着墙壁，扭头看了眼简容，难掩失落。 虽然不太人道，但是简容属实是有点想笑。 这个游戏本来就比较难，对新手来说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而且利尔多斯的表情实在是非常……可爱了，像受了委屈跟家长告状的小朋友，还是那种类似自己玩耍时不小心磕碰到桌角的委屈。 家长能怎么办呢，只能一边揉揉他的脑袋一边说“桌子坏，打桌子”了。 “这个游戏就是很难的，我也死过好多次的，你这么厉害，肯定多试几次就能过的。”简容道。 利尔多斯坚定地点了点头，很轻易就被哄好了，又开始艰苦奋战。 又奋战了二十分钟，终于闯过第二关。 死了再开，开了就死，玩到后来，不止是利尔多斯，简容也开始死了。 “我就说这游戏很难的。”简容无奈地笑笑，“玩过这么多次还是会不小心死掉。” 利尔多斯坚定道：“我们一起过。” 玩了一下午，他们终于走到了第八关。 天黑了。 利尔很显然还不甘心，简容点了个外卖。俩人吃完又接着奋战。 玩到十点的时候，他们闯到了第十五关。游戏还没走到最终关卡，但是简容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利尔多斯放下手柄，看着他：“去睡觉吧。” “没事。”说着，简容又打了个哈欠。 “去睡觉。”这下，利尔多斯非常坚定地站了起来。 “好吧。”简容也站了起来，他确实很困了。“挺晚了，你回去的路上也小心点。”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 被简容赶走了，今天不能一起睡觉了。他十分遗憾地想。 第48章 利尔多斯离开了。 简容关上门，洗漱了一下，躺进被窝里准备睡觉。 第51章 居然有一瞬间觉得有点冷清。 简容略有些自嘲地笑笑，其实偶尔，他也想要有人能陪陪他吧。 简容又打了几个哈欠，努力没闭上眼。他在等利尔给他发消息报平安。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几下，简容拿了过来。 利尔：到了。 利尔：[动画表情] 一个乌鸦躺地的表情。 简容笑笑，回他：嗯嗯，睡了，早点休息。 利尔又回了一个表情包。 简容没再回复，把手机开了免打扰，随手放到了床头柜上。 他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眼。 是降温了吗？感觉没有昨天睡得暖和…… 一想到昨天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形下睡得暖和的，简容又把脸皱了起来，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害羞。 但是说实话，利尔整个人就是很暖和，感觉就是一个人形小火炉。 利尔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对自己很好。简容想，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有点失落。 他一定对很多人都这么好吧。人又长得这么好看，大家一定都很喜欢他。 不像自己。 简容翻了个身，把脑袋缩到被子里面。 他又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简容经常为了逃避下班后的工作把手机免打扰放在客厅，直到早上才会翻看消息。那天领导和他谈话，特意说了这个问题，说很多同事反馈他对工作不负责，经常找不到人，导致他们经常没办法获得某个数据而影响工作。 又说他每天下班就跑，大家都很努力地在加班，就他准时下班。 简容很无语。 他刚来的时候也是对工作充满了热情，直到他连续三个月天天加班之后，他心力交瘁，觉得没有必要这个样子，于是慢慢学会了下班后基本上不回复工作消息。 再说领导指责他不加班这个事情，即使是在现在，他一个月也会固定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工作日需要加班，偶尔在周末还会有同事或者领导夺命连环call，就为了几个问他明明可以在工作日可以解决的问题。 指责完他的工作态度，领导又开始指责他的工作效率和工作成果。 “小简啊，有时候人还是要多动动脑筋，不能盲目地做事啊。有句话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你们大学生，光有苦劳可不行啊。公司把你们招进来，是看中你们的价值，你要想想办法怎么做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最后领导说：“再这样下去，今年你的绩效估计会不太好看啊，你要注意一下，去年你的绩效就挺一般的啊。” 听完领导的pua回到工作岗位，又被拉去参加了一个会议，会上各个部门互相扯皮、推卸责任以及工作，最终一来二去，他那主管把活接了，又顺手甩给了他：“简容你到时候把这个弄一下吧，弄完邮件输出一下。” 简容手里的活已经多到一天干12个小时都干不完，转眼又接了一个。他无法反驳，只得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又把某个活往后放了放。 这么多活要同时干，不是延期这个只能是延期那个，反正总得延期几个，不然怎么干得完？指望他天天自愿加班吗？ 简容不愿意再做无私奉献的螺丝钉，还是个没有前途、所有活做了都会归功于领导、领导又反过来说你“只有苦劳没有功劳”的工具人。 夜班本来就需要上到很晚，这天一看就需要加班，下班就更晚了。 简容很烦，吃完晚饭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这本是个日常的问候电话，母亲平常也只会问他吃了没，有时候会让他给家里买点什么。 也怪自己那天实在心情烦躁，多嘴了几句，抱怨了一下工作。 母亲说：“那你能怎么办，努力干呗。” 简容说自己太累了，一天天领导只会不断给自己塞活，让自己加班。 母亲说：“那你能怎么办，难道还能不加吗？改变不了的事情就不要抱怨了，没有用。谁不加班？你二姨的女儿也天天很晚回来，还不是一直干着，工资也没你高。你再看看人家超市收银员，一天站十几个小时，一个月才拿三千。你总比人家轻松吧，你还不知足啊？” 简容觉得很可笑：“读书的时候让我跟班里最优秀的人比，现在又让我跟别人比惨，你那时候怎么不说我的成绩已经够好了，知足点？” 母亲语气也不好听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考第一，你考上了吗？要不是我一直找你们老师让他帮忙看着你点，你连大学都考不上，还能有现在这样好的工作？你还真想像我以前一样干苦力啊？” “你以为我没干过？我也去过厂里当过流水线，根本就没有现在这么累。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累，你知道什么叫身心俱疲吗？” 大学的时候简容去当过短期的工厂流水线员工，身体是累，但是只是身体累，不用思考那么多，不会有回不完的消息开不完的会加不完的班。甚至流水线按工时算，加班有钱，而他现在一天八小时工作制但是一周至少义务加班八小时。 “我不想干了。”简容道，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干不下去了。” 母亲的声音突然有点慌乱起来，但这种慌乱并非出自对他身心的关心。“你离职了？你真的离职了？你明天起就不上班了？你说话啊！” 简容闭了闭眼，擦掉眼泪，平复了一下呼吸避免自己哽咽：“没有。还没有。” “别离。”母亲镇定了一点，“我就这么说吧，你想再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是不可能的。坚持一下吧，干久了就好了。多跟领导拍拍马屁，嘴甜点，让他多照顾你一点。” 简容已经无力去反驳她的话，也不愿意再和她进行无谓的争执，敷衍地“嗯嗯”了几声就把电话挂了。 挂电话之前母亲甚至还在让他别离职，还问他是不是明天就发工资了，家里又没钱了让他别忘了打钱。 挂了电话简容感觉自己很可悲，这个世界也很可悲。 他默默躲在厕所哭了一会儿，在休息时间结束之前收拾了一下自己发红的眼圈和鼻子，带了个口罩回去上班。 他会离职的。简容想，在此之前，他需要攒一点钱，再把后路想好。 上班时，他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但下班后一个人行走在漆黑的夜里，他冷得缩起脖子抵抗这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一步步踏上狭窄的、声控灯不怎么灵敏的昏暗的楼梯，他忍不住，边走边落下泪来，然后把满脸泪水的自己塞进那狭小的、孤单的出租房。 其实本来可以就这么哭一下然后就结束了的，毕竟从小到大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过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敲响他的门，只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回复他的消息。 嘴上说着丢脸尴尬，但是简容其实在某一时刻很……庆幸有人能出现，即使那人并不能明白自己在痛苦些什么，他只是想有人能……偶尔陪陪他。 简容度过了一个混乱的梦境，醒来时头疼得要命，挣扎着起来喝了口水，跟咽下块碎玻璃似的割嗓子。 估计感冒了。简容想。 其实昨天他就有点头晕了，但是他那时以为是自己这几天上夜班熬夜太狠了才头晕的，现在想来，可能那时就已经感冒了。 简容洗漱了下，又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 他看了下时间，才九点。没什么胃口，他一边拿了几块面包混着热水喝下了，一边翻出温度计塞进腋下。 面包吃完了，体温也量好了。简容抽出温度计看了一眼。 果然发烧了。 38.6摄氏度。 怪不得头这么痛呢。 简容休息了一会儿，又翻箱倒柜找出很早之前备的常用药。 太好了，没过期。简容拆开一盒布洛芬就着水喝下。 吃完药，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想自己等会要干什么。 他走到窗边，掀开一点窗帘往外看了看，眯了眯眼。今天是个晴天，太阳很好。 简容想了想，走到卧室抱起自己的被子铺到沙发上，然后钻进了被子。 这个位置好，可以晒到太阳。 简容靠在沙发上，打开游戏机。选择游戏的时候看到昨天他和利尔玩的那款双人闯关游戏，他下意识点了进去，看到闯关记录，没忍住笑了笑，然后又退了出来，随便找了一个休闲种地游戏玩。 玩了没一会儿，药效上来了，简容把脑袋往后靠了靠，避开直射的阳光，睡着了。 睡梦中，他好像进入到了刚才玩的种地游戏里，拿着个铲子吭哧吭哧地挖坑种菜，种完菜浇水施肥，又跑到旁边的地里摘了一些苹果橘子放进背篓里，然后一蹦一跳地走到邻居家的小木屋前，敲响了门。 “这是给你的水果！”简容把背包塞了过去。 邻居是不知道为什么长了双大黑翅膀的利尔，他用翅膀接过水果，咔嚓咔嚓一口一个吃完了，头上冒出了一个个粉色泡泡，然后转身掏啊掏，掏出一颗粉色的爱心扭扭捏捏地递给他，说：“这是给你的小心心，种下它就会收获很多很多小心心~” 第52章 简容非常珍重地收下，正想回自己家地里种下的时候，突然感觉耳边一阵吵闹，然后他醒了。 门外有人敲门。 是利尔。他也露出了一副和梦里很相像的、略有些扭捏的表情，从背后掏出一个纸袋，掩饰般地道：“我来找你玩游戏……” 第49章 纸袋里是上次给简容买过的那家甜品店的一些点心。 简容有点恍惚地接过袋子，把人放了进来。 他还不太清醒，呆呆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现实和梦境的区别。 他拖着有点沉重的步子给利尔多斯倒了杯水。 “你怎么了？”利尔多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皱起眉担心地问道。 “感冒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利尔多斯慌张了一下，“吃药了吗？” “吃了。”简容点点头，又回到沙发上把自己裹了起来。 他从被子里掏出游戏机，神情有些疲惫，“要一起打游戏吗？” “要不你休息会儿吧。”利尔多斯道。 “没事。”简容摇摇头，“我们可以玩个轻松一点的游戏。” 他轻轻笑了笑，冲利尔招招手，“真的没事，过来吧。” “我想晒会太阳，今天就不用投影仪了，行吗？”简容打开游戏机，选了刚刚睡前还玩了一会儿的种地游戏，给利尔多斯建了个角色，然后分了他一个手柄。 “这个游戏很休闲的。你只要种种地，养养动物、建建房子就可以了。”简容把游戏机放在俩人中间。 利尔似乎有点看不清屏幕，又往他这边凑了凑。 简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他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感冒了，他们离这么近一起打游戏的话，他可能会把感冒传染给利尔的。 简容想了想。在和利尔挤在一起玩游戏和拉上窗帘投屏之间抉择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选择暂且牺牲一下他晒太阳的权利。 简容起身，准备去拉住窗帘。利尔多斯见了，疑惑地问他：“你不是想晒太阳吗？” 简容回道：“但是不用投影仪的话，我们俩挤在一起看这个小屏幕，我可能会把感冒传染给你的。” “不会的，我身体很强壮的。”利尔多斯道，“你应该多晒晒太阳。”说着他把简容拉到一半的窗帘拉开了，又拉着简容把他塞回了沙发里，并且把被子按得严严实实的。 他按压得太过严实，以至于忘了把简容的手留出来打游戏。 简容把手伸了出来，利尔多斯以为他还要去拉窗帘，又不容拒绝地把他的手塞了回去。 简容笑了笑，“我不把手伸出来怎么和你一起打游戏啊？” 利尔多斯没应声，像是才意识到，默默又把他的手拿了出来。 “那你给我拿个口罩吧。”简容道，“安全一点。” “不用。”利尔多斯道，“带着多难受，没事的，我身体真的很健康的。” 简容只能无奈应下，决定等会玩游戏的时候悄悄离利尔多斯远一点。 在给利尔多斯建游戏角色的时候，简容回想起了刚刚梦中的场景，于是给他建了一个黑色大鸟的角色。 利尔多斯神色有些微妙，眼中似乎闪过什么。“你为什么给我设了这样一个角色？”他看向简容道，略有些紧绷地抓紧了衣角。 简容眼神飘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总不能说因为自己刚刚做梦梦到他长翅膀了吧。他想了想，含糊地道：“我随便选的……我看你微信不是挺喜欢发乌鸦表情包吗？” 利尔多斯应了一声，低下了头，有些失望。他还以为…… 这个游戏简容玩过一阵子，但是因为这种游戏比较费时间，他的进度也很缓慢。 他教了一下利尔多斯一些基础的操作，让他先去收集材料，收集完材料之后换钱，然后再去购买另外的材料。 刚开始利尔多斯的黑鸟角色连个小木屋也没有 ，当务之急是先给他建个住的地方。简容也帮着利尔多斯开始收集起材料，争取早点有个容身之处。 虽然简容想着要保持距离，但游戏机的屏幕实在是太小，玩着玩着，他们不知不觉地就越凑越近，以至于到了呼吸相接的地步。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简容愣了一下，呼吸也短暂地停滞了几秒，只是直直地盯着游戏界面。利尔多斯在游戏面板上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简容只听到身旁似乎乱了一拍的呼吸声。 简容隐约有种预感有种预感。但他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努力正常地呼吸着，尽量平静地继续转动着手柄，故作平静地道：“你怎么不动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再拉开一点距离，试图让利尔多斯的呼吸声离自己远一点。 利尔多斯没有回答他的话，垂眼看了一眼简容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其他原因而泛红的脸颊和耳朵，下意识又往他身边凑了凑，继续转动手柄让屏幕里的小人继续拾取着木材和石块。 俩人很快凑齐了修建小木屋所需的材料，把材料从背包里拿出来，当当当几下，一个简陋的小木屋就建好了。 接下来就是建造家具以及扩建农场了。 简容玩着玩着，又开始泛起困来。本来生病就会虚弱一点，又吃了药，本就应该好好休息的，跟利尔玩游戏已经是额外的消耗了。 简容操作的小人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呆呆地抱着个斧子站在一颗大树边不动弹了。 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利尔多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手柄从他手里拿了出来放到一边。 他拿起简容的手，本想放到被子里，但是这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温度让他停下了动作。 简容的手心好烫。 利尔多斯有点担心地摸向简容的脸颊和额头，也好烫。 利尔多斯知道他这是发烧了，发烧应该吃药，但是简容说他已经吃过了。 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利尔多斯去拿了个毛巾用凉水打湿轻轻给简容擦了擦手和脸。 睡梦中简容好像也隐约觉得舒服，轻轻哼唧了一声。 利尔多斯：！ 他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呆呆地愣在原地几秒。 好可爱…… 抿了抿唇，利尔多斯把毛巾叠成小块放在简容的额头。利尔多斯无事可做，便做起了他在简容身边时经常做的事情：静静地看着他。 他已经这么看了简容很多年，对这张脸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说不定简容本人都没他了解，毕竟简容不会每天对着自己的脸好几个小时。 其实简容和小时候长得很像，只是等比例放大了一点，这也是利尔多斯为什么能在失散这么多年后，依然能在十几亿人中精确地找到他的原因之一。 太阳真的很好。 阳光照在简容的脸上，绒毛泛着好看的淡淡的金光，利尔多斯下意识伸出手碰了碰，是柔软的、温热的。 他的手顺着脸颊的轮廓轻轻滑动着，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像触摸一件艺术品一样爱不释手。 好奇怪……利尔多斯想，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张脸，熟悉得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为什么他还会控制不住自己，总想摸一把，甚至舔一下咬一口呢？ 并非是对于食物的那种食欲促使他想“舔舔咬咬”，而是另外一种他全然陌生的情愫。他难以言表，有时觉得心中激荡，恨不得原地磨爪子来发泄，有时又觉得心痒难耐，想忽然变成鸟身展翅舞蹈。 真的很想……咬一口……就现在…… 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吧？ 利尔多斯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下来，正倾身上前的时候，就看到简容睫毛一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利尔多斯：…… 简容茫然地眨了眨眼，“你在……” 他意识到了两人之间近得不正常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声音，只抬眼愣愣地和利尔多斯对视着。 利尔多斯沉思了几秒，遗憾地退开一点距离。“你很烫。” 简容这才感觉到自己额头上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伸手摸了一下，是块湿毛巾。 利尔多斯的手还在毛巾上搭着。手指相触瞬间，简容感觉手上触电般微微发麻。 他是靠坐在沙发上睡着的，毛巾没办法独自安安静静地待在他头上，所以，这块毛巾只能被利尔一直按着，不知道按了多久。 简容垂下眼，取下了毛巾。 毛巾与额头相接触的那一面还残留着温度。简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温度下去不少了。 他把毛巾放在手里摊开又叠好，叠好又摊开，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倒是利尔多斯主动问他：“你要量下体温吗？” 简容点点头，接过了体温计，又安静地沉默了五分钟。 取出体温计看了一眼，温度确实下降不少，现在已经下降到37.8摄氏度了，估计再吃几次药就能退烧了。 第53章 “谢谢你……”简容收起体温计，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忸怩起来，“本来说好一起打游戏的……” “你生病了，完全可以拒绝我的。”利尔多斯摇摇头道。“你应该把我赶走好好休息。” 简容闻言，顿时抬起头，微微睁大了眼，觉得诧异又觉得像是利尔多斯能说出来的话。 他轻轻笑了下，又垂下眼：“我怎么好意思把你赶走……” “为什么不好意思？”利尔多斯问得很自然，好像要简容赶走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你完全可以赶走任何一个人。” 简容没接话。 利尔多斯看了眼窗外，太阳已经逐渐西下了。“天气很好。”他说，“等你病好了，要跟我一起去徒步吗？” 第50章 “徒步？”简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喜欢徒步吗？” 利尔多斯想了想，给了个不算否定的答案：“还可以。” “再过几天就升温了，那个温度刚好，不冷不热，很适合出去走走。再晚一两个月就要热起来了。”利尔多斯道，“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简容有点犹豫不定，他很久没有出去接触大自然了，一想到要出门他就觉得很累，没什么精力去完成那些活动。 但是……简容看了眼站在窗边的利尔。 阳光真的很好。 利尔逆光站着，简容眯起一点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他的脸。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虽然依旧是那副常见的垂着眼看他的表情，但是也许是因为阳光的照拂，也许是逆光显得模糊不清，简容愣是从他的眉眼里看出一点……温柔和包容。 给他一种，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利尔都会陪着自己的错觉。 简容紧了紧自己的手臂，点了点头：“好。去哪里？” “去齐午山，怎么样？”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利尔多斯顿时撇开了手里的窗帘，又走回来在他身边坐下，开始介绍行程。 “山不高，几个小时就可以爬到顶，附近还有湖。选个好天气去，晚上还能看到银河。”看起来利尔多斯已经早就做过规划了，他甚至拿出手机给简容看社交平台上别人发的图片以此来提高简容的积极性。 简容偏过头看他手机，确实看起来很吸引人。无论是山顶俯瞰的风景，波光粼粼的湖面，深邃神秘的银河，以及好像远离人群、独自享受的静谧感。 “这得带帐篷去吧？”简容道，“还要带食物过去。你有装备吗？” 利尔多斯沉思几秒：“我会准备的。” 看来是没有。 “山顶上温度会比较低哦。”简容又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要带好厚衣服，做好保暖措施哦。”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但看起来有一点呆，似乎对此没什么概念。 简容拿出自己的手机，边翻看边道：“没事，我们到时候一起准备吧。” “嗯。”利尔多斯顿了顿，忽然道：“现在要吃药吗？” 简容看了眼时间，退烧药要隔四个小时才能继续吃，这会儿还没到时间。他摇了摇头，“等会再吃。” 他这会儿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头疼缓解了不少，人也有精神了，并且还有食欲了。 “我想吃那个了。”简容指了指桌上的纸袋，那是利尔多斯来的带来的，他刚刚没什么食欲，接过就随手放在一边了，都没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利尔多斯帮他拿了过来，还顺便带了一杯水。 简容打开一看，是泡芙和麻薯，还有蛋挞，是不会出错的点心选择。 好吃，爱吃！ 简容非常公平地分给利尔一半，利尔摇摇头：“你先吃吧。” “你不喜欢吗？”简容眨眨眼。 利尔多斯：“我怕你不够。” “怎么可能啊？”简容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么多诶，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吃完？” 利尔多斯沉思了几秒，抬头：“多吗？” 简容：“……你不会真能一下子吃完吧？” 利尔多斯点头。 简容沉默几秒，“那你胃口还挺大的……到时候徒步去记得多买点吃的……” 简容对自己的胃口很有数，他果然只吃了一半不到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都归利尔多斯了。 “你真不吃了吗？”利尔多斯一脸“你怎么吃这么少”的表情。 “你吃吧，我真不吃了。” 然后简容就看着利尔多斯只花了自己一半不到的时间就吃完了剩下的全部，然后又喝了一杯水。 挺好的，能吃是福。 吃饱喝足，简容又有力气打游戏了。他们继续下午的种田游戏，到晚上的时候已经初步把家装修好了，还建好了农场，种了菜和树还饲养了鸡鸭牛。 今天的进度已经够满了。 简容心满意足地看着利尔多斯的小木屋，又找出自己之前做节日任务时拿到的限定夜光花种子，在小木屋周围种下浇了水。 吃完饭再回来时夜光花已经开了，发出了莹蓝色的幽幽的光，随着风吹花朵一摆一摆的，很静谧。 因为生病了要吃清淡点，晚餐就没点外卖，吃的是简容自己做的清汤面。 利尔这会儿洗碗去了，简容觉得很不好意思，想阻止他，说怎么能让客人刷碗呢，利尔多斯以他病人的理由把他扣下了。 洗完碗，利尔多斯把药拿了过来，还带了杯热水。简容说了句谢谢，把药吃了。 “你现在要休息吗？”利尔多斯帮他把水杯放到一边。 “你要回去了吗？”简容很快意识到利尔多斯这句话背后的隐藏含义。 “你要休息的话，我就回去。” 简容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这才几点，哪有这么早睡觉的呀，我们继续昨天那个闯关游戏吧？” 利尔多斯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手心，又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再结合精神状态，判断为病情好转，于是点了点头，关上顶灯，拉上窗帘，在他身边坐下了。 简容被他的一顿操作整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摸完，并且突然眼前一黑了。 动作还真够快的…… 简容下意识用手背摸了摸刚刚被碰到的地方，然后呼出一口气，打开了沙发边上的小灯，开始继续游戏。 后面的关卡更难了，又是屡战屡败，屡败屡站。打到十点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第二十关。 利尔多斯放下手柄，监督简容量了体温、吃了药，这才离开。 - 简容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发了一天烧就好得差不多了，后续也没咳嗽流涕等一系列麻烦的尾声。 这周又恢复正常的白班班次了。 简容跟利尔多斯约了这周周末去徒步，已经把行程商量好了，装备也已经下单，食物也已经买好放入冰箱了。 上周经历和领导的谈话，简容依旧我行我素，但仍不可避免的，又在这周的最后一天加了次班。 晚上八点多走出公司时，简容还心烦气躁，在心里骂了领导好几遍。谁家领导周五了还让人加班？ 回家已经九点多，洗漱收拾一下就十点了。 简容叹了口气，又感觉很累。一想到明天要出去，一时间不知道是期待更多还是犹豫更多。 坦白说，他心里是想去的，但是也许真的是上班耗费了他太多精力和情绪，他总是很容易累，感觉没有精力做更多的事情。 躺在床上，简容打开手机，利尔发来了几条消息，约定了明天中午饭后出发。 能睡个懒觉。 简容的排斥感轻了不少。 利尔：[期待] 他又开始发他那些卡通乌鸦表情包，这次的是一只拍着翅膀的、眼睛发光的小黑鸟。 挺可爱的。 简容莫名又放松了一点，放下手机睡下了。 第二天简容睡到快中午，思考中午吃什么时，利尔发来了消息。 利尔：醒了吗？ 简容：嗯。 利尔：来找你吃饭？ 简容想了想，也行，于是回了个ok。 洗漱完没多久，简容就听到了敲门声。 “这么快？”开门的时候简容很诧异。 “就在附近。”利尔多斯熟门熟路地进来正打算换鞋，意外发现鞋柜里出现了一双新的拖鞋。 一看就不是简容的尺码，反而像是他的尺码。 利尔抬头看了一眼简容，确认了一下：“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简容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 利尔多斯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低头换鞋。 “吃什么？” “不知道。”利尔多斯在餐桌边坐下。 “我以为你有打算呢。”简容扶额，原来只是过来陷入两个人都纠结的局面啊。 “要不你煮个面吧。”利尔多斯给简容倒了杯水，又很自然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好吃的。” 简容想了想，也行，于是进了厨房准备拿食材。 第54章 利尔多斯跟了进来想帮忙，被简容赶出去了。“煮个面很简单的，不需要两个人。” 煮面的时候简容想起上次利尔无意中透露出的疑似大胃的设定，在两人份的基础上又加了点面。 利尔吃完了。 简容沉思，问他：“你吃饱了吗？” 利尔点点头。 简容有点不信，骗他道：“其实锅里还有，你要不要再吃点？” 然后他就看到利尔没带犹豫地又点了点头。 简容：“……” “我记错了，好像是没有了。”简容打了个哈哈，“你的饭量到底是多少啊？” “就差不多这样。”利尔含糊道。 下次给他下三人份的面条吧。简容面无表情地想。 简容要带的东西已经在昨天收拾完放在客厅了。吃完饭收拾完，他们提着东西下楼，放进了车的后备箱里。 后备箱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了，准备得相当充分。 “你这车倒是挺新的。”简容随口道，“你的吗？” 利尔多斯犹豫了一秒，看了一眼趴在车头的蒂尼，道：“可以是。” 简容笑起来，“可以是是什么意思？是你朋友的吧？你还能把朋友的车变成自己的吗？”　　利尔多斯看了一眼已经有点不开心的蒂尼，有一点心虚。 第51章 开车的时候，利尔多斯有点紧张。其实他是最近几天才学会开车的，找蒂尼他们在半夜给自己速成了一下。 但带人上路还是第一次。 利尔多斯看似沉着，实则手心冒汗。 简容不知道他是个半吊子，看他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还很放心，问他：“你驾龄多久了？” 利尔多斯故作淡定：“不久。” “那你开得还挺稳的。”简容道，“变道也挺快的。” 利尔多斯应了一声。 车里看似只坐了两个人，实则塞满黑影。 这是蒂尼的车，她怕出事所以她跟来了。 茨则是因为担心利尔多斯的安全，毕竟他确实是个新手。 洛奇则是因为大家都来了，所以他也跟来了。 三团黑影充当利尔多斯的外置眼睛，提供路况信息和开车建议，以便让他能顺利安全地到达目的地。 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除了简容以外的其他人都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太好了。 到了地方，利尔多斯先把车停在了停车场，放了点水和食物到包里，然后拿上登山杖，俩人出发去爬山了。 齐午山不高，社交平台上说上山下山只需要大概三四个小时，下来刚好可以吃晚餐。 “走。”简容拉上冲锋衣拉链，拿着手机看了下路线，朝利尔多斯招了招手。 开始的半个小时还算轻松，半个小时之后简容呼吸急促了一点，又过了半个小时，简容已经有点喘了。 再看利尔多斯，跟一个小时前几乎没有变化。 “休息一会儿？” 简容边喘边点头，抬头看他：“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你经常运动吗？” 利尔多斯想了想，飞行，应该也算是运动吧？于是他点了点头。 “厉害。”简容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在心里感叹自己现在体力是越来越不行了，才爬了这么一会儿就喘成这样了。 “有反应的。”利尔多斯后知后觉地回应了简容的第一个问题，“呼吸快了，心跳也快了。”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简容还没平复下来呼吸，胸口仍起伏着。 “真的。”利尔多斯抓了他的手试图放到自己胸前证明自己，“不信你摸。” “这就不用了吧……”但是利尔多斯动作太快了，简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手已经放到了利尔多斯的胸前。 手掌下传来坚定平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哪里变快了啊！简容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感受了几秒又觉得这根本就是正常人的静息心率啊，于是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还想感受得再清晰一点。 嗯……这下好像是跳得快了一点…… 简容眨眨眼，抬头和利尔对上视线的时候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他的眼神好像有一点闪躲，而且耳朵好红…… 简容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我好像休息好了，要不我们继续上去吧。” 利尔多斯低低应了一声。 爬到山顶前他们又休息了一次，路上遇到了好几波行人。 爬到山顶用了两个小时左右。登上山顶，俯瞰下去，起伏的绿色青山中夹杂着一片青绿色的湖泊，远处还能看到庙宇和连绵的屋顶。 刚好是日落时分。西下的落日引起一片火烧云，橙色、金色、粉色夹杂混合在天空和云朵间，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融合得恰到好处。几束金光从云朵的间隙里射出。 “好美……” 简容望着落日，出了神。 他想起来自己大学期间徒步、爬山看到过、体验过的那些景色。 朝霞、晚霞是很常见的风景，但每次见，都是不同的风景，每次见，都是相同的震撼。 他曾经很熟悉、但已经很久没体验过的心旷神怡在此刻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是喜欢的，但为什么他会放弃这么久的时间去追逐这份喜欢，为什么连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再去做了？ 徒步的意义在于用脚步丈量、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爬山的意义也是如此。从高处看下去，高大的楼房只剩那么一小块，而一个人就更加渺小，像颗沙砾一般。 那些令他讨厌的人、事，其实本就渺小，他自己也只是那么普通的一颗沙砾，为什么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为什么要让自己过得这么不开心呢？ 简容静静看着太阳缓缓落下，想了很多。 利尔多斯只默默地在他身边站着，一句话都没说。 “太阳下山了，走吧。”简容回头，笑道。 他的眼里好像有泪光，但是，好像并不是因为难过。 利尔多斯愣了愣，点了点头。 下山倒是不怎么累，需要更注意脚下，要是一下子滑下去了就不好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他们打开了手电筒，放慢了脚步。 下山之后又走了一段路才到停车场。他们从后备箱里拿出小推车，在附近的露营平台上选了一个地方，开始搭帐篷、架烧烤架。 “今天天气挺好的，应该可以看到银河。”简容边烤着肉，边道。 “嗯。”利尔多斯刚刚搭好帐篷，回来坐下，一起烤肉。 夜晚温度降下来了，俩人已经穿上了棉服。 简容把握不好火候，烤了一会儿，问道：“这个好了吗？” 利尔多斯微微低下头闻了闻，“还没，再放一会儿。” “这都能闻得出来？”简容有些惊讶，“狗鼻子吗？” 利尔多斯有点不开心了，他不喜欢简容拿他跟别的东西比，尤其是活的。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狗鼻子可没我的好使。” 简容笑笑，“好吧，那我们的大专家，你看下这下火候到了没？” 大专家停下脚下的动作，老老实实闻了一下，点头，“这个可以了。” 简容拿起一串尝了尝，确实是熟了，而且火候真的刚刚好，也没有糊。 说实话，他本来还对利尔多斯有点半信半疑来着，这下是彻底相信了。 鉴于利尔多斯的高超掌握火候技巧，最终烧烤的活落到了他的手上。 简容顺手开了一瓶啤酒，殷勤地递到他手边，“大厨，请喝。” 利尔多斯没喝过酒，他拿起来，微微皱着眉，试探性地抿了一口，眉头加深了一点。 一般。 简容想起什么，又掏出一瓶鸡尾酒，“试试这个？” 他记得利尔多斯好像喜欢喝甜的。 利尔多斯尝了尝鸡尾酒，感觉比之前那个好喝一点，但是还是有点呛喉咙。 但简容已经一口烧烤一口啤酒地喝起来了，他也不想扫兴，于是也跟着喝起来。 利尔多斯专注烧烤，忽然感觉身边人又靠近了自己一点，变成紧挨着自己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简容已经喝完两瓶啤酒了，而且，还拆了一瓶白酒兑了饮料喝。 利尔多斯对酒精没有什么概念，只看瓶数感觉也不是很多，但是…… 简容的眼神已经有点迷离了。见利尔多斯看他，他还摇了摇手里的酒，问他喝不喝。 “这是我精心调制的！你尝一下嘛~”简容拖长了尾音。 于是利尔多斯低头喝了一口。 入口是甜的，但是咽下去之后喉咙就感觉火辣辣的，好呛！ 但是简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问他好不好喝，他只能低头说好。 然后简容眼睛更亮了，把手里那瓶送给了他，又在袋子里翻来覆去地找，说要再调制一款更牛的。 利尔多斯悄悄把那瓶酒放到一边。 第55章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他发现简容面前的烧烤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动弹了。 低头一看，简容正呆呆地低着头，地上散落着酒瓶。 “简容？”利尔多斯轻轻叫他的名字，“怎么了？” 简容抬起头，非常孩子气地撇嘴道：“头晕，难过。” “是不是醉了？”利尔多斯想起简容的酒量好像确实不太好。 “没有哦。”简容对他摇了摇手指。“我很清醒的。” “真的吗？”利尔多斯表示怀疑。 “真的！”简容把手指戳到了他的脸上，“这是利尔。” 然后又顺着脸往上往下，“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眉毛，这是嘴唇，这是……舌头……” 利尔多斯偏了偏头，躲过他似乎想往自己嘴里伸的手指。 “舌头呢？”简容惊慌地睁大眼睛，“你没有舌头！” “我有。”利尔多斯无奈，对着他张开了嘴，微微吐出一点舌尖。 简容这才放心下来，欣慰地拍拍他的脸：“好，你很健康！” 利尔多斯：“嗯。” “难过。”简容安静了一会儿，又道。 “难过什么？” 简容往利尔多斯身边挤了挤，小声道：“我不好意思说。” “为什么？” “因为感觉有点矫情。” “不矫情。”利尔多斯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想了想道：“你可以小声说。” 简容那被酒精浸染的脑袋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用力点了点头，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我感觉没有人真正在乎我。” “怎么会呢？”利尔多斯心下一紧，也用气音问他。 简容绞着手指，垂着脑袋，“大家都只是在乎我的某一种身份，并不是真正的我。母亲只在乎我的工作体不体面，有没有钱给他；外婆外公只在乎我的人生轨迹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固定的时间就要结婚生孩子；同事领导只在乎我能付出多少时间在工作上；朋友们……” 简容仔细想了想，又低头，“我没有非常要好的、非常交心的朋友。我没办法完全信任他们，我不确定他们能完全理解我，也担心自己说出的话是不合时宜的、会惹人生厌的。” “但是他们又确实是在乎我的。”简容露出一个有点困惑的表情，“可是这种在乎又是有条件的。这种条件也限制了我的自由，逼迫我不能随意改变自己，否则就会引起可能的混乱，但这种混乱我可能暂时无法应对。” “比如，如果我告诉我妈我辞职了，换了一份比不上之前的、但自己喜欢的工作，她可能会抓狂；比如，我告诉我外婆外公我一辈子都不结婚，他们可能会疯狂给我介绍对象。” 利尔多斯听明白了他的困惑，但他仍有些不太能理解的一点就是：为什么简容要管这么多？ “你在做决定前考虑了他们的感受而退缩，但他们不会考虑你的感受而放弃逼迫你。”利尔多斯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要求？他们接受不了是他们的事情。” 简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只是缺乏狠下心的勇气。”利尔多斯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轻，但很坚定，“你知道你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第52章 简容抱着膝盖看着地面，神色看着有点呆呆的，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可以吗？”简容皱着眉状似思索了一会儿，又把求助的视线转向他。 “可以的。”利尔多斯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要想一想。”简容道，伸出手把地上的易拉罐滚来滚去。“我讨厌矛盾。” “不要回避。回避不是解决矛盾的方法。”利尔多斯把烧烤往简容的方向递了递，简容愣了一秒才接过，放进嘴里呆呆地咀嚼起来。 吃了几口，简容好像终于又意识到除了喝酒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又接二连三地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简容恢复了一点理智，突然想起今天还没上游戏，于是拿纸巾擦了擦脸和手，从包里翻出游戏机开机。 简容点开前阵子和利尔多斯一起玩的休闲种田游戏，给他看自己给他们打的新进度。 这一周，简容给他俩打造了几个新家具，还解锁了新的农作物。他每天都上线除杂草，把俩人的小屋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 “你看。”简容把屏幕往中间放，“我把你的小屋打理得很好。” 他甚至还给利尔多斯的大黑鸟买了一件花衬衫。 利尔多斯盯着游戏界面自己身上的衣服，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喜欢这个风格吗？” 简容短暂愣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感觉自己的审美被歧视了，“你的等级太低了，商店只给你卖这种衣服！” “而且花衬衫怎么了！你不要因为你喜欢黑鸟就歧视它五颜六色，这可是最受新手欢迎的衣服之一！” 虽然其实是因为这个等级新手能买的衣服只有衬衫，无非是长袖还是短袖，纯色还是花色。 “可是，你不觉得怪怪的吗？”利尔多斯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是有点。简容买这件衣服的时候没觉得，穿上之后其实感觉颜色违和感太重了，但是看着看着又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就让它继续穿着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接受利尔多斯能对他的选择做出指责！ 酒精放大了简容幼稚的一面，他有点不开心地“哼”了一声，“你不要又不干活又来指责我，天天种地赚钱的又不是你！” 听他这么一说，利尔多斯顿时感到有一点心虚。好像也是，简容一个人帮他打理自己的小木屋，还好心给自己买了新衣服，自己似乎实在不该要求太多…… 利尔多斯勉强自己接受了那件晃眼睛的衬衫，“好吧，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简容听了，仍不太开心，又去商店里给利尔多斯买了一个花帽子和花鞋子，让游戏里的黑鸟当场换上，感觉解气了一点。 利尔多斯看着游戏里一身花里胡哨的大黑鸟，有点不忍直视。 简容兢兢业业地又做了会儿游戏任务，后来实在是手有点冷，他又把游戏机收了回去。 利尔多斯看他这会儿人已经清醒了不少，问他这会要不要放烟花。 简容重重点头。 怕有火灾隐患，他们只买了一些仙女棒。利尔多斯起身拿出一包递给简容。 咔哒一声，简容用打火机点燃了第一根仙女棒。 利尔多斯凑过去用他的火引燃了自己的。 仙女棒静静地燃烧着。 “我小时候，很羡慕别人家放烟花。”简容又掏出一根，在上一根即将燃尽的时候接过火光。第一根仙女棒短暂的生命结束了，第二根短暂的璀璨开始了。 “尤其是有小孩的家庭，过年的时候他们总会买各种各样的烟花。我总是悄悄躲在角落里看。母亲说那些东西都是浪费钱，没必要。但是原来，仙女棒这么便宜。” 只要几块钱就能有一大把。 他不知道他羡慕的东西原来这么廉价就可以买到。 虽然长大了再买觉得确实没什么意思，但是小时候的他不这么觉得。 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简容扭头看去，利尔多斯非常认真地注视着火花，眼睛映衬出闪烁的亮光，带着一种天真的新奇。 简容默默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弯了弯唇角。 “你小时候也没放过烟花吗？” 利尔多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只看到过别人放。” 鸟天生是属于天空，便更会对天空中的烟花产生好奇。第一次看到烟花的时候，利尔多斯还是一只不大的小鸟，那时他刚离开临山镇不久——在几乎捕食了镇上所有黑雾猎物之后。 那时他尚未完全习惯捕猎的口感，遇到不好吃的猎物就弃之不顾。唯有一只口感很差、充满鱼腥味的猎物他试图全部吞噬，但却因体型差距没能做到，只能含恨看着它化为黑雾消散融入空气。 离开临山镇时，天气已经很冷了。利尔多斯长出了新的绒毛来抵御寒冷。 那阵子已经在陆陆续续放烟花了。第一次碰到的时候，利尔多斯正好在天空盘旋着，声音和光亮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差点直接从空中摔下去，还好潜意识里的身体反应让他及时远离了继续上升的烟花，盘旋下落。 落在不知道谁家的屋顶上时，他看到底下因为烟花的声响受惊狂吠的狗，和因此出门观赏烟花的孩童。“哇，有烟花！好漂亮！阿黄不要怕，是烟花！” 原来那是烟花。利尔多斯想。 地下的孩童嘻嘻哈哈地挤成一团看烟花。那只叫阿黄的狗垂着尾巴躲在他们身后，时不时仍叫一声。 利尔多斯默默缩了缩脖子，又想起了简容，顿时感觉比饿了三天一样还难受。 第56章 如果在简容身边的话……他不由自主地设想起来，他会在受到惊吓的时候飞快躲进简容的衣服里，然后简容会摸他的脑袋，告诉他那是烟花，不要怕。然后他会从衣领里探出脑袋，和简容一起抬头欣赏。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只鸟孤零零在天上飞的时候突然被吓到躲起来。 烟花不好。 简容不好。 狗也不好。 都不好。 利尔多斯在屋顶上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默默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感觉被风吹得凉凉的不止他的身体。但是他又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毫无办法。他那时并不知道那叫伤心委屈，只是觉得脑袋晕晕的，心情差差的，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缩成一团。 后来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后面的很多年他都没找到简容。他在简容身上留下的印记没办法穿越那么长的距离，他只是一边慢慢找着，一边捕猎让自己变强大。 后来他有了一些追随者。不算简容的话，他的第一个追随者是茨。是茨发现了自己，当时以利尔多斯的水平是根本打不过茨的，他差点以为自己可能要死掉了，可是茨说他是父亲的朋友。 那些记忆太过久远，利尔多斯回忆了很久，才想起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茨教了他很多东西，尤其是该怎么寻找追随者。 他的第二个追随者是他的手下败将，叫林。自己正像往常一样试图撕开他的喉咙时，茨问林愿不愿意追随自己。 林同意了 但是林太笨了，差点被其他的黑雾生物吃掉，不过好在是没死，跟他顺利地来到了这里。 他的追随者越来越多，他不会再孤零零一只鸟，也不再害怕烟花。 但他们都不是简容。 “我以前害怕烟花。”利尔多斯道，“那时候我只有一个人，没有人陪我。烟花的声音很大。” “没事，不用怕。烟花是安全的。” 简容又打开了一瓶酒，笑着举杯，“我们的相同点又多了一个，没放过烟花。” 利尔多斯愣了一会儿，笨拙地跟他碰杯。 远处传来人们的笑声和惊呼，是一群年轻人在玩乐。 简容一口喝掉大半杯啤酒，靠在椅背上，无意中往天空一瞥，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快，看银河！”他拉住了利尔多斯的手。 利尔多斯顺势抬头，看到了满天星光。 简容的酒劲又上来了，他有点兴奋地仰起头，险些仰面摔倒。利尔多斯下意识扶住他，简容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了他的肩上。 “真漂亮……”简容喃喃道。 “小心摔倒。”利尔多斯低头提醒。 “摔倒就摔倒。”简容仍看着天空，“都是星星的错。” “星星知道这件事吗？” 简容傻傻笑了笑，“星星什么都知道，星星会无条件支持我的！” “它不会。”利尔多斯又不开心起来，星星只会悬在高空，它能知道什么？“我会。” 简容反应了几秒，忽然扭头看他。 利尔多斯对上他的视线，又重复道：“我会。” “我支持你逃离痛苦，支持你做别人不支持你的决定。” 简容的眼神有点恍惚起来，“真的吗？” “真的。”利尔多斯道，“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就算你离开，我也会找到你的。” 简容闭了闭眼，忽然仰头倒下去。他是靠在利尔多斯肩上倒下去的，利尔多斯没能把他扶住，反而被他压着也倒了下去。 厚重的衣服起了很好的缓冲。 “怎么了？”利尔多斯有点纳闷，但仍试图把简容扶起来。 简容睁开眼，神色很淡，但眼睛很亮。 他的神志算不上清醒，摔了一下之后更觉眼前晕茫茫。 但是越是在这种时间，他越是觉得利尔多斯那双眼睛黑得惊人。黑夜一般，好像真的能包容他的一切。 他伸出手搭在利尔多斯的肩膀，喃喃道：“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嗯。”利尔多斯正打算把他扶起来，但简容缓缓把他的肩膀下压。 他不太明白，但仍配合简容的动作。 呼吸相接的时候，利尔多斯有一瞬间的不自在，这个距离，会让他莫名很紧张，怕自己忍不住啃一口简容的脸…… 下一秒，简容微微抬头，把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第53章 只是轻轻的唇瓣相贴，像一片羽毛般轻盈。 利尔多斯的心脏停滞了几秒，随后如同被压到极致的弹簧又释放般疯狂跳动起来。 这是……什么感觉…… 利尔多斯茫然地看着简容，但简容只是垂着眼，并没有和他对视。 凉凉的，又很柔软。 利尔多斯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尝到一点甜味。 简容刚刚喝了葡萄味的饮料兑酒。 简容颤了颤睫毛，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于是利尔多斯继续舔了好几口，直到简容忍无可忍地把他的脑袋推开了一点。 被推开后，利尔多斯还有点茫然，不知道为什么。 “你会接吻么？”简容拧着眉问他。 接吻？利尔多斯歪了歪脑袋，不解，什么是接吻？ “你好好学习一下，这才叫接吻。”简容捧着他的脸颊，道，随后又把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压，重新吻上去。 先是蜻蜓点水般触碰，随后简容含住他的下唇轻轻吮吸了一下。 “张嘴。”简容轻声道，摸了摸利尔多斯的眼角。 利尔多斯呆呆地张开了嘴。 微凉湿滑的舌滑入口中，带着点葡萄味的甜。他的呼吸好像也带了点甜，轻飘飘地打在利尔多斯的脸上，又轻飘飘地散去。 利尔多斯在这一刻忽然心神领会。他猛地低下头，反客为主，攫取了简容的唇舌，如同缺水之人汲取水分一般重重吮吸着。 简容被他吻得脑袋后仰，利尔多斯的手放在他脖颈和脑后，缓缓收紧，让他无法逃离。 利尔多斯越吻越兴奋，忍不住整个人扑到了简容的身上，如同饥饿的小兽猎取食物般缠绕索取。 “唔……”简容似乎有点受不了了，双手从他的脸颊下滑，无力地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利尔多斯毫无察觉，仍低头不知节制地吮吻着，直到简容无可奈何地把手挡在他的脸上用力推了一把。 利尔多斯总算被推开了一点距离。他俯身看着简容，眼圈都被刺激得发红，眼神直勾勾地钉在他的脸上，像是随时就会继续扑上来。 简容只能继续用自己的手掌抵住他来获得片刻的休憩。两人都剧烈喘息着，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交接又消散。 “怎么了……”利尔多斯难耐地滚了滚喉结，声音从手掌的缝隙里传出，带着呼出的热气，黏腻在简容的指缝，如同此刻的利尔多斯一般。 简容微张着略有些红肿的唇喘息着，湿漉漉的。他泪眼蒙眬地看着利尔多斯，轻声抱怨：“你好凶……” 利尔多斯的视线根本无法离开他的脸，他的唇，他的眼睛。 他无法再思考其他，只想继续，继续。 但是简容的手挡在他脸上，不让他再继续。利尔多斯焦灼地喘息着，忽然抓住他的手亲吻着，眼睛仍牢牢地落在简容脸上，瞧着凶狠又可怜。 简容耳朵发红地缓缓蜷起手指，用另一只遮住了他的眼睛，隔绝了他的视线。 整只手都变得湿漉漉的，利尔多斯还没冷静下来。简容倒是平静了不少，他脸色通红地移开一只手，把自己撑着坐了起来。 利尔多斯仍直勾勾地盯着他，但乖乖地没有贸然动弹，像只戴上项圈的某种大型犬，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好乖……”简容眼睛湿漉漉地夸他，放开了一直捂在他脸上的手，露出他仍在喘息的唇。 简容上前抱住他，用脸颊蹭蹭利尔多斯的侧脸。 两团圆滚滚的大棉袄叠在了一起。 简容忽然觉得这样抱起来软软的，很好玩，于是没忍住有点幼稚地抱着晃了晃。 利尔多斯犹豫着学着简容的样子也伸手抱住了他。简容的脸还贴在自己的脸颊边上，柔软温暖。利尔多斯散去的理智逐渐慢慢回笼。 “这就是接吻吗？”利尔多斯问道。 “嗯……”简容晃着晃着把自己晃困了，含糊地应了一声。 利尔多斯陷入思考。 这是接吻。 他喜欢接吻。 怎么样才能一直接吻？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简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道：“互相喜欢就可以接吻了呀。” 喜欢。 他喜欢简容吗？ 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简容，但他知道自己讨厌简容。讨厌简容丢下自己离开，讨厌简容忘记自己，讨厌简容和别人一起，讨厌简容没有一直陪着自己…… 第57章 简容喜欢他吗？ 利尔多斯思考了一会儿，有点茫然起来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并不知道。 犹豫很久，利尔多斯轻声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简容没回答。 利尔多斯又等了一会儿，简容还是没有回答。 他失望地松开简容。失去依靠，简容的身体软趴趴地往下掉，被利尔多斯及时托住。 简容睡着了。 利尔多斯看了他一会儿，默默把他扶起放进帐篷里，脱去鞋子，盖好毯子。 然后把地面收拾了一下，也把自己塞进了帐篷，拉上了拉链。 风刮在帐篷外，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简容睡得无知无觉，呼吸平缓均匀。 利尔多斯下意识盯着他的嘴唇走了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又撑在简容的身上吻着他的唇。 这次他相当克制，只是轻轻地吻着他的唇瓣舌尖。 睡梦中的人似乎也察觉到唇间的不适，难耐地皱起了眉，舌尖也抵抗般地向外推着。 却恰好被利尔多斯攫取住。 眼见简容要被自己弄醒了，利尔多斯才颇为遗憾地放开他，只轻轻地啄吻了几下他的唇，而后是鼻尖、脸颊、额头、眼睛。 最后他颇为依恋地低头用蹭了蹭简容的脸颊，怀抱着他睡在他身边。 利尔多斯试图思考，怎么能让简容一直和自己接吻，想了很久也没想出结论。 他掏出手机，寻求搜索引擎的帮助。 “怎么让一个人一直和自己接吻”、“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怎么知道一个人喜不喜欢我”、“什么样的关系才可以接吻”…… 利尔多斯皱眉，利尔多斯沉思，利尔多斯恍然。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喜欢简容！ 原来恋爱就可以一直接吻了！ 恋爱之后就是结婚！ 他不可能让简容和别人结婚，他要简容一直和自己接吻，那么组合一下就是…… 他要和简容结婚！ 他彻底明白了！ 利尔多斯握紧手机，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当务之急是，他要追求简容！ 利尔多斯又开始搜索：“怎么追求一个人”、“怎么追求一个男性”、“怎么让别人喜欢自己”、“恋爱到结婚需要多久”…… 利尔多斯边看边做笔记，学习到半夜才睡下。 睡前他又感觉肩胛骨的位置痒痒的，似乎翅膀很想钻出来。他没在意，心满意足地把脑袋塞到简容身边睡着了。 - 简容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先映入眼帘的是利尔多斯近在咫尺的脸。 他好似睡得很安心，连平时一丝不苟的嘴角似乎都微微翘起着。简容静静盯着他的脸走神了一瞬，想起身时发现自己被他缠得紧紧的。 简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挣脱出来，眼看利尔多斯皱起眉，似乎要被自己吵醒了，简容眼疾手快地把自己身上的毯子塞进了他的怀里。 利尔多斯被怀里的毯子糊弄住了，眉头又展开来睡去了。 简容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拉开拉链钻了出去，又拉好。 外面天还是黑的，有点冷，简容看了眼手机，才五点。他把棉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戴上帽子，打开手电筒，往山下的停车场走去，寻找厕所。 下山的时候简容还有点懵懵的，只想着不要走错路，上完厕所往回走的时候简容慢慢回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忽然猛地停下脚步，伸手捂住了通红的脸。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怎么自己吃一堑不长一智啊！ 怎么又说了这么多话！ 还亲上了！ 酒精误人啊！ 简容默默在原地冷静了一分钟，又放下手，一步一步往回走。 但是……说不好酒后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简容无法否认，他确实有点对利尔有那么一点不太符合友情定义的想法…… 可是谁叫他对自己这么好……生活习惯又这么合拍……还老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出现然后安慰自己……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谁能不心动呢？ 但是在今天之前，他发誓他没想过和利尔接吻啊！都怪酒精！ 但是，但是…… 简容默默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形，下意识红着脸舔了舔唇。 但是……他是喜欢的…… 简容很快找到了他们的帐篷，但是一时间竟没有勇气进去。他找了个折叠椅坐下，试图思考他和利尔的关系。 但似乎酒精对他的影响还没完全消散，在冷风中坐了一会儿，他本就不太能转得动的脑瓜还隐隐作痛起来。 这时简容看见天地相接处透出一点点光亮，他意识到马上要日出了。 简容来不及多思考，快步走向帐篷钻了进去，把利尔摇了起来。 “利尔，利尔，看日出吗？” 利尔多斯迷迷糊糊地醒了，看到简容的身影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好凉。 “手好冷，你怎么出去了？”利尔多斯眯着眼道，伸手把简容拉到自己身前坐好，把身上的毯子往他身上一裹。“不要着凉了。” 然后利尔多斯从简容的身后把自己的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搭，懒懒道：“太阳要升起来了吗？” 搭帐篷前他们研究过方向，帐篷开口的位置直直朝着东方，就是为了不出去就能看到日出。 简容几乎是坐在利尔多斯的怀里，身上一下子被带着利尔多斯体温的毯子包裹住。他的心重重跳了几下，竟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心安。 利尔多斯还没怎么清醒，手脚都往他身上缠，脑袋也靠着他的脑袋，呼吸打在他的脸颊，痒痒的。 他们在帐篷里团在一起看了日出。 朝霞很美。 太阳对着他们缓缓升起时候，简容眯了眯眼，感受到带着一丝温热的阳光照到了自己身上。 而身后也是温暖的。 第54章 美好总是短暂的。朝霞的美丽转瞬即逝。 随着太阳的逐渐上移，天空恢复了往常的平淡无奇。 利尔多斯还很困，他把脑袋往简容的脖颈里蹭了蹭，呢喃道：“好困……再睡会儿吧……” 说着，他扒着简容就要往下躺，简容努力稳住身体，帐篷还没拉上呢，总不能敞着睡吧。“先，先把帐篷拉上……” 利尔多斯还真停下了动作，迷糊中伸手胡乱一拉给拉上了，然后就抱着简容又躺下了。 “睡觉……”他低声说着，额头抵在简容的后脑勺，灼热的呼吸全都打在简容的脖子上。 简容有点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利尔多斯随着他调整，最后还是把脑袋搭在了简容的肩上，但好歹是影响没那么大了。 利尔多斯很快又睡着了，呼吸逐渐均匀起来。简容本来还胡思乱想着，听着他的呼吸声，竟然很快也泛起困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几点了，但是透过帐篷也能看出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身边的呼吸声还很均匀，简容小心翼翼地伸手掏手机，试图看一眼时间。 简容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把利尔吵醒了。感觉到利尔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微微动了动的时候，简容就知道利尔估计要醒了。 果然，利尔动了动身体，呼吸频率变了。简容回过头看了一眼，利尔已经有点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 “早。”他的声音还点带着晨起的沙哑。 “早。”简容下意识回道，拿起手机，摁亮了屏幕，时间竟然比他想象得要早，才九点。 “起床吃点东西？”利尔多斯问道。 简容应了一声。 于是两人坐起，把帐篷收了起来，把周围打扫干净，提着垃圾和工具往下走，把东西塞进了后备箱。 睡醒之后简容本来还有点莫名的不自在，但是利尔表现得很淡定，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于是他也慢慢轻松下来。 简单洗漱了一番，两人在游客中心附近的早餐店吃了点热腾腾的饺子。 尽管早晨出了点太阳，但是温度依然有点低。简容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放入口中，喝了几口感觉身体慢慢热起来了。 饺子上来的时候，简容下意识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利尔多斯抿了抿唇，“我知道的。” 简容愣了一下，刚刚只是随口一说，见利尔这个表情他顿时又想起之前利尔在自己家被馄饨烫到的时候，没忍住弯了弯唇角，笑道：“好的，只是关心你一下。” 利尔多斯眼神飘忽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低头学着简容的样子用勺子舀起一只饺子吹着，只是耳朵还有点发红。 简容颇觉好玩地盯了一会儿，也低头吃起来。 吃完早餐，简容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于是心情也跟着变得很好。 第58章 很圆满。回去的路上简容坐在副驾上想，天气很好，山也爬了，日落和日出也看了，烧烤也吃了酒也喝了，银河也看了。 嘴也亲了…… 最后一句话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简容下意识地抿着唇往车窗的方向偏了偏头。 他伸出一只手，有些难为情地捂住脸，莫名感觉车里的空气有点闷热起来，让他的脸部温度升高了不少。 简容稍稍降下一点车窗，一丝风从缝隙中灌进来，给脸热的他带来一点得意喘息的凉意。 简容松了口气，逃避般闭上眼对着窗外开始复盘自己的行为。 就是，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的……他只是一时冲动，是吧…… 他试图用“喝多了一时冲动”的借口麻痹自己，但是脑海里又有个声音反驳自己说：当时大学和室友同学喝过那么多次也没见你逮着个人就亲啊。 简容思考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是这样。他会在酒后有点傻傻的，说出一些自己可能平时藏在心里不会说出口的话，但是绝对没有做出过这种事情。 那么其实，答案很显然了。 他只是顺着酒精顺应了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 他也许，可能，大概，应该，是有点喜欢利尔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简容心里是有点茫然的，而且对面还是一个男人。 虽然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别的女生，但基于社会环境还是异性恋居多，同性恋结婚的提案也是近几年才刚刚通过的，他其实一度以为自己会喜欢女生——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 但这样的人在之前一直没有出现，而现在终于出现了，是以一个帅气的男性形象。 想明白了自己有点喜欢利尔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简容却更觉得难为情起来，甚至有点不敢扭过头去看一眼利尔。 他对着窗外闭眼装睡，装着装着竟然真的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停在自家小区楼下了，不知道停了多久。 “什么时候到的？”简容伸手揉了揉眼睛，问利尔，“怎么没叫我？” 利尔多斯看着他，“刚到。不急。” 简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一起吃个饭？”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好。吃什么？” 简容思考了几秒，报出一家店名，是附近街上的一家小炒。 利尔多斯拿出手机，点开和简容的聊天记录，指着上次简容和江子楷吃饭时给自己发的定位，道：“吃这个吧。” “这个会不会有点远了？”简容迟疑，“有十几公里呢。” 利尔多斯看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 语气明明很平静，但简容总感觉自己从中听出一丝……疑似幽怨的委屈？ 简容心想自己真是脑子有点不灵清了，怎么看利尔说什么都觉得有点可爱。但他仔细想了想，利尔说得确实有道理，反正这家店的位置一直离他们这么远，现在去和以后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你的，那去吧。” 十几公里，半个小时就开到了。这会儿不是最热闹的饭点，店里人不是很多。简容调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翻看着菜单。 “这个鸡上次我和我朋友吃了味道还可以，还有这个虾也还不错。” “哦。”利尔多斯看了一眼，“既然吃过了，那就吃点别的吧。” “不怕踩雷吗？”简容挑了挑眉。 “嗯。”利尔多斯道，“不想点跟上次一样的。” 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好像是在刻意规避上次的菜品一样。 “一个都不能一样吗？”简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 “为什么？”简容托腮，眼里泛起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促狭。 利尔多斯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有点不开心地抿了抿唇，“不为什么。” 简容带点微妙意味地“哦”了一声，低头看菜单时没忍住翘了敲唇角。 不是错觉。 “那好吧，那点这几个吧。”简容把菜单指给他看，利尔多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结果最后还是踩了一个雷。 其他菜都还不错，只有一个菜，简容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后就微微皱起了眉，然后让利尔也尝尝。 利尔多斯尝了一口，看了一眼简容，也微微皱了皱眉没说话。 “踩雷了。”简容故意道，“早知道刚刚就不要全点没吃过的了。” “还行。”利尔道。 “真的吗？”简容托腮，“看起来你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样子啊。” “可以接受。”利尔多斯道，只是没再下第二筷。 简容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最后起身结账的时候，简容低头看了眼，那盘菜几乎还是完整的。 嗯，这叫可以接受。简容没忍住在利尔多斯背后偷偷笑了笑。 车停在简容小区楼下，简容解开安全带，下车，正要关上车门告别时，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扶着车门，简容歪了歪头，问道：“要上来喝杯水吗？” 利尔多斯自始至终都盯着简容的脸，听到这句话，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好像就是在等这句话一样。 简容轻轻笑笑，等他从车上下来，两人并排走着。 “要不要再打会儿游戏？”简容问他，“上次打到哪一关了？” “二十。” “那应该还有十关就通关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回到家，换了拖鞋，简容烧了水。利尔多斯提出想加一点蜂蜜，简容又从柜子里拿出蜂蜜给两个杯子都挤了一团搅了搅。 简容投屏的时候，利尔多斯很自觉地过去拉上了窗帘。 在昏暗的客厅里，顿时只有投影仪发出的光亮。两人靠坐在沙发上，肩并肩地玩着闯关游戏。简容时不时因为利尔这个新手诡异的死法发出一阵笑声。 利尔多斯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想让他别笑话自己，但是转头看到简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利尔多斯想，不常看到简容笑得这么开心，自己大鸟有大量，被笑话就被笑话吧，就当是哄他开心了。 第55章 又奋战了一下午，终于打到二十四关。 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简容并不是很想下楼吃饭，又叫了个外卖上来。 吃完饭，把垃圾收拾掉，休息了一会儿，简容想起今天还没上种田游戏做任务，于是退出闯关游戏切换游戏。 一上线，就是随处可见的杂草和早已成熟的蔬菜和果实，简容带着利尔多斯把成熟的作物一并摘取。突然简容发现有些蔬菜和水果有被偷吃的痕迹，他看了一眼利尔多斯的等级，刚好10级了，心道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偷吃小贼出现了！ 在这个游戏中，在玩家到达10级后，地里就会随机出现“偷吃小贼”来偷吃作物，可能是狐狸，可能是黄鼠狼，可能是兔子，还有可能是巨型老鼠。 还有的玩家刷新出巨型毛毛虫，当他把图片发在论坛上的时候，引起了轰然大波，大家直呼这种生物太过逆天。 对“偷吃小贼”有很多种解决办法，一种是抓起来驯化当做宠物，一般玩家遇到可爱的生物都会这么原则；一种是收集它们讨厌或者害怕的东西放在田地附近，阻止它们再次到来；一种是抓住它们，然后暴打一顿，这种方法可能会掉落一些特殊的材料，但也可能掉落一些没什么用的甚至是对玩家身体产生负面影响的东西。 论坛上总有一些玩家分享自己暴打“偷吃小贼”时刷新到的坏东西，有吃完的零食塑料袋、烂掉的蔬果、硬了的臭袜子、破破烂烂的洋娃娃等等。还有玩家因为暴打巨型毛毛虫，被它喷溅出来的粘液射中直接晕倒在地半小时。 简容之前的园子里也出现过“偷吃小贼”，是一只小麻雀，于是简容就去买了一个稻草人把事情解决了。 简容把果子的惨状放大给利尔看，“你家的地被偷吃了。” 利尔多斯又惊又怒：“怎么会这样？！” “游戏设定就是这样，每十级都会随机出现一个偷吃小贼来打扰大家平静的种田生活，只要采取办法控制住就可以了。”简容解释道，歪歪头，有点期待，“你猜你的小贼是什么物种？” “不知道。”利尔多斯看了一会儿，道。游戏并没有把啃咬的痕迹做得很到位，不过就算做到位了，他估计也没有办法一眼就判断出那是什么生物的齿痕。 “我去做个陷阱吧，明天上线就能抓到了。”说干就干，做陷阱还缺点材料，简容又带着斧头出去干活了。“你留在家里播种吧。” 利尔多斯听话地把地翻了一遍，然后播种浇水施肥，完了又把杂草都拔了，然后也带着背包屁颠屁颠地跑去找简容了。 第59章 带了满满两大包材料回家，简容找npc打造了一个陷阱，顺便也买了点新设备和新种子，然后继续带着利尔多斯满地图乱跑去做限时任务来换取特殊材料。 捡捡材料、钓钓鱼、挖挖贝壳、砍砍树、抓抓虫子，不知不觉也很耗费时间，简容连打了三个哈欠后抬眼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要十点了。 到点了，是该困了。 “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利尔多斯点点头，但仍坐着没动。 简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却看到利尔的视线好像落在自己的唇上…… 简容猛地站起来，看到利尔多斯下意识往后仰了仰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度了。 他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不早了，你回去注意安全。”然后又手忙脚乱地从茶几上抓了一把糖塞他手里，“送你，这个好吃的，拿回去吃吧。” 利尔多斯其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这一套丝滑的连招带懵了，也呆呆地站起来，把糖塞进自己的口袋里，“那我就先走了。” “嗯。” 走出房门后，利尔多斯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简容下意识眨了眨眼，试图回避，但还是忍住了没转移视线。 “再见。”利尔多斯道，轻轻笑笑，一向锐利的眉眼竟然在此刻露出一种难言的温柔，“这两天过得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简容的错觉，他好像觉得利尔的视线在自己唇上停留了一瞬，才转身离开。 他的耳朵飞快地红了。 好在利尔已经离开。 简容关上门，走到阳台边上，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躲在后面通过这条小缝望着楼下。 利尔的背影很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利尔走到车边拉开车门，正欲上车时抬头看了一天他的方向。 尽管知道隔着这么远，外面又这么黑，看不到自己的可能性很大，但简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生怕他发现自己。 他看到利尔对着他的方向好像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弯腰上了车离开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简容默默顺着窗帘坐下，靠在窗户望着楼下寂寞的路灯。 他走了。 简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利尔多斯回基地之后先是给简容发了个消息，然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继续学习如何追求一个人类。 刚学没多久呢，茨就进来了，向他汇报最近巡逻的结果。 “最近那种情况更加严重了。”茨开门见山，“巡逻时能发现的裂缝越来越少了。现在浓度升高的地点本来就越来越少，最近这些地方还越来越多地出现浓度忽高忽低之后裂缝不再出现的现象。” 茨皱眉从手机里翻出一张excel表格：“一年前，我们平均一天能在这个城市发现389处裂缝并且都会掉落黑雾生物，但是最近一个月，我们平均一天只能发现162处裂缝，连以前的一半都不到。” 利尔多斯也皱起眉，接过茨的手机仔细看着。这种情况几乎是断崖式下跌。 情况很不乐观。 虽然他们都并非是出于本意掉落到这个世界，但是他们暂时也没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便既来之则安之了。裂缝的出现会带来黑雾和黑雾生物，这些东西一部分是他们的食物，一部分是他们的同伴。 黑雾生物对“猎物”的判断很简单：是否可以变成人形，即是否已经进入“成年期”。如果是，那就是“人”，是同伴，如果不是，那就是猎物，可以吃。 黑雾生物成年的时间不一，一般来说，越强大的生物成年的时间越晚，越弱小的生物成年的时间越早。这也许是大自然为了保持生物平衡所作出的选择。在未成年之前，所有生物都是“猎物”，为了防止灭绝，弱小的生物只能早早就成年，以此来脱离“猎物的行列”。 虽然成年黑雾生物大多也喜欢以原型出现，因为原型捕猎更为方便，但成年黑雾生物身上会自带一种气味，不会让人混淆。 规则虽如此，但人类社会还有食人族，黑雾生物自然也有喜欢捕猎同伴的，只是毕竟是少数。 原本从裂缝中掉落的猎物占大多数，他们捕猎不成问题，但是如果裂缝再呈这样的趋势下去，他们很快就会没有东西吃，然后落到自相残杀的地步。 利尔多斯不愿意看到这种结局。 沉思了一会儿，利尔多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了下，是简容给他发了一张图片，说他的鸡下蛋了，孵出好多小鸡。 利尔多斯忽然灵机一动，“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养殖？” 黑雾世界是很少有养殖这个概念的，他们的生活较为原始，可能比动物世界稍微高级那么一点，饿了就是直接出去捕猎，反正猎物随处可见。 “养殖？”茨愣了下，眼睛亮了亮，“倒是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道怎么养。” “应该就把他们关一起，让他们□□生崽吧？我记得它们原来繁衍得很快的吧？”利尔多斯先是回了一下简容的消息，然后继续皱眉沉思。 “可以试验一下，只是我们基地应该是不够的，可能得另外找个地方了……”茨边思考，边在手机上疯狂记录着什么，然后记着记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利尔多斯沉思了一下，觉得茨都这么努力了自己也不能干坐着，于是他把追人计划先放一边，也起身准备边巡逻边思考后续的计划。 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利尔多斯确实感觉到形势不是很乐观。虽然猎物现在还够，但是已经看得出比以前少了，再这么下去真的会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回来的时候他碰到了蒂尼，蒂尼一见他，先是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他自己的车开起来怎么样。 利尔多斯想了想，点头，“挺好的。” 蒂尼：“那王什么时候还我呀~” 利尔多斯低头，利尔多斯沉思，利尔多斯不语。 蒂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颤颤巍巍地又问了一遍，“王，您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呀？” 利尔多斯沉默，利尔多斯叹气，利尔多斯心虚。 “计划有变。”利尔多斯故作深沉道，“再过一阵子吧。” “再过一阵子是指？”蒂尼不怎么报希望地问。 “就是再过一阵子。” 蒂尼果然听到了她不希望听到的答案，她臭着一张脸看向利尔多斯，虽然一团黑也不怎么看得出她在臭脸。 利尔多斯拍了拍她的肩膀，心虚地扭头走了。 蒂尼在背后默默盯了几秒，无奈生气中又带着点庆幸：还好当时听王说要去山上就只借了他一辆旧的越野车，要是是自己那辆新买的跑车自己就亏大发了！ 第56章 利尔多斯本来还没意识到，被蒂尼这么一提醒，才忽然想起拥有一辆车的作用还能在哪里：早上可以和简容一起单独相处、不用挤公交了！ 他摸出手机，邀请简容明天坐自己的车去上班，简容欣然同意，然后说了句晚安。 利尔多斯看了眼时间，是挺晚了。他默默又等了十分钟，感觉简容这会儿真的准备睡下了，他立马变成鸟身又熟门熟路地飞到了简容的家里。 简容果然真的睡下了。利尔多斯抖抖翅膀，把不存在的灰尘抖掉，小心翼翼地钻进简容的被子。 他非常熟练且自然地把脑袋埋进简容的颈窝里。简容似乎是被他的羽毛弄得有点痒，翻了个身。利尔多斯抬起脑袋，从善如流地等简容调整完姿势然后把脑袋又埋了进去，然后非常顺便地在简容下巴啃了一口。 天蒙蒙亮的时候利尔多斯就醒了，他看了一眼简容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算了一下时间还很充裕，被窝又暖融融的，还都是简容的味道，他没忍住又眯起眼睛睡了一会儿，直到被简容的第一个闹钟吵醒。 简容迷迷糊糊地把闹钟掐掉，又安心地继续睡了。但利尔多斯这下是真的要起了。 他颇为留恋地用翅膀蹭了蹭简容，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飞了出去。 简容直到第三个闹钟响起时才勉强眯着眼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整个人倒是清醒了不少。他收拾了一下，换上衣服，拿上垃圾和钥匙，关门离开。 今天能搭顺风车，早上还多睡了大半个小时呢。下楼的时候简容还有点小开心。 手机在兜里振动了一下，简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利尔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简容回复了一句语音，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刚出楼梯，简容就看到了昨天那辆黑色越野车。 拉开车门，利尔多斯给他递了早餐过来。 “你连早餐都帮我买啦？这么好！”简容接过早餐，是一袋豆浆和一个格外鼓鼓囊囊的饭团，也不知道利尔加了多少料在里面。 利尔多斯下意识想得意地扬起眉，又矜持地努力憋回去了。 第60章 “你吃了吗？” “嗯。”利尔多斯应了一声，起步准备出发。 利尔多斯给简容买的饭团塞了太多料，于是简容被迫吃一会儿就喝一口豆浆，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看窗外，再过几分钟就能到公司了。 开车就是好啊，不用像公交那样走走停停、弯弯绕绕。简容在心里感叹。 “下班我也来接你。”简容下车的时候，利尔多斯道。 “好啊。”简容欣然接受，“如果我不加班的话。” “加班也没关系。”见简容投来略显疑惑的视线，利尔多斯顿了顿，又补充道：“万一我也加班呢。” “那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简容冲他挥了挥手，关上了门。 利尔多斯看着简容走进大门才踩油门离开。 - 简容一到公司就和几个同事被主管叫去开小会了。 先是挨个过了一下前阵子的工作进度和这周的工作安排。前面几个同事过完自己的事项后就走了，留下简容一个人留到最后。 简容交代完后正想离开，被领导叫住了：“等会儿走，我们聊聊。” 简容默默拿着笔记本又坐下了，心道肯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主管一开口就是问他最近工作感觉怎么样，压力大不大。 简容斟酌着回答了一句“还行”。 几句套话之后主管很快说了他想说的。 “小简啊，你来了也有一年多吧，我看你性格也比较内向，不怎么跟我沟通，这不是个好习惯啊，对工作很不利的。” 简容沉默。 “我坦白说啊，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多事情不敢问也不愿意去处理啊。你自己感觉你对这份工作适应吗？” 简容说：“是有点不适应。”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呢？” 简容又沉默。他想要一份不要搞那么多无效沟通的工作，不要一件事情沟通半天却没有办法获得结果，不要每天不是这个部门卡就是那个部门卡进度，不要总是搞那么多临时工作。他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件工作一件工作地完成。 但是他没法说。这个说辞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向主管表达过，但是主管直言没有工作可以不和前后端沟通，就算有，那也只是沟通相对比较少而已，那种工作没啥技术含量，绩效不会好看的。 见简容不说话，主管又说自己现在给简容安排的任务都是比较简单的，他还不敢把更复杂的任务安排给简容。 “说实话你的成长进度是有点不符合我的预期的。其他和你一起同一时间进来的新人，有的今年就可以升职了。”主管道，“你这样形势很危险啊，你今年绩效不会好看的。” 简容沉默。 “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主管道，“你干的活我也都干过，我们那时候一个模块算上我就两个人，也把活都干了，现在我们模块这么多人，按理说应该效率更高才对。” 简容沉默，在心里吐槽他。他知道主管说的那时候是什么时候，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公司发展和现在肯定有很大差距，很多制度和管理方式也都不一样，拿几百年的事情来说事情，他是真不知道以前和现在的区别吗？ 简容知道主管就是在那时候考了个非全日制的研究生的，由此可见那时候的工作强度根本就不大。他不信要是现在这个工作强度主管还能有充足的时间学习考研。 主管继续说教：“你的主动性太差了，跟进事项不够积极，对任务也经常拖延，你要好好考虑一下你的职业规划，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简容垂着眼听他说，懒得反驳，只觉得下一秒就想辞职。 他刚进公司时对工作也很积极，甚至刚进来没几个月就开始频繁加班，但是换来的是什么？是越来越多杂七杂八干不完的活。 主管说自己不够积极、经常拖延，却从不思考是不是自己给下属的工作太多，也从不思考除了自己之外还会有其他领导会给简容安排工作。 如果按主管的要求做到事事时时跟进，每天干12小时都不够他干的。加班还没加班费，做到最后说不定领导一句“只有苦劳没有功劳”就结束了。图什么呢？ 主管还想再说，好在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似乎有更加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他草草结束了和简容的对话，临走前还让简容仔细想想他说的话。 简容表面“嗯嗯”，内心“呵呵”。 离开会议室前他看了眼表，已经十点半了。这一场没有意义的会，一下子就开了两个小时，其中小半个小时是对他的单独批判。 活又要干不完了。简容面无表情地想，一天的好心情从被主管pua这一刻就结束了。 真的要把辞职提上日程了。做什么都好，真的不想再被pua了。简容想。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简容给利尔发了个消息，说自己要加班。 利尔：“没关系。你结束了跟我说吧。” 简容慢慢地回了一句“好的”。 加了一个多小时班，简容才离开工位。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简容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虽然根本没什么话好说，但是今天确实是到了他们约定的定时电话联系的时间。 一通电话没打到一分钟就结束了，快得简容甚至还没走到楼下大厅打卡的地方。 挂断电话后，简容盯着暗掉的手机屏幕呆了几秒，直到手机振动一下，弹出了利尔的微信消息。 利尔：“我到了。” 简容点进微信，回复他：“马上。” 他做了个深呼吸，抬脚继续往下走。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利尔多斯问他：“晚饭吃了吗？” 简容摇了摇头。 利尔多斯：“你想吃什么？” 简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我今天挨批了。” 语气听着有点可怜巴巴的。 利尔多斯眼神忽然锐利了一点，“谁？” “领导呗。”简容撇了撇嘴，“我这种小喽啰，上面的领导数不胜数，谁都能批判一下。” “他叫什么？”利尔多斯继续追问。 “你又不认识。”听他这问话的方式，像立马就要去寻仇似的，简容没忍住笑了，开玩笑道：“怎么，你还准备替我去收拾他一顿吗？”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 简容仰头笑了，“不劳您兴师动众啦，立场不同而已，还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笑完简容觉得心情好了一点，这下也有食欲了，开始点菜了，“今天挨批了，吃顿好点的吧，去吃点烤肉吧。” 利尔多斯明白刚才那个话题不宜再进行下去，但他没有打算就这样结束。一边这么想着，利尔多斯一边问道：“去哪家？” 简容报了一家熟悉的店名，是之前他们一起去过的一家店。 利尔多斯应了一声，踩油门出发。 第57章 开车去吃饭的路上，简容放开了话匣子，接着吐槽小领导大领导跟他谈话时的那些说辞。 “那些领导每次找我谈话时我都觉得十分可笑和可悲，领导们只在乎效率，只在乎成果，不在乎下属是不是工作饱和、是不是压力过载。所谓的和下属谈话，其实只是一场套着看似关心的pua。他们关心你是因为觉得你工作没做好，而不是关心你个人。” “但我知道，这可能不是那些领导的错。可能私企就是这样，可能社会就是这样。人不是一个思想的载体，而是被看作一个个工具。每个人都是螺丝钉，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要么在这里，要么在那里。自由是少数人的特权，是难能可贵的。” 说到这里，简容忽然想起什么，接着道：“怪不得有句话叫‘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我现在算是有点理解了。” 利尔多斯在心里念了一遍这句话，颇为不赞同地皱起了眉，“我不理解。” “那你觉得生命、爱情、自由，这三者孰轻孰重？”简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看利尔这副表情，顿时又萌生了一点好奇。 利尔多斯皱眉思忖了一会儿，一时间想象不出来什么场景能让他在这三者之间取舍。 他老老实实道：“我分不出来。” “我以前是觉得不管怎么样都是生命最可贵，如果没有生命，又哪里来的爱情和自由呢？”简容思索道。 利尔多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想起小时候的一篇课文，好像是说作者抓了一只麻雀关在笼子里，但是麻雀不吃不喝、挣扎得非常厉害，最后在笼子里撞死了。我小时候还没法理解，为什么宁愿死掉也要寻找自由，现在算是有点理解了。” 困住麻雀的是有形的笼子，而困住简容的是无形的笼子。 利尔多斯却想到了别的方向。他小时候也是被简容抓回去的，虽然那是他权衡利弊后的结果，也称得上是自愿。但是，如果他真的不愿意，但又很不凑巧地被人抓到关进了笼子，他的选择也会和那只麻雀一样，宁愿头破血流也要出去。 第61章 他理解那只麻雀的想法，不过他可能会更聪明一点，在挣扎无果后可能会考虑别的逃跑方式。 "我也理解。"他道，“如果是我，我也会拼命逃离。” 简容愣了一下，忽然低头有点释然地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我想辞职。” 连动物都知道要逃离自己厌恶的环境的道理，自己又为什么迟迟不明白呢？难道辞职会比死亡更可怕吗？ 简容垂着头，语气逐渐坚定起来，“我要辞职。” 什么都不想管了，那些不能体会自己痛苦的人，又有什么权利让自己坚持？ “好。”利尔多斯道，“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你感觉开心。”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好像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但就是这种平淡至极的态度，反而让简容心里涌起一股轻松和安心。 好像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决定，好像无论什么决定在他面前都不如自己开心重要。 不像母亲，每次听到他说这些话都如临大敌，好像下一秒世界就要毁灭。其实不光是辞职这个话题，只要涉及到钱的，无论大小她总是紧张得像那些是家里的最后一点存款一样，连带着让简容也紧张不安起来：这些钱自己真的没有权利花费吗？ 那些被母亲质疑的花费，无论是买给自己还是买给她的，自己真的不该花吗？自己真的没有权利支配那些钱吗？ 简容又开始问自己：他的人生，真的没有权利自己来支配吗？ 如果自己没有，那谁有，他的母亲吗？ 但这是自己的人生，不是她的。不论好坏。 他可以对自己负责。 - 他们来的这家烤肉店，之前已经来过好多次了，是简容心目中的红榜之一。 边烤肉，简容边考虑自己之后的打算。 是看好下家再辞职呢，还是直接辞职、先休息一阵子？如果先看好下家的话，估计辞职的日子又会一拖再拖，保不齐又生出什么变故。 想着想着，简容顺手掏出手机开始刷起了招聘软件。 忽然，简容刷到了利尔的公司正在招聘，他随口问道：“利尔，你们公司正在招人啊？” 利尔多斯拿着架子正翻转着五花肉，闻言略带疑惑地抬头：“啊？” “就是这个啊。”简容把自己的手机往对面递了递，给他看自己手机屏幕上的招聘信息。 利尔多斯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公司名好像当时简容问自己是哪家公司的时候自己随口说的那家。 他有些不自在地回道：“好像是，这方面我不太清楚。” “好吧。不过这也很正常，如果你不是人资的话。”简容收回手机，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说起来，你的工作是干什么的？” 利尔多斯略显紧张地动了动喉结，脑子里拼命想着说辞，手上拿着的夹子已经把同一块肉翻来覆去好几次。 “嗯……主要是一些技术类的工作。”他含糊道。 简容想了想，“工程师啊？” 利尔多斯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看软件上显示你们福利待遇还不错啊，你觉得怎么样？”简容道，“我看看有没有我能去的岗位，要是有，你是不是还能帮我内推呢？” 简容随口一问，利尔多斯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夹子夹着的那块肉都被烤糊了，利尔多斯还在机械地给他翻面。 “不好。”利尔多斯只得道，“这公司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利尔多斯说不上来。 简容疑惑地抬头看他，继续问道：“哪里不好？” 利尔多斯没办法，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借用了简容的说辞：“领导pua，同事傻*。” 想了想，利尔多斯又冒出一个词：“还降薪。” 多亏了互联网。利尔多斯想，让他还能知道降薪这个词。 “降薪是挺恶心的。”简容听了这话，顿时皱起眉，“不过我刚看了也确实没有我能去的岗位。” “既然你这公司这么不好，你怎么没辞职啊？而且……”简容收起手机，疑惑地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你公司的事情？” 利尔多斯心虚地扶了一下额头，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又开始找借口。“因为……我会怼回去，也没打算在这公司待很久。” 简容回忆了一下刚遇到利尔时的样子，竟然觉得利尔这副说辞好像是很有道理！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会被pua的样子，肯定生活和工作中都是我行我素的。 说句不好听的，什么时候被看他不顺眼的领导开了都不好说，确实暂时没必要辞职，被开了还能拿赔偿金呢。 刚刚那些微妙的不对劲就这么被简容忽略过去了。 “吃肉吧。”利尔多斯试图转移话题，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有点大事不好了。 “好。”简容拿起筷子，看了一眼铁盘上的肉，表情有点微妙起来。“怎么大半都糊了？” 利尔多斯心虚低头，简容只看到他头顶的旋和扑棱扑棱动着的睫毛，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嘴了，烤糊点肉而已多大点事情嘛，赶紧圆场道：“没事，反正这么多肉呢，咱也不一定吃得完。” 话一说完，简容又觉得好像圆得有点刻意了。 他们还真吃得完。 “是我不小心。”利尔多斯抬头，试图补救。他把烤糊的肉都夹了出来，把剩下的烤好了的夹到简容碗里，“等会我再加点肉。” 吃完烤肉结完账，利尔多斯又开车把简容送回去。烤肉店本来就在附近，没五分钟就开到了。 简容打开车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耳后，眼神飘忽了一下，问道：“要上去坐坐吗？今天，应该可以知道那只偷吃你菜的小偷是谁了。” 利尔多斯飞快点了点头，应下：“好。” 回到家，简容先进门开灯，换鞋，然后给利尔倒水，“还是蜂蜜水吗？” “嗯。”利尔多斯边换鞋边道，脱掉外套放到椅背上。 简容也脱了外套，外套上一股烤肉味。店里闻着还好，回到家这味道就有点腻人了。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简容喝了几口蜂蜜水，拿出游戏机登录游戏。 一进去，游戏就提示已经抓到小偷了。 简容点掉提示，走到陷阱边上点了点，游戏跳出提示：哇，这是一只肥美可爱的小白兔呢！ 简容立马把小白兔从陷阱里抓了出来，小白兔睁着一双红色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 “哇，是兔子！”简容有些新奇地把视角转了一圈，360度欣赏了一下这只雪白的小贼。“还挺可爱的，把他养起来吧？” 说着征求的话，简容的手已经打算按下“收养”这个按钮了，谁知道利尔多斯忽然道：“不要。” “嗯？”简容愣了一下，疑惑扭头。 “不要。”利尔多斯皱眉看了一眼那只肥美的白兔子，表情略嫌弃。他抬眼看向简容，抿抿唇，神色带着愠色的委屈，“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可以吗？” 第58章 为什么要养那只死兔子？利尔多斯很不开心，有自己一只鸟还不够吗，为什么简容有那么多喜欢的东西？喜欢猫喜欢狗还喜欢兔子？ 兔子有什么好的？利尔多斯现在还记得他小时候还不会飞的时候被一只兔子咬伤，虽然他会飞之后立马回去给自己报仇了。但是一码归一码，兔子就是很坏的！ “你不喜欢它吗？”简容似乎刻意忽略了利尔多斯后面那句话，还在试图劝说，“兔子还算是比较难得的小贼了，他们很多人都开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老鼠、毛毛虫什么的，相比之下兔子已经非常可爱了。” 利尔多斯气鼓鼓地看着简容，他为什么还在说兔子好啊！ “不要，不喜欢，不可爱。”利尔多斯狠狠拒绝，“赶走！” 简容略有犹豫。 利尔多斯更生气了，他抓住简容的手臂：“赶走！” “你有我一只鸟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养兔子啊……”利尔多斯又委屈又生气，想到简容说兔子可爱，下意识追问道：“我还不够可爱吗？” 你看着好像不是可爱那一挂的诶……这么想着，简容缓缓扭头，对上利尔多斯略有点可怜巴巴的眼神，又默默收回了心里的话。 嗯……这副表情好像是挺可爱的…… “你跟一串游戏数据争什么啊……”简容故作不经意地伸手捂住嘴，掩饰不自觉翘起的嘴角，“既然你不要那就赶走吧。” 简容按下“残忍驱逐”这个选项。 利尔多斯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不管，我就想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不需要别的东西来参与。” 他顺势把脑袋靠在简容肩膀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警觉地问道：“那它还会来吗？” 肩膀被沉甸甸地压着，简容觉得压力山大，他扭头看了一眼利尔因为靠在他身上而拱起的背，心想这靠的也真不容易。“会啊。” 第62章 利尔多斯坐直了一点，“不要让它来了。” 简容看利尔一副特别紧张又不情愿的样子，没忍住想逗逗他，回道：“那没有办法的哦，他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愿意收养他。” “他怎么这样？”利尔多斯拧起眉，“怎么这么烦？能不能把他抓起来吃了？”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简容故作震惊。 利尔多斯动作僵硬了一瞬，试图撤回，“我就随便说说……” 该死，那死兔子到底哪里可爱了？利尔多斯咬牙切齿，要是在现实，他真会把它吃了。 “游戏设定就是不可以吃。”简容道，有点想笑，“如果你想吃的话，下次我们去吃？” 利尔多斯愣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简容在说什么，顿时眼睛亮了亮，猛地点头。 吃不吃倒是其次，主要简容没觉得自己残忍就行。利尔多斯松了一口气。吓死了，刚刚还以为简容真那么爱兔子呢。 简容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实在是没忍住，仰头笑起来。 利尔多斯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仍呆呆地刮在他肩膀上看他。 “你这么靠着，不难受吗？”简容边笑边道，“大鸟依人？” 利尔多斯上半身已经快弯成一道弓了，仍嘴硬说自己这样不难受。 “可是我肩膀快被你压断了诶。”简容歪头逗他。 利尔多斯身体僵硬了一秒，十分不舍地试图起身，表情惋惜。 “有这么喜欢靠吗？”简容又笑。 “喜欢。”利尔多斯道，把手臂支在沙发上，看他。“喜欢。” 他只是把头从简容肩上抬起，但并没有移开距离，甚至距离更近了。 近距离看着利尔这张脸，简容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听见自己逐渐剧烈的心跳声。 刚刚被利尔靠着的那一边肩膀好像已经麻了，连带着手臂也开始失去知觉。或许不只是肩膀，不只是手臂。 他们很轻地对视着，不知道从哪个瞬间起，两人似乎忘记了眨眼，只剩下眼神游离在对方脸上。 呼吸相接，两人大脑都开始晕乎乎了。忽然，利尔多斯滚了滚喉结，简容也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起来。 “真的喜欢吗……”简容没话找话，语气却轻得像呢喃。 “真的喜欢……”利尔多斯也轻轻回应他。 他们很自然地唇齿相接了。 开始只是几下蜻蜓点水，像是嬉戏一般，然后越来越激烈，蜂蜜的香甜还留在唇舌之间，很甜。利尔多斯一直都很喜欢这甜味，于是追逐得更加激烈，似乎要从他唇舌中榨出最后一点残存的甜。 简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利尔多斯压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抵住自己的脑袋，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腰。 简容睁眼，对上利尔多斯的眼神，顿时有些失神。 利尔眼里的侵略感和渴望感让他头皮一阵发麻。利尔一边直直地盯着他，一边继续持续着他那仿佛要把简容吞吃入腹的吻。 简容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被渴望、被依赖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是出于他的某个社会身份，而是出于他本人，就好像单纯是一个灵魂对一个灵魂的吸引。 这种单纯又剧烈的渴望让他整个灵魂都激荡着，忍不住伸手用力抱住了利尔，似乎想让两人再靠近一点。 动作间，简容衣摆被迫往上了移动了几寸。利尔多斯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腰间皮肤，于是无师自通地调整了位置伸入衣服里抚上他的腰。 简容被他这一下摸得一个激灵、头皮发麻。再这样下去就不好收场了。简容这么想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再动弹了。 “不可以摸吗……”利尔多斯略微拉开一点距离，看似平静实则委屈地问。 简容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脸，微微笑着，然后道：“不可以哦。” 利尔多斯有点不开心地继续试图低头吻他，又被简容一掌挡住了。 利尔多斯急促的呼吸打在他的手掌，眼眶因为刺激而泛起一点红，显得像是吃不到肉的狗狗，“怎么了……” “你知道吗我们在干什么吗？”简容喘息着问他。 “在接吻。”利尔多斯显然还记得上次简容教他的这个词。 “那你知道什么关系才可以接吻吗？”简容继续问。 利尔多斯想了想，“恋人。” “那我们是恋人吗？” 利尔多斯垂下眼，“不是。”他这会儿真有些委屈起来了，心想简容是不是要骂他了，是不是要骂他为什么明明不是恋人还缠着他接吻…… “你这不是知道吗？”简容歪歪头，“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问什么？利尔多斯眨眨眼。 “问我是不是愿意和你恋爱啊。”简容看出他的疑惑，一时间自己也恍惚了一下，怀疑起自己来，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利尔不会是那种游戏人间的渣男吧？“难道你只是想玩玩，不想确认关系？” “不是的！”利尔多斯着急地否认，“我想和你在一起的！” 简容面上不显，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利尔多斯不说话。 利尔多斯这时候终于聪明了一点，滚了滚喉结，问他：“你愿意和我恋爱吗？” 简容露出一点笑，狠狠摸了两把他的脑袋，“我愿意的。” 利尔多斯便也露出有点傻傻的笑，问他：“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吗？” 简容笑，觉得利尔有时候真有种匪夷所思的傻气，明明长着一张聪明人的脸。“那不然我为什么和你接吻？” 利尔多斯又有些傻乎乎地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我也喜欢你。” 他又低下头亲了两下简容的唇，发出响亮的“啵啵”两声，简容没忍住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他发出这种有点羞耻的声音。 接下来的时间，利尔多斯一直黏在简容身上，就连他去倒水都要时刻跟在他身后，跟屁虫一样。简容一坐下，他就紧紧坐在简容身边，大鸟依人地靠在他身边。 简容有种养了一只大型犬的错觉。他一回头看利尔，总能对上利尔亮晶晶的视线。 傻傻的，但是，好可爱…… 简容实在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一直把可爱这两个字挂在像利尔这样的男人身上。 但是真的，超级可爱啊！ “你好乖啊。”真的好像狗狗。简容摸摸他的脸，没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利尔偏了偏头，又眼含期待地看着简容，意思是另外一边也要。 简容笑着在另一边也亲了他一下。 回去的时候利尔多斯相当依依不舍，又缠着简容亲了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一回到基地，又和简容聊了一会儿，等简容说晚安之后，利尔多斯立马脱掉衣服飞速又飞了出去，用时不到一分钟。 再次回到简容的家时，简容已经关灯躺下了，利尔多斯焦灼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什么虫子蜘蛛都抓出来扔掉之后还觉得想干点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他要干一件大事。 虽然简容现在看不到他的鸟身，虽然这个时机可能已经晚了，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要干的！ 利尔多斯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了翅膀，在这个逼仄的卧室里，面对无法看见他舞蹈的配偶，生疏笨拙且局促地跳起了他鸟生第一次求偶舞。 第59章 简容早上照常摁掉了三个闹钟才勉强起床，迷迷糊糊地起身洗漱，刷牙的时候才慢慢清醒过来，然后猛然意识到他多了个男朋友。 男朋友！ 简容不知道为什么又后知后觉地有点害羞起来，他呆呆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钟，缓缓低头吐掉嘴里的泡沫。 我诶？我诶？我居然有男朋友了？好神奇！ 简容神情恍惚地拿了东西下楼，打开车门坐上副驾，机械地伸手准备接过利尔递过来的早餐，但是意外地发现拿不动。 嗯？简容抬头看利尔，正好对上利尔的视线。利尔多斯抿了抿唇，眼神四处乱转了一下，刻意清了清嗓子，就是不说话。 简容疑惑地歪歪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怎么了？”他想了想，猜测道：“你还没吃早饭？” 算了，利尔多斯眼神微微黯淡了下来，有点丧气。他松开手，把早餐塞进简容的手里，“你吃吧。我吃过了。” 简容一头雾水，又追问了一次，利尔多斯仍鼓鼓脸颊不说话。 车开到简容公司门前的时候，简容看了眼手机，时间还充裕。他解开了安全带，余光看见利尔多斯好像有点紧张地朝他方向靠了一点过来，但一抬头，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又没有减少，刚才好像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怎么了呀？”简容朝他转过身，“憋着一路了，再不说我就要下车了。” 利尔多斯这才抬眼看他一眼，道：“我看网上说情侣早晚都会亲亲的。” 顿了顿，他又偏了偏头，欲盖弥彰地道：“我就是问一下，也没有很想亲……” 第63章 简容憋笑，故作不在意地道：“那就不亲了。” 利尔多斯唰地一下就把头转回来了，颇为震惊和哀怨地看着他。 “既然你没有很想亲就算了吧。”简容故作体贴地道，“我本来还想确实可以有个早安吻。” 他作势要下车，被利尔多斯抓住了手臂。 “既然你这么想亲，那就亲一下吧。”利尔多斯道，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会勉强你吧？”简容玩笑道。 回答他的是一个吻。 等会还要上班，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一吻结束，简容摸了摸利尔的脸颊，问他：“晚上见面的时候我可以申请拥有一个吻吗？” 利尔多斯吻了吻他的掌心以示回答。 真可爱。简容想，于是简容非常难得地带着笑容去上班了。 真是开心的一天呢，另外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是他预备在这几天就提离职。 简容本来还又短暂地迟疑了一下，离职是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但一上班他又被领导抓去pua加洗脑了一顿，原本的优柔寡断逐渐被坚定所代替。 领导还在那说着让员工为公司鞠躬尽瘁的话术：“公司培养你们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你们应该花费所有的时间来为公司创造价值，加班才说明你的工作是有价值的……” 又说到简容应该多向他主管学习，天天加班到九点多十点多，甚至十一二点，这样才能更好地升职加薪。 领导终于停下来，看似和蔼地看向简容，“你觉得呢，小简？” 小简平静地道：“经理，我决定离职了。” 一个新人的离职并没有给这个办公室带来多大影响，领导敷衍地挽回了几句之后，见简容仍然坚持，便也没说什么，只让他走离职流程并做好交接工作。 回到工位，打开oa填离职申请的时候简容差点没忍住笑，旁边的同事本想过来问他领导跟他说了些什么，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电脑屏幕，顿时一惊：“你要离职了？” “对。”简容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等会我跟主管说下，看下我的工作需要交接给谁，说不定有你的份。” “我去！”同事痛苦地捂住了脸，“你说你干得好好的离职干嘛，继续干哪！我手上已经这么多活了，哪还接得下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简容无所谓地对他笑笑，“你自求多福吧。” “你离职之后去哪啊？”同事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又八卦起来。 简容想了想，半真半假道：“躺平了。” “躺平？你没找下家啊？” “嗯。”简容点点头。 “那你加油。”同事顿时就露出一个有点同情的眼神，“现在工作可不好找。” “没事，大不了去送外卖。”简容道，鼠标一点，离职流程提交。 既然已经把离职说出口了，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用了，后悔也晚了。 总能找到赚钱的办法的。 赶紧把工作交接完，好好休息几天，再找出路吧。 流程提交之后界面停留在流程图界面，简容看了一会儿这冗长的流程图，忽然感觉很厌烦，并且，有点想利尔了。 和主管说了自己要离职之后，主管让他把工作分三部分交接给三个同事。主管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三个同事之后，简容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心里不乐意。 简容都能猜到他们心里在骂什么了，无非是骂怎么又有人要离职，骂这些活怎么偏偏分到自己手上。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简容对他们看似礼貌实则敷衍地笑笑，这烂摊子自己实在不想接了。 一整天简容都在整理自己的资料，中途摸了一会儿鱼，到点就下班走人，再也不用担心被领导叫住加班。 离职就是爽啊。简容心道，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坐进车里看到自己帅气的男朋友乖乖等着自己时，简容心情更好了。 “亲一下。”简容还没忘记自己早上上班前说的话，一上车就说了利尔多斯想听的。 利尔多斯愉悦地眯了眯眼，凑过去被简容吧唧两口亲了两遍脸颊，又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唇。 喜欢。利尔多斯抿抿唇，眼睛亮亮地看着简容。 可爱。简容被他可爱的小表情迷惑住，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回家吧！今天是个好日子，吃点好吃的！” 美美吃了一顿量大又好吃的新疆菜，两人又回家腻在一起打了会儿游戏，偶尔轻轻接个吻。 “明天见。”送利尔多斯离开的时候，简容眼里都是盈盈的笑意，唇上是比往常色泽更深的红润。 利尔多斯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儿，没忍住又低下头亲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关上门，简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没过一会儿看到利尔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上车前，利尔多斯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和简容对视。简容笑了笑，对他挥手。利尔多斯看到了，也笑笑对他挥挥手才上车离开。 简容望着利尔的车消失在路口，脸上的笑容还没褪下来，他缓缓靠着窗户坐下，笑着给利尔多斯发了个傻乎乎的表情包，然后自己先笑出了声。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简容感觉屁股都坐痛了，他站起身拉上窗帘去洗漱，抬眼望向镜子时发现自己的表情都有点让他陌生。 怎么会这么……这么…… 简容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像蜂蜜一样，透着一股甜腻。 他看向镜中自己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从没有这么明亮过。 谈个恋爱有必要这么开心吗？他暗自唾弃自己，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因为想到恋人而开心地弯起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甜腻的欣喜。 很开心。简容睡着的时候还是微微笑着的，真的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睡前是开心的，醒来也是开心的。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离开那**公司，简容下楼的时候都没忍住笑容。 拉开车门坐上车，简容现在有哄人的经验了，先和利尔来了个简单的早安吻，才接过早餐吃起来。 回到公司，开晨会的时候简容发现几个领导都不在，他也没想太多，以为领导早上都有会，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听到同事们八卦说公司停车场地面好像有问题，好多人的车胎都出问题了，但是奇怪的是出问题的好像都是领导的车。 同事们看似义愤填膺实则内心狂笑：看来领导们是被针对了啊。 简容沉思：还有这种好事？ “怪不得早上几个领导都迟到呢。”同事八卦道，“你看见他们早上的脸色了吗？黑得呀。” “听说他们还去查地下车库监控了，觉得是有人故意的，但是查了大半天了啥也没查到。” “查监控是不是太夸张了？”同事目瞪口呆，“这显然是巧合啊，就几个人的车有问题，他们真以为是有人针对他们？” “谁知道呢？”另一个同事摊手，“说不定我们部门整个都被纳入怀疑范围了。” 同事们聊着聊着离开了，简容继续慢悠悠地吃饭。 不知道是哪位好汉干的，真牛。简容想，如果是巧合的话，也牛。 没想到离职前还能小小地出了一口气。简容心道，他也说不上对领导多么仇恨，只是单纯地理念不合，这种程度的出气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简容慢悠悠吃完饭，回工位趴着大睡特睡。 第60章 这一周简容一边整理自己的工作一边交接，有时候摸摸鱼，非常悠闲，下班直接到点就走。 转眼就又到了周末。 周六简容睡到九点多就自然醒了，躺在床上边跟利尔多斯聊天边玩了一会儿游戏，然后起床收拾洗漱，在十一点下楼，坐进利尔多斯的车里。 利尔多斯很自然地靠过去，和简容浅浅接了个吻。 中午先去了一家日料店吃饭，然后简容突发奇想说要去附近一家猫狗咖。 “我刚刚刷到的。”简容给他看社交平台的图片，“这家垫又有猫咖又有狗咖，中间用玻璃门隔开的。” “怎么样，去嘛？”简容显然是想去的。 利尔多斯十分不情愿，但看着简容期待的眼神，实在没好意思拒绝。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好点了点头。 真搞不懂为什么简容会喜欢那些东西。去猫狗咖的路上，利尔多斯酸溜溜地想。 他们买了个套餐，穿上鞋套进了店里。店里人还挺多，时不时都能听到诱哄猫猫狗狗过去的声音。 简容和利尔多斯在猫咖无猫问津。 简容沉思了一会儿，转头问利尔：“你不是挺讨小动物欢迎的吗？去搞一只过来。” 利尔多斯：？ “我什么时候受它们欢迎了？”利尔多斯很茫然，他什么时候这么有亲和力了？ “就上次，我看见你在我们小区楼下和流浪猫聊天呀。”简容眨眨眼，有理有据。 第64章 哦，那次啊……利尔多斯想起来了。但是那次纯粹是因为那只蠢猫年纪太小，被吓得走不动路了而已，而且自己那时候也不是在和它聊天，只是单纯威胁它不要靠近简容…… 但是这种话他是不可能会对简容说出口的。 利尔多斯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不讨它们喜欢的。” 简容不信。 利尔多斯只得缓慢接近角落在舔毛的一只曼基康，距离它还有一米多的时候，那只猫就猛地抬头然后一溜烟跑了。 利尔多斯回头看简容，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简容神情略有呆滞，半信半疑，“巧合吧，你再试试。” 简容不敢相信，明明那时候看到利尔和流浪猫相处得那么和谐亲密，怎么过了几个月就这样了呢？ 利尔多斯又在简容面前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他回来在简容身边坐下，两人面面相觑，又开始了无猫问津的沉默。 “猫猫都很警惕的，这种情况也正常。”简容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利尔，“去狗咖那边看看吧，狗狗都很热情的。” 转移阵地后，简容和利尔多斯从无猫问津变成了无狗问津。 他们刚开门进去的时候还能看到有两只柴犬咧着嘴屁颠屁颠地过来，简容刚准备看利尔多斯被狗狗扑上去的场景就看到那两只柴犬忽然停了下来，咧着的嘴也闭上了，然后夹着尾巴扭头走了。 简容扭头看利尔：…… 利尔多斯无辜地跟他对视：“我就说我不讨它们喜欢的。” “那上次……” “巧合吧。”利尔多斯转移视线。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附近躺着晒太阳的小狗本来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一蹬腿站了起来，看了他们一会儿，默默转身换了个地方晒太阳。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不讨小动物喜欢，但是看到这个场景简容还是觉得有种淡淡的忧伤，忧伤中又觉得有点好笑。 不是，有必要这么夸张吗？他们又不会吃了它们。 然后简容和利尔多斯只能在猫狗咖里喝喝咖啡、吃吃甜品，看着那些狗狗谄媚地对着别人摇着尾巴要吃的。 嗯，他一点都不羡慕。简容默默喝了一大口苦涩的咖啡，心道。 失去了猫猫狗狗的垂怜，这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咖啡店，甚至做得可能还不如一般咖啡店好吃。 简容默默坐着看了一会儿人与猫狗相亲相爱、和谐共处的美好画面，吃完东西就提出离开了。 离开这个令人沮丧的地方，简容叹了口气，看了眼利尔多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 “笑什么？”利尔多斯不解。 “没什么，就是感觉很搞笑。”简容笑着摇摇头，“感觉整个店里就我俩被排斥在外，根本摸不到一根毛。” “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呢？”简容觉得很神奇，“怎么我俩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都这么相像啊。” 利尔多斯应了一声，有一点心虚。 其实根本不是巧合，简容会不讨小动物喜欢是因为他身上有自己的气味，而且自己在小时候就无意识地在他身上留下了标记。 这气味是被动在简容身上留下的，他不知情，也没有办法控制，于是就会出现有时候小动物怕他怕得不行，有时候则对他呲牙咧嘴的情况。 但是利尔多斯是可以控制的。他甚至可以利用自己的气味控制别的动物无法动弹，这样简容就可以如愿以偿地摸到毛绒绒了。 但是利尔多斯实在是不愿意，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心里就冒酸气，所以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里短暂出现了一瞬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那些低等动物有什么好的，不摸也没什么要紧的。利尔多斯心虚中带着点理直气壮地想。尤其是，简容现在连自己都没摸过呢，凭什么摸那些不相干的东西！ 想到这，利尔多斯又有点不开心起来。他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看手机的简容，觉得大概这辈子简容都不会想起那些事情了。 “我们去吃这个吧。”简容抓了抓他的衣袖，抬头给他看手机界面。 什么东西……利尔多斯低头看了一眼，蜂蜜系列甜品…… 他眼睛一亮，“去！” 在商场里七拐八拐终于找到这件新开的甜品店，简容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扫码点单，然后就是等待。 这会儿店里人还不少呢，本来周末人流量就多，碰巧又是新店，有一些优惠活动，人就更多了。 时不时有人从简容身边经过，简容也没在意，和利尔多斯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忽然，头顶传来一道有点迟疑的男声，“大毛？” 简容抬头，对上一张属于年轻人的脸，眉眼间带着点锐利的英气。 见简容抬头，他辨认了几秒，很快笑了，“真是你啊，大毛，你真的完全没变样诶！”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福福啊。”叫福福的男人非常自然地弯下腰拍了拍简容的肩。 简容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倒是利尔多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简容抱歉地笑笑。 “你记性好差呀。”福福一点不在意地笑着，“我上次回老家还在家里找到我俩小时候的合照呢。” 简容呆呆地眨眨眼。 “哎呀，我家就在你外婆家后面几条街的位置，我们小时候老爬我家门口那颗槐树呢……”福福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好多，简容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是确认了面前这人确实是邻居，因为他说的那个方位自己确实有印象，而且他给自己看了手机，他居然还有临山村村委会的联系方式。 福福催促简容和他加了微信，给简容发了自己的大名：赵启符。 简容也给他发了自己的名字。 “你现在在这儿上班吗？”赵启符问道，抬头看了一眼利尔多斯，“和朋友出来玩呢？” “嗯。”简容忽然想起了什么，“利尔也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你们小时候见过吗？” 赵启符和利尔多斯对视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 “不认识。”赵启符摇摇头，眼神有点审视地看着利尔多斯，对简容道：“你外婆家附近还有姓李的人家吗？还是有这么大孩子的李姓人家？” “据我所知，好像没有？” “不是李，是利。”简容纠正他的发音，“锋利的利。” “这么少见的姓，我更没见过了。”赵启符看着利尔多斯，表情看似好奇实则审视，“你是我们村的人吗？” “我没有说过我是你们村的。”利尔多斯淡淡回道。“况且你又不可能认识村里的每一个人，我和简容玩的时候你早就去城里了。” 赵启符眼神一动，他居然还知道自己去城里上学，看来确实是和简容关系不错。 “那也是。”他笑笑，暗叹自己疑心病太重，缓和气氛道：“我还想着今天怎么这么巧，连着遇到两个老乡呢。”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拉拉简容的衣袖，“你能不能过来一点，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简容迟疑地看了眼利尔多斯，赵启符咬咬牙，道：“这个问题涉及到我小时候的隐私，不好跟别人说，很快就问完回来。” 他都这么说了，简容只好抛下利尔多斯跟着赵启符出去了。 他们没走多远，只是走出了大 店门，仍在利尔多斯的视线里。利尔多斯试图窃听，但是店里太过嘈杂，他什么都没听到，只能看到赵启符低着头皱眉问了简容几句，简容一脸迷茫地摇摇头，然后赵启符就一脸失望地推门又进来了。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利尔多斯有点焦躁。 简容回来之后，赵启符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利尔多斯故作不经意地问简容：“没什么事情吧？” 简容摇摇头，神情有点迷茫，“他问我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放下心。 简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发呆，他不仅仅是不记得，他还有点听不懂。 赵启符刚刚问他，他现在还能不能看得到黑雾。 黑雾……是什么？ 第61章 虽然不知道赵启符说的“黑雾”是什么，但是他本能地知道那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对别人诉说的话题。 况且，那估计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虽然简容失去了在临山村的大部分记忆，但奇怪的是，听到“黑雾”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感觉大脑发懵，耳朵嗡嗡作响，心脏也停跳了一拍，好像潜意识里对那段记忆深恶痛绝一般。 简容隐隐有种预感，说不定自己的失忆和赵启符口中的“黑雾”有点关系，那所谓的“黑雾”可能是自己幼时避之不及的噩梦。 简容做了个深呼吸，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甩了出去，把注意力放在刚送到桌上的甜品上。 蜂蜜茶、蜂蜜芝士慕斯、蜂蜜布丁…… 利尔多斯在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回神一起吃。 第65章 “吃吧。”简容拿起叉子。 利尔多斯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好吃的。” “味道确实还可以，甜得恰到好处，不腻。”简容也对这家甜品店作出了高度评价。 利尔多斯开开心心地继续吃起来，虽然脸上表情没怎么变，但是简容就是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利尔大概是很喜欢这个口味。 “对了，”简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刚刚你和赵启符说你不是我们村的，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利尔多斯动作顿了顿，垂下眼盯着布丁拼命思考。 “原来你不是我小学同学啊。”简容又道，“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同班同学所以才会在一起玩的。” “不是同学。”利尔多斯思考了一会儿，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简容问得很随意，还又拿起叉子叉走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利尔多斯低头努力想着措辞，好一会儿才有些磕巴地回道：“我在山上找食物的时候遇到你，你送了我一些果子，然后就熟了。” “哦。”简容应了一声，“那你是隔壁村的吗？” 利尔多斯含糊地应了。 “那你小学中学都是在老家读的吗？”简容又问道。 利尔多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怕多说多错，于是又含糊地应了。 简容倒是忽然想起他还有很多事情没问利尔，又有点好奇地继续追问起来：“那你大学是在哪里念的？你今年几岁了啊？你平常会回老家吗？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利尔多斯被简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但是简容又一直看着他，他只好艰难地开始胡乱回答起来。 “大学……在x城，今年应该和你同岁，平常不回老家，家里没有兄弟姐妹……” 利尔多斯说着说着就有点走神了。他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几岁了，在这个世界他待了已经大概有十六七年了，算上在黑雾世界的时间，应该确实和简容差不多大。虽然他已经忘记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是几岁了。 他从黑雾世界掉落到这里时还太小，甚至也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至于家里…… 利尔多斯神情有点恍惚起来。他甚至都快忘记父母的模样了，只记得是跟自己现在长得差不多，都有一对很威风的大黑翅膀。 自己离开之后，家里有没有再多孩子呢？应该是有的吧，毕竟自己失踪那么多年都没有踪迹，父母估计会以为自己被吃掉了，他们又还那么年轻，再要一个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家里还有王位要继承…… “你是独生子女啊，那你父母现在在哪儿呢？”简容继续问道。 利尔多斯沉默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思绪从未知的弟弟妹妹里脱离出来，下意识回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 话一出口，利尔多斯看到简容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简容十分抱歉，“戳到你的伤心事了，相信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好好的。” 利尔多斯喝了一大口蜂蜜茶，“嗯，你说得对。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毕竟离开他们也很多年了。” “啊……”简容担忧地拧起眉，身体往前倾了点，“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们了吗？”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过得很不容易。”简容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利尔多斯下意识在他手心蹭了蹭。 “还好啦。”利尔多斯眯了眯眼，感觉简容的手蹭起来很舒服，“我很坚强的。” “嗯。”简容抿唇微笑了下，“我们利尔最厉害了。” “嗯！”利尔多斯显然很喜欢听这样的夸奖，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都发亮了，嘴角也微微翘起了。 真可爱，好像藏不住尾巴的小狗啊。简容想，笑容又加深了一点，他顺手捏了捏利尔的耳朵。心想真奇怪，明明利尔那么火热的一个人，耳垂居然这么凉。 吃完下午茶，他们又在附近逛了逛。 简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逛过街了，上次逛街好像还是在大学的时候跟室友出去吃饭，这会儿边逛边聊天倒也有种久违的新奇。 逛到一半，简容忽然感觉利尔有点心不在焉，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利尔多斯看了眼手机，视线又在不远处某个角落顿了顿，然后有点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这会儿突然有点事情……” “工作吗？”资深社畜简容很快联想到了这一点。 “对。”利尔多斯点点头。 “周末了还让人工作！资本家！”简容想起了自己的辛酸过往，皱眉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有点紧急……”利尔多斯也表现出了难得的焦躁，他无意识地紧紧抿着唇，眼神都因为烦闷而显出一点凶相来。 “没事没事。”简容安抚道，“你先去忙吧。” 利尔多斯抬眼看他，欲言又止，最后有点丧气地道：“我没想到……” “没事，都是资本家的错。”简容本来也有点不开心，见利尔这么委屈，哪还有时间不开心，只顾着安抚自己可怜的男朋友了。 “我先送你回去。”利尔多斯鼓起精神，先把简容送回了家，匆匆亲了一下就离开了。 车上没人之后，利尔多斯也不再收敛表情，拧着眉问身边的茨：“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发现得及时，还没造成死亡，但是受伤的有好几个。” “他们是疯了吗？”利尔多斯简直要气疯了，随便找了个地方把车一停，变成鸟身就和茨他们一起往他说的那个方向飞去。 刚刚和简容逛街的时间，茨突然出现在利尔多斯身边，告诉他这会儿突然出现一些外来的黑雾生物，并且已经和本土的黑雾生物们打起来了。 打架不算什么，但是听茨说他们似乎穷凶恶极，大概率是来抢夺猎物的，如今猎物本就供不应求了，哪有被抢走的余地啊！ 而且，利尔多斯还担心，那些黑雾生物是不受控的，可能会饿到直接对同伴下嘴。 利尔多斯飞到茨所说的地方时，场面看起来暂时是平静的。 利尔多斯再仔细一看，哦，场面已经被自己人控制住了。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同伴们聚集起来也快，一开始可能没反应过来，吃了点亏，反应过来之后人海战术一用，很快把对面收拾老实了。 利尔多斯看了一眼就知道对面那一群来找事纯粹是因为饿坏了，眼里的凶光满满都是纯粹的食欲，这种饥饿强烈到即使被打得爬不起来，看到利尔多斯的第一反应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渴望。 他们已经饿到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了。 这群黑暗生物是从不同的方位闻着味过来的，利尔多斯甚至合理怀疑他们在路上是不是已经吃过同伴了。 “吃过同伴吗？”利尔多斯站在他们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出乎利尔多斯的意料，居然都摇了摇头。 “抓不到猎物了……猎物太少了……黑雾也很少了……太饿了……”他们断断续续地道。 利尔多斯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他们尽力在维持体面了，但如果实在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们绝对会把爪子伸向同伴。 “给他们一点吃的吧……”利尔多斯让人给他们团了点黑雾垫了垫肚子。 “养殖的事情怎么样了？”看着那几个黑雾生物狼吞虎咽的模样，利尔多斯偏头低声询问茨。 “初有成效。”茨给了他一个好消息，“目前来看，满足这个城市的黑雾生物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缝隙的情况仍不太乐观。” 利尔多斯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茨的肩膀，“把那几个带回去吧，先给他们讲讲规矩。” 茨点了点头，内心也沉重起来。 如果已经有黑雾生物沦落到了长途跋涉来寻找食物的话，那么一定会有比那更严重的地方。 茨教训完那帮外来的饿死鬼，让下面的人带他们去找地方安顿了。他则站到利尔多斯身边，望着远处的高楼和山脉深深叹了口气。 要变天了。 原本的宁静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不复存在。 第62章 赵启符跟简容告别后，七拐八拐地走进一条小巷子，找到一个旧小区，吭哧吭哧爬上五楼，开门。 “回来了？”同事施庭从书房里探出脑袋，催促他，“快点，再过五分钟就要开会了。” “来得及来得及。”赵启符匆匆换鞋，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大半，然后向施庭递出手里的甜品，“吃不吃？” “吃。等会吃。”施庭下意识应了一声，“这是啥？” “蜂蜜做的布丁和蛋糕。”赵启符答道，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施庭的毛绒睡裤。 “你敢不敢把裤子也换了？”赵启符表情略微有点扭曲，上半身穿得还挺正常，视线一往下就露馅。 “开会又不看下半身，我套件外套就算对得起领导了。”施庭摆摆手，“快来开会了。” 第66章 赵启符过去和施庭排排坐好，连上他们专门的会议app，等待人到齐开会。 开会的人有快一百个，但是大家都蛮准时的，为了不迟到，还有人边爬楼边开着摄像头，大家能看到有一个小框里面不是人脸，是不断动着的楼梯。 “我们等一下还没准备好的同事啊。”组长清了清嗓子道。 爬楼的同事终于到了家，气喘吁吁地坐好了。 “那我们就开始了，今天还是先跟大家对一下各自关于不明生物“黑雾”的进度。” “首先，总部这边还是在照常跟进黑雾袭击人类事件，目前技术部门还在研究可视化方法和抓捕工具当中。目击证人目前还处于精神不稳定状态，还在进行心理疏导。” 各人分别汇报了自己目前的情况，他们都是最近几天才被分配到这个组，对于“黑雾”根本没有了解，所以也没什么进度。 组长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只是叮嘱了大家遇到异常及时上报，特殊情况下可以使用通用武器。 例会很快结束了。 施庭和赵启符齐齐卸下劲儿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毫无头绪地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在前几天忽然从原来的组分配到这个代号叫“黑”的小组的，之前施庭是在技术组，而赵启符则是在执法组，都隶属于非自然现象管理局。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鬼神、精怪、异形等等，他们有时会扰乱人类的生活，有时则安分得像从来不存在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异常事件，非自然生物只是小概率事件。甚至有一些异常生物只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次，不知道是从这个世界排斥脱离了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消失了。 所以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的岗位变动有时候非常频繁，可能一个人一个星期前还在异形组，下个星期就又变动到鬼神组了。 这一阵子，非自然现象管理局又出现了新的小组，代号为黑。 事情的起因就在几个星期前，某市连续出现几起失踪人口案，而且是找不到任何踪迹。终于有一次，摄像头拍到了失踪现场的视频，但却令人毛骨悚然。 摄像头里，受害人像是被空气抓住了挣脱不开，他试图逃跑但却只能伸出无力的手。然后，他的身体被空气一口口吞掉了。 地面上还残留着受害人被吞食时流下的血。 这不是现有的科学可以解释的。警方很快通知了非自然现象管理局。 开始时，非自然现象管理局以为是常见的鬼神作祟，派了鬼神组的去跟进处理，但他们很快发现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作案现场没有鬼神的气息。 后来又发生了几起失踪案，而有一天，警局接到了一个神志不清的报案电话。 报案人声称他目睹了一场诡异的食人案。 找到报案人时，他已经被他今天看到的一切吓得语意不清、瑟瑟发抖，警方和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的人只能从他充满恐惧的喃喃中听到几个关键词。 “好黑……一片黑……那个怪物浑身漆黑……身边也都是……他从黑雾里张开血盆大口……它像猩猩……不……像老虎……” 非自然现象管理局无法确定那是什么生物，只得重新设定一个组别，代号为黑。 在那之后，又有别的城市陆陆续续出现了失踪案，为减少伤亡，大家各自分散寻找线索、力求尽量保护群众。 “哎。”赵启符又叹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施庭把赵启符带回来的甜品打开了，边吃还不忘递给他一个，“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赵启符摇了摇头，“我不是说我想起我小时候有个玩伴跟我说过类似的事情吗，今天我刚好碰到他了，我问他的时候他一脸茫然，说不记得了。” “线索又断了啊！”赵启符狠狠挠了挠头，“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这儿的！这下可怎么办啊！” “哎，断了也很正常。”施庭边吃边道，“要我说，你小时候有没有那事儿都说不准呢，你怎么知道不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要是那些生物这么早就出现了，之前怎么没有记录过？” “你居然质疑我的记忆？”赵启符不开心了，“这件事情肯定是真的。” “那它们消失了十几年又出现了？”施庭合理猜测，“十几年前，出现失踪几个人估计也没现在这么好找，当时可能也没引起注意。” “不知道。” “不过他要是小时候能看到，现在看不到了也很正常，这种事情鬼神组里不是很多吗？小的时候能看到鬼魂，长大了就看不到了。” “这倒也是，可是我不甘心啊。”赵启符仰天抓脑袋。 “你不甘心有什么用，也想想别的办法吧……”施庭含糊不清地道。 赵启符正想说些什么，低头看到他买的甜品都要被施庭吃完了，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怒道：“你都不打算给我留点？” 施庭顿了顿，眨眨眼，“我刚问你了呀，你不是不吃吗？” “我吃！我只是那时候不吃！” “哦。那你没说呀。”施庭把最后一口留给他，“那你吃吧。” 赵启符怒气冲冲地一口闷，眉头逐渐松开，细细品味了一下，“你别说，味道还挺不错……” “是啊是啊。”施庭点头，“下次你可以再买点过来。” 这话说得真是有够理直气壮的。 赵启符：“你怎么不买？” 施庭：“我是技术人员呀，又不怎么需要出门的。” 赵启符：“……” 赵启符：“那你研究出什么了？” 施庭怒：“现在什么资料都没有我研究个毛啊！” 赵启符：“那你跟我出去找线索不就完了！反正也没事干。” 施庭：“……哦” - 利尔多斯非常紧急地把黑雾生物们都叫来开了个大会。 “今天事情大家也知道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瞒着大家了。裂缝的数量确实再不断减小，猎物的数量也在不断减少。这阵子大家应该也已经感觉到了。”利尔多斯站在高台上，底下一片漆黑的生物睁着漆黑的眼。 “一开始在这个世界跟大家见面的时候我就跟大家说了，在我的领域杜绝互相残杀。”利尔多斯扫视了一眼乌压压的黑雾们，继续道：“即使在食物减少的现在，我也希望大家能做到这一点。为此我们已经在学习这个世界的猎物养殖方法，目前初有成效，尚能满足需求。” “对于入侵者，近期大家要关注一点，尤其是边境地区，需要加强防守、及时响应。”说到这，利尔多斯歪了歪头，“想要抢吃的，那就先把他们打服吧。” “我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食物真的短缺到了一定的地步，自相残杀是一定会出现的。但是我仍然希望，在那之前，大家能再坚持一下，等待转机。” 台下罕见地沉默着。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下面传来：“大家要坚持啊，我还想着有一天能回家见我孩子呢！” 又有一道声音回应道：“我也想回家见我老婆呜呜……” 有一道细小的声音怯怯道：“我已经忘了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了……我怕痛，如果实在要吃我，就利落地杀掉我，等我变成黑雾的时候再吃吧……” “我死都不会吃同伴的！战争的时候我看到过那种场面，我那时候就发誓死都不会像他们一样！”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大家都絮絮叨叨地或诉说、或吐槽、或安慰着彼此。 竟是难得的和谐。 大部分的黑雾生物都是经历过那一场战争，对于这种突发的灾难性事件本就有一定的接受程度，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更不愿意做出自相残杀的举动。 散场之后，利尔多斯郁郁不乐。茨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太轻，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对他道了句“辛苦了”。 “你说，事情会有转机吗？” 茨无法给他承诺，但也只能安慰道：“会有的。” 利尔多斯望了望天空，转身离开了。 他找到了半路随处丢弃的车，开车去找简容。 已经是晚上了。简容来开门的时候已经洗完澡穿上了睡衣。 利尔多斯默不作声地关上门，换鞋，然后在玄关处就抱住了他。 “怎么了？”感受到这个拥抱蕴含的别样情绪，简容安抚地摸摸他的后背，轻声问道。 利尔多斯默默摇摇头，又把手臂的力道收紧了一点，缓缓闭上了眼。 第63章 刚洗完热水澡，简容身上暖乎乎的，还带着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 利尔多斯沉默地抱着他，忽然感觉身体很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自由行动。 “对不起，下午先走了。”利尔多斯闷闷地道，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67章 “没关系的呀。”简容回他，利尔多斯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气音，还是在笑。“你不会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吧？” 利尔多斯没说话。 “哎呀，这有什么的，不用想这么多。”简容哄孩子似的抱着他晃了晃，“喝点蜂蜜水？” 利尔多斯在他耳边闷闷地“嗯”了一声。 简容扒开黏在身上的人，从柜子里找出蜂蜜。但利尔多斯很快又黏在了他的背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脑袋搁在他的肩上看着他的动作。 “很快就好了。”简容哄道，加了温水搅拌完毕后往他的方向递了递。 但利尔多斯没有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的意思。 简容顿了顿，只好把杯子往他唇边送。 担心会撒出来，简容刻意放慢了上扬杯子的速度。利尔多斯在他肩上安安静静地喝着水，距离太过接近，简容甚至能听见他吞咽的声音。 简容不自觉地把视线放在利尔多斯的脸上。大概是由于心情不好，他微蹙着眉，眼神也带了点锐气，但纤长直挺的睫毛又掩住了他的眼神，使他看起来反而有种异样的忧郁感。 简容下意识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没控制好倒水的速度，水从利尔的嘴角溢了出来。 利尔只是有点茫然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简容赶紧抽了几张纸给他擦脸。 “没关系。”利尔多斯乖乖地任他动作，擦干净之后还下意识蹭蹭简容的脸。 “去坐会儿好不好？”简容把利尔带到沙发上坐下，但仍是环抱着的姿势。 “怎么不开心了？跟我说说。”简容轻声道。 利尔多斯放在简容腰间的手紧了紧，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简容他心里的感受。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简容他其实很不安。 他也害怕有一天自己会沦为别人的猎物，或是真的去捕猎了同类。如果真的有一天，真的没有食物了，他会去猎杀同类吗？ 他不愿意这么做，但是他也不想死。没有人想死。到底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愿意看着大家自相残杀，然后一个个在他眼下消失死去。然后，他自己也会就那样消失。 他还那么年轻，没有经历过这么深刻的生离死别，或者说，这就像是一场无形的战争，对手是无法预知也无法估量的命运。 在这种灾难性的命运前，他们能做的其实很有限，但越是有限，越是要把这一份努力用到极致。 他无法将这一场属于黑雾生物们的灾难讲述给简容。现在的简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懂。他现在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类，就算有烦恼也只需要人类的烦恼就好了，不用再给他额外的压力了。 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迫不得已消失了，简容怎么办呢？简容这么怕孤单，没有自己，他要怎么办啊？ “我有一个认识的人，可能要死了……”半响，利尔多斯只这么道。 “啊……”简容皱起眉担忧地道，“是生病了吗？” “对。”利尔多斯道，声音闷闷的，“是很可能治不好的病。” “癌症吗？”听到治不好的病，简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癌症，“是早期还是晚期啊？早期还是有很多可以治愈的，要坚持治疗啊，还是有希望的。” 利尔多斯应了一声，“他还在坚持。” “嗯，坚持一下吧，上天会眷顾坚强的人的。”简容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干巴巴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利尔多斯叹了口气，“你说，他要是真的死了，他的男朋友怎么办啊？” “说实话，未亡人也只能向前看了，肯定会伤心一阵子，但是最后还是得朝前看。”简容也有点低落起来，“毕竟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却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嗯。”利尔多斯有点释然地勾了勾唇角，“还是要往前看。” 虽然根本没解决什么问题，但是利尔多斯还是感觉比之前好多了。但是他一时半会还不想动弹，还是懒洋洋地靠在简容身上，像只树懒挂在喜欢的树上。 “我的地怎么样了？”利尔多斯问他，于是简容拿出游戏机进入游戏，利尔多斯就挂在他身上看他一步接一步收菜、收果子、清理等。 利尔多斯的心慢慢静了下来，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事。 “我不想吃这个大青菜，你不要种这个。” “这个果子好便宜，不要这个。” “这些鸭为什么跑出来了？怎么还随处排泄啊！” “为什么我的菜又被啃了？是不是那只丑兔子又来了？你快把它赶走！” 简容无奈地回他：“人家哪里丑了，论坛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一只兔子当宠物呢。” 利尔多斯顿时又惊又气地抬起了脑袋，“你居然说它好看！你是不是喜欢它！” “喜欢我还不够吗？你不准喜欢别的生物！” 简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他反应还是这么大，虽然利尔多斯吃醋的样子也很可爱就是了，但是他这吃醋的对象是不是有点奇怪啊，怎么老跟动物过不去呢？ 简容灵光一闪，玩笑道：“你不会是动物成精吧？怎么老盯着这只兔子不放呢？” 利尔多斯盯着他。 简容笑笑，“你不会是小狗成精吧？这么粘人。” “我才不会是那种笨笨的生物呢。”利尔多斯扭头。 “那你会是什么呢？”简容想了想，“乌鸦？” 利尔多斯“哼”了一声，“鸟倒是比狗要聪明一点。” “真的吗？”简容逗他，“那我去养一只鸟？” “不准！”利尔多斯扭头看他，皱起眉头，看起来有点凶，简容却没忍住又笑了起来。“只有我就够了！” “嗯，不养。”简容摸摸他的眉心，试图把眉头抚平，“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哦。” “嗯。”利尔多斯认真点头。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死去。他在心里默默道。 “所以，到底是谁啃了我的菜？” “是虫子啦。”简容道，“可能昨天忘记放驱虫药水了，刚刚我已经放啦。” 利尔多斯松了口气。 太好了，原来是虫子啊，那没事了。 简容可不能背着他偷偷养别的生物，游戏里也不行！ 游戏机没电关机了。 但利尔多斯还挂在他身上，没有动弹的打算。 “很晚了，”简容看了眼时间，“今天……要跟我一起睡吗？” 利尔多斯眼睛亮亮地，立刻点了点头。 “那去洗个澡吧。”他推了推利尔多斯的手臂，这下倒是很轻易地推开了。 简容给他找了换洗的衣服，利尔多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然后被他塞进了浴室。 “洗手池下面有新牙刷。你自己拿。” 利尔多斯在里面应了一声。 水声响起，简容坐在床上玩手机，刷了几个视频，但是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刷些什么，心思全在里面的人身上。 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简容在心里吐槽自己。男男朋友一起睡个觉怎么了？ 不过话说……家里好像没有工具…… 胡思乱想着，浴室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利尔多斯出来了。 简容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呆滞了。 家里没有合适他的衣服，他只能找了一件对他来说比较宽松的，但是这个相对宽松对利尔来说形同虚设。 一整个就是紧身衣加紧身裤，还是纯棉的。 简容伸手捂住了脸，有点想笑，又有点觉得害羞。原因无他，这一套衣服真的把利尔的身体勾勒得一览无遗。 利尔多斯有点不舒服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和裤子，抬眼向简容控诉，“有点勒。” “我的错。”简容积极承认，“今天就先忍一下吧，或者你先穿一下你的旧衣服？” “洗了。” “那你就先忍忍吧，明天我就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利尔多斯只得点了点头，十分别扭地走过来，钻进了被子。 简容瞟了一眼利尔，然后一眼又一眼。 咳……就是平常穿着衣服没看出来，利尔的肌肉练得还挺好的…… 简容又一次瞟向利尔的时候，被利尔当场抓包，“你在看什么？” 简容措不及防，眼神有点飘忽地道：“没事，就是看你肌肉练得挺好的，有点羡慕。” “那你要摸吗？” 简容被利尔这一灵魂发问惊到了，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放在了利尔的腹肌上。 简容：“……” 简容：“咳，先关灯吧。”不然他怕自己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关灯后，简容终于又理直气壮地把手放了回去。 利尔多斯忽然道：“我想脱衣服。” 简容惊：“啊？” “勒得不舒服……”说着利尔多斯十分迅速地把衣服扒了下来，而后呼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一鼓作气他把睡裤也脱了。 第68章 简容呆：“这……” 利尔多斯把他的手按了回去，“你继续摸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啊！但是简容的手还是非常实诚地摸了上去。 嘶……你别说……这肌肉还是脱了摸着带劲啊…… 第64章 简容摸了没一会儿，感觉手下的肌肉好像越来越僵硬。他动作一顿，有点迟疑地看了利尔一眼。 一片漆黑，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只能隐约看出面部轮廓。 寂静的夜里，彼此的呼吸声都显得尤为大声起来，简容甚至感觉听到了自己逐渐剧烈的心跳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把手蜷缩着收了回来。 “怎么了？”利尔多斯轻声问他，伸手摸索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身前。 “没事。”简容也轻声回道，望着利尔看不清表情的脸出神。 不想睡觉，但是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利尔多斯默默往简容的方向挪了挪，就像靠近了一个大火炉，简容明显感觉到被窝比之前热了不少。 利尔多斯牵着他的手放在了唇边，细细啄吻着，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手上，痒痒的。 简容望着他，没说话。 利尔多斯胆子大起来了，张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简容的手指。 “痛。”简容轻轻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痛吗？”利尔多斯下意识抚了抚刚才咬过的地方，心想不应该吧，他已经很收敛力道了，咬下去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想加大力道的冲动，想在简容的身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但是理智还是让他放松了力道。 “嗯，不要咬我。”其实不痛。 “不痛的。我会轻轻的。”利尔多斯舔了舔牙，请求他，“让我咬嘛。” 简容故作思考了一下，勉强道：“那好吧。” 利尔多斯获得了认可，挨个把每根手指都咬了一口，咬完还嫌不够，又磨牙似的在手腕处用牙叼起一点肉研磨着。 “小狗磨牙呢？”简容略感怪异地动了动手，调笑道。 “不是小狗。”利尔多斯还含含糊糊地反驳了一嘴。 “不是小狗你磨什么牙？” “不是小狗就不能咬了吗？又不是只是狗有牙齿。” 还挺理直气壮。 “那你咬吧，我要睡了。”简容这么说着，把眼睛闭上了。 他刚刚居然还想了一下家里没工具，真是高估利尔了，放着好好的人不亲，啃他的手臂啃得倒挺香。 啃吧，啃吧，有本事抱着他的手啃一晚上。 简容闭上眼后，利尔多斯又咬了一会儿，然后颇为依依不舍地把他的手放下了。 利尔多斯也试图闭上眼睡觉，但是实在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在精神什么。 “简容？”利尔多斯用气音叫了一声。 简容没理他。 看来是睡了。利尔多斯默默盯着简容的脸发呆。 漆黑的房间根本不影响利尔多斯的视线，对他来说，白天和黑夜都是一个样，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默默在夜色中勾勒简容的面容，如同过去的每一夜。但是不同的是，他不再只是被简容弃养的小鸟，只能阴暗地窥伺着，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他可是简容名正言顺的配偶！ 不过……利尔多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好像还算不上是名正言顺的配偶。他还没有和简容签订婚契。 他现在充其量只能算是配偶后备役。 这么一想，利尔多斯又有些焦灼起来。要签婚契吗？他都不一定能继续活下去……不行，话不能这么说，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的…… 但是……他现在确实没办法保证，他能一辈子陪着简容…… 其实一辈子也是可以的，死后他会化为黑雾，只要藏在容器里比如什么吊坠里被简容随身携带也勉强能算是一种陪伴。只是那就如同人类的骨灰，并没有神志。 利尔多斯忽然觉得他应该提前准备一个吊坠用来装自己的遗体。 想着想着，利尔多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简容的头发。 死了就见不到摸不到了。 利尔多斯缓缓凑上去，轻轻地吻了一下简容的嘴唇，然后并不急着离开，又张开嘴含住了他的嘴唇，吮吻着。 讨厌他…… 但是也好喜欢…… 吻着吻着，利尔多斯一不小心就下意识用牙咬了一口。 果然，简容皱了皱眉，睁开了眼，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疑惑的气音。 “换地方磨牙了？”简容有些无奈地道。 他其实根本没睡着，一开始被利尔多斯亲上来的时候还有点吃惊，没想到紧接着又被咬了一口。 这小崽子，真的是属狗的吧？怎么见什么都咬？ 利尔多斯不说话，只是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和我接吻吧。” 他这么说着，也没等简容发表意见，又低头吻了下去，这次使用了简容教他的接吻技巧，又把简容亲得迷迷糊糊起来。 简容下意识伸手抱住他，入手都是一片滚烫的肌肤，让他有点无从下手的同时又有种异样的刺激。 最后他把手指深深插入利尔的发丝。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利尔多斯下意识把手伸进简容的睡衣里摸上他的腰，吻也从嘴唇移步到脸颊和脖颈。 简容喘息着，竟然莫名生出一种欣慰来。只是确实是没有工具。 都到这个程度了，利尔多斯身上又只有一条内裤，很明显就能感受出来两人身体的变化。 “没有工具……”简容喘息着道，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 “什么意思？”利尔多斯有点茫然地抬头问道。 “没有买□□的工具。”简容直截了当道，“今天做不了。” 简容伸手，有些羞涩地试图往利尔多斯身下摸去，却被利尔多斯伸手按住。 “我用手帮你……”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透进一点光，简容能看清一点利尔的表情了。他额头冒汗，拧着眉喘着，表情看起来有点混乱。 “我们还没结婚……” 简容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没看出来，他还不支持婚前性行为呢。 “我刚不是说了吗，没有工具，做不了。”简容笑着，“我帮你……” 这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把手伸了进去，然后动作僵硬了一下…… 还好没工具，简容有点后怕地松了一口气，他还没准备好…… 利尔多斯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结束的时候他把脑袋深深埋进了简容的颈窝，大口地喘着气，呼吸全喷洒在简容的身上，热得惊人。 利尔多斯是个好学生，从简容这里学到了新的东西之后，立马学以致用，只是毕竟是第一次实践，难免生疏，还得老师在一旁指导才终于完成了作业。 简容瘫在床上喘着气，忽然感觉又累又困，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利尔多斯，“擦一下吧。” 利尔多斯接过纸巾，擦完之后忽然来了一句：“再来一次吧。” 简容本来已经困得要闭上眼睛了，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刚刚才结束吗？” “又起来了。”利尔多斯道，语气很无辜。他往下伏了伏身子，果然，那玩意又支楞起来戳着他的肚子了。 简容：“……” 简容“呵呵”了一声，心想*的精力这么好干嘛。 他不想动弹，但那玩意一直直愣愣地戳着他，利尔多斯又把他那毛绒绒的脑袋往他颈窝里一顿蹭，撒娇：“再来一次嘛。” 简容累得不行：“要不你自己解决吧……” 利尔多斯歪头盯了他一会儿，倒也没再坚持，就这么伏在他身上解决了起来。 简容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 利尔灼热的呼吸直直往他脖子里钻，下面又挨得那么紧密，利尔多斯每动一下他都觉得好像动的是他的身体。 于是简容非常绝望地发现自己不可控制地也又兴奋起来了。 “你好像也……”利尔多斯道，“要帮忙吗？” “别说废话。”简容咬牙道。 结束之后利尔多斯自觉地抽了几张纸巾收拾干净，终于勉强心满意足地决定今天先到这里，黏黏糊糊地抱着简容准备睡觉了。 简容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利尔多斯还有点精神，回味了一会儿今天的课程，又有点兴奋起来。他试图忽略，但是实在难受，只能一个人默默又交了一次作业。 这次之后利尔多斯终于感受到了迟来的困意，缓缓闭上眼睡着了。 简容这一晚上睡得不好不坏的。说睡得不好吧，睡前进行了运动，他很快就陷入了深度睡眠，说睡得好吧，就算是在睡梦中他也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又热又紧地缠着他，让他有点动弹不得。 而且好像还做了一个有点诡异的噩梦。 第69章 醒来的时候简容才知道又紧又热地缠着他的东西是什么。正是长手长脚又体温滚烫的利尔。 不但两只手两只脚都缠在了他的身上，连第三条腿也直愣愣地贴着他。 真是服了。昨天不是刚结束了几次吗？怎么大早上的又这么精神？ 好像是触发了关键词，简容忽然回忆起来他做的噩梦是什么了。 梦里他终于要和利尔达成生命的大和谐了，然后利尔忽然停了下来说不支持婚前性行为，然后用鞭子把他绑了起来。 简容：……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啊简容！ 第65章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简容忽然感觉利尔微微动弹了一下，然后感觉脸颊一热，是利尔下意识过来蹭了蹭他的脸。 “早上好。”利尔在他耳边迷迷糊糊地问好，连眼睛都没睁开。 “早上好。”见利尔醒了，简容扭头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九点半，确实还能称得上是早上。 利尔多斯听到他扭头的声音，以为他是要起床了，下意识把手环得更紧了一点，哼唧道：“再睡会儿。” 简容短暂犹豫了一下，很快又在利尔的呼吸声下又生出一些困意，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本来还想起来吃个早饭的…… 这是简容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窗帘都遮不住屋外的明媚阳光。简容眨眨眼，微微扭头看向枕边人。 利尔还在熟睡，呼吸均匀。简容的视线划过他的额头、眉眼、鼻梁、嘴唇，最后望着他的脸颊略微出神。 简容忽然有种微妙的错乱感。命运真的很神奇，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另一半会是一个男性，也没有想过会是像利尔这样的人。 喜欢上利尔是很自然的事情，他年轻帅气，偶尔有坏脾气但心地善良，虽然刚开始有点不太会表达自己，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个毛病了。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个又帅又对自己好的人。但简容有时候也会想，那利尔是喜欢自己什么呢？回想和利尔相识的这些日子，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而且扪心自问，他也不算是个外貌格外优越的人。 那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乡遇故识？因为他俩幼时的情谊？如果是因为后者的话，那他是真有点好奇了，他们小时候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能让利尔这样念念不忘呢？ 正这么想着，简容忽然看到利尔睫毛颤了颤，然后是眼皮轻微动了动，他睁开了眼。一瞬间的惺忪后，利尔多斯对上了简容的视线，眼神很快清醒起来。 然后他微微眯起眼，十分自然地凑过去在简容的脸上贴贴蹭蹭，“早上好。” “已经中午了。”简容被他毛绒绒的脑袋蹭得有点痒，但很奇怪，心里有个地方好像也被蹭了一下，心情忽然变得无比柔软起来。 “那就中午好。” 简容笑笑，“那就中午好。” “你刚看着我在想什么？”利尔多斯蹭完之后还赖在简容脑袋边上不起来，只微微抬起脑袋看他。 这个角度这个表情的利尔居然让简容觉得有种别样的萌。 “我在想，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 利尔多斯眨眨眼，“喜欢需要理由吗？” “总有一点契机吧。”简容想了想，道，“比如我喜欢你，因为你又帅又可爱，还很善良，对我很好。” 利尔多斯十分自然地把重点跑偏了，他微微支起脑袋，眼睛亮了亮，“你觉得我好看？” 简容又诧异又觉得有点好笑，“对啊，你不觉得你自己好看吗？” “我不知道。”利尔多斯道，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你说好看，那就是好看的！” “别转移话题。”简容捏了捏他的脸，“帅气的利尔同学，你因为什么契机喜欢我呢？” 利尔多斯想了想，道：“因为小时候。” 竟然真的和自己预料的一样。简容想，但是这样被利尔说出口，他居然感受到一种微妙的不爽。 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缺失的，所以利尔口中的小时候对他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如同另一个人般的陌生。 “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念念不忘？我对你很好吗？”简容试图忽略心里那种淡淡的不悦。 利尔多斯有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坏。” 简容：“啊？” 利尔多斯“哼”了一声，又重申道：“坏。” 他开始仗着简容不记得那些事情颠倒黑白：“你老仗着我小欺负我，最后还一声不吭地抛弃我走了！你很坏！” 简容一时呆滞无言，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我欺负你，真的假的？”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那种人啊！ 利尔多斯看了他一眼，气鼓鼓地不说话。 简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应该做不成那种事情，但是利尔又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的……但是仔细想想，要是自己小时候真的欺负他了，他怎么会还跟自己在一起啊？ “你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简容合理怀疑利尔是在捏造事实。 “你老不理我，不听我讲话，不跟我玩……”利尔多斯细细数着他的过错。 简容一听就明白了，利尔八成是在撒娇。 “最重要的是，你一声不吭抛弃我走了！”最后，利尔多斯强调。 “好吧，对不起。”简容从善如流地跟他道歉，“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利尔多斯故作矜持地忸怩着不说话。 简容非常配合地哄他，伸手摸他的脑袋：“好不好好不好……” “好吧。”利尔多斯勉强道，“看你表现了。但是你以后绝对不可以再那样了。” “嗯嗯。我肯定不会抛弃你的！”简容珍重承诺，心想他又不是傻子，这么帅气可爱的男朋友他怎么可能不要嘛。 这么闹了一通，简容心里那点微妙的不悦倒是消失了不少，但还是有点介怀那段丢失的记忆。 虽然利尔表现得他们小时候就如同普通小孩一般经常闹矛盾，以至于利尔再次和自己重逢的时候他忍不住出口嘲讽自己。但是，那终究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就算不是全部记忆都是愉快的，他也觉得那是他本就应该拥有的东西。 简容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渴望记忆的恢复。 但是，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记忆了，恢复的概率非常低。 简容有些失落，但没有在利尔面前表现出来。 在其中一人肚子发出饥饿的鸣响之后，两人磨蹭着起来准备吃午饭。 他们凑在狭小的卫生间里一起洗漱，然后又黏糊糊地挤到厨房里一起煮饺子。 利尔多斯非常配合地对简容的厨艺给予肯定：“好吃的！” “真的假的？”简容笑笑，“每次我做什么你都说好吃，是不是哄我开心呢？” “真的好吃！”利尔多斯严肃地点头，“喜欢！” 虽然知道自己的厨艺并没有高到那个程度，但简容还是被利尔多斯给出的情绪价值哄得十分开心。 下午两人又黏在一起玩玩游戏、看看视频。 “明天又要上班了。”晚饭后简容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这周我应该就能把工作全部交接完了。” “以后我就是无业游民了。”简容总结，顿了顿，又道：“感觉会很爽。” 利尔多斯挂在他身上没说话。 “以后你就要一个人上班了。”简容摸摸利尔的脑袋。 利尔多斯“嗯”了一声，心想这阵子暂时就不用假装去上班了。 简容预估得很准，周四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的工作都交接完毕了，又留了一天的时间处理各种手续。周五下午，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待了一年多的公司，转身离开。 简容的休息生活正式开始。开始几天，他几乎每天都赖在床上睡觉，一觉醒来就是中午，吃个饭玩一会儿又睡个午觉，然后没多久又到了晚餐时间。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大睡特睡，用来弥补自己过去的疲惫。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两个星期，他才从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睡觉的日子中回复完了能量，恢复了正常的睡眠时间。 然后他开始试着出门。 工作日就去些近的地方逛逛，有时候他会去人群密集的广场，有时候他会去无人问津的公园。他感觉自己久违地找到一点大学时的感觉，那种轻松、惬意，好像人生总是可以被自己掌控着。 那时候他虽然经常奔波在兼职和实习，但并没有被忙碌压垮，仍对生活充满希望。 简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那种希望感了。他压抑自己，配合地成为一颗不该有想法的螺丝钉，但越是如此，他越是压抑。 还好，还好他终于逃脱了那个环境。他明明可以做到的，他早该这么做的。 简容一个人坐在一个废弃公园的儿童秋千上，惬意地吹着微风，蜷起腿踩了一脚地面，幅度不大地荡起来。 第70章 如果没有利尔，他可能没有那么快地就能下这个决心。他可能还是同以前一样，在所谓爱的谎言里，不断压抑催眠着自己。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简容拿起手机，是外婆的电话。他微微皱了下眉，感觉大概率又会说起相亲的事情。 犹豫几秒，他接起电话。 果不其然，一阵寒暄后，外婆问他和于恬聊得怎么样了，简容想了想，如实回答。 外婆先是说了他一通，大意是人家条件这么好你都把握不住，完了又说自己又看中一个挺好的女孩子，要让他去联系人家。 简容打断了外婆的话：“外婆，我已经有对象了。” “真的呀？”外婆惊喜地道，“是你公司的同事吗？小姑娘漂不漂亮呀？家是哪里的呀？” “不是同事，他老家也是外婆家附近的。”简容道，“他不是小姑娘。” “不是小姑娘是什么意思啊？”外婆又惊又疑，“她离过婚？” 简容扶了扶额，被外婆的联想惊得一瞬间失语，“不是，他是个男孩子。” “男的？”外婆在电话那头发出了很响的质疑声。 第66章 “哎呦大毛你可不要逗我嗷，你是跟外婆开玩笑的对不对？”外婆的声音显而易见地慌张起来。 “我没开玩笑啊。我真的找了个男朋友。” “你在搞什么啊？！你这样是有违人伦天理的！男人就是要跟女人在一起的，男的跟男的算什么回事啊！”外婆急得不行，咕噜咕噜说了一大堆。 “外婆，同性结婚早几年都已经通过提案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简容其实预想到了外婆会有点难以接受，但是没想到在她口中会严重到“有违人伦天理”的份上。 “我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只知道你和男的在一起生不了孩子。”外婆的语气严肃，好像他不生孩子天理难容。但是简容觉得她确实就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听到外婆接着说道：“人活在世上就是要传宗接代的，不生孩子做人还有什么意义？” 简容匪夷所思，觉得这话离谱到了好笑的地步。 “大毛啊，你是不是被坏人带坏了啊，染上这种坏毛病，你不要跟他们学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人就是要老老实实结婚生孩子的，男人就是要跟女人在一起的，这才是老天爷让我们做的事情。” 简容难以理解，“我不生孩子又妨碍到谁了呢？连国家都同意同性可以恋爱结婚了，凭什么说我这是乱搞？” “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下来的，是不会错的！”外婆苦口婆心，“外婆会骗你吗？外婆是为你好才会说这些，外婆是不会害你的啊。” 简容皱起眉，心里浮现无限的烦躁，他懒得开口反驳。 外婆听不到他的回应，又“喂”了好几声。简容“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你怎么不说话啊？”外婆责怪道，又絮絮叨叨地继续劝他，“大毛，你听外婆的话，你不要闹了，快跟你那男的断绝关系，是不是外婆给你介绍的姑娘你不喜欢啊？外婆给你再介绍好姑娘啊，你多看看，不着急啊……” “外婆，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他，我不会跟他分手的，你把好姑娘留着介绍给别人吧。” “怎么会这个样子的啊……”外婆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崩溃，“是不是都是因为你爸爸不在你身边你才会这样不正常的？你听外婆的，改掉好不好？咱们去看看医生，你还要传宗接代的呀……” “我要说几遍啊？”简容烦不胜烦，“我很正常，男的喜欢男的很正常，国家都承认同性间的婚姻关系，你到底还要在自己愚昧的世界里多久？” “挂了。”简容说完，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即使简容和外婆关系并算不上十分亲密，但好歹也是血缘关系亲近的家人。被陌生人贴脸开大尚且难受，更不要说是家人了。 简容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心情被迫下降了一个档次。他倚靠在秋千的绳索上，双腿无聊地一荡一荡。忽然他把双腿蹬直，再猛地松开，秋千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一般飞了出去，再落下。在这一起一落间，简容体会到心脏骤停般的不适。 但他又试了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终于感觉到头晕目眩，简容停下动作，靠在绳索上喘息。口袋里的震动愈发强烈，简容不想去理它，觉得是来自外婆的劝说。 但手机短暂的暂停后没过一会儿又震动起来。 简容烦不胜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不是外婆，是妈妈。 看来外婆去告状了。 简容没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心上忽然涌上一阵反感。 他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 “容容，这会儿不忙吧？”母亲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来，有种失真的僵硬感。 简容看了眼表，现在是周五下午三点半，还远远不到正常情况下班的时间。既然她问出这句话，就知道这个时间自己应该还在上班，但为什么又要给他打这个电话呢？ “你说。” “我刚听外婆说，你找了个男朋友，是真的吗？”母亲开门见山。 “嗯。” “我是说过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但是我认为你的另一半应该不该是个男性。”母亲道，“你不知道你外婆刚打电话找我的时候急成什么样，老人年纪大了，让他们少操点心吧。” “他们给我张罗相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句话？再说了，我不认为我的另一半是男性有什么问题，同性已经可以合法结婚了。”简容尚且算得上平静地试图和母亲沟通。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母亲道，“国家的规定我管不着，反正在我们家，你不能和同性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以为男的有几个是好东西？都是过河拆桥。刚开始甜言蜜语说得跟真的一样，把你骗到手了就开始显露本性了。我的教训还不够你受的吗？非得去吃这个苦。” 父亲确实是个见异思迁的渣男，但简容认为个体不能代表群体。 “不是所有人都和那个人一样。他不会这样的。”简容道。 “你这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没事，你就接着谈吧，等你吃到教训就知道了，估计都用不了几个月就分手了。”母亲听到他恋爱脑般的话，放弃与他争辩，“反正男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我不也是男的吗？” 简容本意是想说，既然我俩都不是好东西，谈个恋爱又怎么了呢。 但是母亲接下去的话让他心底一片拔凉。 “是啊，你也是男的。你比他们好一点，但也只有我说了你才知道要报答我。”母亲道，“你这个月工资发了吧？还没转钱给我啊。” 简容沉默。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无力地闭了闭眼。 他感到一种荒谬的漂浮感。 母亲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简容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甚至隐约还有种反胃感。他张了张嘴，道：“我辞职了。等我找到工作再说吧。” 母亲那边安静了一两秒，随后是一阵尖利的质问：“什么？你疯了？”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那工作已经够好了！你根本找不到比那还好的工作！你难道还想回家让我养你吗？你为什么不能懂事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我只想开心点地生活。 “你放心，找不到工作我会送外卖摇奶茶进电子厂，不会要你的钱的。”简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好，好，你最好是。”简容能听见母亲在电话那头剧烈地喘着气，似乎是气得不轻。 “是不是你那男朋友教坏你的？是他让你辞职的吗？不然你好端端地干着，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辞职？怎么，他说要养你了？” 简容听了这话，只觉得气血上涌，“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扯到其他人身上！” “那你说你是因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不听我的话了！”母亲也有点歇斯底里起来。 “你当时把我从老家接出来的时候到底想的是什么？”简容问她，“我只是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说了多少遍多少遍我在那里过得很不开心你都听不到吗！是不是我终于身体吃不消了得病了你才会满意啊！” 话说到最后，简容已经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哭腔，他颤抖着手挂了电话，给母亲打了大几千块，又然后开启免打扰。 你不是要钱吗，给你啊，别管我了！ 他低着头，伸手紧紧攥住衣领，不断地大口喘息着，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在沙地里砸出几个深色的水坑。 察觉到好像附近有脚步声传来，简容弯下腰把脑袋埋进胳膊里，等待他们慢慢离开。 是一对爷孙。小朋友还在话都说不太利索地阶段，咿咿呀呀中夹杂着几个词。爷爷一边哄着他一边慢慢走向另一边。 第71章 简容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擦了擦眼泪，准备换个地方休息。 起身的时候他感觉眼前有几秒发黑，他扶着栏杆等了一会儿才又看见四周。 他低垂着眼，掏出手机，搜了搜附近的店铺，很快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这个时候去借酒消愁最合适不过了。 简容去的地方是一家小酒馆，驻场歌手在台上唱着伤感的情歌，他在台下麻木地一口一口喝着酒。 清吧的氛围都比较和谐，旁边基本上都是谈笑着的大学生。简容喝完了一杯酒，正回着利尔的消息时，忽然感觉面前有个人影。 “你好……”是个模样有点腼腆的女生，“我大冒险输了，朋友们让我找离我最近的人加个微信，你可以帮个忙吗？” 简容抬眼看她，正欲摇头，那女生忽然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道：“求求你了，你可以立马把我删掉，不然他们会嘲笑我的……” 简容不太会拒绝别人，闻言只好出示了自己的二维码，那女生扫完，走之前还对他说了一句：“帅哥不要伤心，分手就分手，对象都是下一个更乖的！” 简容闻言一愣，随后勾了勾唇，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又低头拿起一杯酒准备喝，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拉住，然后身边一沉，是熟悉的味道。 “我还不够乖吗？”利尔靠在他肩上问，声音有点咬牙切齿，“你还想换下一个？” 第67章 “你这么快来啦？”听到熟悉的声音，简容扭头，松开拿着酒杯的手，很自然地向利尔多斯靠近，揽住他的胳膊。 “嗯？”台上的驻场歌手正唱到歌曲的高潮部分，利尔多斯没听清简容说什么，他低头侧耳。 简容伸手往上，揽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我说，你来得好快~” 利尔多斯“哼”了一声，又接着问了刚才的问题：“我还不够乖吗？你为什么还要换下一个？” 简容摄入酒精的脑袋缓慢思考了几秒，终于回想起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啦。”他认真地跟利尔多斯解释，“是她以为我失恋了，只是随口这么安慰我一下。” “她是谁？凭什么这么安慰你？”利尔多斯很在意，他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两人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在加联系方式。“她是不是加你微信了？” “没有哦。”简容赶紧否认，拿出手机给他看，“她是游戏输了，来找我帮忙，我已经把她删掉了。” 利尔多斯认真检查了一下，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不要随便加别人。” “我哪有啊……”简容本来心情就很差，见到利尔稍微心情好了点，但是又被他这么一句好像命令的话弄得又不开心了。他撒手，扭头撇嘴一气呵成，“你不要教训我。” “对不起。”利尔多斯非常迅速地低头道歉，把他的手又拉了回来，“我不是在教训你，我在请求你。你不要随便加别人好不好？” “好的。”简容很轻易就被哄好了。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摸摸利尔的脸道：“知错就改才是好宝宝。” 利尔多斯的脸顿时就红了，他手脚僵硬起来，扭捏地偏了偏头，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断断续续地道：“你……你说谁……谁是宝宝啊！” “怎么了嘛？”灯光昏暗，简容还没发现利尔多斯的不对劲，他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不知不觉又干掉一杯。 “你不要这么叫我……” 简容转头跟他对视，没看出不情愿，只感觉到这会儿的利尔格外别扭，眼神还有点躲闪。 啊，原来害羞了。 简容盯着他继续喝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利尔多斯自己消化了一会儿，见简容一直喝了好几杯，不免有点好奇起来。 “酒好喝吗？”他问。 “你尝尝？”简容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他。 利尔多斯很信任简容，大口地喝了一口，然后狠狠地皱起了眉。 “不好喝。” “你不懂。”简容对他轻轻笑了下，垂下眼晃了晃酒杯，晶莹的液体在杯中旋转出一个小窝。“喝酒是为了忘记烦恼。” 他本来也对酒精毫无感觉，直到他的烦恼日渐增多，他偶尔会喜欢醉酒的状态，脑袋晕乎乎的，没办法思考便也顾不上痛苦了。 “怎么了？”利尔多斯低头问他。 简容抬眼，对上他关心的眼神，忽然又觉得很难过。“没事。”他摇摇头，“只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那是他们不好。”利尔多斯闻言把他抱紧了一点，“我就不会和你吵架的。” 简容莫名笑了下，觉得利尔有时候有种……异样的、孩童般的天真。 正常的男朋友，不，应该说正常的朋友，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谁会这样不顾是非地就把错往他的家人身上放呢？正常情况下大家都会说“怎么了”，然后再是“毕竟是家人，再沟通吧”。谁会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仅仅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就这样指责家人呢？ 作为朋友，谁会觉得自己的地位比家人高呢？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利尔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并不愿意听到别人这么说家人不好呢？ 他觉得利尔没有想过。他只是单纯地，像未经世事的孩童那样，看准一件事情就义无反顾地认为那就是正确的。 简容从小到大听了太多大道理，最烦的就是那些。所以听到利尔这样可能别人看来有点不经思考的话，他反而觉得，啊，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 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无条件相信我，无条件支持我。 还有……无条件爱我…… “嗯。”简容脑袋发昏，但又有根神经在莫名的兴奋，那种兴奋劲儿催促着他做出点叛逆的事情来抵抗痛苦。“你会一直这样无条件支持我吗？” 利尔多斯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换句话说，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这下利尔多斯很痛快地就点了点头。 “好。”简容又喝下一大口酒，扭头看他，“我们去领证吧。” “领证？” “结婚证。”简容直直地跟他对视，“现在、立刻、马上。” 利尔多斯一瞬间头皮发麻，他睁大了眼，手指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着。残存的理智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就答应。 “你不愿意？”简容很敏锐地察觉了他那一瞬间的犹豫，他非常失望地低下了头，身体都往旁边挪了挪。“原来你是骗我的。” 简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伤心，非常伤心，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冒了出来，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利尔多斯感觉自己听到了那滴眼泪破碎的声音，他的心脏仿佛也因此重重停跳了一下。 他忽然意思到自己那一瞬间的犹豫对简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着急忙慌地蹲在简容膝边，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愿意的！我超愿意的！我愿意得不能再愿意了！我是怕你后悔……”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你了，我们去吧，现在、立刻、马上，好不好？” 简容撇着嘴，含泪问他：“真的吗？” “真的！”利尔多斯疯狂点头。 “好吧，那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立刻就去。” 民政局营业到晚上八点，他们去家里拿了身份证，赶在民政局关门前十分钟顺利领完了证。 领完证，利尔多斯十分兴奋地拿着证书左看右看，简容倒像是泄了那股劲儿，有点呆呆地低头看着。 “真的领证了诶！”利尔多斯翻来覆去地看，“这是我们的照片！” 简容轻轻应了一声，靠在副驾上看他。“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住的地方。” “你这会儿带我去吧。” 利尔多斯微不可察地神色一僵，“我家里有点乱的……” “我们都这个关系了，你还不愿意让我去你家吗？” 简容这么一说，利尔多斯哪还敢说不，他应了一声，让简容先睡一会儿，到了再叫他，然后悄悄给茨发消息让他赶紧把家里收拾一下，以及，所有黑雾生物今天晚上都不能进屋！ 利尔多斯又是绕路又是放慢了车速，总算是给茨他们争取到了收拾房子的时间。 简容下车的时候，神色又震惊又茫然，“你住别墅啊？” 利尔多斯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首先，这不是他的房子，第二，这房子很便宜，因为疑似闹鬼，虽然这是他们后面才知道的，不过他们也没遇见过所谓的鬼就是了。 利尔多斯平时一直赖在简容身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的房间设置简洁到有点简陋了。 简容先去洗澡了，洗完出来看到利尔多斯正在房间各个角落摸索，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问道，热水澡把他的脸熏得微红，不过倒是让他从醉酒的状态清醒了一点。 利尔多斯摇摇头。 第72章 简容还记得自己今天晚上要干的事情，催促利尔多斯去洗澡。 利尔多斯洗完澡出来，房间里只剩下一盏昏暗的台灯。等利尔多斯上床后，简容把那盏台灯也关了。 回到熟悉的黑暗，利尔多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地滚了滚喉结。 “你知道结婚之后要干什么吗……”简容凑近他，轻声问，呼吸轻轻柔柔地撒在他脸颊边。 “我……”利尔多斯又滚了滚喉结，“我好像知道……” “你知道？”简容似乎是笑了一下，“那你准备工具了吗？” 利尔多斯：“没有……” “猜到了。”简容从枕头底下拿出润滑液和避孕套，“所以我准备了。” “要我教你吗？”简容摸他的脸颊，语气轻佻。 “不用。”利尔多斯不愿意自己在这种地方被伴侣看轻，于是非常硬气地拒绝，低头很凶地吻他。 而事实证明，利尔多斯确实是需要被教一下的。 简容一边喘息一边笑着教他，眼里水意涟涟。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利尔多斯在这件事情上有野兽般的直觉和体力。 简容试图申请终止，但利尔多斯充耳不闻。最后他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但他的睡眠并不平静。 开始只是像坐船般颠簸，后来颠簸消失了，他陷入了平静，但这平静只是噩梦的开始。 他梦见自己好像沉在水底，四周都是漆黑，只有头顶有一点光亮，于是他挣扎地想往上去，脚却不知道被什么束缚住，挣扎不开。他回头试图解开那缠绕在自己脚上的东西，忽然一片黑暗中张出一张血盆大口冲自己而来。 简容猛地惊醒，不断地大口喘着气。 他还没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他慢慢回忆起了前一天发生的一切，有点后悔自己酒后的冲动，但是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形容、像是挣脱开束缚的爽快。 不过……利尔是吃什么长大的？体力有必要这么好吗！ 这么想着，他伸手摸向床的另一边，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简容坐起身，发现床边空无一人。 他开口唤了几声利尔的名字，无人作答。简容莫名有点害怕，这时他听到窗外好像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他双腿酸软地下床，打开窗，看清外面场景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心脏几乎骤停。 底下是一片纵情欢笑的不知名生物，他们披着漆黑的外皮，张着大口互相撕扯着。 怪、怪物…… 简容满眼惊恐地呆立在原地，他想躲起来不被他们发现，但因恐惧而僵立的四肢让他反应慢了一拍。 他被发现了。 站在最顶上的那个怪物看见他了，它展开翅膀朝简容飞来。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怪物却低头蹭了蹭他的脸。 第68章 那怪物灼热的鼻吸喷撒在他的颈边，简容四肢发麻，僵硬地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像是潜意识里怕惊扰这只庞大的怪物。 那怪物长着硕大的身体，展翅时更是显得身形大得惊人。简容感觉到有黏腻的液体滴在自己颈侧，不知道是那怪物的唾液还是口中残留的血液。 他几乎按耐不住，要颤抖起来。 那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那不知名的液体，一阵湿滑的触感闪过，等简容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他惊恐地瞪大了眼，一阵头晕目眩，胃里也感觉有点翻涌起来。 “喜欢你……”那怪物竟然口吐人言，边呢喃着边用他那尖锐的口器啃咬着他的脖颈，“好开心……我终于是你名正言顺的配偶了……” 简容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到在地上。 他摔得突然，那怪物还没来得及松开，于是口器在颈侧划拉出一个口子，渗出了鲜红的血。 那怪物下意识地要往前一步，忽然对上了简容的眼睛。 是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他看到我了。 但是…… 简容的眼里全是惊恐，他的眼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撑着手臂往后退缩，几欲崩溃：“你是……什么东西……” 他以为自己是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质问，但实际上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只是一道低哑得几乎要飘散在空气中的气音。 “你是……什么……东西……”简容的视线落在这团漆黑的庞然大物上，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那是利尔的声音…… 那是利尔的声音！ “你把他……吃了？”简容颤抖着问出这句话，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哪一个回答，也不知道哪一个回答对他来说会更容易接受。 “你怕我？”那庞然大物不答反问，往前迈进了一步。 简容下意识往后又缩了一缩。 “你怎么能怕我！你为什么要怕我！”那怪物几乎歇斯底里，“你最不应该怕我！” “为什么？”那怪物一步步朝他走来，简容一步步后退缩，直到脊背靠到冰凉的墙面。 “为什么，你明明说你喜欢我……”那怪物缓缓在他面前幻化出了利尔的样子。 利尔的面容从来没有那么让他陌生过。他蹲下身子，表情不解且痛苦，“我找了你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你已经抛弃了我一次，还要抛弃我第二次吗？” 简容注视着他的脸庞，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那怪物面容模糊、茹毛饮血的场景，这场景与刚才噩梦中伸向自己的血盆大口不谋而合，难辨真假。他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着，耳鸣目眩，几乎听不清对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他无法接受…… 他怎么接受！ “滚开！”耳鸣愈演愈烈，简容用颤抖的手捂住耳朵声嘶力竭地呵斥着，“滚开！” 利尔多斯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 简容竟然让他滚开。 他怎么可以让自己滚开！ 利尔多斯出离愤怒了，他伸手抓住简容的双手，“我不！我为什么要滚！我是你的配偶！” “不。”简容试图把自己的手挣扎出来，但没能成功，“你不是。” 他思绪混乱，脑袋里不断交替闪现着噩梦中那一片漆黑中的血盆大口，窗台下那一片互相用嘴撕扯着对方的怪物，和利尔那张英俊却仿佛变得扭曲的脸。 简容忽然感觉涌上一阵强烈的反胃感，他不受控制地弯腰干呕起来。 他什么都没呕出来，只有眼泪在这刺激下不断浮现、滴落。 利尔多斯愣愣地看着简容痛苦的神情，缓缓放开了手。 失去了利尔手臂的钳制，简容无力的身体几乎是一下子就趴倒在地上。 他痛苦地垂着眼干呕，身体依然没有止住颤抖。 利尔多斯盯了他好一会儿，因情绪失控而弥漫出来的黑雾萦绕在他身后。地上滴滴答答地，从利尔多斯捏紧的拳头里落下一摊暗红色的血。 他扭头从窗户离开了。 回到黑雾中间，下面仍在尽情地进食着，利尔多斯提不起一点食欲，心情极其地差。 能不能今天就让他们这么散了。利尔多斯烦躁地想，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实现。 今天的这场宴席不仅是庆祝利尔多斯与简容结婚，还是为了鼓舞士气，让大家有信心有决心去迎接接下来的恶战。 如果提前结束，不仅当众意味着利尔多斯的婚姻不顺，更是会大大挫伤大家的积极性。 他没办法提前结束。 为了让简容不再害怕，他离开之后把窗户用黑雾糊住了。至少这样他就不会看到他们了，也不会那么害怕了。 利尔多斯垂下头，对着自己威武健康漆黑的毛发发呆，悄悄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迷茫痛苦的表情。 简容竟然真的可以看到自己了。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他那时候明明也很喜欢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啊…… 为什么长大了就不喜欢了呢？为什么呢？ - 简容靠着墙平复了好一会儿，慢慢从一片混沌中找回自己的意识。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几乎是趴在地上的姿势了。 身体仍有些颤抖。简容慢慢直起身，双手包住膝盖，背紧紧靠着墙。 身体本来就有点酸痛，刚刚摔了一下之后更是雪上加霜。估计要起不少淤青了。简容想。 脖子传来一阵刺痛，简容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一道细长的、凸起的血痂。那是刚刚被利尔咬的。 但是……他还是利尔吗？ 他是从利尔变成了怪物，还是一开始就是怪物，只是伪装成了自己的利尔？ 简容脑袋发痛。 但是他和噩梦里的那个血盆大口好像，而且自己刚刚看到下面那些茹毛饮血的场景不是假的。他上来的时候，嘴里还好像淌着那些东西的血…… 第73章 他还用他那尖利的口器啃自己的脖子…… 但是……如果他是利尔的话……不，他真的是利尔吗？或者说利尔这层身份只是用来他猎食的掩盖？他和自己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简容想起他刚刚恍恍惚惚时听到的利尔的话，他说他找了自己很久。 为什么？ 利尔是自己噩梦里的那个要把自己吞吃入腹的怪物吗？他找自己这么久难道是为了把自己吃掉吗？那些笨拙的关心，难道都是假的吗？ 简容身心俱疲，精神却警惕着不敢松懈。他下意识地望着窗户的方向，似乎很担心那里会再冒出一个漆黑的怪物，然后朝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简容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支起自己疲惫的身子准备去窗外再看一眼。 手掌触摸到墙壁的一瞬间，简容隐隐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下意识又摸了摸墙壁，顿时又有点战栗。 墙壁，有种不正常的滑腻感。 简容手指又微微颤抖起来。屋内一片漆黑，他看不清墙壁有什么异常。 “什么……东西？”他色厉内荏地开口，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简容犹豫了一下，转身去寻找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的一瞬间，简容不禁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整个房间，不论墙壁、天花板，还是地面，都是漆黑的，甚至是刚才打开过的那扇窗，现在也是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片光亮。 像是一个监禁的、永无天日的牢房。 简容站在原地，拿着手微微颤抖，灯光也泄露出他的心绪，跟着颤抖着。 他小步小步地走向窗户，踌躇着伸手拉开了一点窗，然后用手指从外面的漆黑中扣下一片。 跟墙壁一样的黏腻感。 透过这一点小小的窗口，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点，窥视着下面的场景。 依然是同刚才一样的茹毛饮血、纵情欢笑的场景。 简容只看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看，立马把扣下来的东西又补上了。 想了想，以防万一，简容还是又扣下来了一点。 他在窗边缓缓坐下，打算时刻窃听着，等他们结束了就悄悄逃跑。 简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像只警惕的、守夜的小兽。他的身体极度困倦，精神却不敢松懈，在半梦半醒间，他听到窗外传来一点声音，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却止不住地剧烈跳动着，把他出卖。 窗外最终安静下来。 简容又强撑着等了很久，直到天光微亮，窗外几乎销声匿迹，他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悄悄透过小孔往窗外看去。 凌晨时分，东方微亮，但仍是暗色笼罩大地。简容眯了眯眼，仔细地辨认着。 没有了。 那些怪物都没有了。 简容紧绷的神经略微松懈了一点。 他快速站起身，眼前发晕了一瞬，他缓了缓，快速穿上衣服拿上自己的东西，轻手轻脚地开门。 那些怪物好像真的都不在了。 利尔……也不在。 简容紧了紧衣服，走出大门就开始快步往外跑，尽管周围是他并不熟悉的道路，但好在这里确实离简容住的地方不远，他一通乱跑之下竟然真的见到了熟悉的建筑，然后顺势找回了家。 回到家，躲进卧室，锁上门窗，简容终于松了口气。 他来不及脱衣服，就蜷缩着躲在被窝里几近昏迷般地沉沉睡去。 第69章 简容是被燥醒的。醒来的时候，他浑身发热，喉咙干得要冒烟。他缓缓坐起身，只觉得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他闭着眼伸手摸向床头柜，把杯子放到唇边慢慢举高，等了几秒，只有一滴水缓慢地从杯壁流了下来，渗入他的唇瓣。 没水了。 简容不得不皱着眉半睁开眼，走向厨房喝了满满一杯水，又灌了一杯，才回到卧室，继续躺下睡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简容发现他几乎把被子都掀开了，但仍感觉浑身发热，还伴随着头痛。 可能发烧了。 简容对此很有经验。 他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温度计，甩了甩，塞进腋下。 水银温度计凉得他一个激灵。 过了一会儿，简容拿出温度计眯着眼看水银柱，39.1度。 果然又发烧了。 简容磨蹭了一会儿，从床头柜里翻出几颗退烧药，和着水吞了下去，然后把被子掀过头顶，在闷热漆黑的被窝里闭上眼。 简容默默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身上哪哪都疼。简容瘪嘴。 脑袋昏昏沉沉的，因为发烧，呼出的空气都是灼热的。简容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醒时他发现自己把被子开了一个小口，眼泪流湿了一大片枕头。 全是噩梦。接连不断的、充斥着怪物的噩梦。 他又梦到自己溺水了。梦里他几近窒息，憋到脑袋发痛，却迟迟不能挣脱出那一片漆黑。明明他都已经看到光了。 但是脚下不知道什么东西死死地纠缠着他，最后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咬上他的身体时，他听到那怪物叫了他的名字。 “简容……”他听到他怪物这么叫他，声音透过水流幽幽流入他的耳朵，他的身体。“简容……配偶……喜欢……吃掉……” 在一阵巨痛中，他醒了过来。 然后真的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简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浑噩噩地坐起身，打开卧室门的时候才意识到门口的那个人是谁。 他僵立了几秒，还是慢慢走到门口，双手微微颤抖地扶住门，在猫眼上看了一眼。 刚好和门口的利尔对视了。 简容下意识快速往后退了退。利尔的脸还是那么英俊，眼里流露出看似十分真切的关心和焦急。 但是噩梦的余韵还未散去，简容也没忘记昨天晚上刚刚发生的事情。本来就因发烧而不适的胃部突然抽搐了一下，简容没忍住又干呕了一声。 完蛋了，要被听到了。简容扶着门坐下的时候心想道。 门外的利尔多斯的确听到了这声干呕。他下意识身体一僵，回想起了昨晚简容因厌恶在他面前不断干呕的场景。 利尔多斯默默握紧拳头，落在门上的力道却放轻了。 “简容。”他轻轻叫他的名字。“你还好吗？你开开门好吗？” 简容置之不理，单薄的脊背靠在门上，利尔多斯每敲击一下门都仿佛敲在他身体上一般，让他止不住地颤抖。 “你……不要害怕我……”利尔多斯的声音透过单薄劣质的木门传来，模糊失真。“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让他的新婚伴侣信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原型会让他感到如此害怕。 他不知道怎么样的话术才显得真诚，才足够让简容相信，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重复着那句“你不要害怕我”。 “我怎么能不怕你？”简容虚弱地反问，“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我……”利尔多斯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开开门好不好，我慢慢跟你说。” “不要，就在这说！” “我……” “吵死了！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啊！要吵架回房间去，走廊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忽然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了利尔多斯的话。她半开着隔壁的门，上下扫视了一眼利尔多斯，怀疑的眼神稍微松懈了一点。 这么帅，应该不是坏人吧。 这么想着，邻居还是颇为警惕地道：“你蹲这儿老半天了，想干什么？吵架就去别的地方吵，再这样我报警了啊！” 利尔多斯被她一通说，脑子还懵懵的，简容先一步从房间里回道：“不好意思，我马上叫他回去。” 邻居女生又看了一眼利尔多斯，半信半疑地关上了门。 “听到了吧？你快走吧，别等会警察把你抓进去了。”简容道，“我房租还没到期，别让我混不下去，行不行？” 简容把滚烫的脸贴在门上，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身看猫眼，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简容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 他缓缓靠着门又蹲下，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为什么呢？ 为什么遇到这些事情的人是他呢？ 简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忽然想起某一天的晚上，也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敲门，同样的姿势。 只不过那天，他把利尔放了进来。 那时他在利尔面前毫无防备地痛哭。而今天他把利尔关在门外，拒绝他的一切。 简容又开始掉眼泪。 “你哭什么……”他一边哭一边问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明明是自己把利尔关在门外不让他进来的，明明利尔欺骗了他那么多，明明他连利尔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明明他早该知道根本就不会有人无条件地爱自己。 第74章 明明有那么多明明，他为什么还会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一个怪物，为什么把怪物推出去后自己还会那么难过，为什么要对一个会伤害自己的东西这么认真。 为什么利尔要伪装得那么好，为什么要被自己发现，为什么不能伪装一辈子、伪装到他死呢？ 那些温馨的、甜蜜的、明亮的记忆，是包裹在砒霜外的、虚假的蜜糖吗？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简容哭得直打嗝，体温因剧烈的情绪波动又有所升高。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好像又比刚才烫了不少。 他试图平复心情，从外套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跟着手机出来的还有另一个东西。 简容看着落在地上的小本本，眼泪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他伸出手拿起他昨天晚上刚领的结婚证，翻开。昏暗中简容也能看出照片上的两人笑得很开心。 谁能想到仅仅是几个小时后，他的世界就变样了呢？他的丈夫不是人类，而是茹毛饮血想把他吃掉的怪物。 简容把皱了一角的结婚证随手放进了玄关柜。一不留神又看到了鞋柜里给利尔准备的拖鞋。 简容闭了闭眼，伸手把那双拖鞋狠狠塞进了最里面。 他拿出手机，摁亮屏幕，一眼就看到了利尔发来的无数条消息和未接电话。 他解锁手机，一条条翻看着。大多是一些无意义的话，例如“你去哪了”“你还怕我吗”“你不要讨厌我”之类的。 正翻看着，利尔又发来几条消息。 利尔：你刚刚问我我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我在你们的世界算是什么东西。我是很小的时候来到这里的。那时候其他人都看不到我，只有你能看到我。你不怕我，你还给我东西吃，陪我玩。 利尔：后来你生病了，病好了之后好像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看不到我了，然后你抛弃了我独自离开了。 利尔：后来就是你知道的事情了。我找了你很久才找到你。一开始我只是很生气，很生气你抛弃我，后来我才知道我只是……很想你。 利尔：你不要怕我。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可以吗？ 简容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的心在剧烈动摇着，几乎要立刻偏过去了，他很想相信利尔，但是，但是…… 简容问他：我为什么生病了？ 利尔很快回道：掉进河里了。 简容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和噩梦一样的情节。 溺水中一张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而他没办法把利尔脱离出嫌疑名单。 他试图冷静地回复利尔：这几天我们先不要见面了，让我一个人先静静吧。 聊天界面头顶的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之后，利尔才发过来一个“好”。 简容盯着这个“好”走了一会儿神，然后他找到赵启符的联系方式，犹豫了一会儿发过去一条消息。 j：你上次问我的那个事情，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方便聊聊吗？ 对面直接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赵启符客套地跟他寒暄了一下，很快步入主题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简容沉默了一会儿，借用利尔的话半真半假道：“我小时候确实看到过那些东西。你上次问我的时候一时间没想起来。前几天，我做了一个噩梦，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事情……” 简容顿了顿，先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人因为那些东西出事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谨慎地反问他：“你怎么会这么问？” 简容从他的反问中听到了肯定的意味，于是他继续道：“因为，我以前差点被他们吃掉……” 简容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很响的椅子挪动的声音。 “简容。”赵启符很严肃地叫了他的名字，“我们找个时间认真聊聊。” 第70章 简容和赵启符面对面坐在一家咖啡馆的包厢里。 简容有点坐立不安，听到门外有一点声响就忍不住抬头盯着门。 “嘎吱”一声，门开了。简容有点警惕地直起身子抬头。 是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 “请慢用。”弯腰放下两杯咖啡，服务员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别紧张。”赵启符温和道，“这家店是组织的据点，很安全。” 真的吗…… 简容对此保持怀疑。但这里的黑雾确实要比别的地方少很多，所以他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从利尔那里逃离的时候，天色将亮未亮，昏暗的视线中，简容并没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同。 逃离回家后，简容几乎昏迷般地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家里的门窗早就被他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也拉紧了，他又发着烧，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怎么关注家里和之前相比有什么不一样。 和赵启符打了电话之后，简容准备出门，微微拉开了一点窗帘打算看看外面的天气。 拉开窗帘之后，简容发现外面的世界到处都有斑驳的黑影。 马路上、空气中都或多或少漂浮着一片一片的黑影，有的大得像是一摊积水，有的则非常小非常细碎，像尘埃一般四处漂浮着。 这些……都是什么？ 简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眼部疾病，或者是出现幻觉了。 他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时一切都没有变化。 那些莫名其妙的黑影，还存在着。 甚至…… 他好像看见有一团漆黑的、像是猫咪的黑影在横穿马路。 简容下意识皱起眉，不忍看到那残忍的画面。但是，那团黑影却从那些来往的车辆中，鬼魅般穿透了过去！ 什么！ 简容往前一步，眯起眼，试图跟上那团黑影的动作。可惜那团黑影非常迅速敏捷地在路口蹿来蹿去，很快消失不见了。 简容收回视线，把窗帘彻底拉开，转身时发现他的房间里也有那种黑漆漆的玩意儿。 拉开窗帘时带来一阵风，掀起了一些细碎的小黑点在空中翻飞。简容下意识捂住口鼻，皱眉试图躲开，然后在客厅的各个边边角角看到了一摊一摊的黑影。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难道就是赵启符说的什么黑雾？这些东西跟利尔有关系吗？ 简容轻手轻脚地走到一团黑影面前，蹲下，掀起的一点气浪让它短暂挪动了一下，很快又安静下来没再动弹了。 简容观察了一会儿，感觉这玩意儿不像是活物，于是壮着胆子伸出手戳了戳。 嗯……有点滑腻，有点软，有点像煮烂了的汤圆皮。 简容抓了一块起来，在手里捏了捏，感觉跟玩泥巴差不多，塑形效果也挺好的，捏完了还能保持一个形状不回弹。 简容又抓了一团大的，两只手一起捏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捏了一只肥兔子出来。 甚至感觉有点……好玩？ 简容端详着手里的小黑团子，忽然感觉这一幕有点熟悉，好像自己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简容低头捂住脑袋，片刻后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他好像真的，多出了一些记忆。 他想起来，他确实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这些东西。他把它们叫做黑雾。刚开始的时候他很害怕，哭着找外公外婆说他看见好多黑黑的东西飘来飘去，是不是鬼。一次两次被当做恶作剧，三次四次之后外公外婆带他去找医生看眼睛，给他开了一点药。 但是那些药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可以看见那些东西。他还是很害怕，跟外婆哭着说有鬼。外婆骂了他一顿，找了个老奶奶在他身上一顿瞎比划，又是用针戳耳后，又是在他身上捏来捏去，最后给了他一碗烧过纸的水让他喝下去。 简容喝了。 但是情况没有任何变化。那老奶奶说法术已经生效了，慢慢就会好的。 她骗人，他一直可以看到那些东西。 然后简容慢慢意识到了，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他只能被迫自己去适应那些东西的存在。 但是那些黑雾太讨厌了，风一吹就飘来飘去，好不容易收拾好，第二天一起来又会消散开来到处乱飞，有时候那些黑雾还会跑到他的床上。 和同学讲话的时候他经常因为黑雾而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有些同学就会不开心地扭头就走，久而久之，比起和同学们玩耍，简容更加习惯一个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启符说自己已经到他楼下了。简容这才回过神，把手里的黑团子随手一扔，回复道：马上。 简容匆匆换了身衣服，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他看了一眼猫眼，确认门外没有人才又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快步走到楼下，简容一眼就看到了赵启符和他的车。坐上副驾，赵启符先是和他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回忆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简容刚开始还有点尴尬地发现自己没啥记忆，但随着赵启符越说越兴奋，也不知道是哪个点搭上了，简容忽然对他说的事情开始有印象了。 第75章 “哦，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确实被蜜蜂蛰得很惨。” “是吧！”赵启符应道，“都差不多二十年了我都还记得我俩那时候都肿得跟猪头一样，回家挨好一顿说呢！” 简容勾了勾唇角，脑海中的记忆开了一个口之后就像决堤般泄露出了更多的信息。 简容也想起了，他第一次和赵启符说自己可以看到黑雾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叫赵启符福福。他和福福是最好的朋友。跟别的小朋友不同，福福单纯得有点一根筋，什么时候都很容易当真，很多时候都分不清玩笑和认真说话。 也正因为如此，无论简容和他说什么，他都特别捧场，而且每次都会相信他。 那一次也是这样。 简容纠结了很久，故作不经意地跟他说，他以前可以看见像鬼一样的东西。福福惊讶地张大了嘴，问他鬼长什么样。 “我就是说像鬼，我没说是鬼啦。”见福福这么捧场，简容忽然感觉责任重大起来，赶紧纠正自己的措辞，“我能看到很多黑影在飘来飘去，还能摸到它们。” 小简容这么说着，从空中抓了一把黑雾团成团，“你能看到吗？现在我手里就有。” 福福睁大了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我能摸摸吗？” 简容点头。 福福试探性地伸出手，伸出手指往简容手掌里戳了戳，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摸不到。”福福有些失望。 “好吧。”简容也有点失望。他其实很想找到一个同类交流这件事情，但是周围没有人和他一样。 他丢下手里的团子，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拉着福福去山里摘果子吃了。 简容从回忆里挣脱，边思考着措辞边端起咖啡尝了一口，然后狠狠皱起了眉。 好难喝的咖啡。 对面的赵启符笑了起来，也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皱着眉又笑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啊。” 难喝你怎么不早说！ 简容放下杯子，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会再尝第二口！ 简容没有说话，但是赵启符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挑了挑眉道：“难喝才没人来啊，多隐蔽。” 简容一时无言以对。 本来还挺紧张的心情被这么一打岔竟然莫名好了很多。简容垂眼整理了一下思绪，微微坐直了一点，抬眼看向赵启符。 赵启符也看出来他是打算开始了，也收起脸上的笑容，面容严肃起来。 “如果你说的和我说的是一件事情的话。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确实看到过一些奇怪的黑色的东西。”简容道。 “我记得我小时候和你说过，我可以看到很多黑影在飘来飘去。那些是没有生命体征的，像是灰尘一般的东西。” 赵启符皱起眉，眼里的光微微黯淡下来。但是自己所说的那些黑雾，可不是这样…… “但是也有一些，”简容说到这里，顿了顿，“是有生命的。我有很多事情忘记了，但是最近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有一次溺水的时候，在水里遇见了一只……” 简容拧着眉，手指微微颤了颤，似乎很不想去回忆那个场景，他把手靠在温热的杯子上，缓了缓，继续道：“一只对我张开血盆大口、要把我吃掉的、漆黑的怪物。” “然后呢？” “后来的事情我就完全不记得了，就连这件事情也是最近刚刚想起来的。”简容忽然抬眼，直勾勾地看向赵启符，“你想知道的事情，跟这个有关吗？” 赵启符认真地和他对视几秒，点了点头，“有。” “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简容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这件事情非常重要，需要你对所有人保密。”赵启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件递给简容，挺了挺背，“我们隶属于华国非自然现象管理局，对非正常现象进行跟进处理。目前黑雾事件已造成普通民众伤亡，希望你能协助我们提供相关信息，让我们更好更及时地共同保护大家。” 第71章 简容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出现了普通人伤亡事件？” “是的。”赵启符表情凝重，跟他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异常最早出现在几个月前，x市连续出现了几起人口失踪案件，而且找不到任何线索和踪迹。终于有一天，摄像头抓捕到了一次失踪现场的视频。但也就是这个视频让警方确定了这几起案件不是人为导致的，是非自然生物在作乱。” “视频里，受害人像是被空气困住了一般难以挣脱，他试图逃跑但却都是无用功，最后他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地面上还残留着受害人被吞食时流下的血。” “警方很快通知了非自然现象管理局。一开始，局内以为是常见的鬼神作祟，派了鬼神组的去跟进处理，但他们很快发现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作案现场没有鬼神的气息。” “后来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几起失踪案，而有一天，警局接到了一个神志不清的报案电话。报案人声称他目睹了一场诡异的食人案。” “找到报案人时，他已经被看到的一切吓得语意不清、瑟瑟发抖，警方和我们的人只能从他充满恐惧的喃喃中听到几个关键词，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字是：黑。” “从报案人的口中我们揣测出大意是说他在一片漆黑的黑雾中，看到一个又像猩猩又像老虎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是迄今为止我们没有发现过的新的非自然生物，之后，又有别的城市陆陆续续出现了类似的案件。” “现在形势非常严峻，因为我们目前对它们一无所知，也还没能找出有效应对的措施。”赵启符越说身体越靠前，最后忍不住握住了简容的手。“我请求你帮助我们。” 简容垂眼看了一眼赵启符放在自己手上的手，想抽回手，又觉得有点不礼貌。他手掌的温度跟利尔的不一样，有点陌生，让他感觉有点不自在…… 赵启符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慢慢收回手。 简容这下微微松了口气，但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他有预感，赵启符说的那些事情和自己看到的东西关联很大。 那个吓得不清的报案人描述的场景，和他噩梦里的场景非常相像，都是一片漆黑中突然冒出一张血盆大口。 他越来越觉得那场噩梦不仅仅是梦，是自己记忆的一部分。 但是这样的话…… 简容拧起眉，手指不安地绞来绞去。利尔……在这些事件里是什么角色？ 他是怎么看待人类的？ 他一直在伤害人类吗？ 和自己接触的这些日子里，他有……像赵启符说的那样……吃过人吗？ 或许……他是不是……其实就是想吃掉自己的？ 虽然内心一直有这个怀疑，但当事实一次次摆在他面前提醒他时，他难免又一次次感到难以接受。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简容用力握住咖啡杯的杯壁，试图从热咖啡的温度中得到安慰。 利尔有时候，很喜欢咬他。简容之前一直以为这是他的奇特的爱好，现在往深处想想，说不定只是种铺垫…… “简容，你怎么了？”赵启符看他一直沉默不语，而且脸色越来越苍白，忍不住问道。“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简容勉强对他笑了下，“就是有点吓到了……” “确实有点吓人。”赵启符叹了口气，“主要是这玩意儿之前从没有遇到过，一下子，确实是让我们没啥头绪，有点难下手啊。” “不过再难干也得干啊。”赵启符又道，“这是我们的职责嘛。” “我想问你一个事情。”简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我们这座城市，目前有出现过这种事件吗？” 赵启符想了想，“目前应该没有。” 简容松了口气。 “但是我也不保证。”赵启符转眼又道，“毕竟失踪这种事情只有有人报案才能知道，要是有些没啥亲戚朋友的独身一个人的，人不见了估计也没人知道。” 简容刚松下的气又提了起来。 “所以说，简容，你愿意帮助我吗？我有预感，你绝对可以帮大忙的！” “我……”简容张了张口，脑袋里乱糟糟的。 脑海里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目前来说，他其实对那些怪物的了解可能比赵启符还少。而且…… 如果自己加入他们的话，利尔……利尔会怎么样…… 他会死吗…… 其实，利尔也不一定真的是坏的，对吧？刚才赵启符也说了，目前这座城市还没有出现过伤人事件。 但是，万一利尔真的伤害别人了怎么办？他真的要选择一个吃人的怪物而不是自己的同类吗？即使那个怪物是他的新婚伴侣，但是在领证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利尔不是人类！ 简容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反而太阳穴又隐隐作痛起来，本来烧就还没完全退下去…… 第76章 “我，我要想想。”简容道，有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很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不一定就能帮得上忙……我要想一想，想一想……” “嗯嗯，你回去好好想想，别着急。”赵启符看简容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也不敢再劝，只得好声好气地哄道。“想好再告诉我吧。”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 - “王，东边又来了一波。” “这边的人先不动，我和你们去援助东边的。” 利尔多斯到这座城市最东边的时候，边界的地方已经打成一片了，地上的血很快升腾起来变成了黑雾弥漫开来。 利尔多斯和茨快速加入战斗，过了一会儿终于把对面打趴下了。 死的死，伤的伤。 大部分死伤的还是外来的黑雾生物们。他们毕竟饿坏了，又一路奔波而来，体力自然跟不上利尔多斯这帮好歹有东西吃的。 “现在各地过来的越来越多了。”茨道。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没说话。 茨看着利尔多斯翅膀上的血迹，重重叹了口气。 刚开始，从边境过来找食物的黑雾生物们只是星星点点，利尔多斯看他们可怜，只是把他们打一顿然后收留了他们。 但是后来，找过来的黑雾生物们越来越多，似乎是因为饿得久了，个性也越来越极端。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同类”，只想着填饱肚子。 几个刚被收留没多久的黑雾攻击了本土的同类。 被同类反击着压倒在地时，他们还神色癫狂着张着嘴挣扎着想在临死前再咬下一口肉来。 最终他们还是死亡了，化作了黑雾融入空气。 那是利尔多斯第一次隐隐约约感知到什么叫“灾难”。 边境过来的黑雾生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疯狂。利尔多斯不得不放弃自己之前天真的想法。 不能再想着所谓的大局而收留所有人了。这样所有人都会死。 他要守着这座城市，至少要让这座城市成为最后一个沦陷死亡的。 他开始指挥下面的黑雾生物们严守边界，禁止外来黑雾进入，想进去就先打上一架，看谁拳头硬。 但他毕竟还是年轻，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心中总有种多余的仁慈。茨看着利尔多斯，想。如果是他，他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禁止外人进入，并且只是靠近边界线的，无一例外都全部杀掉。 而利尔多斯直到现在，也没有明确下令过杀掉所有外来的。那些被自己人打伤了又躲起来养伤的“敌人”，他也只是放任他们离开。 但是没关系。茨想，王很快就会意识到，在现在这种形势下，仁慈是最无用的东西，他的仁慈反而可能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或者王还没有意识到，这不仅是一场灾难，更是一场战争。 这是一场资源的掠夺，是一场生命的争夺。战争无非就那么点本质。 “王！不好了！有敌人进入我们的粮仓了！”一只小黑鸟跌跌撞撞地飞来。 利尔多斯他们赶到的时候，那几个小贼已经被刺死在地上逐渐黑雾化了。 他们咬死了好几只茨豢养起来的猎物。 “拿去给大家分着吃吧。”利尔多斯看了眼猎物的尸体道。“至于这几个小贼，就留在这里成为养分吧。” 茨清点着被那几个小贼吓到的猎物。 利尔多斯站在他身边沉默。 “我刚刚听到他们说了。这几个小贼是他们之前手下留情后躲起来养伤养好了又溜进来的。”利尔多斯语气有点低落迷茫，“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应该，把他们都杀光吗？” 茨也沉默，片刻后抬眼，安抚地拍了拍利尔多斯的肩膀，道：“战争就是很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不是你的错。”茨温和道，“你只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这些残忍的事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之后，我应该怎么做呢……” “坚守，和同伴一起坚守到最后一刻。”茨道，“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不能一起并肩作战的，都是敌人。” “而对于敌人，死亡才是他们的终点。” 第72章 利尔多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道，语气低落但坚毅。“我会努力保护大家到最后一刻的。” “传下去吧。”利尔多斯顿了顿，“不要再手下留情了。凡是意图进攻的，只有死。” “是。”茨点了点头，离开时安慰般地拍了拍利尔多斯的肩膀。 利尔多斯沉默着看了一会儿茨他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粮仓。 养殖这件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裂缝数量减少了，涌入这个世界的黑雾、植物、猎物的数量也都随之减少了。除了可以以彼此为食外，植物和黑雾也是猎物重要的食物来源。 而这个世界的土壤，没有办法培养出适合他们吃的植物。他们只能吃原世界带来的食物才能补充完整的养分，地球上的任何东西，对黑雾生物们来说都只能提供短暂的、虚假的饱腹感，并不能真正地解决他们的饥饿问题。 食物少是一方面，猎物的繁殖又是另一方面。繁殖快、个头大、好饲养的猎物并没有那么好找。他们为此耗费了许多心神，才终于选出了几种适合饲养的猎物精心圈养起来。 利尔多斯从来没有觉得吃饱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 尽管在地球的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猎杀过同类，但那只是为了反击，并不是为了吃，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明白，那些在外面游荡着试图攻击他们的那些同类，或许有许多在这场灾难之前也并没有吃过同类。 他们只是太饿了。 但是他没办法救下他们。 甚至于，他还要亲手杀死他们。 以他人的死亡换回自己的存活。这就是战争。 争夺到死亡才是终点。 利尔多斯终于明白了这一点，但是他只觉得好累。 一向滚烫的身体竟然感受到一丝寒意。 他有点想见简容了…… 但是简容并不想见他。 简容不相信他，怕他。 利尔多斯其实并不是很懂，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他曾经也设想过万一有一天简容又能重新看到他的身体时会是什么反应，但没有想到过这种反应会是害怕。 他小时候那么喜欢自己鸟身的形态，现在应该也会喜欢吧。利尔多斯曾经这么觉得。他甚至还设想过比起自己的人身，简容会不会更喜欢自己的鸟身。 毕竟简容小时候不喜欢跟人玩，就喜欢跟自己玩。 可是利尔多斯没想到人是会变的。 明明简容小时候还哭着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变大，等简容长大了，自己终于是一只大鸟了，简容却不喜欢他了。甚至于讨厌他、害怕他。 利尔多斯很伤心。 但是他始终觉得，这种排斥是一时的，简容还会重新喜欢上他的。 可能简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他上次也说了，这几天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可能几天之后，简容就相信自己了。这几天可能自己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但是…… 利尔多斯这么想着，人却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往简容小区的方向去了。 我只是想看他一眼。利尔多斯想。然后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简容的门前。 他犹豫着伸出手又收回，然后又伸出手。反反复复几次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门内毫无反应。 利尔多斯又敲了敲，轻轻叫了一声简容的名字。还是没有反应。 不在家吗？ 利尔多斯掏出手机，给简容发消息。 利尔多斯：你在家吗？ 利尔多斯：你喜欢的那家甜品店出新品了，我顺路给你带过来。 简容没有回复。 利尔多斯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这几天他给简容发了很多消息，但是简容只回了他几句话，最后一句话还是说他要静静，说先不要见面了。 利尔多斯又焦灼起来。他很不喜欢这种状态。 利尔多斯等了一会儿，简容还是没有回复。他又给他发消息：你不想见我也可以，我把东西给你就走。 利尔多斯又等了一会儿，简容还是没有回复。 他到底去哪了？利尔多斯皱眉站在楼梯口的窗边沉思。出去散心了？ 他有点委屈地扒拉着楼道里斑驳的墙皮。为什么不能好好和自己聊一聊呢？ 利尔多斯又在楼道里等了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再发给简容个消息，忽然感觉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从楼下飘来。 简容回来了！ 利尔多斯迅速低头望去。 简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一个男的开车送他回来的。那个男的他之前还见过，好像说自己叫什么福福？ 第77章 利尔多斯看到简容下车后还和那个男的聊了一会儿，那个男的还摸了简容的肩膀！ 利尔多斯默默抓紧了窗台。 那个男的走后，简容还在楼下目送他！ 利尔多斯只觉得他的脑袋都发胀起来，不知道是气愤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 他咬了咬牙，站在原地等简容上来。 没过多久，利尔多斯就听到了简容上楼梯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他和简容对视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简容看见他居然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本就在努力克制的情绪更是有了决堤的倾向。利尔多斯只觉得脑袋边上的神经突突地跳，跳得他头痛欲裂，心脏也不太听使唤。 “你……怎么来了？”简容眼神有点闪躲。 “我……”利尔多斯刚说一个字眼圈就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他闭了闭眼，“我不能来吗？” 简容下意识地在身后开始绞起手指，垂眼回避道：“我不是说了，这几天我想先一个人静静，先不要见面了……” “一个人静静……”利尔多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那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这话的语气实在有点尖锐，简容皱起眉。“你现在连我的人身自由也要管吗？” “我不能问吗？我连过问我的伴侣他干什么去了都不行吗？” 简容扭过头，“这件事情还有待商榷。” 利尔多斯反应了几秒，“什么意思？”他上前一步，“你要反悔？” 简容抿了抿唇，“当我没说。” 不该这么说的。简容想。他确实后悔他那草率的领证了。酒后冲动，什么都不知道，连身边人不是人都不知道，就这么傻傻地抓着他去领证了，还是自己主动的。简直是蠢到家了。 虽然简容知道，就算利尔是个正常人类，这么草率地领证自己也多多少少有点后悔。不过以现在这种情况来说，他的后悔绝大部分是因为“利尔不是人”这件事。 但是他不该这么说出来的。 毕竟对面不仅是他的新婚对象，还是危险程度未定的非人类。他不该挑战他的情绪的，毕竟他也无法预料利尔会做什么。 “你……”利尔多斯难以置信地上前抓住了简容的肩膀，“你要离开我？我不同意！” 简容被他抓得有点疼，皱眉试图挣扎，“你先放开我……” “不要！”利尔多斯把他按在墙上，“放开你你就不会理我了。” “你说你不会离开我，你说啊！”利尔多斯灼热的吐息落在他的脖颈处，熟悉的场景让简容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那一天晚上利尔变成怪物时啃咬自己的样子。 那天晚上一片漆黑，他其实并没有看清利尔长什么样子，印象里是一只身形巨大的、长着翅膀、口器尖利的漆黑一团。但他清晰地记得被那尖锐的口器啃咬脖子时的汗毛倒立的感受。 简容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发颤起来。“你到底，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利尔多斯被他的话问得有点迷茫起来，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呢，他一开始只是想，只是想…… “我只是想和一直和你在一起。”利尔多斯道，眼里流露出一种茫然的不解，“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我……”简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抬眼对上他泛红的眼睛，“那你会吃人吗，你会吃掉我吗？” 利尔多斯睁大了眼睛，“我怎么会！我不吃人！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不是人类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我呢……”利尔多斯难以理解。他死死盯着简容，咽下喉咙中梗塞的酸涩，“明明，明明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你不要老是拿小时候来说事，小孩子能知道什么？”简容的双手狠狠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来掩盖他手掌的颤抖。“你不能要求一个成年人像小孩子一样懵懂，你不能要求我立刻就能接受恋人是怪物这件事！我没有这么高的接受能力！” 简容发泄般地说完这串话才颤了颤睫毛鼓起勇气抬眼看向利尔。对上利尔视线的一瞬间，他的心下意识也颤了颤。 利尔的眼中满是泪水。他就这么眼含热泪地默默看着简容，任由眼里的液体越积越多，然后悄无声息地重重滴落在简容的心上。 利尔多斯似乎是觉得有点丢脸，低下头把脑袋靠在简容的肩上。 简容没推开他，只是茫然地闭了闭眼，忽然感觉自己满腔的情绪好像被利尔这几滴轻飘飘的眼泪重重打了一拳，失去了着力点般悬在空中无处可去。 也许、可能、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简容想，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掉眼泪的利尔，能是什么坏东西呢？ 第73章 他说我是怪物…… 想反驳着说“我不是”的时候，利尔多斯猛然反应过来，他在其他人眼里，不就是怪物吗？ 只是小时候的简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以至于他一直忽略了这件事情。 原来是因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吗？不明白身为怪物的他是需要忌惮的。他在小时候的简容身上获得的那些关注和陪伴太过轻易，以至于他以为那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长大后的简容告诉他，不是的。小时候的友善只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而成年人会考虑得更多。 甚至于，在知道他不是人类之后，简容竟然对他们的关系反悔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一层人类的身份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要对自己这么好呢？为什么不在小时候就让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呢？如果在一开始，简容就对他排斥厌恶的话，后面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小时候的简容先朝自己伸出了手，先朝着自己递出了食物，先强硬地带自己回了家，他也不会对这个人类产生感情，然后又被简容轻而易举地遗忘抛弃。 这一切难道是他的错吗？ 明明都是简容的错啊！ 利尔多斯疲惫地弯着腰，把头靠在简容的肩上，眼泪滴落在简容的外套上，他心头难以抑制的怨恨也随着眼泪一起流露出来，隐藏在简容看不到的地方。 “你不要离开我。”利尔多斯垂着眼盯着他俩交叠的衣摆，眼里流露出一丝偏执，握在简容臂膀上的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一开始就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你不能……讨厌我……”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应该早早把简容忘掉，就像简容对自己做的那样，不是吗？ 利尔多斯恨恨地想，但心里又有一个角落清醒地对他说他做不到。 寻找简容的这么多年，他心里不是不恨的。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讨厌简容，他找简容是为了报复他抛弃自己。 但真的找到简容之后呢，他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大概就是搞砸了简容第二天要交的大作业。 他那么在意简容，不在乎他是什么身份什么物种，只是因为他是简容。 他讨厌简容。非常讨厌。 但是也非常喜欢。 他没办法接受简容会厌恶他这件事，如果，如果简容真的没办法接受的话…… 利尔多斯闭了闭眼，把简容重重地抱进怀里，低头喃喃道：“不要讨厌我，也不要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简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忍住心软了。他伸出手慢慢回抱住利尔多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犹豫着开口问道：“你上次说，我掉进河里之后就失忆了。我的失忆，和你有关系吗？” 利尔多斯身体一僵。 那场意外发生的时候，他因为贪玩，没有待在简容身边，等他听到动静赶到的时候，才知道简容落水了。 他这才闻到水里有微弱的同类的味道。他扎进水里的时候，正巧看到那团黑雾冲着简容要咬过去。 利尔多斯急忙窜过去，拦在简容身前，把他日渐尖锐的鸟喙扎进了那团黑雾的眼睛。 那团黑雾吃痛，转移了目标。利尔多斯趁机咬断了他缠在简容身上的东西，朝反方向游去。 简容终于被姗姗来迟的老师们捞起来的时候，利尔多斯还在水里撕咬着那团似鱼似蛇的黑雾，试图把这只伤害简容的同类吞吃入腹。 但最终没能做到。 利尔多斯克服了那股难吃的鱼腥味，但没能克服体型差异。它的块头足足有利尔多斯的十倍那么大，利尔多斯已经吃得非常努力了，还还是没办法完整吃下这么大体型的猎物，只能含恨看着它化为黑雾消散在水中。 后来他十分愧疚地回到简容的家，想撒个娇道个歉，却发现简容一直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他生了一场大病。 第78章 再然后，这场病终于痊愈了，但是简容也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也再也没能看到自己。 如果自己那时候没有因为贪玩跑出去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利尔多斯一直知道自己是有错的，这么多年在说着讨厌简容的同时，他也一直讨厌着那时没能及时出现的自己。 他报复了那团黑雾，那几个把简容推下水的小孩，但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了。 “有……”利尔多斯艰难地承认了这一点，“那时候是我不好，我……” “喔哟。”楼梯口忽然出现一阵脚步声，是提着垃圾袋正要下楼的邻居。 “吓我一跳。”他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人，嘀咕了一句，快步下楼了。 简容闭了闭眼。 啊。原来真的是有关系的。 简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是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反倒有点如释重负了。 噩梦里那张血盆大口，原来真的是利尔啊。他那时是真的想吃掉自己吗？还是只是想吓自己一下呢？就像对着路人警惕地伸出爪子的流浪猫？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结果总归是和他有关的。 和自己结为伴侣的，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宠物，是真的有杀伤力的怪物。 简容又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但是这次他竟然有种难得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反复确认了这个事实，反复到简容已经逐渐习惯。 更加可怕的是，在知道事实之后，他居然还能对着利尔心软。 而且他居然还想着试图相信利尔。 他说过他不会伤害我的。他说他是喜欢我爱我的。至少在此刻之前，利尔并没有伤害他，不是吗？ 简容下意识忽略了新婚之夜那脖颈上被怪物形态的利尔啃咬出的伤口。 也许那只是一点不好的习惯而已。简容试图催眠自己。只是擦破点皮而已，并不严重。 就连乖巧可爱的宠物猫宠物狗，也会不经意伤害到主人，更何况利尔远比那些生物杀伤力要来得大，不是吗？ 也许就像驯服一只流浪猫那样，难免会受一点点小伤。至少现在，利尔承诺了那么多次他不会伤害自己的。他是不是可以试着相信他呢？怪物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他其实也，还是舍不得利尔。 即使他是一只可能会伤害自己的怪物。 “让我再消化一下，好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简容其实已经几乎在心里断定，他最终还是会原谅利尔、接受利尔的。 如果那些感情不是假的，如果那滴眼泪不是假的，如果那些承诺不是假的。那他的伴侣也只是和自己种族不同而已，对吧？ “你答应我，不会再次抛弃我。”利尔在他耳边闷声闷气地道。 简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怀着一股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献祭般的心情，轻声道：“我，答应你。” “真的？”利尔多斯噌地一下抬起了头，紧张地注视着简容。 简容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神堪称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 “你不会伤害我，不会欺骗我的，对吗？” 利尔多斯不假思索地点头，“我不会伤害你，不会欺骗你，我把你当做我这一生唯一的伴侣，我会一直……爱你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就好。”我会试着相信你。简容想，又道：“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说什么爱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么肉麻，他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简容内心复杂中夹杂着些许难为情。 “我知道的。”利尔多斯有点不开心地拧起眉。“这又不是人类的特权。” 简容勾了勾唇角。 见他终于笑起来，利尔多斯也松下一口气，试探性地凑过去蹭了蹭简容的脸颊。 “你先回去休息吧。”简容道，“这几天很累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有点。”利尔多斯又把脑袋搭在了简容的身上，“让我再抱一会儿。” “你不会突然不理我的，对吧？”利尔多斯反复确认道，“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吧？” “嗯。不会突然不理你。”简容应道，“我只是还需要再消化几天。” 利尔多斯又磨蹭了一会儿，想进简容家里休息一会儿，又怕简容不同意，只得把刚才随手丢在地上的甜品袋子拍了拍，塞进简容手里，最后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第74章 “快点，要开会了！”把简容送回家后，赵启符回到他的临时住所，一打开房门就听见施庭咋咋呼呼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急什么，不是还有五分钟吗，我这不是来了吗？”一边换鞋，赵启符一边回道。 “你怎么每次都卡着要开会的时间回来？”施庭还是那副上身正经衣服下身睡裤的打扮，“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我又没迟到，怎么能说是没有时间观念呢？”赵启符和施庭一起在电脑面前坐好，连上视频会议的瞬间俩人都收敛了表情，端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 “人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了，今天还是先跟大家对一下各自关于不明生物‘黑雾’的进度。” “首先，总部这边还是在照常跟进黑雾袭击人类事件，最近半个月还在陆续出现伤人事件。”说到这里，组长的眉头显而易见地皱了起来，“可视化方法还未研究完成，预防和抓捕仍是难题。” “但还是有好消息的。目击证人已恢复精神状态，已加入我们。前阵子我们外出巡逻时遇上黑雾暴走事件，在他的帮助下，虽然没能抓捕成功，但是也是收集到了一些东西，大大推进了技术部门的研究进程！技术部门目前已在加班加点研究。” 之后各人分别汇报了自己目前所在城市的情况。因为没有办法看到“黑雾”，他们只能从警局的失踪人口数量来汇报是否可能存在异常。 一百个人里有将近一半的人汇报说自己所在的城市最近出现了几起异常失踪案件。 赵启符和施庭所负责的这座城市没有出现异常失踪案件。 但是…… 他犹豫了一下，本来想汇报一下简容的事情，但是想了想，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简容说的那些虽然跟现在发生的事情有一些吻合的地方，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有些不太敢说了。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年代久远。简容说的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没办法保证他俩的记忆是完全正确的，而且看简容现在的模样，好像是已经看不到那些东西了。二十年的、孩童口中的案例是否具有在大会上提出的参考性，赵启符无法把控这一点。 第二个原因是，简容的记忆是模糊的，他目前也无法提供完整的答案。组长需要的是确定的、可验证的方案，而不是似是而非的、模糊的猜测。 于是赵启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那些模棱两可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事，反正组长那边也有不错的进展了，当场巡逻获得的东西肯定比自己这些道听途说的要来得准确。这么想着，赵启符又放下心来。 视频通话结束后，俩人又双双往椅背上一靠，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你今天干啥了？”关了视频，施庭就把有点勒人的外套脱了。 “就我之前说的那个，小时候的玩伴，你还记得吧？” “有点印象。但是你之前不是说他都不记得了吗？” “是，但是他今天又打电话跟我说想起来一些东西。那我赶紧找他聊聊啊。”赵启符捏了捏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 “然后呢？有收获吗？” “有是有。”赵启符伸了个懒腰。 “那你刚刚咋不汇报？”施庭忽然噌地一下直起了身子，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赵启符，“你不会……有什么二心吧？” “你想什么呢？”赵启符无语，“因为我感觉现在得到的线索太模糊，还有很多东西要等待仔细确认验证，刚开大会这么多人呢，我怕说出来误导大家。” “哦，吓死我了。”施庭又瘫了回去，“那你说说，你到底有啥收获，总不能连我也不能告诉吧？” “怎么说呢……”赵启符想了想，把简容说的话概括了一下转述给了施庭。 “他确实在小时候见过黑色的怪物要吃他，除此之外他以前还能看到飘来飘去的黑影。但是他又说自己的记忆比较模糊，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飘来飘去的黑影是什么？”施庭问道。 “他说是像是雾一样的东西，没有生命体征的。”赵启符拧起眉，“但是我们遇到的，都是有生命体征的东西。” 施庭陷入沉思。“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注意到的。” 赵启符也陷入沉思。“我也有这种感觉。” - 下楼之后，利尔多斯在车里变成了鸟形，然后悄咪咪地飞到简容的窗户外面，试探性地探出一只眼睛。 第79章 现在简容已经可以看到他了，他的偷窥……行动，要更加谨慎一点，不能被发现了，不然好不容易简容的态度缓和了一点，说不定又要被他现在的形态吓跑了。 想到这里，利尔多斯又有点失落地垂下了尾巴。 客厅里，简容正坐在桌边望着利尔多斯刚刚送来的甜品袋子发呆，好一会儿才把袋子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刚刚利尔多斯一激动，随手把袋子扔在了地上，还好店家包装得够严实，东西都没撒，就是小蛋糕稍微有点变形，顶上的水果和巧克力都滚到一边去了。 利尔多斯略微有一点心虚，心想刚才应该轻点放的。 简容看着歪歪扭扭的小蛋糕又走了会儿神，不知道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忽然叹了口气，又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实在不像是开心的笑，反倒有点苦涩，让人看着也有点微微揪心的难受。 利尔多斯下意识紧了紧爪子，爪子和支架摩擦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嘎吱声。 简容动作停顿了一下，利尔多斯赶紧把脑袋往后缩了缩，好一会儿才继续探头看，只是再也不敢发出声音了。 简容已经拿了叉子吃起了小蛋糕，只是老是吃一会儿停一会儿，总感觉看着有什么心事。 利尔多斯又有点抓心挠肝了，想问他在想什么，但是又怕让他满面愁容的其实就是自己，虽然他觉得大概率就是这个原因了。 利尔多斯本想继续看下去，但是一声粗犷的吼叫打断了他。他迅速扭头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方向，不得不立刻展翅离开。 没事的，简容答应自己了，不会不理自己的。利尔多斯安慰自己，等几天就好了，等几天就可以和之前一样了。 到达求助新号传来的地点时，战斗才进行到一半，但能明显看出对面人数众多且实力强劲。双方都有死伤。 利尔多斯立马加入战斗，一场恶战之后还是胜利了。 原因残忍得令人无言。 对面敌人有一部分在同伴死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先啃食他们的尸体，而不是继续战斗。 利尔多斯站在敌人的尸体上沉默地看了一眼下面的尸体。他的翅膀还滴着血，滴落在地面不久后同尸体一起慢慢弥漫出黑雾来。 “收拾一下吧。”利尔多斯道，“都……让他们成为养分吧。” 不论敌我。 都让他们回归到黑雾吧。 无论是被圈养的猎物当做食物，还是流散在角落被饥饿的同伴搓起来吃掉，都算是落入生命的循环了。 食物越来越少了。 中午进食时，利尔多斯明显感觉到有几个体型比较大的黑雾生物们都没有吃饱。 但是没有办法再分更多了。利尔多斯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拒绝了茨给他的食物。 “还是吃点吧。”茨又把食物往前递了递，“不吃点怎么有力气打架？” 利尔多斯没办法，勉强吃了一点就推开了，示意茨把剩下的去给那边那个个头最大的家伙。 那只叫厚的勾蹄族是个实实在在的大个子，身形接近人类世界里的棕熊。 厚刚开始还推脱说自己够吃的，后来不知道茨说了什么，最后还是接过了食物，没一两口就塞进嘴里全部吃掉了。 “我胃口是有一点大。”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你体型那么大嘛，也正常的。”旁边一只小巧灵活的岐边舔爪子边道。他也把自己的份也分了一点给厚。 “我会努力保护大家的。”厚说道。 “那是应该的，不然白瞎了你这么大个头。”岐道。 厚又挠挠后脑勺，说道：“到时候我死了，应该也会变成很大一块黑雾，可以让你们多吃一点了。” 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岐舔爪子的动作也顿住了。 利尔多斯张了张口，又沉默地垂下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岐一爪子拍了过去，“要你说！换谁死都是吃！” “那也是，嘿嘿。”厚笑笑。“你就那么小一点，死了肯定不如我厉害。” 岐又一爪子拍了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周围的黑雾生物们也开始笑闹起来，“那我们也肯定都不如厚厉害呀……厚可是我们这里难得的大个子了哦……我们估计都不够厚塞牙缝呢！” 厚一边躲着岐的爪子一边反驳道：“那我的食量也没有那么大啦！” 利尔多斯望着他们，悄悄地扭过头退到角落。 那些令人绝望疯狂的、不安悲怆的情绪，没人说出口，却无人不知，悬浮在这穷途末路下的嬉戏笑闹里。 利尔多斯久久无法言语。 第75章 下午吃了太多甜品，晚上简容突然很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最后是带点辣味的，比如楼下的烤腿鸭脖之类？ 出门的时候，他顺手把浮在门把手上的黑雾捏成团随手一扔。 小半天的工夫，不知道为什么，简容已经对这些随处可见的黑雾适应良好了。 可能是小时候的记忆回溯导致的？简容胡乱想着，拿了钥匙走下楼梯。 声控灯亮起的时候，简容才发现楼梯上也随处可见斑驳的黑点。他随手捻了捻扶手，又搓出一个小团子。 简容一边扶着扶手下楼，一边用手心的黑团子滚来滚去，走到一楼的时候，手心的团子已经跟包子差不多大了。 简容下意识就想把黑团往兜里塞，手碰到衣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颇为不解地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动作。 他盯着手心的黑团子看了几秒，莫名有种这玩意儿好像应该留着的错觉。 但是留着干嘛呢？简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比自己开始收集塑料袋还要令人不解。 他把小黑团子随手扔在小区楼下的草丛里。 这是一个老小区，很多房子已经没人住了，晚上会显得有点凄凉。路上路灯稀少，稍显昏暗，简容走出小区大门好一会儿才觉得眼前明亮起来。 小摊和店铺前烟雾缭绕、人头攒动，任何一个人来看都是充斥着人间烟火的场景，在简容眼里却多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烟雾缭绕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影，人头攒动间依附在衣物上的黑点飘起又坠落。 更别提不可避免地、偶尔会落在食物中的黑点了。 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黑暗料理。简容试图冷静，但他很快想到自己可能跟这些人一样在不知不觉地吃掉了很多黑雾，他就又有点冷静不下来了。 但是应该是没怎么大问题的……是吧？ 简容挑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黑雾比较少的店，买了一份鸭脖。 回去的路上简容忽然看到一家章鱼小丸子，他愣了几秒，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摊位前付钱了。 简容：“……” 他还记得当时和利尔在这里吃章鱼小丸子的情形，当时他还觉得这个人很莫名其妙，谁知道后来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跟他结了婚，然后莫名其妙地发现他不是人。 难怪一开始他老觉得利尔有种不同于其他人的淡淡的违和感，当时他还觉得是利尔不善和人交际，现在想来确实是不善和人交际，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 简容拎着东西走进小区。耳边的嘈杂渐渐远去了，重新回归到夜晚应有的寂静昏暗。 忽然，夜色中他听到草丛里传来一声尖利的猫叫，然后一只深橘色的猫飞快地窜了出去，消失不见。 简容的脚步短暂停留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往家里走的时候，看见草丛里冒出来一块硕大的黑影…… 简容瞳孔骤然一缩，心脏也短暂停跳了一拍。 那团黑影有大半个人高，它展了展翅，掀起一阵风浪。 简容手心浸出汗水，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是……利尔吗？ 简容不是很确定。 那团黑影好像也看到了简容，他动作一顿，在简容紧张的视线中，忽然展翅朝简容飞了过来。 简容下意识转身拔腿就跑，却很快被它从身后追上，一爪子把简容按趴下了。 简容反应很快地翻了个身起来，“利尔，是你吗？” 黑影没有回答，而是又一爪子袭来。慌乱之下简容把手里的东西全数扔向对方，又在地上滚了几圈。 但这不过是螳臂当车。 黑影只被阻拦了短短几秒，又向简容扑来。简容下意识又喊了一声利尔的名字，但其实他已经知道这团黑影大概率不是他的利尔。 简容手脚并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和这团黑影抵抗着，但毕竟力量和速度都有限，不可避免地受了许多伤。 简容不知道自己和黑影挣扎了多久，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耐力逐渐见底了，反应速度也慢下来了。最后黑影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和速度做一个完整的躲避，只能徒劳地伸出双手抵抗。 第80章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他手臂上传来，简容颤抖着咬紧牙根，手臂却渐渐因为疼痛而无力，简容试图控制着不让它们垂落。 坚持住！ 但手臂还是无力地垂落下来。 简容眼前一片漆黑。这辈子就要这么结束了吗……他想，短短一瞬脑海里闪回过很多画面，痛苦的、开心的、悲伤的、甜蜜的…… 最后的最后，他可悲又可笑地发现，他并不后悔和利尔发生的一切。 他是喜欢利尔的。 就算身份是假的，但他的感情不是。 他就是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了一个怪物。 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不后悔。 只是，遗憾的是，没能在最后的时刻告诉利尔，他其实，早就原谅他了。 他只是，一开始没能过得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精神恍惚间，简容隐约听到了一声难听又震耳的叫声，然后他感觉身上忽然一轻，身上的黑影好像被什么东西掀飞了。 简容缓了几秒，再次抬头时，只看得到两团撕打在一起的黑雾。 远处失灵的路灯一闪一闪的，简容依稀辨认出两只狰狞撕打着的怪物。 两只怪物战斗力强弱很明显，占据上风的那只边野蛮撕咬着对方边发出着难听的嘶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简容从那声音里听出一种熟悉感。 熟悉的难听，熟悉的嘶吼中透露出的……好像非常悲痛非常愤怒的情绪…… 好像失去了十分重要的东西一样…… 但是……他好像也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战场胜负已分，胜者撕扯咀嚼着败者的残躯，一口一口，身下流淌着暗色的液体。 简容呆愣在原地，明明浑身疼痛，大脑却忽然变得非常清醒。 无数记忆在他脑海中闪回浮现。 他想起了许多事情。 他想起了一开始见到黑雾的慌张厌恶，到后面的隐忍不言，想起了因为黑雾而屡次无法正常学习的烦躁，想起了因为自己特立独行而被同学们排斥孤立，想起了他第一次在山上遇到的那只……特别的黑雾…… 小黑…… 他给那只特别的黑雾取了名字，叫小黑。 小黑是有生命的。 小黑是一只可爱的、漆黑的小鸟幼崽。他像所有幼崽一样淘气、爱撒娇、难以揣摩。他总是在闯了祸、受了伤之后故作无辜地朝自己撒娇；他总是很容易生气，每天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他明明很喜欢出去玩，明明可以选择自由，但是还是会回来自己身边。 小黑是独一无二的、只能被自己看到的、独属于自己的伙伴。 简容想起了那场困扰他许多天的噩梦，想起了溺水的真实原因，想起了那些可笑又可恶的天真又残忍的孩童。 噩梦中的血盆大口确实存在。那是另一只黑雾黑雾，它像是一条水蛇般匍匐在水底，在自己落水时勾住了自己的脚踝不让自己挣脱。 不知道是出于捕猎还是驱逐的意图，它朝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 噩梦中他只记得一片漆黑中的血盆大口，不知道自己之后发生了什么，之后又是如何得救的。 但是他现在想起来了。 在昏厥前的几秒，他看见一只小小的黑影从水面破开一道微光，用他那小小的嘴撕咬着比他身体大十倍的敌人。 他听到水中传来属于小黑的，断断续续嘲哳难听的吼声。 然后这段意识从此尘封，直到此刻，终于显露。 简容回过神来，对面的黑影已经把手下败将吃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地暗色的血液。 黑影似乎有点手足无措地呆愣在原地，见简容看来还下意识地收了收翅膀，缩了缩脖子。 黑影想上前，又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你……你别怕。”黑影说，“它已经死了……” 简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才察觉到自己应该是哭了。 简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上血泪混合，他望着黑影无声流泪。 “你流了好多血……”黑影有些着急地上前几步，怕简容怕他，还试图安抚道：“你别怕，我是利尔，我已经把坏蛋打倒了……你不要怕我……我会……” 我会保护你的……利尔本来想说，但是这一次，他好像还是让简容受伤了…… 利尔小心翼翼地走到简容的身前几米的地方，爪子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又慌忙道：“我变成人带你去好不好，你，你等我一下……” 利尔多斯慌里慌张地转身又想走，被简容一句轻飘飘的话钉在了原地。 “别走……小黑……”简容嘶哑着嗓音，声音很轻，却在利尔多斯心里落下了重重一锤。 利尔多斯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声音颤抖：“你叫我，什么？” “小黑……”简容还在望着他流泪，“你不是我的小黑吗？” 利尔多斯踉跄几步扑到简容身前，简容颤抖着手抓住了他同样颤抖着的翅膀，低头在他并不那么柔软的胸口下放声大哭。 第76章 简容两眼发昏，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什么都思考不了，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哭得满脸通红，身体也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抽搐着。 利尔多斯张开了他的翅膀，把简容牢牢地盖了起来。他胸前都是简容的泪水，羽毛湿漉漉的，他的心里也像下了一场雨，郁郁难言。 “不要哭……”利尔多斯小心翼翼地蹭了蹭简容的脸，看似沉着，身体和声音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不住地颤抖着。 简容伸出手摸了摸利尔多斯胸前被自己哭湿的地方，抬头，扯出一抹泪眼蒙眬的笑：“小黑，长大了。” 利尔多斯本来还勉强收得住自己的情绪，听到简容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忽然有个地方一阵酸涩，然后莫名其妙地，他也不自觉地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嗯。”像是有什么梗在喉咙处，利尔多斯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还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哭腔。“我，长大了。”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简容伸出手，利尔多斯顺势低下头，让简容用微微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利尔多斯又开始掉眼泪。 他不想这样软弱的。但是泪水并不听从他的指挥，只一味地从眼眶里冒出，大颗大颗地滚落在简容的肩膀上。 “我……”利尔多斯想开口，又思绪混乱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泣。他把脑袋靠在简容的肩上，不住地流泪。 “委屈我们小黑了。”肩膀上传来带着热度的濡湿感，简容眼里也重新弥漫上水雾。他闭了闭眼，安抚地一下一下抚摸利尔多斯的羽毛。 原来这种感觉叫委屈。利尔多斯恍恍惚惚地想。原来这种明明应该开心但是心底却莫名酸涩、眼泪止不住的情绪叫委屈。原来他一直都在心里觉得自己委屈，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简容。 “我……” 利尔多斯想跟他说很多话，他想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想说你为什么要讨厌我，想说我一直都……很想你…… 很想你…… 喜欢你对我好，又讨厌你对我不好，怕你不理我，怕你不跟我好，怕你害怕我，怕你抛弃我，怕你，不喜欢我…… 然而最终从利尔多斯的嘴里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我……讨厌你……” 嘴上说着讨厌，眼泪却是越流越凶。 听到利尔多斯这句压抑不住哭腔的话，简容笑着落下泪来，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面对小黑撒娇耍泼一样，耐心地哄他：“对不起……” 简容真诚地跟他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利尔多斯的眼泪不断涌出，落进简容单薄的身体里，划过起伏的肌理与脊背，在凹凸的锁骨里盈满又滴落，最后划过简容不断跳动着的心脏。 滚烫的泪水早已变凉，然后又被新涌出的温热泪水覆盖。 “我原谅你了……”利尔多斯道，“你能原谅我吗？” 忘记我、抛下我、疏远我、害怕我、讨厌我，这些都没有关系。 但是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你什么呢？” 利尔多斯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原谅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一个人孤单害怕……” “我们小黑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简容又想哭又想笑。他试图抬起利尔多斯的脸，但利尔多斯把脸牢牢地埋在他的身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简容无法，只得边摸着利尔多斯的脑袋边道：“小黑已经做得很好了。” “特别好。”记忆刚恢复，简容下意识就从小时候的讲话方式哄他，“小黑是最好最乖的小鸟宝宝。” 第81章 话说出口之后，简容才反应过来，小黑现在已经不是个小鸟宝宝了，他已经是一只非常威武的大鸟了，威武到曾经把失忆的自己吓哭。 也怪那天晚上夜色昏暗，自己根本没看清小黑长什么样子，又刚好做了噩梦，而小黑又刚好低头咬他跟他撒娇，多重刺激之下，本就因为失忆而惶恐的自己顿时就误会了。 小黑小时候本来就爱啄人玩，长大了没改掉这个习惯也很正常，只是一种他跟人撒娇的方式而已。那天晚上，要不是自己因为惊吓摔倒了，以小黑啄人的分寸和力道，根本就不会弄出血。 利尔多斯听到这句久违的话，又是觉得有点羞耻又是觉得内心很是受用，甚至还想听简容再这么哄他几句。 但是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说。 扭捏着扭捏着，他下意识把翅膀又紧了紧，忽然听到简容“嘶”了一声，又立马把翅膀松开了。 “对不起，弄疼你了。”利尔多斯上下检查着简容的伤势，大半的血迹已经干涸沾在身上，手臂上最深的那几个口子还在时不时流血，伤口处还萦绕着丝丝黑雾。 利尔多斯低下头，张开嘴用舌头舔舐着简容的手臂上最深的几个伤口。 温热的舌头拂过伤口，一点点把血迹和黑雾舔舐干净，伤口本身的刺痛下又带来一阵又麻又痒的感觉。简容没忍住缩了缩手臂。 利尔多斯微微扭头，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简容。“我轻点，忍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简容的错觉，伤口好像真的没有原来那么痛了。 舔完最深的几个伤口，利尔多斯下意识还想处理别的地方的血迹，被简容一把捏住了鸟嘴。 “先，先回去吧。” 简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现在还是在外面。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他刚刚的号啕大哭。简容用袖子抹了把脸，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刚才的丑态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利尔多斯乖乖扶着简容起来，还用翅膀给他掸了掸衣服，然后扶着简容回了他的房间。 身上都是灰和血，简容先是简单洗了个澡，把身体擦了一下。把身上收拾干净之后再看手臂上那几个伤口，确实有点深得吓人了。 “去趟医院吧。”见简容从浴室出来，利尔多斯立马担心地迎了上去，“是不是要打针？” “打什么针？”简容想了想，“狂犬疫苗？” “不知道。”利尔多斯看起来也懵懵的，“网上说要打的。” 简容凑过去看利尔多斯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好奇道：“你们，还会携带这种细菌吗？” 利尔多斯眨眨眼，摇摇头，老实道：“不知道。” 因为想着要带简容去医院，利尔多斯又变回了人类的身体。他穿的是简容挂在阳台的衣服，但这显然不是他的尺码，把他的身体勒得紧紧的，简容几乎疑心自己的衣服会因此裂开。 利尔多斯担心地靠近简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臂查看伤口，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戾气。 “还是去医院看下吧。”利尔多斯看向简容，视线又柔和下来，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我陪你去。” “嗯。”简容应了一声，上下扫视了下利尔多斯的装扮，“你还是先换身衣服吧。” 这样出去实在是……回头率太高了。 简容从衣柜里找出几件衣服递给利尔多斯让他换上。利尔多斯穿上之后，发现尺寸真的刚好合适。他顿时双眼发亮地看向简容：“这是你特意给我买的吗？” 简容微微偏过头，应了一声。还好跟小黑冷战的时候没扔。简容略有心虚地想。 利尔多斯显然很喜欢，低头看了好几眼。 “以后再给你多买点。”简容道。 “真的吗？”利尔多斯偏头问他。 “真的。”简容点点头，心想给自己的小鸟买衣服不是应该的吗？ 到了附近的医院，挂了个急诊，医生问简容伤口是什么动物咬的，简容沉默了几秒，答道：“野鸡。” “野鸡？”医生有点奇怪地重复了一遍，“你去哪了，能被野鸡啄？” 简容沉默几秒，开始胡编乱造，“就，去山上徒步，它莫名其妙钻出来的。” “那这山生态还挺好的。”医生给他包扎好伤口，开了个单子，让他去打破伤风，又开了点药。 利尔多斯没见过打针，见简容打针，表现得比他还要紧张，整张脸都紧绷着，拳头也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针头即将刺入皮肤的时候，利尔多斯没忍住托住简容的下巴把他的脸往自己这边偏了偏。 “怎么了？”简容问道。 利尔多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针就打完了。简容数练地用棉球按住伤口，继续问他：“害怕了？” 利尔多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伸出手点了点简容的手背，轻声道：“痛吗？” “不痛的。”简容对他笑了笑，“那针头又不粗。” “好奇怪。”利尔多斯拧着眉不解地道，“打进去的是什么呢？” “是疫苗。”简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好摸了摸他的手指安抚他，“你放心，很多人都打的。” 简容给他看手机上的解释。利尔多斯看了会儿，仍一脸茫然，“看不懂。” 针头处已经没再流血了，简容把棉球扔掉，想了想，道：“就是一种，把预防生病的药打进血液里的方式。” 利尔多斯这下看起来懂了一点，他点了点头，跟着简容缴费拿药，回家。 已经十一点多了，简容坐在副驾上，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之后，困意就来得格外突然。 到家的时候简容已经睡着了。 利尔多斯默默把简容背了下来，背上楼梯，熟练地从简容的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把他放到了床上。 大概是今天情绪起伏太大了，这一趟折腾丝毫没有影响简容的睡眠质量。他还睡得很熟。 利尔多斯也躺在简容身边，拉上被子把两个人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把简容重重揽进怀里，手脚像八爪鱼一般牢牢缠在简容身上。他闭上眼低头在简容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失而复得。 第77章 简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日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泄出一丝痕迹，映射在对面的墙面上。 简容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脑子里混沌一片。支起身子时，他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低头看到绷带的同时，昨天的记忆一瞬间回笼，连带着幼时的回忆一并。 利尔……小黑…… 简容偏头，床边空无一人。 “小黑？”简容下床，打开卧室门呼唤了一声。房内空空荡荡。 “走了吗……”简容有些失落地垂下头，翻出手机给小黑发了条消息，问他去哪了。 消息发出之后，简容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把备注改成了“小鸟”，顿了顿，又莫名脸热地在后面又加了两个字。 小黑还没有回复。 简容转身去洗漱。因为伤到手臂的关系，他刷牙有点慢吞吞的。好不容易刷完牙，洗完脸，简容忽然听见门口好像有异样的动静。 咦？他没有把钥匙给过别人啊…… 简容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有些警惕地盯着门口。 门开了，是提着一袋东西的小黑。 “你醒了？”利尔多斯熟练地关门换鞋，把钥匙挂在门后。“刚好，我给你带了早餐。” 说着，他过来把简容拉到桌边坐下，见简容脸上还挂着水珠，就抽了一张纸，半蹲下来轻轻为他擦拭。 然后利尔多斯就眼睛亮亮地蹲在原地不动，看着简容，等待夸奖。 但简容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怎么了……”利尔多斯有点慌张起来，他抓住简容的手可怜巴巴地皱眉问道：“你……还记得我的吧？” 简容垂眼看着他，把手挣开了。 利尔多斯心脏咯噔一下，瞳孔猛地收缩，刚想变脸，下一秒却被简容牢牢地抱住了。 “小黑。”简容叫他，“当然记得了，小黑。” 利尔多斯一下子又温顺下来，他动作很快地回报住简容，一下一下地拍着他有点颤抖的身体。“记得就好。” 虽然利尔多斯很想再多抱一会儿，但是他已经听到简容的肚子叫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放开简容，让他先吃饭，然后自己默默把椅子紧紧靠在简容椅子旁边。 “你的手受伤了。”利尔多斯沉思几秒，抬头道：“我来喂你吧。” “也没伤得那么严重吧……”简容试图推辞，虽然刚刚刷牙的时候是有点不太方便，但是还是可以自理的。 为了证明自己，他颤颤巍巍地拆开一盒馄饨，用时两分钟，又颤颤巍巍地拿出勺子试图舀起馄饨，努力一分钟但掉下去三次。 简容：“……” 简容：“我还是吃包子吧……” 第82章 “还是我来喂你吧。”利尔多斯接过他手里的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一会儿递到简容嘴边。 简容抿抿唇，有点难为情地张开了嘴。 “温度怎么样？”利尔多斯问。 简容垂着眼，含糊道：“有点，烫……” “好，那我再多吹一会儿。”利尔多斯又舀起一个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一开始简容有点害羞，不好意思抬眼，后来余光瞟了一眼利尔多斯，感觉这家伙怎么看着这么兴奋呢？ 好像喂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么想着，简容也忘记了害羞，一眨不眨地盯着利尔多斯的表情和动作，发现他好像确实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但是喂个饭，有必要这么开心吗？简容一边咀嚼一边有点纳闷地想。 一碗馄饨很快吃完了。利尔多斯又拆开一袋小笼包，拿起筷子又开始喂。 不知不觉间，简容就吃撑了。 “不要了吗？”利尔多斯还显得意犹未尽，略显遗憾地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食物。 “吃饱了。”简容呼出一口气。 “好吧。”利尔多斯开始扫荡剩下的食物，没多久就解决一空了。 扫荡完，利尔多斯又把垃圾收拾了，把桌子擦了，然后烧了水给简容倒了一杯，然后就又开始眼巴巴地看着他。 真……可爱…… 简容脑子里又开始不断冒出这个想法，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利尔多斯的脑袋，利尔多斯十分自然地伸出手，用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 真可爱。 简容伸出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脑袋，“让我再看看你现在长什么样子吧。”简容道。 利尔多斯歪了歪头，一开始有点没明白简容在说些什么，顿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简容说的是自己的鸟身。 “我……”利尔多斯犹豫了。 虽然昨天看来简容已经接受了他的鸟身了，但是鉴于前车之鉴，他还是有点慌。 他怕昨天只是因为简容受刺激了才对他的鸟身没什么反应，毕竟之前简容对他的原型显得那么……害怕和厌恶…… “不好看……”利尔多斯垂着眼低声道，“别看了……” “不会的。”简容捏捏他的耳朵，“让我看看。答应你，我不会像之前那样的。” 利尔多斯抬眼，抿了抿唇，没动弹。 “让我看看吧。”简容又道，“之前是我不好，我不会讨厌你的，你再让我看看吧。” 利尔多斯好一会儿才面带犹豫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开始脱衣服。 “不是，你等下……”简容急忙拉住利尔多斯的手，扭头看了眼客厅的窗户，“我去把窗帘拉上。” 他本来想说要不让小黑去他卧室脱，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虽然有点害羞，但是他还没有看到过小黑转换形态的过程，他还是想看一下的。 拉上窗帘，客厅顿时昏暗一片，简容点了客厅的落地台灯，照亮了身前的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站在简容身前一米处，正在脱衣服的利尔多斯。 温和的暖光柔柔地撒在利尔多斯身上，但那光却没有照亮他的眉眼，只照亮了他肌肉轮廓分明的身体。 上衣已经脱光，利尔多斯的手落到裤腰上。 简容滚了滚喉结，掩饰般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莫名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怪怪的。 脱下裤子的那一刻，简容的眼睛一下子就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连利尔多斯对他说话他都没听清说了些什么，只胡乱地应了一声。 眼前的男性身体开始变得模糊，皮肤上弥漫出了黑雾，然后羽毛的纹理逐渐浮现、清晰，最后呈现在简容眼前的就是一只浑身漆黑、一米多高的、形似巨鹰的大鸟。 和面前的大鸟对视时，简容下意识头皮一紧，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太陌生了，眼前的生物和小时候的那只小鸟长得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 简容看到了巨鹰因不安而颤抖的翅膀尖、下垂的尾羽，和为了让自己显得小巧一点而缩起的脖子。他在巨鹰锐利的眼睛里看见了和自己幼时捧在手心里的小黑鸟眼里一样的东西。 小黑就是小黑。 简容想。 小黑没有变。 “过来吧。”简容轻声道，“让我仔细看看。” “看看你哪里不一样了。”他微微一笑。 利尔多斯下意识就走了上去，蛊惑般在简容面前乖乖站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简容，但是眼神却显得有点呆滞起来。 简容先是摸了摸利尔多斯的脑袋，然后是喙，“嘴巴变尖利了很多哦。” 然后简容又催促着利尔多斯展开翅膀，顿时，利尔多斯背后的墙面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好大的翅膀。”简容从翅根摸到翅尖。 接下来是身体。简容把胸口和肚子都摸了一圈，“这里的羽毛是最柔软的。”虽然也并没有柔软到哪里去，但是比起翅膀和背上的羽毛来说已经柔软很多。 然后是一双尖利巨大的爪子。 简容蹲下身，轻轻用手碰了碰，又站起身。 “小黑现在长得很强壮了呢。”简容笑着总结道，“真好，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在好好长大。” 利尔多斯伸出翅膀，环在简容身上。 “你……不怕我吗？”利尔多斯闷闷地道。 “对不起呀。”简容跟他道歉，“之前是我不好。我知道的，小黑就是小黑，我怎么会怕小黑呢？” “我知道小黑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 利尔多斯闭了闭眼，忽然恶狠狠地低头，动作轻柔地叨了简容一口。“不对。”利尔多斯闷闷道，“我要咬死你。” 简容笑。 “不准笑！”利尔多斯恼羞成怒，“最讨厌你这样了！我明明一直跟你说不会伤害你的，你还要那样子……那样子怕我！现在又这样来哄我！你以为我还是小鸟吗，我——” 简容偏头亲了他一口。 利尔多斯的话戛然而止。 简容又亲了他一口。 “对不起。”简容真诚地跟他道歉，“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拜托你了，最好最乖的小鸟宝宝~” 利尔多斯只是默默又把翅膀收紧了一点。 “好不好？” 简容还在追问。 “烦死了。”利尔多斯闷闷道，“你最讨厌了。” “嗯嗯，我最讨厌了。”简容从善如流地接话，“谢谢善良的小黑原谅我。” 利尔多斯还没有放开他，于是简容开始把玩他的羽毛，然后忽然听到上方传来利尔多斯的声音。 “也没那么讨厌……” 第78章 “嗯？”简容歪了歪脑袋，有点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利尔多斯哼哼唧唧地不说话了。 简容倒是反应过来刚才小黑说的是什么了，没忍住笑了笑，“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咯？” 利尔多斯还是哼哼唧唧地没说话。 简容权当他默认，又笑，顺手捋着他身上的羽毛，顺着捋一边反着又捋一遍，把他的羽毛翻得乱糟糟的。 这个漫长的拥抱结束之后，利尔多斯才发现自己胸前的羽毛都东倒西歪的。 利尔多斯下意识就抖了抖翅膀，开始低头给自己梳理羽毛，好不容易把胸前的羽毛整理得服服帖帖，扭头一看，背后的羽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一团糟了。 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简容，无可奈何地扭头继续梳理起来。 简容环胸站在他身前，心底忽然一片柔软。 梳毛的样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梳完还会下意识地抖抖尾巴，然后立刻挺起胸膛、滴溜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向他展现自己美丽顺滑的羽毛。 忽略他的体型，其实小黑根本还是以前那只小鸟啊。 简容朝利尔多斯伸出手，利尔多斯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眨眨眼，把脑袋枕在了他的手上。 真可爱。 简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开启了夸夸模式，“小黑的羽毛长得很好看呢，非常漂亮纯粹的黑色，没有杂色。” 利尔多斯歪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可是，你之前还觉得我丑……” “啊，我没有啊？”简容否认道。 利尔多斯委委屈屈地看他，“你看见我就躲，还哭，不就是觉得我长得不好看、长得吓人吗？” “那是因为……黑灯瞎火，我还没看清你长什么样，突然被吓到了而已！”简容汗流浃背，急急忙忙地解释。“现在终于看清了，才终于反应过来小黑是很漂亮的！” 好在刚才简容已经老老实实道过很多次歉了，于是这次利尔多斯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打算。听到简容的话，他重重哼了一声，轻轻叨了一口简容的小指。 叨完他又故作不经意地开口：“是吗，你们人类不是都喜欢那种花花绿绿的鸟吗，比如鹦鹉什么的？” 第83章 简容连忙划清界限，表示忠心，“可能有些人是喜欢那些颜色鲜艳的鸟，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喜欢简简单单的配色的！我就觉得黑色的鸟是最好看的！低调奢华有内涵！特别高级！” “真的？” 简容连连点头，“在我心里，小黑就是最好看的！” 利尔多斯心满意足，表面上还故作云淡风轻，尾巴早就没忍住翘上天了。 简容没有揭穿他，换了个话题道：“所以，小黑，你真的找我找了这么多年？” 利尔多斯的尾巴顿了顿，慢慢垂了下去。他低低应了一声。 “很辛苦吧。” “还行。”利尔多斯不欲诉苦，但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只有一点点。” 简容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你怎么能这么精确地找到我呢？” “气味。”利尔多斯道，“我小时候在你身上留下了标记。” 简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这是什么表情？他不能这么做吗？见简容这副表情，利尔多斯心里萌生出一点淡淡的心虚，但这份心虚很快转变成理直气壮，“我留个标记怎么了？有错吗？我要是不留标记，还能抓到你这个负心汉吗？” “没错没错，应该的应该的。”简容赶紧顺毛。 利尔多斯哼了一声。 “那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简容又问。 “你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利尔多斯不假思索道。 “这么早？”简容有点惊讶，“那找到我之后我又看不见你，你那时候在干嘛呀？” 还能干嘛，每天跟踪你钻你被窝呗。话即将出口的前一秒，利尔多斯潜意识里感觉到好像不能这么说，又默默把话吞回，思考怎么说才不显得奇怪。 “我，我还能干什么……”利尔多斯道，“也只能时不时过来看看你这样子……” 简容显然没意识到他话中的“时不时过来看看”意味着什么，听到这话他还有点感动地又蹭了蹭利尔多斯。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到了成年期了，就可以变成人形了。”说到这里，利尔多斯跟简容解释了一下他们对于成年期和幼年期的界限。 “然后，我想着你终于看见我了，就来找你了。” “就是那天晚上，你看了我一眼就匆匆跑掉那天？” “……嗯” “你跑什么？” 利尔多斯不说话，好一会儿才低低说了一句：“怕你觉得我丑……” 简容震惊，简容沉默。 “你要不换回人形吧。”半响，简容道，“我来点评一下你的人形。” 利尔多斯乖乖地换回人形，又在简容的催促下套上了裤子。 简容拉着他走到穿衣镜前，开始从上到下点评。 先是脸。简容一手捏着利尔多斯的下巴，一手从利尔多斯的眉眼缓缓往下指。“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耳朵，好看。脖子，好看。” 手指触碰到利尔多斯的脖颈时，利尔多斯下意识滚了滚喉结。 简容没在意，手指仍往下滑动着。“胸肌，好看。腹肌，好看。” 然后他的手指可耻地顿了一下，默默收回了，决定腰以下的部分简单概括一下就行：“好看。” “为什么不继续说了？”利尔多斯疑惑发问。 简容：“……” “因为下面的，概括一下就可以了。”简容镇定道。 “为什么？是下面的部分你不满意吗？” 简容：“……” 简容和利尔多斯对视，思考对面的人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只是单纯发问，对视几秒后发现他根本看不出来。 但利尔多斯仍直勾勾地盯着他，颇有一种简容不说出个所以然就不罢休的气息。 简容只好艰难地继续说下去：“腿，好看。那个啥……好……很好！” “你在害羞吗？”利尔多斯忽然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没关系，你不用害羞，配偶间□□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利尔多斯道，“所以，你对我们的性生活满意吗？” 简容木着一张脸道：“满，满意。” 第79章 “真的满意吗？”利尔多斯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感觉简容这话说出来好像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他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刚开始简容好像确实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想着想着，利尔多斯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的表现难道真的没有达到简容的预期吗？ 他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又追问简容道：“我有让你舒服吗？” “……”简容整张脸连同耳朵都红了起来，他有点受不了地低头捂住眼睛，“别问了……” 别问了是什么意思？是好还是不好？ 利尔多斯又缠着他问，一定得要个结果。 简容实在没办法，扭头扑倒在沙发上，用靠枕把自己埋了起来。利尔多斯在他身边蹲下，终于从靠枕中听到一道闷闷的声音。 “舒服的……” 就是有点久，有点累。 简容想了想，还是没把后面那句说出口，心想那毕竟是他俩的新婚之夜，兴奋点也很正常，还是不说出来扫兴了。 有点羞耻地把话说出口之后，好一会儿简容都没听见小黑的声音，心想不会这么巧小黑刚好没听到又要让自己再说一遍吧。 这么想着，简容没忍住歪了歪脑袋，从靠枕边上探出一点眼睛，正好对上了利尔多斯的视线。 利尔多斯在沙发边上跪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简容。 因为被靠枕捂着的关系，简容脸颊的温度非但没有消下去，反倒好像比刚才更红了，甚至还压出了一点靠枕的纹路。 刚刚从配偶口中获得了对自己的认同，又一下子要面对因为羞涩而眉眼湿漉的可爱配偶，利尔多斯的眸色越来越深，还是没忍住伸手抚了抚简容的脖颈，凑上前吻了吻他的鼻尖。 见简容好像没有排斥的意思，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利尔多斯又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利尔多斯本想浅尝辄止，他们刚和好，不想吓着简容。但他离开的时候，简容下意识往前了一点，像是舍不得离开。 利尔多斯敏锐地察觉到这一信号，又迫切地低下头继续吻了回去。 自那一天吵架后，他已经太久没和简容亲密接触过了。不止是亲密接触，连正常的接触都很少。 简容被吻得头脑发昏、喘不过气，他试图伸手推开利尔多斯，却反被利尔多斯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当利尔多斯的吻逐渐往下时，简容终于获得了短暂呼吸及清醒的时间。 “小黑……” 利尔多斯已经掀起他的衣服下摆了，闻言艰难地抬眼看向简容，含糊地问道：“可以继续吗？” 说话间，手上和嘴上的动作都没停下。 简容闷哼一声，一时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残存的理智让他断断续续地开口道：“去……床上……” 利尔多斯抱小孩似的把简容抱去了卧室，顺手关上了门又拉上了窗帘。 “东西……在床头柜里……” 利尔多斯“嗯”了一声，头都没抬，勉强空出一只手拉开床头柜里的抽屉拿了东西出来。 …… 这场白日宣淫在几个小时后被迫在简容的饥饿下终止。 简容累瘫在床上进入了贤者模式，利尔多斯把他抱起来去洗澡，还不忘让简容把受伤的手抬起来防止进水。 昨天简容是一个人去洗澡的，利尔多斯没有跟进去帮忙，这会儿他才发现简容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的细碎伤痕。 他放轻了动作，眼里略过一丝戾气，心想还是那种死法还是太便宜那只死鸟了。 简容已经累得快站不住了，两只手都挂在利尔多斯身上来支撑自己。 见利尔多斯见着那些伤痕沉默，简容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开口道：“没关系，不疼。那都是我不小心摔的。” 利尔多斯仍抿着嘴不说话，只默默地帮他洗澡。 简容瞥了一眼利尔多斯尚未冷静下来的下/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默默装作没看见，他摸了摸利尔多斯的头发，有点心虚地哄他：“不生气了啊。” 利尔多斯默默把他洗干净又穿好衣服，“你在外面等我一下，等会一起去吃饭。” 简容“嗯”了一声，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中途没忍住吃了一个橘子三块饼干垫了垫肚子，又喝了点水，终于等到利尔多斯收拾完毕出来。 “走吧，饿死了。”简容起身差点踉跄一下，感觉略微有点腿软，好在及时稳住了。 “还好吗？”利尔多斯道。 “挺好的。”简容勉强一笑。 他俩就近找了附近的一家面馆坐下了。这会儿刚过饭点，店里人不多，餐上得很快。 第84章 简容真的饿坏了，没过一会儿就把一大碗面都吃完了。 利尔多斯筷子用得还有点不太熟练，速度略逊色一筹，吃完一大盘面又吃了一碟包子、两张饼。 利尔多斯放下筷子的时候简容问他：“吃饱了吗？没吃饱就再吃点。” 利尔多斯：“不用加了。” 简容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说是回去，其实简容还不是很想回去。饭前吃了不少东西，又吃了那么一大碗面，他现在属实是有点撑了，想在楼下走走消消食。 把手揣进兜里的时候摸到一团滑腻的东西。简容愣了一下，很快想起来这是刚才下楼的时候顺手从扶手上薅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团黑色的团子，看向利尔多斯，问道：“小黑，你现在还吃这个吗？” 利尔多斯注视着他手里的黑团子，久久不语，眼里流露出一丝怀念和动容。利尔多斯很轻很柔地笑了一下，捧着简容的手，视线慢慢从他的手转向他的脸。 简容眨了眨眼，又道：“你小时候一直吃这个的……” “嗯。”利尔多斯应道，手指很轻地摩挲着简容的手掌，带来一丝痒意。“那时候我还不会捕猎，只能吃黑雾为食。” “那现在呢？”简容问道，“现在你吃什么呢？还会吃黑雾团子吗？” “现在……”利尔多斯顿了顿，“现在可以吃很多东西，不止是黑雾团子。” “哦。”简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那这个给你。” 利尔多斯盯着他手心的黑雾又笑了下，笑得简容都有点茫然起来，“你笑什么……” 利尔多斯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个场景很……”他搜寻了一遍脑子里的词汇，勉强找到一个词：“很神奇。” 就像是让一个成年人重新开始吃宝宝辅食一样，怀念和好笑之外，利尔多斯还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安心感。 就好像，在简容身边，他永远是那只不会捕猎的小鸟一样，只需要张嘴撒娇讨要食物就好，而简容总会纵容他。 利尔多斯低下头，就着他的手，慢慢吃掉了他成年后第一个黑雾团子。 第80章 简容满眼慈爱地看着利尔多斯吃完了一个团子，跟小时候一样，投喂结束后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口道：“对了，我怎么感觉现在的黑雾没有小时候那么多了？” 利尔多斯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僵，“是吗……” “是啊，你没感觉到吗？”简容有点疑惑地皱了皱眉，“难道黑雾也跟那些小动物们一样，喜欢待在乡下没污染的地方？” 利尔多斯：“可能吧……” “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欢待在城市啊？毕竟城市里都没什么地方可以让你随便飞来飞去。”这么一想，简容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合理，而且顿时觉得让小黑这样违背天性地和自己躲在城市里十分不人道。 他想了想，道：“你想不想换个地方住？比如去一些有山有水的郊区？” 利尔多斯眼睛微微一亮，但随后想到什么，眼神又黯淡了下去。“没关系。”利尔多斯道，“我在这里就挺好，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我怕你在这里待着觉得不自由、不舒服。”简容抬头看了眼被层层叠叠的楼房切割得小块、并不完整的天空。“我不知道这里的天空适不适合你飞翔，也不知道你在这里是不是能吃饱。” “人类的食物对你来说有帮助吗？”简容很快提出了一个相当敏锐的问题，“黑雾这么少，你到底以什么为食呢？你说捕猎，那你的猎物指的是那些东西？” 利尔多斯被简容一连串尖锐的问题一下子问得有点发懵了。他努力思考着要怎么回复才能不被简容看出端倪。 “人类的食物……也是有作用的……”虽然作用很小，只能缓解一时的饥饿。如果只进食人类食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获得长久的饱腹感，最后还是会活活饿死。 “我会以其他的黑雾生物为食……就像人类吃猪牛羊一样……我们也有属于我们世界的猎物……” 简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所以，还有很多黑雾生物跟你一样来到了这里？” 利尔多斯点点头。 简容沉思片刻，喃喃道：“那我小时候怎么没遇到……哦，除了那天落水时看到的那个……” 利尔多斯眨了眨眼，道：“其实在那之前也是有很多别的黑雾生物的……” “嗯？我一个都没有遇到过啊？” 利尔多斯：“我小时候不是经常去外面打架嘛……就是跟他们打呀……” 简容恍然地“哦”了一声，“所以是你把他们都打跑了？” “差不多。”都打死啦，打死前还都尝了味道~ 简容一脸遗憾。 “你为什么好像很可惜的样子？”利尔多斯有点不爽了，“你很关心它们吗？” “哪有关心啊。”简容失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除了你，小时候那个水怪，还有前几天那只怪鸟，我都没怎么见过其他的黑雾生物。” 利尔多斯瞬间回忆起小时候简容见到什么鸟都说好看的样子，现在也是，见到什么阿猫阿狗都说可爱，他的警惕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嘴上还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好看的。它们都长得很可怕。都像那个怪鱼和怪鸟一样，又凶又丑又坏。” 简容听他这么一说，脑海里顿时又回忆起那怪鱼和怪鸟模糊但丑陋凶狠的面容，也不敢说自己好奇了，默默转移了话题：“它们确实有点可怕……那它们为什么会攻击我？” 想到前几天和福福的对话，简容一下子又凛然起来：“你们还会吃人类吗？” 一下子从一个尖锐的问题转向了另一个尖锐的问题。 利尔多斯还没忘记前阵子简容因为害怕自己要吃他而冷战的事情，一下子反应很大地道：“我们吃人类干嘛，吃力不讨好啊！” “什么意思？”简容追问。 “就是，就是，吃人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还不如去地上啃黑雾呢。”利尔多斯皱了皱眉，有点心虚，但还是接着往下说了下去，“你被攻击应该是因为身上沾了我的味道，有一些比较蠢的饿死鬼闻错了就以为你也是黑雾生物了……” 利尔多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有点不安地看了简容一眼，跟他道歉：“对不起……之后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简容还在思索利尔多斯前一句的“吃人没什么用”又被他后面一连串的话给打断了思绪，低头嗅了嗅，“我身上，有你的味道？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到？” “只有我们才能闻到的味道，正常情况下是能起到震慑作用的，但是偶尔还是会遇到一些疯子……” “震慑……”简容品味了一下这个词，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个震慑，是不是还包括地球生物？比如猫狗什么的？” 利尔多斯心虚扭头，不语。 简容把他的脑袋掰了回来跟自己对视，“是不是？” 利尔多斯眼神飘忽，“可能吧……” 简容一看他那心虚的样就知道不是“可能”是“一定”，顿时又无语又扭曲地咬牙笑了笑，道：“好哇，原来这么多年我被小动物们排斥都是你搞的鬼啊？” 利尔多斯本来还心虚着呢，一听这话顿时又有点不开心了，他抿抿唇，道：“你……有我一只小鸟还不够吗……” 说完他直勾勾地盯着简容，等他回复。 简容：“……” 这他还敢说什么？ “够了……够了……” 算了，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呢？也只能继续哄着自家小鸟了。 得到简容的肯定，利尔多斯又有点开心起来。他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低头蹭了蹭简容的手心，“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了是不是？” “嗯……”简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顺着利尔多斯的话哄他，“小黑是最棒最好的小鸟~” 利尔多斯还想说什么，忽然神情严肃起来，放下了简容的手，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你等我一下。” 简容还在纳闷呢，忽然看见不远处拐角的地方冒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简容惊疑不定，下意识伸出手想叫住利尔多斯，却见那黑影在利尔多斯身边停下了，还张口喊道：“王——” 第81章 那团黑影喊小黑什么？王？ 简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那团黑影继续说了下去。 “东边有情况——” 话才出口一半就被利尔多斯着急忙慌地打断了：“好，我知道了。” 在简容看不到的地方，利尔多斯还对着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茨有些疑惑地动了动耳朵，没再说话。 利尔多斯转身，果不其然对上了简容疑问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利尔多斯突然感觉有点脸热。 但事已至此，在简容对茨的话发出疑问之前，他先一步带着茨走向简容，介绍道：“这是简容，我的伴侣。这是茨，我的同伴。” 第85章 出于礼貌，简容半蹲下身子，有点新奇地看向茨。面前的这团黑影长相酷似狐狸，有着尖尖的耳朵和下巴。 茨瞪圆了眼看了眼利尔多斯又看了眼面前正打量着自己的人类。 我去，他看得见我？！ 茨有点恍惚地开口道：“你好，王后。” 简容两眼一黑：“你叫我什么？！” 茨抖了抖耳朵，无辜地看了一眼利尔多斯，“王的伴侣叫王后，不对吗？” 简容的手微微颤抖，也抬眼看向利尔多斯：“这……这有点太那啥了吧……” 这声“王后”带给简容的冲击是巨大的，他呆愣在原地，大脑暂时停止了转动来缓冲这一瞬间的尴尬。 利尔多斯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简容反应这么大，他想了想，道：“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这……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简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就是有种尴尬羞耻的中二感。 倒是利尔多斯又仔细想了想，自觉发现了问题所在，“我知道了，那让他们叫你王夫。” 简容默默扶额，心道这个称呼也没比王后好多少。“就叫我名字吧。” 利尔多斯顿了顿，垂眼应下：“好。” 简容终于缓过神来，起身，问利尔多斯道：“小黑，你怎么……变成王了？” 茨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呆在原地，眼神诡异地看了好几眼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不动声色地低头扫了一眼茨，茨赶紧收回视线，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刨了刨地面，好像很忙的样子。 利尔多斯抬眼对上简容的视线，无辜地眨眨眼：“因为我最厉害啊。” 茨在一旁猛地点头。 “这样啊。”简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看到茨的时候一下子又忘记了自己在想些什么。 嗯……一只漆黑的大狐狸边摇着尾巴边对着你点头实在是有一点……可爱了…… 简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莫名感觉有一点手痒。 利尔多斯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侧过身挡住了简容的视线，“茨，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来。” 茨应了一声，转过身步伐轻盈地离开了。 “出什么事了吗？”简容这下有心思琢磨刚才的事情了，感觉茨刚才来找小黑的时候，看起来挺着急的。 “没什么。”利尔多斯若无其事道，“一些小事。” “哦。”简容应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利尔多斯顿了顿，“虽然是小事，但是还比较繁琐的，我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简容还想问些什么，但是又担心耽误利尔多斯的事情，便没再问下去，跟他道别之后就转身上楼了。 利尔多斯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等到简容回到了房间，在客厅窗户对他挥了挥手后才有点幽怨地跟简容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 刚刚没有离别吻。 简容是不是还是心有芥蒂？ 利尔多斯有点郁闷地顺着茨指引的方向边飞边想。刚才简容也不让茨叫他王后，是不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 虽然他其实也不太愿意简容和别的黑雾生物接触就是了。就像刚才，他太了解简容了，简容眼睛一瞥手指一动，他就知道简容肯定是看到茨的身体就开始蠢蠢欲动想摸了，这要是让他和其他的黑雾生物再多接触接触那还得了。 郁闷的利尔多斯飞到茨指引的地方，一看对面那丧尸过境般的架势又觉得来气，俯冲直下，一爪子就抓爆了对面一颗脑袋。 - 回家之后简容先休息了一会儿，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又打了一会儿游戏，然后就不知不觉又马上到饭点了。 简容发了个消息给小黑，问他晚饭要回来一起吃吗。 小黑没回。 简容便继续打游戏。 过了一会儿，手机振动了一下，但不是小黑的消息。 是房东的消息。 房东问他还续租吗。 简容想了想，回复房东说这周答复。 他在想，他是不是应该和小黑一起组个房子住了？虽然他们的婚姻开始得有些仓促，但也好歹算是领了证的，确确实实是有实实在在的婚姻事实存在的。谁家新婚夫夫还分房睡呀？ 就是不知道小黑那个别墅是什么情况，租的还是买的，租金多少，是不是合租。唯一一次去他家那次，简容还喝多了，只顾着震惊，忘记盘问了。 那别墅，不会是小黑自己买的吧…… 那这样的话……简容皱眉沉思，有点抓狂，小黑是怎么做到的？自己混得还不如一只异世界的鸟吗！这合理吗！ 简容边思索边继续打游戏，中途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小黑一直没有回复，他便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睡前，小黑依然没有回消息。 简容心头划过一丝微妙，但想了想人总有忙的时候，便也没多在意，关上手机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简容看了一眼微信，在他昨天睡后和今早的时候小黑给他回了消息。 小鸟宝宝：刚才太忙了，没来得及回。 小鸟宝宝：是不是睡了？ 小鸟宝宝：晚安。 小鸟宝宝：[亲亲.jpg] 小鸟宝宝：给你买了早餐塞窗户里面了，记得吃。 简容起身，掀开卧室的窗帘，果然在窗台上看到一袋子的早餐，还是温热的。 简容给小黑发消息：早餐拿到了，你吃了吗？ 他看了眼日期，今天是周末，于是又发了条消息道：上来一起吃？ 等简容洗漱完把早餐拿到餐桌上的时候，小黑还是没有回消息。 可能在忙吧。简容边吃边心不在焉地想。但是周日有什么好忙的？难道还在处理他们黑雾的内部事项吗？ 第82章 中午的时候简容又给小黑发了一条消息，但直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小黑才回复他。 小鸟宝宝：对不起，白天有点忙，没来得及看手机。 小鸟宝宝：午饭你吃了啥呀？ 小鸟宝宝：等会一起吃晚饭？ 简容很快回复道：好，你什么时候忙完叫我吧。 小鸟宝宝：[亲亲.jpg] 简容盯着手机屏幕里转圈的小黑鸟表情走了会儿神。手机自动黑屏，倒映出简容略带愁容的眉眼。 小黑是不是有什么时候瞒着自己？简容皱着眉沉思，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算了，晚上再问问他吧。 自己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简容决定暂时放弃思考，晚上再去小黑那边套套话。 小黑在将近六点的时候给简容发来了消息，说自己这会儿忙完了，已经在准备过来找他了，问他想吃什么。 简容随口说了一家附近的米粉店。 小黑回复说好，没过一会儿，简容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简容从猫眼看了一眼，果然是小黑带着打包的米粉回来了。 关上门，利尔多斯先是上前抱了一下简容，又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这才换鞋，把米粉拿到餐桌上放好、拆开。 简容在小黑边上坐下，看了一眼，嗯，两份都没有葱和香菜。 吃完晚餐，利尔多斯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把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倒了杯水，跟着简容在沙发上坐下。 然后，利尔多斯默默伸出手抱住简容，把脑袋埋进他的颈侧。 简容本来还在想要怎么套话呢，被小黑突然这么一下弄得忘了要怎么开口，只下意识地伸手环上他的背，顺了顺，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利尔多斯的声音从颈侧传来，有点闷闷的。 “是不是累了？” “嗯。”利尔多斯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 听着小黑的呼吸声，简容也做了个深呼吸，一边继续顺着他的脊背安抚他，一边道：“很忙吗？在忙什么？今天不是周末吗？” 利尔多斯的呼吸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嗯……就是处理一些黑雾生物之间的一些琐事……” “哦。”简容应了一声，“毕竟你算是他们的老大？” 利尔多斯又低低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那你平常忙得过来吗？如果，要上班的话。” 利尔多斯身体僵硬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 “其实……我没上班……” 嗯？ “我其实……没有工作。之前那些，都是我乱说的……” 利尔多斯忽然直起身子，有点紧张地看着简容：“你不会怪我吧？” 简容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甚至他觉得好像也不是很意外，毕竟一只刚变成人形还没几个月的傻鸟，能有什么机会去融入社会找工作呢，更别说这傻鸟还算得上是个黑雾世界的领导。 第86章 只是…… “所以，你其实没有经济收入？” 利尔多斯心虚：“那也不能这么说……” 简容追问：“那是怎么说？” 利尔多斯故作镇定：“就，找他们上贡……” 上贡…… 简容忽然觉得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心道看来你这老大当得确实挺实在的，还知道上贡呢。 “那之前那个大别墅也是上贡的？” “差不多……好几个人一起买的……” 哦，众筹啊。 这才相对合理一点嘛。听到小黑一贫如洗的消息，简容第一反应竟然是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他就说，他怎么会比一只小鸟混得还差嘛。 见简容不说话，利尔多斯有点紧张起来，抿了抿唇道：“你嫌弃我了？” “怎么会呢？”简容笑了笑，心想谁会嫌弃自己家的小鸟不会赚钱呢，小鸟只需要快快乐乐地就好了，不过自己最近确实需要抓紧考虑新工作的事情了。 他摸了摸小黑的脑袋，“所以你之前都是假装跟我一起去上班的？” 利尔多斯点点头。 简容又笑，脑袋里莫名浮现出一只衣冠楚楚的小鸟形象。“那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才辛苦。”利尔多斯还没忘记简容当时因为工作屡屡烦恼的样子，他垂眸沉思，片刻后抬眼道：“等……等我忙完这阵子，我就去打工赚钱，养你。” 简容眉眼弯弯地看他，“小黑这么厉害吗？你不赚钱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利尔多斯郑重地点点头，“我要赚钱的。我不要吃软饭。” “哟，你还知道什么是吃软饭？”简容乐了。 “我当然知道了。”利尔多斯撇撇嘴，“网上都说吃软饭是没有好下场的，而且我们也没什么钱。” 简容被后半句话浅浅地扎了一下心，心道也确实，就自己这个财富水平，也不至于让小黑被称为“吃软饭”的地步。 “对了，今天房东问我要不要续租，我在想要不要换个便宜点的房子。” 利尔多斯不假思索道：“那你住我那里不就好了？” “不方便吧？”简容有些犹豫，“你刚刚不是说你那房子是大家一起买的吗？” “我一个人住一层，其他人都不会随便来打扰的……”而且最近大家都忙着在外面驻守，基本上没有人会回来休息了，别说他们了，就连自己都已经好几天没回那儿了…… 等等！想到这里，利尔多斯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如果简容搬过去的话，不就会发现自己经常不在家吗，而且那毕竟是基地，到时候万一自己出事了，那里肯定是黑雾气息最浓的地方，也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于是利尔多斯又把话头一转，“但是，我想了想，毕竟那群黑雾生物们人多嘴杂的，应该还是会有点不方便，还是算了吧。” 简容刚也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听了小黑前后矛盾的话，又看到他略显心虚的眼神，一种对面心里有鬼的第六感忽然空前绝后地强烈起来。 住在哪都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 简容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第83章 利尔多斯身形一顿，被迫停止了脑海里的念头，他故作疑惑地抬头回道：“怎么会呢？”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啊？” 简容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吗？” 利尔多斯摇摇头，状似无辜：“真的没有。” “那就好。”简容看似信服地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 利尔多斯想了几秒，越想越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事。”简容顿了顿，又试探性地道：“就是感觉你最近好像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了？” “你最近都不回消息，而且刚刚好像很排斥我和你一起住。为什么？” 利尔多斯对上简容充满询问意味的视线，眼神不自觉飘忽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解释道：“这几天确实比较忙，因为一直是鸟身在外面，所以很少看手机。” “而且我怎么会排斥和你住在一起啊！”说到这里，利尔多斯底气倒是越来越足，半真半假地道：“但是，我想了想，那个房子人来人往的，隐私性太差了，我只想和你一个人单独在一起住……” 这倒是真的。利尔多斯越说越理直气壮起来，抛去怕被简容发现的因素，和那么多黑雾生物一起住那地方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么就让其他人都滚出去，要么就他再另找一个地方居住，只是…… 前提是他们能顺利挺过这一关…… “对不起……” “嗯？为什么要道歉？”简容不解。 利尔多斯只是眼神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垂下脑袋，有点沮丧，“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作为领袖，没办法带领大家逃离死亡的威胁，作为伴侣，没办法带给他足够的保障和金钱，甚至连一个可以让伴侣安心居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正在利尔多斯垂头丧气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时，头顶传来一声叹气声。 利尔多斯身体僵硬了一下，但简容只是把他的脑袋慢慢摁在了自己的肩上，轻声道：“怎么会呢？小黑已经很厉害了呀。” 简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利尔多斯在焦虑什么，忽然有一点后悔自己戳穿利尔多斯的“无业游民”身份了。 实话说，他是真的不在意小黑有没有钱，他甚至觉得，养家这个任务应该是自己的责任。 自从恢复小时候的记忆后，简容看利尔多斯就开始自带滤镜，不管他干什么，都觉得他还是小时候那只可怜又可爱的、巴掌大的小黑鸟（虽然现在这只鸟已经长得跟神雕侠侣里的雕差不多大了）。 况且说到底，还是自己之前对不起小黑，小黑找了十几年、大老远找到自己，自己不但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还说人家是怪物。 这么一想，简容只觉得无论小黑做什么他都会溺爱的，作为一只异世界小鸟，小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他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于是简容继续哄道：“小黑能陪着我我就很开心了，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 利尔多斯没说话，只是默默抱紧了简容。 简容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小黑又已经不在了，窗台处倒是又塞了一份早餐。 简容给小黑发了一条消息，等他洗漱完吃完饭了小黑还是没回。 虽然昨天小黑已经解释过原因了，听起来也挺有道理，但简容潜意识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说不出来。 眼皮重重跳了几下，简容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赵启符发了一条消息。 他们还是约在上次那家咖啡馆里。简容到得比较早，便坐在包厢里边沉思边等赵启符来。 来这里之前，简容顺路去了一趟小黑的家。院子里空空荡荡，一点黑雾生物的迹象都没有，简容还敲了敲门，但是里面安安静静，安静得像从没有人住过一样。 为什么，会没人？ 简容感觉到有种淡淡的违和感。 还没等简容细想，包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赵启符到了。 “嗨，简容。”赵启符跟他打了个招呼，坐下，照例点了两杯咖啡。 简容：“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赵启符：“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赵启符挑了挑眉，“你为什么猜我有线索了？” “感觉。”简容道，“看你的状态感觉比之前要平和许多，所以我猜你应该有新进度了。” “哈哈。”赵启符笑起来，“确实有一点。” 简容继续问道：“现在是什么进度了？” 赵启符伸出一根手指对他摇了摇，“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呢？” 于是简容看着他点了点头，“是，我也有一些新的发现。” “那么，你要参与我们吗？不然后续的信息我没办法继续跟你共享了哦。” 简容却道：“我能再看看你的证件吗？” 赵启符笑了笑，“可以。” 他不但拿出了自己的证件，还给简容看了一些手机里的其他信息以让简容信服他所持有的一切都是归属于国家官方组织的。 简容认真看完了相关信息，“我愿意配合协助你们并完成保密工作。” “那么接下来就是交换情报的时候了。”赵启符坐直身子，先一步打开了话题。 “在各个部门的努力下，对于黑雾的我们有了最新的研究成果，目前已初步制作出可以探测黑雾的设备以及可用于防护的器械。” 赵启符顿了顿，又道：“另外，也获得了一些其他目击者的协助。” 简单概括了一下目前的进度，赵启符将目光转向简容。 他没把话说得很清楚详细。简容想，可能是还不确定自己能否提供有效的信息才对自己有所保留。 第87章 于是他垂下眼，沉思几秒，道：“我十分确定，黑雾早在十几年前就出现了。我在幼年时曾收到一次黑雾攻击，那次攻击对我心理影响非常大所以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把它掩盖了。” “但是现在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我十分确定，那次攻击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幻觉或者噩梦。” “我并未因此丧命的原因是，有另一团黑雾和它撕打起来了，于是我得救了。” 简容还在想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却见赵启符的神情忽然变得有点奇怪。 “你是说……黑雾从黑雾手里救了你？” “是的。” “是巧合吗……”赵启符喃喃道，竟然和另一位协助者说的内容极其相似，难道黑雾之间真的还有好坏之分吗？ 第84章 几天前。 例会上，组长带来了几个好消息，在技术人员加班加点的研究下，用于寻找黑雾的探测仪已初步完成，由于时间紧迫，准确度可能暂时没办法做到十全十美，但对于目前的形势而言，只能尽快使用后续再进行完善了。探测仪和通用武器会尽快发放给各个城市的组员。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有进展了。各地的异常案件还在陆陆续续在发生，有的城市多，有的城市少，但并未断绝。 会议的最后，组长照常鼓励了一下大家。 会议结束后，赵启符瘫在沙发上看手机，无意之中看到了一个帖子。 那是一个求助贴。 博主说自己前阵子遇到了诡异事件。晚自习结束后，他在回家的小路上摔了一跤，然后眼前一黑，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朝他扑过来。 博主形容那团黑色的东西像一只长着超长尾巴、超大嘴巴的狼。 博主吓得立马转身就跑，但是还是被那只怪物黑狼追上了，博主坚强地和它战斗了十余秒，仍然落于下风，正当博主因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那只狼忽然动作一顿，扭头吼了一声，放开了博主。 博主边跑边扭头看，发现和大黑狼打架的是一群漆黑的……松鼠？ 黑狼战斗力不俗，但松鼠胜在数量多，这边一口那边一口，黑狼应接不暇，最后在几只松鼠的群攻下，被它们尖锐的尾巴刺进了咽喉，倒下不动了。 博主看呆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群松鼠已经从黑狼的身上下来了，他们叠在一起成了一个巨大的松鼠球，互相舔舐着彼此的毛发。 有一只松鼠刚刚被黑狼甩了出来，离博主就一米的距离，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在地上晕乎乎地转了一圈，盯着博主看了一会儿，又呲溜一下跑回松鼠团里去了。 博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害怕了。他从书包里翻出一袋坚果，倒在地上，邀请松鼠们来吃。 有一只胆大的凑了过来，试探性地吃了一口，然后“吱”了一声，后面就又冒出几只松鼠来吃他的坚果了。 博主把书包里的坚果都给他们吃了。 吃完，松鼠们看了他一眼，呲溜一下跑掉了。身后黑狼的尸体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1楼：后续在哪里开会员能看？ 博主回复1楼：啊？ 1楼回复：这不是小说？ 博主回复：不是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真的是来认真求助的！ 博主继续分享他的故事。 那天以后，博主发现他的世界有一点不一样了，他开始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一些零零碎碎的像是黑雾的一样的东西，以及每天定点出现在他放学回家路上的一只松鼠。 不同于之前的那个松鼠团子，明天蹲点的只是一只小松鼠而已。 博主一开始还没发现，松鼠也不吱声，就是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一动不动地站着。 博主问它想干什么，它也不说话，只是歪了歪脑袋。 博主想了想，试探性地拿出一袋坚果，然后就见松鼠的耳朵猛地动了几下。 哦，原来是想吃坚果了。 博主把坚果放在地上，松鼠呲溜一下跑了过来，把坚果一拿，然后开口说话了：“你能看见我？” 博主吓了一大跳，但是想想他都遇到那种诡异的事情了，松鼠讲话好像也没什么了。 博主点点头，说昨天就能看到了，说谢谢松鼠救自己。 松鼠没说话，只是低头开始吃坚果，吃完了才回了一句：“顺带的。” 博主胆子大，从那以后开始每天定时定点投喂那只松鼠，正当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和睦时，有一天，博主发现松鼠消失了。 这就是博主发帖的原因，他想知道松鼠去哪了。 2楼：可能是吃腻了回家了吧。 博主回复：那他也会跟我说的呀，他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消失了，很奇怪！ 3楼：我建议博主去看下精神科，我感觉你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下面的评论大多是些无意义的回复，夹杂着几条建议博主去就医的言论。 赵启符却坐直了身子，立马私信了这个帖子的博主，约他出来见面。 博主一开始还很警惕，于是赵启符说可以让博主自己选地方见面，最后总算是把人约出来了。 博主还是个还在上学的高中生，叫陈慷。 在赵启符出示相关证件后，陈慷很快就相信了他，从头到尾把事情讲了一遍，还讲了一些他帖子里没提到的细节。 “所以你能找到松提吗？”陈慷苦着脸，很担忧地问赵启符。 松提是松鼠告诉他的名字。 赵启符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对这个天真单纯的高中生说自己的职责其实是消灭那些黑雾。 他回避了这个话题，反而问他：“伤害你的黑狼和救你的松鼠对我们来说其实都是同一类生物吧？” 陈慷：“然后呢？” 赵启符：“你不怕其实救你的松鼠其实也想吃掉你吗？” 陈慷想了想，道：“那它早就可以动手了呀，不动手不就是说明他不会这么做吗？” “你是不是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呀？”陈慷托腮，深沉道：“要我说，人类之间同族相互伤害的还少吗？” 赵启符沉默，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到底能不能帮上忙啊？不能的话我就自己去找了！” “你别冲动！”赵启连忙安抚他，“万一又遇到黑狼那种怎么办，多危险啊！” “这样，”赵启符顿了顿，“等几天，等我的设备到了，我就帮你去找。” “那说好了！到时候要叫我！” - 赵启符把陈慷的事情跟简容复述了一遍。 简容垂眼，表情有点微妙。 “其实，我还有话没说完。”简容脱下外套，撸起袖子给他看手上的伤，“前阵子，我也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黑雾从黑雾手里救下了我。这就是上次留下的伤。” “我觉得，黑雾也是有阵营的。如果你要维持正义的话，或许也可以考虑从这里下手。” 简容给他看完伤口之后又把外套穿上了。 赵启符仍沉思着，“你说的，可能也有道理。” 第85章 赵启符带着黑雾探测仪，跟着表盘上指示的方向开出了市区，往南边的郊区开去。 在小路上颠簸的时候，赵启符看了一眼后座上相谈甚欢的陈慷和简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淡淡的后悔。 怎么就这么冲动地出发了呢？ 故事回到那家熟悉的咖啡店，两人针对黑雾的问题聊了一会儿后，简容忽然提议说要不要主动去找下黑雾。 “这个，会不会有点危险啊……”赵启符皱眉，略显犹豫。 简容极力怂恿，说看目前的情况，黑雾既然有阵营之分，那就一定有可以下手的突破点，说不定能快速解决现在的问题。 赵启符有点意动，但仍在犹豫。 于是简容继续怂恿，说反正现在你已经有了探测的设备和通用的武器，安全问题有了保障，而且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御。 赵启符更加意动。 简容继续劝说，说自己可以看到那些黑雾生物，一来可以给赵启符提供信息支撑，验证设备的效果，二来也是一种安全保证，能看到的危险总比看不到的危险要可靠得多。 最后，简容下了一剂猛药，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会保护我的，你一定也想早点排除这个危险因素，对吧？ 赵启符终于被他说服，说好。 于是简容趁热打铁，说我们现在就出发。 正好陈慷又打电话来问赵启符进度，得知赵启符今天就要有所行动时，陈慷非常激动地说他也想参与。赵启符犹豫了一下，在简容的建议下，最后还是决定把他带上。 赵启符先是回了趟家，拿了些设备，然后又去接了陈慷。 赵启符本来还问了一嘴施庭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施庭摇了摇头说还是算了，不然要是出事了就是团灭了。 第88章 赵启符：…… 赵启符打了他一拳，让他把那不吉利的话收回去。 人员设备都齐全后，赵启符拿出探测仪，打算给他们展示一下怎么使用。 “其实这个探测仪有两种使用模式，第一种呢就是探测周边的黑雾异常的浓度，如果浓度超过一定的值就会发出警报，这就提示着我们附近可能有危险……” 赵启符打开了探测仪的模式一，顿时表盘上的度数直线上升，然后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赵启符僵硬了一瞬，迅速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后座的两人。 “你们看到什么了吗？”他急促地问道。 “没有。” 四周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但探测仪仍坚持不懈地发出警报。 正当赵启符开始怀疑探测仪是不是坏了的时候，后座的两人忽然同时开了口。 陈慷：“那个，哥，会不会是因为我之前和松提有一些肢体接触啊……” 简容：“最近我和黑雾有过一些接触，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赵启符回头，和两人略显心虚和无辜的视线对上，顿了顿，默默把探测仪关掉了。 “你俩真是……真是……”赵启符“真是”了半天，最后默默叹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寻思中仪器坏了呢。” 简容尴尬地笑笑：“你这探测仪，还挺准的哈……” “都研究这么多天了，还抓了一只黑雾，再没点准度怎么行。”赵启符道。 “还，抓了一只？”简容追问道。 “不会是抓了我家松提吧？”陈慷紧张道。 “是总部那边抓的，远着呢，时间也对不上。”赵启符顿了顿，又道：“还有，怎么就是你家的了？那可不是柔弱可欺的什么小可怜，它们杀伤力大着呢，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真想给你来一拳。” 赵启符越说越来气，动了动手指，差点真真给他弹个脑瓜蹦。 “你不懂！”陈慷往后缩了缩脑袋，义正言辞道：“你不能以偏概全，松提他就是很好的，他要是真想害人，怎么可能还会救我！而且后来他就算想吃坚果了，也只能老老实实在路边等我，怕吓到我，他都没有出声的！” “你们大人就是狭隘！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陈慷义愤填膺地说完，还总结了一句。 赵启符看了他一眼，不想跟他争辩，打开了探测仪的模式二，刚开始表盘疯狂乱转，赵启符看了一眼后座的俩人，边调试边道：“探测仪的第二个模式，就是类似于指南针的模式，会指向黑雾浓度最高的地方。但是我得先调试一下，因为你俩身上的信息会影响他的准确度。” 简容尴尬笑笑。 陈慷眼神乱飘。 调试好探测仪之后，赵启符确认了大致的方向，油门一踩，出发。 简容看了一眼手机，早上给利尔多斯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复。他放下手机，皱着眉望着窗外发呆。 陈慷有点坐不住，凑过来跟他说话：“你也是跟赵哥一样来处理异常问题的吗？” 简容回头看他，摇摇头，道：“不是，我跟你一样，只是个可以看见那些东西的普通人。” 陈慷眼睛亮了亮，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惊喜道：“你也可以看到啊？那你有没有见过松提？” 陈慷比划了一下，“他看起来像一只松鼠，大概这么大，但是他有好多好多身体，可以像叠罗汉一样叠起来，叠成一个球！” 简容被他的形容都笑了，“可惜，我没有见过。” 陈慷：“那你见过什么呀？” 简容想了想，道：“我见过，鸟，和水蛇。” “哇，我只见过松提，还有当时被松提杀死的、想吃我的像狼一样的一只漆黑的生物。” “还好没被吃掉。”简容道。 “嗯！是松提救了我！所以我一直觉得他是好人，哦不，是好黑雾！” “你不怕吗？” 陈慷：“刚开始是有点怕的。但是他没有伤害我，我就不怕了。人有好坏，那黑雾有好坏也很正常。” “但是松提好久没出现了。”陈慷说着说着有些丧气起来，“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简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哥你呢，你是因为什么过来的？”陈慷问道。 “我啊……”简容垂下眼，默了默，道：“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黑雾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出现，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偏偏就在这时候，出现这么多异常事件呢？利尔多斯又是为什么开口神出鬼没？他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陈慷“哦”了一声，有点似懂非懂。“反正我觉得，松提是个好黑雾。” 简容垂下眼：“我也觉得，他们肯定有阵营之分。” 他不觉得利尔多斯会是那种吃人的黑雾，他的下属也就不会是。 陈慷眼睛亮亮地用力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坚果递给简容，小声道：“我本来是给松提带的，带了好几包。” 简容看了眼他鼓鼓的口袋，接受了他的好意。 赵启符跟着探测仪的指针一路往西南方向开去。简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图，发现已经开到城市边界了。 又开了一会儿，简容老远就看到了一整片漆黑横在那里，像是城墙一般，形成了一道明确的分界线。 简容和陈慷都坐直了身子。 随着车越开越近，他们都看清了那些漆黑是什么，那都是成群结队的黑雾生物！ “好黑……好多……”陈慷喃喃道，后知后觉地生出一股害怕来。 “你们看到什么了？”赵启符问道。 “很多黑雾生物守在这里……还有的在打架……”陈慷道。 赵启符往外面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没看到。 “再往前开一点吧，还可以再近一点。”简容道，“这里离他们有点太远了。” “你确定？” “嗯。” 赵启符犹豫了一瞬，还是听了简容的话，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才停下。 简容先是在车里观察了一会儿，顺便跟赵启符实时转播了一下现场画面：“从这里到那里，都站满了黑雾生物。中间有很多在打架的黑雾。” 简容眯了眯眼，继续道：“他们像是进行……地盘争夺，打架的都是从城市边界的另一侧过来的。” 利尔多斯瞒着自己的就是这个吗？他在守卫这座城市不被争夺？他在守卫自己王的身份吗？ 那利尔多斯又是在哪里打架呢？他看得很清楚，这场打架是以死亡为目的的，不是对面死，就是他们死。 简容打开车门下车。 “欸？你就这么下去了？”赵启符手忙脚乱地开始把设备往自己身上放，“你等等我啊，外面多危险……” 陈慷本来还有点害怕，见简容率先下去了，顿时也生出一股子勇气来，也打开车门下了车，跟在了简容的身后。 简容直直地冲着角落的黑雾生物走去。那几团分不出物种的漆黑生物正坐在地上舔舐自己的伤口。 简容越走越近，那几团黑雾生物也察觉到了他身上属于利尔多斯的气息，呆呆地抬头望着他，忽然爬起来后退了几大步。 又害怕又激动跟在简容身后的陈慷：？ 第86章 简容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几团黑雾生物也同步又后退了几步。 简容面无表情：“躲什么？别动了。” 那几团黑雾生物只好委委屈屈地靠在一起站好了。 他们对视一眼，突然冒出一句支支吾吾的问好：“王……王后……” 简容：“……” 简容本来来势汹汹的情绪被他们这么一句称呼给弄得上不去下不来。 旁边的陈慷已经满脸呆滞了。 简容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平静道：“问你们几个事情。” 几团黑雾生物点头如捣蒜。 简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挥挥手让陈慷先上：“你问吧。” 陈慷表情古怪地看了简容一眼，还是凑上前去，酝酿了一下，对面前几个奇形怪状的黑雾生物道：“你们认识松提吗？” 中间那个看起来像山羊但断了一只角的黑雾生物点了点头。 陈慷眼睛一亮，急切地追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山羊”沉默了一下，声音闷闷地回道：“他已经化为黑雾了。” “化为黑雾？”陈慷一开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转念间回忆起了松提救下自己时身后无端消失的黑狼尸体，顿时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他是……死了吗？” “山羊”点点头。 “他怎么会死呢？他是怎么死的？明明前阵子我们还见过面啊！” 这几天，陈慷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当预感真的成真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不可置信。 第89章 “他为什么会死呢……”陈慷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摆，脸色难看地喃喃道。 “山羊”道：“他是在战争中作为英勇的战士死去的。” “战争。”简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抬眼，“你们为什么而战？” “山羊”道：“为活着。” “为活着。”简容又重复一遍了这个回答，脑袋里一片混沌，他深深吸了口气，正想再追问什么，忽然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号角，抬头看去，城市边界的黑雾生物们开始轮换了。简容眯了眯眼，换下来的黑雾生物们挨个去不远处领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然后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 身边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简容低头，几团黑雾摸了摸肚子，小心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陈慷也听到了那阵咕噜声，他僵硬的身体忽然恢复了一点力气，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包坚果拆开递过去：“你们吃这个吗？松提很喜欢吃这个的” 几团黑雾生物们盯了几秒，道：“这个对我们没什么用。” “啊？”陈慷有点没懂他们的意思。 一闪念间，简容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想起了踪迹越来越少的黑雾，想起了小黑小时候基本不吃人类食物只吃黑雾团子，以及刚刚看到的跟那些大个黑雾生物们对比起来少得可怜的食物。 “他们吃得饱吗？”简容轻声问道。 “不饿就行啦。”“山羊”道，眼睛不断看向领取食物那一侧。 “你们去吃吧。”简容道。“利尔多斯在哪？” 等待利尔多斯过来的时间，三人留在原地，简容皱眉沉思，陈慷恍恍惚惚，赵启符扭头看了一会儿他俩，道：“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陈慷为他实时讲解了一下：“就是我们刚才遇到几只黑雾，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他们说松提在战争中死掉了。” 说到这里，陈慷撇了撇嘴，好像要哭出来了。他缓了缓，继续道：“然后他们肚子饿了，就让他们离开去吃东西了。” 这么稀松平常吗……赵启符面色有点微妙，不是说那些黑雾吃人吗，竟然就真的这么自然平安地和他们聊天？ “他们饿了，不吃你们，也不吃你的坚果？”赵启符道。 “对。”陈慷吸了吸鼻子，“他们说坚果对他们没什么用，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启符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嫌弃坚果不顶饱？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真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没有啊。”陈慷道。“我早跟你说了，是有好黑雾的！” 赵启符对此不做表态，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等那个利什么的，是叫利尔多斯是吗？”陈慷看向简容。 简容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利尔多斯是谁？等他干嘛？”赵启符问道。 陈慷茫然地摇摇头：“对哦简哥，我们等他干嘛？” 简容皱着眉不语，好一会儿才道：“等会儿再说。” 陈慷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疑，后知后觉地发出灵魂疑问：“他们，刚刚为什么叫你王后啊？” 赵启符：“什么东西？？？” “等会再跟你们解释吧。”简容只一味这么道。 利尔多斯来得很快，他在天上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简容，调整了翅膀滑翔了下来。 他降落在简容身边，抖了抖翅膀，底气不足道：“你怎么来了……” 陈慷在旁边睁大了眼睛：“好大……” 赵启符在一旁满脸着急：“什么好大？” “借用一下你的车。”简容礼貌但不容拒绝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这里应该很安全。” 简容气势汹汹地扯着利尔多斯的翅膀就走，一把把他推进了车里。 “简哥是个人物啊……”陈慷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俩进车。 “什么意思？刚才发生了什么？”什么都看不到的赵启符急得团团转，只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刚刚天上飞下来一只大鸟，就那种神雕侠侣里的雕那种。然后简哥相当霸道地一把拽住那雕的翅膀就往你车里塞。那雕一点都不带反抗的！” 赵启符也开始一脸呆滞：“啊？你说的那玩意，还是黑雾吗？” “当然是啊！”陈慷扭头不怎么开心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质疑我的眼睛吗？” 赵启符：“我只是震惊……” “我也震惊。赵哥，我说简哥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早说？你还研究个啥呢，简哥一个人就足够了吧？” 赵启符：“……” 赵启符：“我也是刚知道……” 陈慷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我当时能找到简哥出马，说不定我还能见到松提最后一面……” 陈慷心情又低落下来，他把刚才拆开的坚果分了一半给赵启符，重重吸了吸鼻子，把剩下的一半全部塞进嘴里。 “哥，你不知道，我真的挺喜欢松提的……” 另一边，简容把利尔多斯塞进车里之后重重关上了门，面无表情道：“坦白吧。” 利尔多斯还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试图妥当安放自己硕大的身体，闻言身体一僵，也顾不上脑袋顶车顶了，心虚地道：“坦白……什么……” 简容冷笑一声，“坦白你瞒着我的事情啊，我都找到这里了你还打算一直对我瞒下去吗？” 利尔多斯从来没有听简容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不太习惯地盯了他一会儿，才又低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利尔多斯！”简容怒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老实跟我交代？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不会对你生气了？你以为你瞒得很到位吗？全是破绽！你以为我看不到那些守卫着的黑雾生物？以为我看不到稀少的黑雾？以为我看不到那些分给他们的少的可怜的吃的？以为我不知道原来人类的食物对你们来说没什么用？” 利尔多斯这下才真的意识到，简容真的察觉出了那些不对劲。 他浑身僵硬，心脏猛地停跳了几拍。 “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利尔多斯沉默几秒，简容的声音缓慢地传入他的耳中，他失灵的脑袋终于找回一丝神志。 他的身体仍僵硬着，因为无法完全舒展身体而脖颈酸胀，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伴侣坦白那些痛苦。 “我……”利尔多斯张了张口，勉强发出了声音，“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意外。” “和我一样一起降落在这个世界的，除了同类，还有猎物，还有黑雾。但是现在，传送的通道越来越少，而我们只能靠原世界的东西赖以生存。人类的食物没有办法满足我们的生命需求，只能填充一时的饥饿。” “所以，食物在减少。外面在争夺食物以至于自相残杀。我们不想这样，我们学习了养殖，我们想守卫这最后一片……净土。” “我们只能对抗，只能把外面那些试图蚕食我们的同类们，杀掉。” “所以，如果你们杀到只剩下这座城市的黑雾生物，食物足以满足你们的需求吗？”简容很快意识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语调颤抖地问道。 利尔多斯沉默片刻，回道：“我不知道。” “如果传送黑雾的通道仍越来越少，甚至消失。我们的消失也只是早晚问题。”利尔多斯道，垂下眼没敢看他。“这是最坏的结果。” “那现在情况是好转了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继续了？” 利尔多斯不语。 简容从他的沉默中得知了答案。 “所以，你一直瞒着我的事情是，”简容不得不中途停顿来缓解自己的情绪，以及哽咽到有点断断续续的语调。 他握紧了拳头，力道重到掐出了血丝但自己浑然不觉。他双眼通红地望着利尔多斯，“是你可能即将死亡。” 第87章 利尔多斯沉默几秒，还试图嘴硬：“那只是最坏的结果。” “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不是吗？”简容道，他不自觉地颤抖着，“其实你们并没有彻底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目前做的都只是治标不治本，只是在拖延死期。” 利尔多斯无法反驳，只能叹了口气安抚性地把自己的翅膀尖搭在他的身上。 “简容……”利尔多斯低低地喊他的名字，“这是天灾，我们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简容想推开利尔多斯的手，最终也只是死死地抓住了他的翅膀，指甲深深穿过羽毛陷进他的肉里。 利尔多斯任由他的动作，只道：“我不想你伤心。” 简容恨恨道：“所以你就打算等你死了之后才让我知道吗？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是觉得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会伤心了吗？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简容说不下去了。 第90章 利尔多斯默默用翅膀环住他颤抖不止的伴侣，试图安慰：“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一开始的时候，你还和其他人一样，看不到那些东西，我没办法和你说那些事情。后来，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件事情，告诉你也只是让你多担心而已，还不如一直瞒着，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简容迅速抓住了关键信息，眼含泪光但眼神尖锐地抬起头：“所以，这件事情这么早就开始了，你居然瞒着我这么久！” 利尔多斯沉默，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对不起。”他讷讷地道歉。“我只是……只是不想给你负担……” “你觉得你这是为我好吗？”简容狠狠地抓着利尔多斯的羽毛，抓得他有一点疼，但那点疼跟简容的眼泪来说显得根本就微不足道起来。“你是打算等你死了之后让我满世界找你吗？” “我原本的设想里，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马上要死了，我会提前跟你说的。”利尔多斯解释道。 “哦，你还觉得自己挺体贴的是吧？”简容本来冷笑，最后显现出来的只是一个颤抖着的苦涩的勾唇。“你觉得这比你死了之后我找不到人要好得多是吧？” 利尔多斯犹豫了一下，只是又低声道歉。 简容闭了闭眼，“你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我为什么生气吗？你好像只是因为瞒不下去了才跟我道歉，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因为我瞒着你。” 简容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从他眼里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你还是不知道。”简容喃喃道。 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是不知错。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这么做。是吗？” 利尔多斯张了张口，想违心地反驳时却对上简容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他老老实实地闭上嘴，默认了。 他确实还是这么想的。他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告诉简容是对的。 “我们难道不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吗，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你和你的下属们在共进退的时候，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可能连你的死讯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利尔多斯把简容抱得很紧：“我死了也会留下东西给你的，不会让你孤单的。” 简容怒道：“人都死了，我要你的东西有什么用！”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语气冷静地道：“其实我得了绝症，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了。” 利尔多斯猛地抬起头，推开他的肩膀：“什么时候的事情？你骗我的吧？你什么时候去医院了？” 简容继续道：“现在么，可能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本来想死了再告诉你的。” “你骗我。你根本没有去过医院。”利尔多斯死死盯着他。 “你难道每时每刻都跟着我？之前公司体检的时候查出来的。”简容继续冷冷道，“本来不想说的，现在想想反正你也活不长了，还是告诉你吧，指不定谁先死呢。” “简容！”利尔多斯直觉他在说谎，但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让他浑身颤抖。“你在骗我是不是？” “你还生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是为你好。跟你说了有用吗？你能治好我的病？”简容皱眉道，表情有种让他揪心的厌烦。 “我……”利尔多斯说不出什么话，只是被他的话激得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胳膊，道：“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彼此最亲密的人啊…… 未尽的话在脑袋里浮现的时候，利尔多斯察觉到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他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忽然真正明白了简容为什么生气难过。 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理应分担所有，无论幸福还是痛苦。 “对不起。”利尔多斯终于真心实意地跟简容道歉。“但是你确实是骗我的吧？” 简容看着他，在利尔多斯越来越紧张的眼神里点了点头：“嗯，骗你的。” 利尔多斯松了口气。 “但你他妈的是真的。”简容恨恨地道，眼泪又止不住要流下来了。他随手一抹，瞪了一眼利尔多斯，做了个深呼吸。 “现在你都要听我的。”简容道，指了指外面的赵启符，“看到那个背着乱七八糟东西的人了吗？” 利尔多斯点了点头。 “那是官方人员。你们已经被国家发现了。”简容言简意赅地把从赵启符那里获得的信息转达给了利尔多斯，又道：“现在唯一的机会是找他们合作。” 利尔多斯欲言又止：“能行吗？” 除了简容，他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对此表示怀疑。 简容冷静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除了你这样等死。” 利尔多斯不说话了。 他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简容摇下车窗把外面俩人叫上了车。 陈慷吭哧吭哧过来打开后座的车门，对上一双锐利的鹰眼：“……” 他后退一步，若无其事地关上了车门，打开了副驾的车门一屁股坐下了。赵启符本来还打算留着副驾给自己放装备的，但是陈慷一脸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的样子，他只得把头转向简容。 简容看了一眼利尔多斯，道：“后座放不下。你放后备箱吧。” 赵启符疑惑地“嗯”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身体一僵：“那个……还在啊？” 简容点了点头。 赵启符：“哥们，你这么猛啊，这能行吗？” 简容疑惑地抬头：“什么行不行的？” 就是，安全啊…… 赵启符支支吾吾的，还是没敢说什么，最后只是在放装备的时候，留了一把枪在身边以防万一。 “先把弟弟送回去吧。”简容道。 赵启符在后视镜跟他对视了一眼，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陈慷一路上都没敢说什么，只是下车的时候没忍住往后座看了几眼，又眼巴巴地跟赵启符道：“哥，以后要是有什么，记得告诉我啊。” 赵启符其实有点没懂他这含含糊糊的话想表达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摆摆手，一踩油门离开了。 送走高中生弟弟，赵启符又开始时不时在后视镜看简容。 简容：“要不找个地方停车吧，不然边开车边说我怕你出车祸。” 赵启符想了想，也有道理，于是找了个免费停车场停下了。 “长话短说吧。”简容冷静道，“我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以及他们确实有阵营之分。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对于异类是持有一种什么态度？你之前跟我说过世界上有很多人类不知晓的生物，它们都是什么下场？” “我们对所有事情都是持有求同存异的观念。世界并不是只是人类的世界，这点我们都明白且赞同。”赵启符道，扭过头看他，面容难得严肃，“但前提是，不对人类世界造成伤害。” “你这个前提，针对的是个体，还是群体？” “如果你的意思是是否会连坐，我的回答是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赵启符给他看了一眼他入队时的宣言证书，上面写着：“我宣誓，不以个体的偏颇好恶揣测任何一个未知的群体，不因身怀权力而排除异己，不因未知强大而叛离人类。我宣誓，坚持捍卫正义，也捍卫对方捍卫正义的权利……” 简容注视了一会儿宣誓词后的代表国家的徽章，深深呼了一口气，又转头看了一眼利尔多斯。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正式的场合，来谈一谈这件事情。”简容用力攥了攥手心的羽毛，“我们……他们想和你们谈一场合作。” 第88章 那是一场漫长又短暂的谈话。 画面的一头是变成人形的利尔多斯和几个心腹，还有简容和赵启符，画面的另一头是赵启符的几个领导。 简容一开始对他们并没有持有完全的信任，毕竟他的身后是利尔多斯的生命安全，他只是一点点根据对面的回复来露出己方的态度。 他明白对面的诉求，但他无法保证自己提出的条件是否能满足对面的预期，但好在，对面的组织正如赵启符说得那样正义，且对黑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们达成了一致。 人类方的诉求是杜绝黑雾伤人事件，黑雾方的需求是，活着。 为此，黑雾方需要替人类做的事情是，协助人类抓捕意图恶意伤人的黑雾；而人类方需要做的是，协助黑雾寻找裂缝消失的原因以及寻找食物短缺的解决方案。 会议结束后，双方都较为满意。 领导心想：嗨呀，你不说我也要研究你们是咋突然冒出来的。 黑雾心想：嗨呀，你不说我们也是要打架的。 简容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攥得几乎快没知觉的手，把利尔多斯的衣服下摆解救了出来。 第91章 赵启符客套地留他们吃饭，简容便也礼貌地拒绝，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面带官方的微笑将他们送出门后，赵启符又挥了会儿手，然后才把房门关上，重重松了一口气。 妈呀，这个发展好玄幻又好合理啊！ 施庭从另一个房间后探出脑袋：“怎么样？” 赵启符：“很ok。” 他重重捋了一把头发：“搞了半天它们是突然闹饥荒了！” 施庭呆了呆，细想了一下觉得整个事情都非常合理起来了：“怪不得来了这么多年突然冒出来了哦。” “收拾收拾吧。”赵启符看了眼手机，组长给他发了一长串语音，“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合作已定，双方都开始迅速行动了起来。黑雾组迅速扩建了一个新的实验室，利尔多斯也规划了剩下的几百号黑雾生物们各自的城市去向。 他自己则和简容一同前往非自然现象管理局总部协助，简容因为他过往的实验测试经验，去往了实验室作为协助。 最了解同类的往往是同类。仅仅一个月，利尔多斯手下的黑雾们就抓了好几车的黑雾。 第一趟车拉到总部的时候，其他人因为看不到黑雾只能看到空档的车厢而茫然地扭头看向简容。 简容指了指车厢，言简意赅：“满的。一车。” 其他人：“啊？” 实验员a：“我们用得到这么多黑雾吗……？” 实验员b：“我们这地方，能塞得下这么多吗？” 姗姗来迟的组长大手一挥：“这还不简单？通通拉去劳改！种地、喂猪哪里都需要人手！” 实验员a弱弱地举起手：“组长，我们的种植进度还没到那个程度，而且那也不是猪……” 当得知他们的任务是解决食物问题时，实验室的想法很简单，食物嘛，无法就是通过种植和捕猎，只要能研究出稳定的植物种植办法和养殖技术，食物短缺那就不是问题。 只是黑雾的复杂程度确实有点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其实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黑雾只是一团雾的形态却可以孕育出生命，于是他们反复提取研究了黑雾的组分、黑雾生物的血液等等元素，惊讶地发现其中蕴含着他们无法理解的极高的重组和再生能力。 这不仅给黑雾生物的研究方向带来了新的角度，也让他们在人类医学领域的研究带来了新的思考。 实验室试图通过将黑雾元素拆分解构来种植带有黑雾特性的植物，只是目前还出于实验初步阶段，只有几根苗苗，还非常脆弱，废了好几茬。 养殖进度倒是还算稳定，主要得益于茨选择了几种适合养殖的猎物，长得倒是和人类世界的猪牛羊有些形似，于是被组长简称为养猪了。 “我看倒是差不多的。”组长笑了笑，“或许也可以参考一下养猪的经验呢，毕竟猪能养到这么大规模，肯定有它的路子的。” 实验员b托腮：“这倒也是……” - 简容最近的生活非常充实，白天研究黑雾，晚上回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给他安排的宿舍睡觉。 利尔多斯目前的工作任务比较杂，有时候给实验室当志愿者，有时候出外勤打架，有时候跟技术部门交流裂缝问题。 非常人性化的是，非自然现象管理局还给他们发工资！ 俩穷鬼十分震惊！ 赵启符暗地里给他们透露消息，声称他们现在还在考察期，看后续发展，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一键入编。 简容呆滞：“还能这样？” 利尔多斯茫然：“入编？” 赵启符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个无业游民拿什么养家，简容怎么就上了你这条贼船！ 但他面上不敢说什么，只是跟利尔多斯说大概意思就是挂在他们局下，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 利尔多斯状似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简容，满眼期待：“那我就能养你了？” 简容正想哄他，被赵启符冷笑一声打断：“呵。” 那点钱够干啥的！还有胆子说上养不养了！ 自从得知简容和这只黑雾在一起后，赵启符就看利尔多斯十分不顺眼，特别像电视剧里面强烈反对人妖恋的封建大家长。 但他又敢怒不敢言，只敢偶尔阴阳怪气一下这样子。 因为，怎么说，黑雾的战斗力确实挺强的…… 利尔多斯扭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赵启符一个激灵，默默往简容身边靠了靠。 简容一边朝后面摆了摆手让赵启符赶紧离开，一边熟门熟路地开始哄利尔多斯。 合作刚达成的时候，虽然心里庆幸利尔多斯活下来的几率大了不少，但简容其实还没消气。 但是抵不住利尔多斯把脑袋一低，眼睛一垂，好像特别伤心委屈地跟他说话，尤其是刚来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的时候，因为缺少样本，他还被实验室的人抽了几管血。 利尔多斯把手臂一摆、苦着一张脸指着都快看不见的针孔跟他哭诉的时候，简容又心疼又好笑，没生几天闷气就跟他和好了。 下班后，他们会像归巢的小动物一样缩在一起，讨论今天都干了什么，非常幸运，所有事情都在稳步向好。 实验室顺利从黑雾里提取出了可利用的元素，将这种元素溶解后灌溉出的植物也具有了黑雾的特性，可以为黑雾生物们补充能量。 培养出植物后，养殖的黑雾们也有了更丰富易得的饲料。 美中不足的是对于裂缝的研究仍有些止步不前。对此，简容和利尔多斯也十分理解，比较那玩意属于空间能量，看起来确实是比种地养猪要复杂得多。 好在裂缝的下降速度也在慢慢减少，最近一个月，裂缝下降的比例仅为10%。虽然仍在下降，但他们预测下降的比例将会越来越少，最终趋于稳定。 黑雾生物们存活的几率已飞速上升，基本已经断定已经脱离了濒临灭绝的窘态。 在这不长不短的几个月里，黑雾生物们十分配合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的安排。非自然现象管理局已经研究出了可以看到黑雾们的眼镜，也对黑雾生物们进行了编号登记，包括那些因为意图伤人被抓来劳改的黑雾生物们。 非自然现象管理局也承诺，等种植和养殖技术成熟后，会将方法告知利尔多斯，但双方需签订协议，如果再度出现伤人事件，利尔多斯必须协助他们处理。 利尔多斯对此没有意见。 事态稳定下来后，简容也没有那么忙碌了。他请了一天假准备回家一趟，回他妈妈那个家。 他本来不想带利尔多斯，但是耐不住利尔多斯非要跟，只能带了。 路上，他还在脑海里演练了一下要是碰到他妈，他应该说什么，但是打开家门真的碰上的时候，他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他妈妈正打算出去，手上拎了一袋垃圾，看见简容，她也愣了一下，别开眼，语气冷淡地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来拿点东西。”简容道。 “哦。”她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只是看向简容。 简容犹豫了一下，还是介绍道：“这是我妈。这是我丈夫，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这才叫了一声“妈”。 她皱了皱眉，没作声。 简容便没再说什么，带着利尔多斯进了自己的房间，翻找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塞进包里。 出去的时候，简容母亲仍拎着垃圾袋站在客厅，拧着眉看向简容。 简容在心里叹了口气，推了一把利尔多斯：“你先出去等我去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和母亲大吵一架后的几个月里，简容照常给她打钱，但彼此交流很少。 简容看着母亲，在想她会说些什么。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母亲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他。 简容垂下眼，忽然觉得有点累。 “我为什么要听话？”简容没什么表情地回她，“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你不认可也没关系，我会对我的人生负责。” 他抬头，看到母亲耳后的白发，叹了口气，把不那么好听的话咽了回去，语调又轻了一些，道：“你不需要太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我想过自己决定的人生，妈。” 她仍拧着眉，看起来不太赞同，但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 简容和利尔多斯又回了他俩在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的宿舍。 简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打开。 里面东西很杂乱，有干枯发黄甚至破碎、但仍能看出大致轮廓的草梗编成的球，有几颗透明灰暗的塑料石子，还有最重要的，几根迷你的黑色小羽毛。 这才是他这趟回去想拿的东西。 简容捻起那几根小小的羽毛，朝利尔多斯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居然还在啊。”利尔多斯先是惊讶，然后眼里又流露出一丝怀念。 第92章 “还好小时候没丢。”简容摸了摸这几片可爱的小羽毛，又翻出之前收集到的利尔多斯现在掉落的大羽毛，放在一起比较起来，忽然就感觉到时光的飞逝。 “我们确实是认识了很久了。”简容道，轻轻抚摸这两片手感相似又不相似的羽毛。“久到你的羽毛都变得这么长这么大，久到你从一只小不点变到现在这样一大团。” 利尔多斯“嗯”了一声，大鸟依人地靠在他肩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以后还会更久更久。” “对，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简容应道，低头，非常自然地吻了吻利尔多斯，又理了理他的头发，像为他梳理羽毛一般。 第89章 简容和利尔多斯久违地吵架了。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那天简容正和利尔多斯的几个眼熟的心腹们聊天，快结束的时候洛奇突然冷不丁地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签订婚契呢？” 简容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陷入了略有些诡异的沉默。 “婚契？”简容顿了顿，看向利尔多斯，“我们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利尔多斯不语。 蒂尼对着洛奇挤眉弄眼，试图用眼神暗示洛奇别说下去了，但显然洛奇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还继续傻愣愣地接着往下说道：“啊？我没有闻到你们身上婚契的味道。” 简容沉默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利尔多斯，慢吞吞地问道：“味道？” 洛奇：“是啊。” 茨在洛奇背后拽了他一下，试图阻止：“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我们先走了啊……” 洛奇被拽着走，还想回头继续追问，被蒂尼眼疾手快地把头扭了回去，把他的嘴捏住了，半拖半推地把人带走了。 其他人也纷纷想起自己还有事情，一个接一个地告别离开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简容关上门，双手在身前交叠，靠在门后，歪了歪头道：“利尔多斯，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婚契？” 完了，喊大名了。 利尔多斯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自从简容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之后，他对利尔多斯的称呼基本上就一直是小黑，只有在利尔多斯不听话或者惹他生气的时候，简容才会叫他利尔或者利尔多斯。 上次简容这么生气还是发现他快死了的时候。 “这个……说来话长……”利尔多斯手忙脚乱地上前，试图解释。 “你慢慢说。”简容微笑。 利尔多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婚契就是相当于黑雾生物伴侣之间的结婚证……签订婚契之后大家就能知道这个黑雾是有家室的黑雾了，就不会对他求偶了……” 简容“哦”了一声，继续微笑问道：“那为什么我们没有呢？你有什么头绪吗利尔多斯？” “为什么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人类社会的结婚证了，却没有签订婚契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利尔多斯面容僵硬，心想这话听起来明明温温柔柔的，但是怎么心上有种被扎了几刀的感觉？ 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简容的手，垂下脑袋，小声地跟他解释：“因为那时候我怕我马上要死掉了，想着就不签订婚契了。” “我们的婚契，与其说是一种仪式，不如说是一种契约，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诅咒。” “签订婚契的双方就成了同生共死的命运共同体。如果其中一方死了，另一方也无法存活。” 利尔多斯说到这里，轻轻用鼻尖蹭了蹭简容的脸颊，“我不想让你跟我一起死。” “你想得还挺周到的，”简容点评，“你想得这么周到怎么当初还要跟我在一起？” 利尔多斯愣了一下，有些失落，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简容：“？” 简容：“你不会真在为当初跟我在一起道歉吧？” 利尔多斯低头看他，简容眼里写着“你他妈要敢说是就等着挨揍吧”，于是他机智地摇了摇头。 “还不算笨到家。”简容道，“我有时候真觉得你还是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利尔多斯身体僵硬了一瞬，心头涌上一股果然如此的淡淡的绝望，心想简容果然还是觉得我变得不好看了。 “你现在没有小时候坦诚了。”简容叹了口气道，“你小时候都是横冲直撞的，想干嘛就干嘛，生气了就咬人，开心了就撒娇。” 利尔多斯一时不知道简容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只听出来了应该不是觉得自己变丑了，于是又诡异地稍微开心了一点。 “你现在也完全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坦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有乱来的权利。”简容认真道，“我反而不希望你瞒着我。” 利尔多斯呆呆看着他。 简容：“那么现在，你告诉我，你想和我签订婚契吗？” “但是，但是——”但是乾坤终究未定，一切都在好转，但那也不是百分百的概率，他不应该—— “不需要考虑别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想还是不想？” 简容啪得一下捧住了利尔多斯的脸，迫使他直直地望着自己、无法逃避。 “想的！”利尔多斯终于坦诚地脱口而出。 他怎么会不想？他们本就该如此亲密无间，无论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简容终于满意地笑了。他挑了挑眉，笑道：“这才是我的乖小鸟。” 利尔多斯眼神飘忽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种久违的害羞。他垂下眼在简容手心蹭了一下，没说话。 “还等着干嘛？”简容又道，顺手捏了捏他的脸，“现在就签啊，那个什么婚契。” 话都到这份上了，利尔多斯倒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又有点犹豫起来了，被简容轻轻拍了一巴掌，还是决定签就签吧。 他双手握住简容的双手，十指相扣，念起晦涩难懂的契约词来。 那段拗口的契约词念了一分多钟才结束。松开手的时候，简容发现手腕上多了一个刺青一样的标识，是个小鸟的形状。 而利尔多斯的手腕上则是一个胖乎乎的小人的形状。 简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强烈到他手指发痒想抓点什么来缓解。 那一瞬间的满足感过去之后，简容才意识到，这股情绪不属于他自己，是属于利尔多斯的。 婚契还有这个作用啊？ 那非常实用了！ 嘴上说着不要，真签了又开心成这样？ 简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至于这么开心吗？” 利尔多斯刚想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糟糕，忘记签订婚契之后还会有这个作用了。 “早该签这个了。”感受到心上浮现的属于对面的淡淡的尴尬情绪，简容道，“签了这个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利尔多斯讨好地张臂抱住了他，承诺道：“我以后真的什么都不会瞒着你了！” 简容“哼”了一声，手上却老老实实地环抱住了他，还下意识地顺了顺。 利尔多斯默默品味着心头不属于自己的另一股幸福感，眯了眯眼，餍足地低头，把脑袋埋进简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 自从那次和简容、赵启符去找了一趟黑雾之后，陈慷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俩了，连黑雾生物都很少见到了。 陈慷是有点沮丧的。 但是俩大哥都在拯救世界，他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只好隔三差五地问问他们的近况这样子。 虽然他实际上更想问的是，松提还会不会再回来。 其实他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黑雾也是一样的，但他还是抱有一丝期待。 又一次晚自习结束后走过那熟悉的漆黑的街道，陈慷下意识又看了一眼，那个地方依然空荡荡的。 他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摸了摸口袋里的坚果，垂着头继续往家走。 陈慷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垂头丧气地洗完澡，垂头丧气地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垂头丧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垂头丧气——猛然瞪大了眼睛！ 他的床上，有一团小小的漆黑的团子，正在掏他的校服口袋，床上已经散落了几包被吃得乱七八糟的塑料袋。 听到声响，黑团子抖了抖耳朵，扭过头，然后嗖地一下飞快地躲到了校服下面。 他的动作很快，但陈慷还是看清了他的脸。他眼眶含泪地撇了撇嘴，激动地道：“松提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门外传来爸妈的呵斥声，骂他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 陈慷充耳不闻，只是有点哆嗦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从床下的收纳盒里掏出几包还没开封的坚果，拆开，哄他出来。 体型变小了好大一圈的小松鼠谨慎地观察了几秒，很快就钻了出来，吭哧吭哧地吃起来。 陈慷感动得快落泪了。 第93章 这果然是他的松提！ 吃东西的姿势和挑食的样子简直一毛一样！ 他激动得不行，一个冲动就给简容打了个电话过去，叫了几声就被无情地挂断了。 他又激动地给赵启符打去。 赵启符先是对他的时间观念表达了质疑，随后对他表达了恭喜，然后让他有空联系施庭对松提进行信息登记，然后就挂了。 他们都不懂我！ 陈慷被挂了两个电话，那股兴奋劲儿才勉强下来一点，但还是一直对着那团兢兢业业进食的黑团子诡异地自言自语。 好在黑团子因为他的上贡原谅了他的冒昧，并没有对他的诡异行径做出表达不满。 “嘿嘿，嘿嘿……” 陈慷就这么一直嘿嘿笑着陷入了睡眠，床头，一个用纸盒和毛巾做成的小床里面躺了一只漆黑的小松鼠。 小松鼠漆黑的眼睛转了转，重伤之后不太好使的脑子小心地试图运转，在想自己为什么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思考了一会儿又无奈放弃，砸吧了一下嘴，抱着自己的尾巴安心地闭上了眼。 第90章 小简容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片……森林。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黑蒙蒙的雾气。 小简容颤颤巍巍地坐起身，害怕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茫然地看着周围诡异的景象。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一秒他还在后山的树上爬来爬去，试图去到挂着鸟巢的树梢上去看一眼那叽叽喳喳叫着的小鸟，下一秒他不小心踏空从树上摔了下来。 他紧张地闭上了眼，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世界都变了。 这里好像不是他刚刚爬树的地方。 小简容小小的脑瓜转了转，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自己这么一摔就这样了。 虽然周围的景色实在诡异，但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天黑了，再不回家外婆改骂他了。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的叫声，他颤颤巍巍地用手撑在地面上，站了起来。 屁股上传来阵阵钝痛，小简容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伸手揉了揉，小心翼翼地迈步探索着这片陌生的森林。 他本来就还是个脆弱的小孩子，又因为刚才的摔跤浑身疼，走一会儿歇一会儿，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走出多远。 周围还是那一套景色，几乎没有变动。 天越来越黑了，周围奇奇怪怪的叫声越来越多而且好像越来越近了。 小简容更害怕了，他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是树上安全一点，于是找了一颗看起来非常强壮且高大的树，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他是个非常熟练的爬树工，很快就爬到了树顶，找了个坚固的树杈，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从树叶中探出脑袋，向周围看去。 他本想站得高些，或许能看到家的方向。可是站起身的时候，他的眼前，灰蒙蒙的天空下，除了树还是树，就连那些树也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雾。 小简容慢慢往下爬了一点，找了个合适的树杈坐下了。 他有点哆嗦地环抱住树干，往周围看了看，感觉自己被树叶挡得非常严实了，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稍微轻了一点。 但随之而来的越发抑制不住的情绪。 小简容抿了抿唇，又抿了抿，还是没能忍住，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他不想哭的，但是他真的好害怕。 本来想着要死死忍住不发出声音的，哭着哭着，一个没留意，从嘴边泄露了一丝泣音。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小简容小声地呜呜啜泣着，小手牢牢地扒在树干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终究放心得太早了，不够谨慎。 哭声引来了一只类似老虎的生物盘旋在树下，地下的生物耸了耸鼻子，感觉上面的生物闻起来好像不是很好吃，但是又离自己这么近，不吃白不吃。 纠结了一会儿，它还是决定勉为其难地吃一下吧。 灵活地向上一跃挂在了树干上，它小心翼翼地继续向上攀爬着，终于看到了扒在树干上哭鼻子的小简容。 小简容：！ 未知生物：！ 小简容：哇哇哇这是什么哇！！！不会要被吃了吧！！！ 未知生物：怎么是个人形哇！不会要被吃了吧！！！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双方都暂时没有动弹。 直到那生物好似察觉了这人形生物的外厉内荏，咧了咧嘴，又上前了一步。 小简容进退维谷，无处可去，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是绝境。 那生物瞅准机会猛地往前一扑，简容下意识松了手，“哇”地叫了一声，从树梢上滚落下来。 虽然免去了被咬死，但是应该也免不了被摔死。小简容紧紧闭上了眼。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他落在了一个有些柔软的地方，他下意识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手下的东西。 茫然地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落在一只……巨大的鸟背上。而那只状似老虎的生物也从树上落了下来，停在了地面上。 大鸟接住他之后并未停下，二手继续猛地一个向下俯冲，然后简容再次往下看时，小简容只看到一片黑中带红的尸体。 小简容：！ 就这么死了？ 大鸟稍稍收拢了一点翅膀，稳稳地在地面上降落，走向那摊猎物，然后把背上的小简容抖落下来，道：“吃吧。” 这么说着，他尖锐的喙撕开了猎物的皮毛，露出柔软的肌肉和内脏。 场面太过刺激，小简容还没反应过来鸟好像在说话就先被吓了一大跳。 除了电视上，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哆嗦了一下，往后推了一步，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尸体，发现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又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的大鸟。 大鸟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又伸出爪子把皮扒拉得更开了一点，继续催他：“快吃啊，再不吃就该黑雾化了。” 小简容茫然地看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那显然是种语言，有着抑扬顿挫的音调。 他试图和大鸟交流：“我听不懂……” 大鸟也听不懂他嘴里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只看懂了他反复摇头的姿势。 是素食生物吗？看这脸，这么小就化形了，应该是。 大鸟看了看小简容的体型，又看了看他可怜巴巴的小脸，终于承认自己好像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于是他低下头，飞速地把地上的猎物柔软的部分吃掉了，剩下内脏。 吃完东西，他在尸体的皮毛上擦了擦爪子，又看向小简容：“我要走了。” 小简容没听懂，但看到大鸟张开了翅膀，是一个要离开的姿势。 他下意识就扁了扁嘴，伸手往前走了一步。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时，小简容的动作顿了顿，但是还是没有后退，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向大鸟。 他终于明白过来这陌生的世界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家园了。 他一个人害怕。 大鸟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看动作也下意识顿了顿：“你要跟我走？” 简容没听懂，但是试探性地又往前了一步，伸手碰了碰他的翅膀。 大鸟：“好吧。” 他低下身子，让小简容爬上他的背，回头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真奇怪。他想。他是什么生物化形的呢，怎么一点味道都闻不出来，好干净。 等身上的人不再动弹之后，大鸟展开翅膀，迎风而上。 第91章 大鸟带着小简容飞到了一个山顶，在一个山洞前停下了。 小简容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羽毛爬了下来，歪头看了看眼前比他人还高的草丛。 大鸟翅膀一拍，把草丛拨到一边，露出了漆黑的洞口。 大鸟率先走了进去，回头看他，示意他跟上。 小简容犹豫了一下。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还是迈步跟了进去，小手紧紧地抓住了大鸟的翅膀尖尖，亦步亦趋地跟在大鸟身边。 走过一段短短的廊道，眼睛也逐步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小简容慢慢可以看见周围的轮廓了，于是心下也安定了不少。 廊道之后，是一间较为开阔的房间，头顶有个透气的天窗，露出同样漆黑的夜空。 大鸟领着他在一个大石块上坐下，然后点燃了山洞里的烛火。 火光亮起。 小简容眯了眯眼，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个较为原始的山洞，所以的家具都是大块的石块或是粗壮的原木所制成。 大石床上垫了干草状的垫料，上面盖了一块动物皮毛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简单原始的衣服。 咦？衣服？ 第94章 小简容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大鸟，又看了一眼衣服，一脸茫然。 为什么会有衣服呀？ 他的眼神太过明显，大鸟走了过来，收了收翅膀，在他眼前从一只鸟大鸟变成了一个赤裸的男人。 小简容目瞪口呆。 男人自然地拿起床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说是衣服，其实也就是一条裤子和一件背心，质地看起来有点粗糙。 “你你你……”小简容被惊得说不出话。 男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小简容听不懂，只能自顾自地问：“哥哥，你会变身啊？” 男人歪了歪脑袋，听不懂但试图理解地点了点头：“嗯，我当然不是猎物。” 小简容得到了回应一般的点头，顿时兴奋起来了，叽里咕噜又问道：“哥哥你是怎么从鸟变成人的啊？你还能变回去吗？好厉害啊！” 男人想了想，道：“你想看看我的衣服吗？但是你的衣服好像比我的还要好，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材质的衣服，真难以想象它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说着，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在小简容面前蹲下。 小简容兴奋但茫然地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咕噜”声。 小简容有点难为情地捂住了肚子。 他垂下眼，眼睛转了一圈，又悄咪咪地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小声道：“我饿了。” “窝额乐。”男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若有所思：“是说你饿了的意思吗？” 他没有在卧室放置食物的习惯，这下只能出门寻找食物了。 怕这个小人饿着，利尔多斯还抓了一把黑雾递给他：“饿了你就先垫一点。” 小简容茫然又震惊地看着他，扁了扁嘴，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伤心地冒出了点泪花。 为什么让他吃泥巴！ 男人被小简容的表情吓得动作一顿，默默把黑雾往桌上一扔，“不吃算了。” 他转身离开了。 留下小简容在原地呆愣几秒，下意识跟出几步，门口却早已不见男人的踪影。山谷里传来隐隐的动物嚎叫声，他吓得不敢再往前，又扭头回去，委委屈屈地坐下掉了几滴眼泪。 等男人怀抱食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简容这副可怜巴巴泪眼汪汪的样子。 他脚步一顿，心想怎么又哭了。 这么娇气的生物，是怎么活到这么大还化成人形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对他生不出什么气，只有淡淡的无奈。 他把怀里的果子、蔬菜、坚果一股脑地放在桌上，蹲下轻声问道：“怎么又哭了？饿坏了？” 他拿起一个果子递给小简容。 小简容只愣了几秒，就接过，先是很有礼貌地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之后就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他确实是饿坏了。 一连吃了好几个果子他才停下，嘴巴和手都已经被汁水弄得脏兮兮的了。 “想洗手。” 男人带他走到房间后面的水池边上，小简容把脸和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朝男人乖巧地笑了笑，礼貌地再次道谢：“谢谢哥哥。”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男人还是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好乖的小生物。”他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简容歪头看他。 男人很有耐心地指了指自己，道：“利尔多斯。” 怕简容不理解，他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小简容很快明白过来，那串拗口的“咒语”是面前的人的名字。 于是他也眉眼弯弯地指着自己，声音清脆地自我介绍道：“简容！简容！简容！” “简容。”利尔多斯重复了一遍，发音居然算得上是标准。 “简容。”他又重复了一遍，指了指小简容。 “利尔多斯。”他指了指自己。 小简容有样学样，一会儿念自己的名字，一会儿念利尔多斯的名字，终于把利尔多斯的名字念顺溜了。 “聪明。”利尔多斯夸他，又开始教他别的单词。 小简容学得很快，在山洞里转了好几圈，边转边脆生生地念单词，像只找到新玩具的小狗。 闹腾了好一会儿，利尔多斯感觉已经到了小孩睡觉的时间了，就指着床道：“睡觉。” 小简容看了看床，摇了摇头，道：“床！” 利尔多斯笑了笑，心想也没错。于是他在床上半躺下来，闭上眼，又道：“睡觉。” 这下简容明白了，哒哒哒走到床边，爬上去也闭上眼：“睡觉。” 之前转来转去还没察觉，一旦躺下闭上眼，小简容才发现自己已经很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道：“睡觉。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应了一声，又变成了鸟身，轻轻扇了扇翅膀，吹灭了烛光，把翅膀盖在简容身上充当被子。 身边暖呼呼的，还有柔软的被子，小简容很快就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 第92章 利尔多斯把小简容带回家的第二天，就又把他弄哭了。 原因很简单。那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利尔多斯如往常一样醒了，然后按照他一贯的习惯，洗漱之后他就出门捕猎了。考虑到家里还有个素食者，利尔多斯还顺便摘了几株草回去。 回到家的时候，小简容已经醒了，正懵懵地坐在床上。 利尔多斯是一只卫生习惯很好的大鸟，从来不把猎物带回家，都是在案发现场就解决完了，还会顺便在外面的河边洗掉被血弄脏的羽毛。 于是他回到家的时候，就又是一只干干净净的大鸟了。 他把草放到小简容身边，示意他这是食物。 小简容面露犹豫，但秉着对利尔多斯的信任，还是洗了洗，扯了一大片草叶塞进嘴里，然后就被难吃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拧着眉可怜巴巴地望着利尔多斯掉了几滴眼泪。 利尔多斯心道不好，拿了一片塞进嘴里，但他没能尝出什么不对，就是一股草味。 但是对面的人又好像真的觉得很难吃，甚至都难吃到哭了。 没办法，利尔多斯只能僵硬地用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膀，决定带他出去自己找点吃的。 把小简容往背上一放，利尔多斯扑腾了一下翅膀，从山顶滑翔而下，选了一块比较安全、没有大型生物的地方降落了。 小简容慢慢从利尔多斯背上下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几步，但他好歹也是在村子里上树下水过的孩子，身后又跟着一个靠谱的同伴，他很快就信心倍增，大胆地开始探索起来，摘了不少果子和蘑菇，但没吃肉总觉得没吃饱，于是他又掏了几个鸟蛋，还试图分给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看了眼简容手里那还没他牙齿大的鸟蛋，又看了眼简容那一脸认真分享的样子，只能无奈接下，牙齿嘎嘣一下，就没了。 小简容愣了下，看了看手里的蛋，小声道：“要吃熟的呀。” 利尔多斯没听懂，小简容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焦急地手舞足蹈说了一大串，利尔多斯还是一脸懵地看着他。小简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蛋放进兜里，扭头去河里抓鱼了。 但可惜的是，一条都没抓到。 反而是利尔多斯抓到了好几条。 利尔多斯把还在活蹦乱跳的鱼往小简容那里推了推。 小简容低头，又傻眼了：这怎么吃呀？ 他又开始试图跟利尔多斯解释他需要吃熟食，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好久，终于小简容灵光一闪，指了指太阳，又指了指鱼。 然后利尔多斯歪了歪头沉思了几秒，忽然明白了，低下身子示意简容爬上来，他则用爪子把地上的鱼一抓，又展翅飞回了家。 回到家后，利尔多斯换成人型，又在附近找了几根木头，搭了个简易的架子，钻木取火。 小简容紧张兮兮地蹲在旁边，直到火星终于出现变成火苗才长舒了一口气。 利尔多斯正要把鱼架在火上，但小简容忽然伸手拦住了他：“还要把鱼鳞去掉的。” 小简容指了鱼上亮闪闪的鳞片。 利尔多斯只好洗了洗爪子，用他足以抓爆猛兽脑袋的利爪，在小简容的指导下去了鳞又去了内脏，然后才把那几条鱼架起来在火上烤。 小简容还把兜里的鸡蛋放进了火堆。 没有调料，但胜在鱼肉质本就鲜美，简容吃了一口就两眼放光，一边嗷呜嗷呜地狼吞虎咽一边邀请利尔多斯也吃。 盛情难却，利尔多斯吃了一口，确实味道还不错，心道怪不得那些黑雾生物们愿意每次都不嫌麻烦地这么吃。 对从前的他来说，这种味道的提升不足以让他改变他的饮食方式，毕竟吃熟食就意味着费时费力，还增加了风险。 但是……看着面前吃得如此开心的小人，利尔多斯在心里叹了口气，谁让他带回一只这么娇弱的小人呢？ 第95章 不过这样看来，简容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素食动物，而是某种弱小的杂食动物。 这样也好，这样他就可以考虑教他如何捕猎了，再弱小的生物也要学习如何生存，一味依附并不是长久之计。 利尔多斯这么想着，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剥好的熟鸡蛋。 小简容眼睛亮亮地看他：“吃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让他好好学习一下说话吧。 - 小半年过去，小简容的语言学习进度突飞猛进，差不多已经可以正常地交流，但捕猎进度几乎说得上是纹丝不动。 利尔多斯对此很无奈，他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弱的杂食动物。 小简容对此也很无奈，他只是一个小学生而已，利尔多斯让他直接上手丛林捕猎，这现实吗？ 但是没办法，捕猎学习还是得继续。 教学时间结束，演练时间开始。 简容选中的目标是一只落单的兔子。 他牢记着利尔多斯传授他的捕猎技巧，专注地紧盯猎物的动向，静悄悄地一步步靠近，然后在某一个位置时停下继续观察，短暂确认位置足够靠近、猎物没有发现自己时，猛然出击！ 简容猛地跳了出去，试图抓住兔子。 但兔子的反应比他想象得快多了。它后腿一蹬，就逃离了简容的捕猎范围。 甚至在发现简容似乎很弱小后，还报复性地重重蹬了他一脚。 简容生气地呲牙，继续追，但兔子跑得可比他快多了。 眼看这只兔子就要跑回洞里了，简容下意识喊了一声利尔多斯，于是利尔多斯从树上滑翔而下，在靠近地面时轻轻松松地一伸爪子。 尖锐的利爪几乎是瞬间就让这只可怜的小兔子毙命了。 演练又一次失败了。 简容和利尔多斯相对无言，只默默回到家门口，把兔子烤了吃了。 利尔多斯本以为这种情况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没想到，过了几个月，简容竟然带回了一只兔子！ 虽然个头有点小，但是确实是一只正儿八经的猎物。 简容得意洋洋地对利尔多斯解释了自己是如何从其他动物的捕猎中获得灵感，学会通过陷阱来抓到第一只猎物的。 他把自己的战利品送给了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有种淡淡的欣慰，虽然不是通过自己教给他的手段抓到猎物的，但好歹也是抓到猎物了，这样他们之后就算分开了简容也不会饿肚子了。 利尔多斯本想将这话告诉简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说出口。 他还是个孩子呢。看着简容亮晶晶的眼睛，利尔多斯心想，现在让他独立生活还是有点早了，还是再带他生活一段时间吧。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利尔多斯每年都想，明年吧，再过一年他们就该分开独立生活了，但每年他都没能把话说出口。 直到简容越长越高，然后在某一天的晚上时偷偷亲了他一口。 利尔多斯忽然顿悟了什么，装作熟睡的样子翻了个身，把简容抱进了怀里。 根本没有分开的必要。他想。我们天生就是注定要一直在一起的。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