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开局就嘎》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节 本书名称:大师兄开局就嘎 本书作者:三欺四窃 本书简介: 那年,顶级仙门围剿大师兄,将人重伤掳走,满门尽灭,从此再无青云剑仙。 作为唯一的见证者,师衔羽得知真相,沉默远走。 行万里路,赴一念恩。 她曾以为,今生再相见,便是师门重聚时。 当大师兄以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非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她的第一反应是高兴。 但她高兴早了。 好消息:大师兄死了,但没死透。 坏消息:……这个屑师兄居然想夺舍她啊救命!!! —— 第一章有点沉重 正文风格从第二章开始,整体偏沙雕 前期行文习惯和节奏可通过免费章节感受 “青云”出自滕王阁序“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轻松 群像 主角:师衔羽、青云剑仙/晏云山 一句话简介:啊?真的假的? 立意:“求仙问卜,不如自己做主;念佛诵经,不如本事在身。” 第1章 青云山【序章】 青云山,原是数十座天然形成的巍峨石峰林群,每一座石峰都高耸入云,而被围于其中的平原则自成云雾阵法。 曾经,这天然阵法之中,隐匿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小宗门。 是的,曾经。 宗主修为堪堪元婴,另有两位长老,也只是金丹修士,加上内外门弟子,人口总数不过三百余。 好在内门弟子修炼之余会外出接取仙盟派发的修炼任务或者悬赏任务来磨练自身,同时获取修炼资源。而外门弟子则负责种植灵谷灵药豢养灵兽灵宠……等劳作,用以维系宗门寻常的开支运转。 幸运的是他们的弟子中出了个先天金丹,且修行百年便化神的剑道奇才,全宗上下对其寄予厚望,宗主更是以山门为其取字,号青云剑仙。 青云剑仙化神劫时引动浩瀚无边的天地异象,使得无数剑修瞻仰膜拜。 不幸的是他们护不住这青云剑仙。 更不幸的是,以青云剑仙的一己之力也护不住他们这过于弱小的宗门。 盛京仙门,是云来海府万仙盟之下的第一宗门。 宗门内共有“三将五老”八个支脉,其中玄天阁,便是剑修世家的支脉。 在得知灵气贫瘠的偏远之地竟有人是天生金丹与剑骨,且百年化神之时,他们便几度派人邀请这化神弟子拜入玄天阁。 却在被拒之后,阁中七名化神修士倾巢而出,竟是联手轮攻青云山,令青云山全宗覆灭,才终于重伤青云剑仙,将其带走。 玄天阁的化神修士来去匆匆,却还余下一人,仅仅只是弹指间,便令青云山整个山脉都沦为废墟。 山中所有内外门弟子,除了宗主之外,全无幸免……也不对,还有个漏网之鱼。 宗主万里候,已然奄奄一息,他身侧是肢体扭曲分离,早已没了声息的师弟师妹,远处,是他们朝夕相处,如亲似友的弟子们的尸首。 万里候眼前浮现出了昔日师兄妹三人拜入青云山的场景。 他们也曾一路相携扶持,意气相投,不求名扬天下,只求偏安浮世一隅。 如今一晃过去三百年,他们三人,与这三百余名弟子,还能死生同穴……也罢。 是青云山,有此一劫。 是他这个做宗主的,不够强。 都是他无能。 万里候闭上眼。 可就在意识消散之前,他听到有人喊。 “宗主!” 他睁眼,就看到一个形貌无比狼狈的姑娘,正半跪在他面前,浑身发着抖,却还在拼尽全力将他扶起来,往他体内运转灵力。 万里候眼中闪过惊愕。 为何,在化神期修士那样毁天灭地的一击之下,竟还有生还的弟子? 这弟子服饰……是外门弟子? 这灵力,五行轮转,生生不息,为何? 万里候疑惑诸多,开口却是让这弟子快逃:“你,速逃,若叫盛京仙门的人发现还有活口,恐不会饶你。” “不用了,宗主。”师衔羽看了看北方,轻声道:“他们都走了。” 她能逃过一劫,不是有着什么秘法或是滔天的修为,仅仅是因为她早年,在家中挖了个存储粮食的地窖。 而地窖之下,恰好有一条灵脉,她之后便挖了一条地道往下延伸不知几百米,此后数年,常常下沉修炼。 因灵脉涌动对土壤进行了不知多少年的梳理,那地道反而成了外力渗透不了的地方,师衔羽因此侥幸。 万里候按住师衔羽的手,轻声道:“别浪费你的灵力了。” “宗主,你还……” 师衔羽试图继续灌输灵力。 她修为虽然不高,却也看得出,万里候虽然重伤颇多,但死期未至。 那些人,是有意留他活口,令他痛苦不堪! “……老夫也曾想过,此生短短三百年,虽然遗憾诸多,却并无必做之事,若他朝身死,必是了无牵挂。”万里候笑了笑:“可今时今日才发现,那都是假的。老夫坐镇青云山,却无端令三百余弟子尽丧于此,实在无力苟活啊。” “宗主……” 师衔羽想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万里候却开口,说:“孩子,我还不知你姓名。” 师衔羽眼角有泪,她紧紧抓住万里候的手,哽咽道∶“宗主,我是外门大弟子,师衔羽,当初是您同意弟子留在山中修炼,是您同意提拔弟子为外门大师姐……” 她这一生可以说是白捡来的。 天资平平……不,天资堪称废物的她能在仙门安稳生活三十年,主要有两个恩人。 一是救她一命的大师兄,二就是开金口允她留在青云山的宗主。 “师衔羽啊……”万里候神色恍然,笑着说:“那我知道你了,你是云山带回来的姑娘,你习得一手五行术,入门三十年,让外门弟子的灵谷产量逐年提升,让大家都宽裕了起来……子弭还让你种了几株无常草,你成功了吗?” 师衔羽点头,嗯了一声。 子弭全名须子弭,是青云山的二长老,丹修,负责青云山弟子修炼所需的丹药炼制。 无常草是二长老用来给大师兄炼丹用的。 只是如今宗门被毁,好不容易生出芽,开出花的无常草也没有幸免于难。 所幸她还留有几粒种子,可大师兄…… 万里候眼里闪过泪光,没想到青云山最后的希望,会落在一个筑基弟子身上。 他取下自己和旁边师妹师妹身上的乾坤袋,又拓印了一些脑海里的记忆在玉简里,最后用灵力送到师衔羽身前,缓缓道:“你能活下来,定有你的过人之处,今日许你自由身,日后务必好好修炼,不必报仇,但不可与玄天阁弟子有往来。若有余力,便去寻一寻你大师兄,他天赋虽高,却心魔难破,恐难久命,将来遇到他了……若是他还活着的话,你替老夫告诉他,青云山之劫,与他无关,莫要再乱了心神,叫心魔有了可趁之机。更勿执着于仇恨,我们青云山素来宗旨便是希望弟子一生安稳顺遂……” 说完,他便自断生机,彻底死去,终究是死不瞑目。 师衔羽看着原本和蔼慈祥的宗主变得浑身僵硬,她呆愣了许久,才失声痛哭起来。 这青云山,是她这流落而来的异世魂,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 她前生辗转于压得人抬不起头的工作与生活,后来又因病症不治而死,所以这辈子她的性情在青云山变得格外淡然,一不好斗,二不内卷,只 愿做着分内的事,享受安宁闲适的生活。 在青云山的生活,是她上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她很乐意一直在这个安稳和平的宗门生活下去。 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也不止一次想象过自己老死在青云山的画面。 那一定是风轻云淡的天气,跃金原遍地洒满金色的落叶,屋外灵田硕果累累,同门会给她送上鲜艳的花。 如果这个世界人死了也会有遗照,那她一定会笑得很灿烂。 但她险些忘了,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法则。 过往的平静安宁,在生死之劫面前,都只是假象。 看着眼前这满地尸体,师衔羽很难用愤怒或者憎恨去描述她此刻的心情。 她缓了许久,才起身,一言不发地安葬她所能找到的每一个青云山弟子,而后在坟冢前矗立许久,才迎着萧瑟的春风,抬脚,往盛京仙门所在的方向走去。 其实,不需宗主多言,她也是要去找大师兄的。 当初她初来乍到,就是将死之状,是大师兄给了她一线生机,将她领进青云山,让她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节 她在外门过得很逍遥。 同门偶有小摩擦,却始终和睦,遇到事总会互帮互助。 那是她前世从未有过的惬意美好。 没有大师兄,就没有她曾短暂拥有过的一切。 三十年余后—— 盛京仙门十年一次的新弟子入门选拔就要在盛京城拉开帷幕。 整个盛京城都因此变得热闹非凡,就连街边摆摊卖寻常吃食的,价格都贵了好几倍,无他,只因这盛京城啊,此刻正汇集着沧澜国所有想被盛京仙门收为弟子的修士与凡人。 有人想在这里求得机缘,也有人想借此大发横财,喧嚣昼夜不停。 月升之时,东城的寻仙客栈门口,一个骑着破烂纸鹤的客人慢悠悠地摇了过来。 客栈一个跑堂的小修士这会儿正坐在门前台阶上,叼着根草打盹儿偷懒。 听着店里那些客人喝的醉意盎然却还志得意满的高谈阔论,他嗤了一声。 旁人不清楚,他却知道,这盛京仙门十年收一次弟子,能入内门的不过百,外门不过千,记名弟虽多,却无非是如他一般,只能在这城中或是其他地方,做上级弟子的杂役或是奴仆,与凡间那些三教九流别无二致。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若是仙缘那么好求,他这生来就在盛京仙门脚下的人早就该是盛京仙门的内门弟子了,何至于如今沦落在这里做个跑堂小二。 众生从来不平等,有人生来就有剑骨金丹,有人穷尽一生,连剑骨的边角料都拥有不了。 小二吐了草,准备上值,转眼,却看到了刚跳下纸鹤的布衣姑娘。 第2章 武莫将军【正文】 姑娘摘了斗笠,朝他微微一笑。 衣着朴素,样貌……同样朴素,叫这见惯了仙门仙子的小二提不起半点遐想的兴趣。 小二想着对方那破烂的纸鹤,不需多言语,便知道这是个捞不到油水的穷丫头。 于是摆摆手就说:“客官,现在客房已经住满了。” “哟,你这是装都不装一下啊。”师衔羽收起纸鹤,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并不在意小二那懒懒的,又高高在上的态度,她抬手手递去几块细碎的灵灵晶,笑道:“本来无意叨扰,但今夜有雨且寒,我这修为浅弱,尚难以抵御,不知小哥哥可否行个方便,给我寻一间柴房即可,等雨停了我便离开,可好?” 小二掂了掂灵晶,不少,但想住一间下房却是远远不够的。 但这灵晶是在进客栈前给他的。 他完全可以把这灵晶据为己有。 这点儿灵晶,对客栈来说什么也不是,但对他来说赶得上一个月的工钱了。 小二揣起灵晶,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你怎么知道今夜有雨?盛京城已经十年没下过雨了。” 师衔羽抬头,缓缓伸出手,细细感受着空气中湿润且沉重的无形力量,笑道:“水系灵气自上而下,很是充沛。”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城里应该是有人在突破境界,而且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但小二不懂。 他能吐纳灵力,但他的资质属于修炼未半而中道劈叉的那一挂,吸入体内的灵力,他连五行都还没理出来,就会被吐出去。 他看着师衔羽,问:“你也是去盛京仙门求仙缘的?” 师衔羽垂眸,故作意味深长,道:“仙缘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我一般不求。” “那你是来……?” 师衔羽神色平静地说:“我来找一位故人。” 小二朝旁边吐了滩口水。 呸,故作高深的叼毛。 他想了想,说:“算了,你随我来吧。” 和什么过不去也不要和灵晶过不去。 小二把师衔羽领去了杂役所住的后院,然后把人带进了自己的屋子。 那屋子又窄又小,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但整体还算干净。 他指了指自己的床,对师衔羽说:“今日我值夜勤,晚间不会回来,明早你自行离开便是。” “多谢。” 小二摆摆手,说了句盛京城里最常听见的话。 “祝你仙运亨通。” 等他离开后,师衔羽就放下斗笠,开始打坐吐纳。 没过多久,窗外月色隐去,寒气渐盛。 某一时刻,灵气充盈至了顶点,猛地扩散开来,紧接着外面人声便多了起来,不断有人惊呼着筑基成功之类的话语,跟着人群便奔着灵气扩散的中心处奔去。 这场寒雨是修士突破之后所引来的灵雨,寻常凡人沐浴雨中,可免去数年疾病,若是修士,运气好的,还能洗去一身尘垢,令大道坦途。 不过突破筑基所引来的灵雨,仅能对筑基期以下的修士生效罢了。 师衔羽起身推窗,入目所见,便是寒雨倾盆。 她伸出手接住雨水,托到眼前看了看,如她所料,是极寒之雨。 突破之人,应是极阴之体。 这阴寒之力是无常草在开花期最需要的。 师衔羽取出一个玉瓶,趁着客栈角落里这无人在意的夜色,采集着灵雨中的寒气。 次日,她来到了盛京仙门选拔新弟子的升仙楼。 “看,那姑娘就是昨夜突破筑基的人,背着剑,应当是个剑修,还是极为稀有的冰灵根,想必会被收为内门弟子。” “是了,我要是有这等资质就好了……” 人群熙攘,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升仙楼门口站立着的白衣女子身上。 师衔羽听着众人的话,也抬眼去看了一眼,那姑娘闭目养神,对众人的谈话无动于衷。 师衔羽在想,要是能搞到她的剑气就好了。 她收回目光,转头朝灵根测试的弟子那边走去。 队伍排了很长很长,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才轮到她。 随着她的走近,那负责登记的外门师兄头也没抬就开始说∶“姓名,年纪说一下,然后测试灵根,三灵根及以上的不予招收,烦请自行回去。” 不出意外的结果。 师衔羽也没在意,她看了看这个不知道是今天累的还是昨夜没睡好,这会儿正满脸疲态的师兄,说∶“请问盛京仙门对新弟子有年龄限制吗?我今年好像是已经八十多岁了。” 李恒∶“……”这位朋友,你这“好像”,是几个意思? 李恒是武莫将军的亲传弟子。 按理说亲传弟子一般都是深居浅出,不出则已,一出惊人的神秘存在。 但李恒反着来的,他的行为和神秘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闯了个滔天大祸。 他修炼卡在金丹巅峰三十年了,怎么修炼闭关都没突破的苗头,恰好前段时间听说了玄天阁的少阁主季沧源修为也达到了金丹巅峰,准备冲击元婴。 这消息一传到他耳朵里,直接就炸了。 他和季沧源算是同期弟子,入门没多久,就各自被玄天阁阁主和武莫将军看中,分别收为了亲传弟子,本来就有些明里暗里的较量,谁知那玄天阁阁主大手一挥,竟直接放权,叫季沧源直接做了少阁主,就差告诉世人,等他嘎了之后,季沧源就是玄天阁的下一任阁主。 武莫将军府这边却并非将军一人独断专行。 更何况将军正值壮年,修为强得没边儿,退休之日遥遥无期,加上亲传弟子都有三个,李恒还是年纪最小,修为最差的一个,少将军这玩意儿怎么轮都轮不到他头上。 这么几次三番被玄天阁的弟子挑衅,李恒气得蛋疼,前不久路过玄天阁时,看到人家那灵药田里郁郁葱葱,气不过,直接去踩了两脚。 这两脚,好巧不巧,给那药田里最为珍贵的两株灵药踩了个稀碎,而且还没有备用的第三株。 那灵药具体什么作用李恒没搞明白,反倒差点被玄天阁的阁主直接打死。 后来是将军出手把他救了下来,之后为了平息玄天阁众怒,才小惩大诫把他送来山门处驻守三个月。 亲传弟子的脸面算是被他丢尽了。 不过他自诩不是靠脸面修炼,所以不怎么在乎旁人的看法。 近日恰好遇上招收新弟子的差事,门内弟子里几乎没人愿意来干这苦力活,推来推去,就把他这个生面孔推了出来。 李恒说完今天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八十多岁的人来参加灵根测试。 虽然每个人都有灵根,但人的灵根在过了十八岁基本就没什么发展空间了,所以仙门招收弟子的年纪都是限制在十八岁以内。 这上来就整个八十岁,是来搞笑的? 他抬头看了看师衔羽,法眼之下,此人骨龄确实八十来岁了,虽有修炼痕迹,但根骨平平无奇。 相貌瞧着虽然年轻,但……算了,修仙最忌以貌取人。 有点意思。 他没说话,只示意师衔羽把手放在灵根测试仪上。 反正人来都来了,还是走走程序吧。 那是一块漆黑的罗盘,雕刻着奇奇怪怪的繁复符文,手放上去,会立刻浮现出人的灵根资质,灵根越通透的,灵力属于相对应的颜色就会越明亮。 师衔羽的手放上去之后,就缓缓跳出了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色,色泽明亮,亮得夺目,叫后面那些排队的人都是一惊,然后疯狂大笑。 众所周知的是,四境天修士的灵根以独为尊,灵根越是单一,资质就越纯粹,古往今来的大能修士,几乎都是单一灵根。 而师衔羽这五彩斑斓的灵根,只能说废得不能再废了。 李恒∶“……” 很好,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五灵根这种天选废柴。 如果可以,他真想逮回将军府好好儿研究一下。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节 师衔羽看他神色精彩得像个快速播放的ppt,便再问∶“师兄,盛京仙门有灵根数量限制吗?” 李恒说∶“我说过,超过三灵根便可自行离去,但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五灵根。” 师衔羽自信无比∶“那我必然天赋异禀。” 李恒∶“……” 但凡你真的天赋异禀,按你这个年纪就该纵横沧澜国,叱咤万仙盟了。 他试图委婉提醒∶“你这个资质……收了你主要是有点浪费修炼资源。” 师衔羽低调谦虚∶“可能五灵根会有点混淆视线,我已是筑基后期。” 李恒∶“……” 那确实有亿点混淆视线。 八十岁的筑基不算天才,但也不能说平庸。 李恒兴趣大了一些。 他说∶“我要探查一下你的经脉。” 师衔羽伸出手。 李恒用灵力探了探师衔羽的经脉,确实是筑基期的层次。 他收回手,提笔开始记录,同时说道∶“我可以破例让你入门,但你只能是记名弟子,日后种种,只看你机缘造化。” 师衔羽说∶“无妨,不过我仰慕武莫将军许久,不知可否拜入将军府?” 盛京仙门是早年几个中小仙门和派系联盟而成的大宗门,内部管理也是各自独立,分为三将五老。 其中三将是武莫将军,青霄将军,神候将军。 而五老则是玄天,清风,闭目,慧云,法念五位长老,各自为尊。 三将五老中,以武莫将军战力最强,名声最盛。 作为武莫将军亲传弟子的李恒并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话,他笑了笑,给了师衔羽一个“算你有眼光”的眼神。 正好以后可以看看这姑娘会有什么造化。 第3章 记名弟子他在登记师衔羽名字的时…… 他在登记师衔羽名字的时候,在后面多写了一句武莫将军府,特意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他递给师衔羽一块牌子,让她拿着,去后面等。 师衔羽看了看李恒所指方向,正是那白衣女子所在之地。 过去这么一会儿,那里已经站了许多人了,想来都是要被收为仙门弟子的人选,大部分都在向白衣姑娘追问名字。 白衣姑娘并不理会。 之后,往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简直离谱。 就在师衔羽开始怀疑这些人是否真的会被收为弟子的时候,便有人出现,来带着他们传送到了盛京仙门的山门处。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那人飞至空中,打下几个法印,在紧接着众人面前就出现了一左一右两条山道。 “雨灵儿,何幻心,师衔羽,你们三人留下,其余人等,登左边山门,进行入门选拔。山道艰险,能否留在盛京仙门,就看诸位此番机缘落在何处了。” 话音落下,没被喊到名字的人,便飞快朝着左边山道跑去。 由于人数过于庞大,小小山道竟然出现了高峰拥堵的现象,若非山道有阵法排解,这不顾一切前仆后继的,怕是还要发生踩踏事故。 师衔羽看得叹为观止。 到底是什么人在乱传谣言说盛京仙门入门选拔前的要求都十分严格的啊! 就在她啧啧称奇时,那带着众人来此的人,又开口了,却是说道∶“雨灵儿,何幻心,你二人均已筑基,便登右边山道,待诸位长老与将军决策。” 雨灵儿与何幻心对视一眼,便先后登了右边山道。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师衔羽仰头问∶“前辈,那我呢?” 那人淡淡道∶“你已是武莫将军府弟子,自行前去即可。” “那,请问,武莫将军府,在何处?” 无人回应。 带他们来的那人,身形已经消失。 师衔羽∶“……” okok,菜狗不配有引路人,我懂我懂。 师衔羽耸耸肩,看着消失的左右山道,踏上了盛京仙门的登山门。 罢了,中国有句古话∶来都来了。 先找个能问出话来的人吧。 盛京仙门的前身除了是几家仙宗联盟之外,也融入了人间的前朝皇室。 在盛京仙门正式成立之后,皇室便逐步退隐,将仙门事务全权交由“将军”主持。 原本的将军只有一位,但有几位仙盟派系的长老一直试图吞并将军一脉,于是当时那一位将军便以退为进,逐步放权,倾全力培养了三位将军来与五位长老相互制衡。 其中“武莫”一系,是唯一得到了皇室的全部传承支脉,有着前朝皇室的龙气庇佑,实力不容小觑。 在武莫将军府的中心位置供奉着一座始皇宫,始皇宫殿门口矗立着一尊名为“秦”的巨大雕像,师衔羽老远老远都能看到这跟后世那几百层楼差不多高的地标建筑,便明白为什么没人给她引路了……这寻常人想在盛京仙门里找武莫将军一脉,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左深,是十年前入门,被分到将军府的记名弟子。 此时他正提着两桶水,在山道上狂奔。 满头大汗的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可脚步却不见停。 他得赶在日落前把食舍后院的七缸水填满,这样才能吃到晚饭。 而现在,太阳已经缓缓落下。 水不挑满,他就无法去到食舍,外门弟子的禁制严苛,他已经错过好几天的晚饭了,辟谷丹也已快耗空,再也耽误不得。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提着水桶刚转过山道,就与一位陌生的来人撞了个正着。 手里的两桶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桶都砸开了花,再返回去重新打水已是来不及了。 左深的天塌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失神,半天没缓过神来。 师衔羽连连冲他道歉。 其实按照行人靠右的交通规矩,水桶哥走的是左边,还跑得飞快,把她撞了,应该算他全责。 但对方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还挺惨淡。 还没等师衔羽想明白怎么回事,左深就突然起身,抓住她的衣襟,一个猛子就把她按在地上,跟着就是挥着拳头要砸下去,这么一套连招下来是半点怜香惜玉的打算都没有,嘴里还恨恨道∶“你赔我水!” 师衔羽眼疾手快侧身避过,跟着反手把人推开。 好家伙,哥们儿你这有点暴力倾向啊! 她力气不大,但却很巧妙的把左深推了出去,趁着左深怔愣的时候,她起身去捡起被磕了个洞的木桶,说∶“撞了你是挺抱歉的,要不,我现在去给你打一桶?” 左深咆哮∶“现在打一桶有什么用?已经来不及了!” 师衔羽闻言大惊,蹲下身去,目光炯炯地看地上的水∶“此水有何妙用?能长生不老还是青春永驻?” 左深∶“!” 她这故意做作的神态,令左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晚饭又没了。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 这是第几次了? 他资质不算好,也没有特别的机缘,当初被选中成为记名弟子,也无非是靠着一身不服输的气性。 然而如今入门十年了,他却还只是个练气七层的境界,拿着少得可怜的修炼资源,每一天,每一年,都在这里挑水,没少被同期入门的笑话。 眼看着同期都被升为内门或者外门弟子了,他还在记名弟子这里徘徊,想想就悲从中来。 曾经不服输的气性,这下反倒成了他背上的石头。 或许他本就不适合修炼。 也许放弃会更自在。 左深消沉下去。 于是师衔羽就看到这人头顶仿佛冒起了黑气。 说得本地化一点,这是意志被摧毁,有心魔入侵的迹象,赶上修为高的人,多半是要走火入魔的,幸好眼前弟子的修为不高,影响不大。 如果再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这哥们儿,他emo了。 被两桶水整emo的仙门弟子,未免有些脆皮了。 这抗压能力搁现代恐怕连996都熬不过去。 未经左深苦,不共左深情的师衔羽试图跟他沟通沟通,奈何几次开口都没得到回复,加上她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干脆就放弃了,起身问了最后一句∶“你知道武莫将军府记名弟子是去哪里报道吗?” 哪知左深却突然精神,问∶“你是新来的记名弟子?” 师衔羽点头∶“正是。” 按照以往的规矩,每一次新弟子入门,仙门内每个支脉都能分到百余名记名弟子。 左深被好奇转移了注意力,朝着师衔羽来的方向看了又看∶“怎么就你一个人?” 师衔羽思索片刻,道∶“我好像是走到后门了,不用筛选,直接让我过来的,剩下的人应该要等明天。” 左深一时难以理解∶“有后门走你做什么不好,来做记名弟子?” 师衔羽胡说八道∶“记名弟子好啊,自由。”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节 别的地方自不自由不知道,反正青云山……额,青云山没有记名弟子,只有外门弟子。他们外门弟子相当自由。 “……” 左深哑然,师衔羽再问∶“所以,你这急冲冲地打水又破防,究竟是要做什么?” 左深总算说了他的情况∶“记名弟子都是要干活的,我就是在给食舍打水,只有把水打够了才能吃饭。” “这好说啊,你会法术吗?”师衔羽抬手,一团云雾在她手中翻涌,隐约还能看到电闪雷鸣,她说∶“用云雨天成这种水系小法术,以你练气七层的境界,一个时辰凝聚个十缸八缸的水出来,完全不成问题。” 左深∶“……” 他有气无力地说∶“大哥,我是金系灵根,我的水系法术能用于日常清洁洗漱已经是极限了。” 师衔羽啊了一声,而后恍然。 倒是忘了,自己是五灵根来着,虽然修炼进度慢得像蜗牛,但在五行灵力的运转上面,确实能甩人家一大截。 她汗颜,而后说∶“既然无法去食舍吃饭,那也可以自己生火做饭吧?” 左深却道∶“修士只管修炼便好,凡尘俗事只会耽误,再说了,只要我成功筑基,便可辟谷,何必再多此一举。” 师衔羽∶“。” 既然如此,那哥们儿你倒是先筑基一个看看呢? 饭都吃不上了,还想着修炼呢。 饿死你都活该。 师衔羽委婉提醒∶“……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先解决了温饱,再考虑修炼的事儿吧。” 左深对此嗤之以鼻。 师衔羽∶“。” 不愧是迂腐的修仙人,在下佩服。 左深已经起身,拍拍身上的水渍,提起烂掉的空桶,认命般对师衔羽说∶“算了,我就是武莫将军府的记名弟子,我带你过去吧。” “多谢师兄。” 师衔羽说着,就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烧饼递给左深,说∶“这是我今日在盛京城买的,师兄要是不嫌弃的话……” 左深哪里有心情嫌弃,把空桶递了一只给师衔羽,他腾出手接过烧饼就啃了起来,边吃边说∶“你灵力运转熟练,想必是有些修为在身,怎会来做记名弟子?” 师衔羽思索着说∶“仙门对记名弟子的修炼境界,要求没那么高吧。” 第4章 风行纸鹤她倒是有心想试试盛京仙…… 她倒是有心想试试盛京仙门里高人一等的外门弟子内门弟子。 可这万一人家有十年之内必须结丹的kpi呢? 依着自己的灵根,注定百八十年都结不了丹,那到时岂不是要被赶出去? 左深看起来是深谙kpi不达标之苦,他忧心忡忡地说∶“记名弟子的话,二十年不筑基就会被逐出去。” 凝气一共九层,而后便是筑基。 天资中下的人,通常都是十年筑基,而他却停在凝气七层快一年了,境界还纹丝不动。 而越到后期,境界越难提升,左深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被逐出盛京仙门的那一幕了。 师衔羽听见这话却是诧异了一番。 她在青云山时,也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没个突破,但青云山没这么死的硬性要求,只要老实本分,做好自己份内的活儿,老死在青云山都可以。 她心想∶幸好自己已经筑基了,应该可以多苟几年。 没多久,左深把师衔羽带去了记名弟子报道的地方,也是武莫将军府的杂务房。 记名弟子是最下等的弟子,甚至算不上弟子,只是用于维系武莫将军府日常运转的基本劳动力,所以记名弟子整体下来也没几个真正的负责人,一般都是资历老些的外门师兄师姐负责照看新弟子,安排事务,发放修炼资源以及吃住说明等。 左深老远看到了杂务房里的人,给师衔羽介绍说∶“今天杂务房是王畅师兄上值,你死了。” 师衔羽汗颜∶“……师兄,好歹我这初来乍到的,你可以说点吉利话吗?” 动不动就死来死去的成何体统,自己是那种心理承受能力很差的人吗? 左深说∶“王畅是出了名的爱刁难人,脏活儿累活儿都是从他手里分出去的。” 世上竟会有这种恶意满满的人?师衔羽大感好奇,丝毫不惧∶“行,我去领教领教。” 左深∶“……”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杂务房,师衔羽拿着自己的身份牌就直接走了进去,对着不远处正闭目调息的王畅说道∶“记名弟子师衔羽,前来报道。” 王畅是一个看面相就不太好相与的人,浓眉大眼,自带杀气,睁眼之后这种感觉更甚了。 那眼珠子瞪的,就像以前春节时贴门上的门神挂画。 王畅看向师衔羽,亦是好奇∶“新弟子不是应当明日才入门吗?” “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选拔新弟子的师兄就让我先来了。” 说着,师衔羽把她的身份牌递了过去,后者接过来随意看了看正准备习惯性地安排一些没人愿意做的活儿,谁知他灵力刚注入身份牌,就看到了里面留下的信息。 此人居然是将军府亲传弟子李恒亲笔批进来的?! 王畅目光落在师衔羽身上看了又看。 样貌普普通通,也不是很机灵的面目……并无什么特殊。 他敲了敲桌案,若有所思问∶“你叫师衔羽?” “是。” 王畅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便取纸提笔,开始写。 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会让这人来做武莫将军府记名弟子,但本着先观望观望的想法,王畅还是给她安排了比较轻松的事务。 “拿着这些文书,去取管事房取你的修炼资源和日常所需物品,然后明日辰时去藏书楼上值。” 师衔羽接过文书一看,第一页的内容是弟子服饰,第二页是住所的钥匙及日用,第三页是各项修炼资源,这一页里,除了三本入门修炼功法和一个低阶储物袋之外,余下的每月都能领取一次,主要是一些低阶的辅助丹药,以及一块灵晶。 灵晶是灵力经过外力浓缩凝聚后的产物,其内蕴含的灵力有助于修士修炼。 十块灵晶可换一块下品灵石,一百块下品灵石能换一块中品灵石,一千块中品灵石则能换一块上品灵石,再往上的极品灵石和灵玉那就是师衔羽想都没想过的东西了。 而筑基期的修为,只有中下品灵石内蕴含的灵力能更高效的辅佐修炼,至于这一月一块的灵晶……师衔羽试图掰着指头数一数大概要多久才能攒够一块中品灵石,然后直接摇头。 这还不如在青云山种地挣得多。 她将文书翻至下一页。 文书的最后一页就是她在藏书楼的职务安排。 主要负责被弟子借阅的藏书归位,若是职务做得好,每月可额外得到一块灵晶,反之则会向左深那样,随便搞搞就是连饭都吃不起。 不过,藏书楼的职务描述着还挺轻松,适合摸鱼。 唉,等等,王畅居然给她安排了个图书馆管理员的神差事? 师衔羽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畅。 好人啊! 如果她的理解没有错的话,正常宗门的藏书楼,里面的书籍除了囊括四境天人妖魔兽等各族的历史文化发展之外,应该还有各路功法秘籍,以及炼器炼丹练符等入门到精通的各色教材案例等等等等。 而她之所以想来将军府,便是因为知晓盛京仙门只有这一座藏书楼。 她意在翻阅历书,找到三十年前大师兄被玄天阁带走的真正原因。 而本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师衔羽,万万没想到她这刚到水边就把月亮给捞起来了。 嗯,借用一句不知道哪位名人说的名言∶“凡事发生,皆有利我”,莫过于此了。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通常图书管理员都是能借职务之便免费看书的吧? 师衔羽试探着问∶“……师兄,藏书楼中的书籍,我能借阅吗?” 王畅收了笔,说∶“藏书楼没有禁制的书文图画或玉简等,都不限弟子借阅,但有些书籍修为不够或是身份不够是翻不开的。” “多谢师兄!”师衔羽十分高兴且真诚∶“师兄仙运亨通,财源广进!” 王畅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他在这武莫将军府记名弟子里,名声烂得要死,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脸上看到这么诚挚的神情。 有些意思。 王畅摆摆手,说∶“你住的地方就在藏书楼后面的闲林院。管事房在出门左转的屋子,你去吧。” “好的,师兄告辞。” 师衔羽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拿着文书,直奔管事房。 左深在外等着她,见她领完东西出来,忙上前问∶“王畅师兄给你安排了什么职务?可是挑水砍柴之类的苦活儿?” 他的语气吧,有些期待,又有些愤愤然,总之就是很复杂。 师衔羽看他这副“希望你过得好但很抱歉我更希望你过得不好”复杂的神情,便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说了我怕你心里承受不住。” 左深神情一顿∶“……什么意思?” 师衔羽说∶“我在藏书楼上值。” 左深∶“……” 心态崩了啊啊啊啊啊! 都是记名弟子,凭什么他挑了十年的水,新来的直接就去藏书楼! 眼瞅着左深眼里喷着火恨不得杀进去把王畅给撕了,师衔羽连忙按住他,劝道∶“稳住,冷静,他筑基,你凝气,你打不过的!我都说了我好像走到后门了,你要看开一点。” 左深怒气值已经要蓄满了∶“凭什么你能走到后门?!” 师衔羽摸着下巴思索道∶“可能因为我也是筑基期的修为吧。” 左深∶“!” 什么!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节 入门就是筑基期? 那可是能争取内门弟子的修为啊!! 这回左深的心态没崩了。 他直接是心死了。 世道不公,天道不公,啊啊啊啊死老天我跟你拼啦! 师衔羽安慰人是完全没有一套的,眼见着左深又要emo了,赶紧转移话题,跟他打听∶“所以,师兄,你知道藏书楼在哪里吗?” 左深有气无力地指了个方向。 师衔羽便准备过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左深说道∶“师兄日后若是错过了饭点,可来闲林院找我,我做饭的功力可远比我修为要高。” 左深∶“……”嘁,谁稀罕。 与左深辞别之后,师衔羽一路去到藏书楼。 距离不算近,可她在一条路上走了个把时辰没见到头,最后不得不掏出她那老古董风行纸鹤。 这纸鹤是她还在青云山时,大师兄所赠。 本来模样是一只红纸鹤,注入灵力便会变成寻常灵鹤一般大小的坐骑,速度算不上很快,但总归比步行好得多。 只可惜这风行纸鹤如今已经掉色严重,整体框架也是稀稀拉拉,随时都有寿终正寝的风险。 看到这纸鹤,师衔羽便不由想起还在青云山的时候。 那时候,她种植了二十亩的灵谷,每年丰收季,就要缴纳五百斤灵谷给宗门,余下的都由她自己处理。 通常她会把灵谷运去青云山外的仙人坊市售卖,或者与人换些修炼资源。 她那为了能种好地而去修炼的五行术法,就是在坊市上,一年一年打听,一点一点积攒灵石换来的。 只是她的灵谷产量年年上涨,自己卖得也越来越多,加上她又不是体修,而且青云山距离坊市的距离,来回都要两天,往来一趟比种地还累。 后来,有一次扛着灵谷去坊市时,遇到了出关的大师兄,大师兄见她好端端一个姑娘被几百斤灵谷压得直不起腰,都给整笑了,而后便一挥手,赠了她这风行纸鹤。 这纸鹤初始很是漂亮,她都舍不得用,但只要注入灵力便可作为坐骑,能载千石灵谷,确确实实省了她不少力气。 后来,这几十年风雨相伴,可……终究只是低阶灵物,不经折腾,也不知道还能再用多久,她又不会修补,唉。 第5章 藏书楼师衔羽坐着纸鹤,又贴地摇…… 师衔羽坐着纸鹤,又贴地摇摇欲坠地飞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总算看到了那一座十八层的木质塔楼。 顶上几层挂着的牌匾,刻着藏书楼三个字。 师衔羽松了口气,但她是万万没想到,这藏书楼的所在,竟然已经是将军府的内围。 越过藏书楼就是内门,出来就是外门。 看来武莫将军府并没有限制记名弟子出入内外围。 这样一来,以后打听消息就方便的多了。 师衔羽收起纸鹤。 随着她越靠近藏书楼,路上遇到的内外门弟子也多了起来。 师衔羽还被好几个人叫住,说看她脸生,问她是谁。 师衔羽一边回答一边观察旁人神色,发现大家还怪松弛呢,只是问了问她的差事之后就作罢了。 师衔羽却茫然了。 盛京仙门不是以卷出名的么? 怎么,诸位都不用修炼的? 她神色狐疑地去了闲林院。 闲林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门是篱笆围成,推门进去,分别有四栋相差无几的双层小竹楼,坐落在东南西三个方位。 其中两栋挨着的竹楼正门关闭,还有一栋门虽开着,门口前方的石凳上却坐着一名身着红底白衣的内门弟子服饰的姑娘,正闭目吐纳。 师衔羽没有打扰,她环顾四周,目光在西边那栋没有关门的竹楼上停顿片刻,然后才与那不知何时睁眼,看着她的内门师姐打招呼∶“师姐,我叫师衔羽,今日起入住此处,叨扰了。” 荀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顿片刻,才问∶“你是今天新收的……内门弟子?” 师衔羽略显卑微∶“额,惭愧,我只 是记名弟子。” 荀心诧异于她的修为竟然只是记名弟子。 闲林院原本就是杂役弟子的住处,她并未说什么,只微微颔首,说∶“我叫荀心。” 师衔羽记下了这个名字,而后指着西边的竹楼,问∶“师姐,那一间屋子,可是无人居住?” 荀心点头。 师衔羽便辞别荀心,去屋子里收整。 荀心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片刻,便收回目光,继续闭目养神。 不多时,院中另外两名弟子回来了。 马玉修看到荀心在院中,连忙加快脚步上前喊道∶“荀心师姐,你出关了?” 荀心睁眼,对二人颔首。 马玉修坐了过去,跟在他身后的宋知许也跟着落座,说道∶“荀师姐,明天新弟子入门,我们要去看看有没有比较优秀的弟子愿意来我们武莫将军府的,你可要一道?” 荀心意外∶“新弟子要明天才入门?” “对啊。” 荀心的目光落在宋知许身后的竹楼大门。 恰好竹门打开,换上了武莫将军府记名弟子服饰的师衔羽走了出来。 师衔羽看着院中多出来的两位体型稍显圆润的小胖靓仔,目光呆滞。 啊,救命啊! 这什么公司啊! 员工宿舍居然是男女混住! 殊不知宋知许和马玉修看她也是同样的满脸愕然∶“这位是……?” 荀心说∶“新来的记名弟子。” “啊?” 马玉修问师衔羽∶“新弟子不是要在今天进行测试品阶和根骨以及选拔测试之后,明日统一再安排去处吗,你怎么提前进来了?” 师衔羽简单解释了一下灵根测试时候的情形。 马玉修和宋知许∶“……” 二人面面相觑,“还能这样玩儿?” 师衔羽摊手,表示她也是第一次这样玩儿。 她简短介绍了一下自己,又问两位师兄的名字。 “我叫马玉修,他是宋知许,都是外门弟子,平时除了修炼之外,主要在食舍上值。说得直白点,我俩都是食舍的小墩子,诶,墩子你知道吧,给大师傅配菜的。” 师衔羽∶“……这个在下倒是略懂一二。” 早年的早年,她也是在饭店后厨干过暑假工的。 “嗯,食舍就是武莫将军府里所有弟子吃饭的地方,我俩负责后厨一应闲杂事宜。” 师衔羽恍然。 难怪两位师兄的气质瞧着这么圆润。 她奇道∶“外门弟子不是不用上值么?” 马玉修说∶“得搞灵石丹药啊,靠宗门发放的那点儿三瓜俩枣哪里够用,我们这修为,外出接悬赏或是历练又打不过别人,只能在府里找活儿干了。” 师衔羽∶“……好吧。” 可能这就是仙门里的勤工俭学吧。 其实大部分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及亲传弟子都已经辟谷,且修仙人主要讲究一个戒欲,口腹之欲便首当其冲,所以武莫将军府的食舍大多数时候只有记名弟子和少部分外门弟子会去,他们俩的“工作”,并不是很忙。 师衔羽想起路上遇到的左深,问∶“记名弟子错过饭点的话,是不是就不能去食舍了?” 马玉修点头∶“正常来说是如此,因为大家都是要修炼的嘛。” “难怪。” 师衔羽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偏头去看荀心,问∶“师姐,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为何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呢? 荀心摇头,说∶“你的修为,不应该是记名弟子才对。” 师衔羽摇头,语气突然就沧桑了起来∶“我的修为和年纪是成正比的。” 荀心∶“?” 马玉修和宋知许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师衔羽瞬间佝偻身体,端的是一个垂垂老矣∶“实不相瞒,老身如今已是八十高龄了,哪天不小心死了都得麻烦诸位报个喜丧。” 荀心∶“……” 马玉修和宋知许∶“……你比我俩还大三四十岁啊姐。” 师衔羽抱拳∶“惭愧!” 次日,师衔羽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之后,她就直奔藏书楼。 藏书楼的主事人是个内门长老。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节 武莫将军府内外门长老加起来一共有七位,其中两位是将军的亲传弟子。 而蹲在藏书楼的这位长老,据说头衔是护法长老,但他却从未出过藏书楼。 也不知是护了个什么法。 护法长老名叫陈无咎,光看外貌,就是一副年纪很大很大的样子,须发皆白,满脸褶子,修为应当很是高深。 他接过师衔羽的文书简单看过之后,就安排了一下她的活儿∶“一到六楼借阅的书籍归位,七楼以上,勿入。” 工作内容本就简单,再加上藏书楼的人流量不知何故有些不堪入目,以至于师衔羽的工作量有点过于清闲了。 她装模作样地适应了两天,还是没能适应,索性就直接向长老打听起了藏书楼里有关沧澜国的历史类书籍的分类所在。 这两天观察下来,她发现这藏书楼的藏书分类好像是有个阵法似的,今天还在这边的书,明天就去了那边,她都只能根据书籍对应的编号归位,根本分不清书籍所在的具体方位。 趁机钻研阵法?可别了。 那种听着就高智商的科技根本不是她这个段位该有的技能,所以还不如直接问。 陈无咎呢,面相比较冷,话也不多,递了个玉简给她之后就继续闭目打坐了。 师衔羽根据玉简里的特殊记载,总算搞明白了……藏书楼的书,是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根据天干地支的方位进行变换。 师衔羽∶“……”令人头秃。 要不要一上来就搞这种强度啊,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学生,不是文理工学霸! 好在这玉简还有个妙用,就像某种权限的钥匙,只要她拿着玉简靠近眉心,在脑海里思索想要的书籍分类,就会自动浮现出书籍当前所在的具体方位。 嗯……穿越之我在修仙界玩儿gps。 师衔羽一边吐槽,一边去找自己要的书……有关沧澜国的近年历纪。 之后,她就完全沉浸在了藏书楼,没日没夜地翻着相关的书籍,从沧澜国整体,到其内包含的大多数被记载的仙门,直到找到青云剑仙。 书上记载,青云剑仙是四境天这万年以来,唯一一个有望飞升的存在。 天生金丹,先天剑骨,百年化神……是何等天分! 然而,这位天才剑仙却出生于一个小小的宗门。 宗门因无力供养剑仙的修炼资源,而不得不将他送去盛京仙门专修剑道的玄天阁。 只可惜,天才连陨落都是飞快的。 来到玄天阁之后不久,青云剑仙就因心魔入侵而自断元神于剑阁之上,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叫无数剑修为期哀叹惋惜。 只他生前的本命剑,到如今还悬在剑阁之上,偶有剑鸣声传出,也是悲切之意。 而那把剑,一直没有人拔得出来。 即使是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少玄真君,也只能对那把剑敬而远之。 这位少玄真君,便是玄天阁阁主的亲传弟子季沧源,也是玄天阁的少阁主。 师衔羽翻完手中历书的最后一页,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她返回封面,什么鬼的《青云记》,改名青云野史还差不多,只保野不保真的那种。 跟着她就翻阅起了关于盛京仙门的所有书籍。 盛京仙门的历书光是单独一支支脉的发展史,搬出来都是厚厚一摞。 师衔羽很有耐心。 她花了很长时间一本本看完。 她不确定自己会在盛京仙门停留多久,她只知道,在找到大师兄之前,最好是能尽可能更多的得到一些关于玄天阁的信息。 盛京仙门内部支脉之间并不和睦,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看到最后,她的目光才停留在玄天阁的历书上。 第6章 悬赏任务当年,青云山就是被玄天…… 当年,青云山就是被玄天阁的阁主带人去毁了的。 历书向来是胜者编写,手里这些书的真实性并不可知,但这是师衔羽目前为止,唯一的了解渠道。 大师兄是否还活着这种事她没想过。 她只知道,他是在某一天突然拔不出他的剑了。 因为心魔已经难以压制,而他的剑,似乎又与心魔息 息相关。 但他曾说过,他的剑是他以自身剑骨温养百年而成,无论它能否出鞘,都是人在剑在。 人若不在,剑必毀。 剑还在,大师兄必然还活着。 师衔羽在藏书楼这一待就是三个月。 再回闲林院时,正好遇到荀心外出,她打个招呼就准备回去大睡一觉,却被荀心喊住。 她问∶“师妹,未来几天可有时间?” 师衔羽本着为了能和邻居友好相处的前提,她便有问必答∶“倒是攒了几天的假,怎么了?” 荀心说∶“我要出门一趟,你可要一起?” 师衔羽∶……? 不是?加起来也才见了两面说话不超过五句的我们,什么时候熟到这种地步了? 她委婉拒绝∶“师姐,我的修为与你同行恐怕不合适……” “筑基期绰绰有余了。”荀心说∶“我此前曾去清风谷求一灵药,清风谷的师兄要我以明火妖兽的元丹换取,我观师妹周身水系灵力丰盈,正好克制明火妖兽。” “……”明火妖兽,妖兽,那一听就是境界比她高,她完全打不过的存在。 师衔羽试图挣扎一下∶“可以不去吗?” 荀心想了想,拿出一块灵石,说∶“一块下品灵石,我请你与我同去。” 师衔羽目光在灵石上停顿片刻,而后语气平静地开口∶“十块。” “……” 荀心顿住,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才点头,直接拿了十块下品灵石给她。 师衔羽立刻换上对待亲姐妹的态度,原本困兮兮的疲态一扫而空,她跟在荀心身后,问∶“不知师姐什么修为,还有,你们内门弟子的修炼资源是不是很富裕?” 整整十块下品灵石诶,说给就给,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的人,必须打好关系! 荀心只回答了后面的问题∶“还算可以,但主要的资源还是靠接仙盟悬赏或者任务。” 师衔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四境天共有四大领域,分别是云来海府,归川京,无妄御都和西神墓。 云来海府是灵气最为浓郁的,也是修士与凡人所在,府内一共划分了三洲十二国,地处广袤无垠,盛京仙门所在的沧澜国便是其中一角。 沧澜国是凡人的国度,却不仅仅只是凡人国度。 在沧澜国之上有盛京仙门,而在盛京仙门之上,则还有万仙盟。 云来海府的宗门林立,小宗门不计其数,而大宗门早在千年前对抗魔族时便为了凝聚力量而组织联盟,除了万仙盟之外,还有逍遥盟,红袖盟等,一共是三盟十会 万仙盟算是比较大的联盟,派发悬赏任务时,给的奖励都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仙门内几乎很少看到实力强横的内门弟子……嗯,没错,大部分弟子都在外面搞修炼资源,而且这资源一般是宗门和弟子各一份,所以宗门十分愿意弟子们外出打工啊不是,本地人的专业术语叫历练。 荀心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突然问她∶“你有几天假?不若也去接个任务试试。” 盛京仙门对记名弟子还是比较人道的,知晓他们因为杂务原因会影响修炼,便每个月会给他们安排一些假期,具体时间则是根据各自手中的事务来定。 师衔羽这个属于上班闲得发慌,可以借工作之余摸鱼的类型,所以每月的假期反而会少一些,只给了三天假期。 她攒了这么三个月没出门,倒是有个九天假。 她想了想,觉得试炼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在青云山时,只修炼了五行术,虽然五行术能延伸许多法术出来,她这些年也一直在修炼突破,但实战运用的机会还是太少了。 想到此,师衔羽便点了点头,说∶“九天,够了吗?” 荀心道∶“绰绰有余!” 师衔羽立刻道∶“那我去和藏书楼的长老说一声。” 唉,在她曾为牛马的岁月里,始终有个认知∶自由休假请假都是要和领导申请的。 这玩意牛马精神已经刻进dna了。 荀心等她从藏书楼回来之后,就带着人去了盛京仙门的山门脚下。 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玉石屏风,在不远处,摆放着十几个灵石一样的柱子,上面居然还有各色悬赏任务的完成影像。 简直就是后世的led播放大屏。 不过,这里应该还有一个巨型聚灵阵,因为一踏进这片区域,师衔羽周身的灵力就跟突然撞上了国庆出游高峰似的,是难以形容的拥挤。 五灵根玩家第一次在灵力这一块感受到拥挤,也是长见识了……师衔羽不动声色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人注意之后,就仗着自己五条灵根,索性敞开了吸,誓要将白嫖精神,贯彻古今。 荀心在一旁,教她领取悬赏任务∶“在你的身份牌里注入灵力,放在那石柱前,便可连接屏风。” 荀心带着她去连接悬赏任务,继续道∶“悬赏台需要连接身份牌,然后通过神识选择自己的任务,不过,等你修为突破金丹之后,只要在万仙盟辖内,便可通过神识直接在身份牌中选择悬赏任务,不用每次都到这里来。” 师衔羽了然。 修为低的还得线下接任务,修为上去了就能远程云端接任务。 嗯,真不戳啊针不戳。 修仙高科技,真是既发达,又落后。 她连接身份牌,之后就看到了万仙盟悬赏令的标志。 神识穿过标志,就看到了盛京仙门,云华门,天剑宗,百花谷等十余个以地图分布式的大小宗门排列图。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节 师衔羽过去从青云山走到盛京仙门,用了三十多年,没想到这万仙盟囊括的地域,竟还如此辽阔。 不知道整个云来海府……或者整个四境天究竟有多么庞大。 如果只靠双脚,可能得走个几十个轮回吧。 荀心的话适时在耳边响起,她说∶“我要去的地方是火焚谷,在沧澜国边境的火山林,你可领附近的任务。” 师衔羽点开盛京仙门的图域,然后在一条条眼花缭乱的悬赏任务关键词中,看到了火焚谷。 本着试试的态度,她接了个火焚谷附近的任务。 那是一个凡人村,因最近出现了蛇妖,专门掳走少女,以女子精元修炼。 因并未造成人命损失,所以万仙盟将此归类为最普通的任务,完成的奖励是十块下品灵石。 嗯,和打劫师姐一个价。 师衔羽把这个任务给荀心看了。 荀心点点头,然后便问她∶“你可会御剑飞行?” 师衔羽摇头。 御剑飞行是修士将体内灵力在丹田内成功凝聚出识海之后,才能修炼的法术,而这是筑基的必要前提。 师衔羽离开青云山时,还没有筑基。 之后虽然自己摸索着稀里糊涂地筑了基,但她并无修炼功法,长老宗主几人的储物袋中,倒是有些功法,却都是相对更高一层的,她不敢贸然去学,万一不小心把自己整嘎了就得不偿失了。 荀心没说什么,只对她说了句“站好”,之后就拉着她胳膊,另一手竖在胸前,口中无声念着法术,结印。 而后二人身形便离开了地面,一柄冰蓝色的大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脚下,带着二人往前飞去,转眼已经在青天之上,入目所见,皆是云海翻涌。 这种辽阔无垠的景色,师衔羽在很久以前是见过一次的。 那是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她是连人带魂的穿越,从天而降,落地就摔了个稀碎。 嗯,物理意义上的稀碎。 重伤濒死也就罢了,偏偏四周荒芜辽阔,没有任何人际。 就在她意识陷入混沌的时候,青云山的大师兄历练归来,恰好路过此地,察觉到微弱的生机气息,便顺手将她救了。 而后,大师兄带着她御剑飞天,穿梭云海,目之所及尽是辽阔山海。 最后,他指着遥遥的青云山巅,对她说:“若无归去之法,此后,你可在此安家。” 那时的场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而眼前这此情此景,令忆起往事的师衔羽身体不由自主晃了几晃。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大师兄现在如何了。 关于他的消息,又该向谁打听……她不敢轻举妄动,玄天阁在历书里的形象并不是那么正面,她很担心自己如果表露太多,会引 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师兄如果知道自己也来了盛京仙门,会不会恨自己呢? 毕竟,是盛京仙门的玄天阁,毁了他们的青云山。 自己如今,算什么呢? 投敌?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 师衔羽心思悠远。 荀心则在她稳住身形之后,才松开手,见她神色恍惚,以为她在想御剑的事情,便道∶“藏书楼第三层,是筑基期修士所善用大部分的功法,都是低阶法术,你在藏书楼上值,若是得闲,可多翻阅一二。部分功法有禁制,需要你去找负责外门的许长寿长老获得准许,许长老比较好说话,一般都会同意。” 师衔羽在脑子里记了记,又问∶“许长老在哪里?” “武库。” “啊?那是什么地方?” “藏书楼往东三十里,有一座府邸,那里就是武库,也就是灵器领用的地方。” 第7章 明火妖兽荀心看着像是沉默寡言的…… 荀心看着像是沉默寡言的高冷小姐姐,没想到一开口竟然侃侃而谈,她一边回想一边跟师衔羽说∶“我没记错的话,记名弟子入门三年之后就可以去武库领一柄飞剑,不过你是筑基期修为,用寻常飞剑反而要被拖后腿。之后你可多接悬赏,攒够十个悬赏点,可以去领一柄下品灵剑。” “唔……”师衔羽拿出身份玉牌,神识探入其中,看到了自己的悬赏任务,但是并没有悬赏点之类的标志。 她问∶“悬赏点是在哪里看?” “你这个任务没有悬赏点。”荀心说∶“悬赏点的任务对象,一般都是有额外品级的,分下中上极四个品级,你之后多看看就知道了。” 师衔羽的任务,只是说低阶蛇妖,对凡人有威胁,所以并没有划分品级。 她若有所思道∶“那看来之后还得上点儿强度才行。” “慢慢来。”荀心说∶“对了,我看到你周身灵力并不纯粹,但是运转却十分规律,你应该不是单灵根或者双灵根修士吧?” 师衔羽叹了口气,用咸鱼摆尾的语气说∶“惭愧,我是杂灵根,杂得能开出彩虹花来的那种。” 荀心∶“……” 她似乎是笑了一声。 师衔羽低头去看时,她已经恢复成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了,说∶“杂灵根修炼,要比单灵根慢很多,你修炼到筑基,应当很不容易。” “也还好了。” 师衔羽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初到青云山时,长老给她测灵根,发现是五灵根的时候,几个长老都给整笑了。 大师兄那时还打趣,说万年难得一遇的吉祥物给他们遇到了。 她问大师兄:“灵根,很重要吗?” 大师兄说:“端看你想有个什么样的活法,如果你要修仙长生,以你的资质恐怕会有点难,但如果你只求朝花夕拾,红尘人间,只需辅以吐纳之法,便足可百岁无恙。” 师衔羽对长生不老完全没有兴趣,所以那之后,对于灵根便不怎么在意。 她对这个世界热衷的修炼从不上心,每天只是守着她的二十亩灵田,寻思着能否有个好收成。 后来,是为了提升灵田的产量,她才去寻的五行术,也是因为五行术的境界需要修为去提升,她才不得不专心修炼一阵。 再后来的筑基……再往后的修为,她再不能向从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因为灵田已毀,而她也有了比灵田更重要的事情。 想到此,虽然不抱希望,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师姐,藏书楼有五行灵根的修炼心法吗?” “没有,也许整个云来海府都不会有。”荀心说∶“古往今来,四境天都没有人修过五灵根,即便是有人是五灵俱全,最终所选择的也只是单一灵根或者双灵根去修炼,毕竟五行全修,前期所需要的资源和时间都是普通修士的好几十倍,寻常修士是练不成的。” “那这就难搞了。”师衔羽哭丧着脸∶“我现在就感觉好像是必须要每个灵根都提升到相同的境界之后,才能晋升下一层次。” 而她现在,只有水系灵力是达到了大圆满。 荀心笑道∶“修炼这种事,急不得,也没有捷径。” 师衔羽感叹道∶“道理都懂,但偶尔还是会羡慕那些修炼速度很快的人。” 荀心却说∶“没有人的路是一帆风顺的。” 师衔羽想到了大师兄,不由自主道∶“也不是吧,有的人就能坐火箭哦,我……青云剑仙,你听说过没,他可厉害了。” 话音落下,却听得一声嘲弄,荀心似笑非笑地说∶“厉害又如何,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师衔羽没来得及去追究她语气里的嘲弄,只问∶“你知道他?” “四境天谁不知道他。”荀心嗤笑道∶“百年化神的天才,这世间谁不羡慕?可这位孤绝高傲的青云剑仙,不还是因为修炼速度太快而横生心魔……” 师衔羽∶“……”怎么这么不爽呢! 她喊住荀心,打断她之后的话∶“荀心师姐,青云剑仙乃我今生修行的意义所在。你若是再这样说下去,我想,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荀心∶“……” 她微微侧头,抬眼去看她。 师衔羽的样貌算不得出色,独那双眸子,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却能抓着自己在意的东西,追究个透彻明白。 而她此刻的神色,也并不如她平时所展现出来的那般平和淡然。 有点冷漠。 荀心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语气与先前大不相同,淡淡道∶“你或许不知,但我曾亲眼所见,盛京仙门大多数人都亲眼见到,青云剑仙因心魔作祟,于剑阁之巅自刎谢罪,身首异处,跌入……无尽剑池。” 话音落下,师衔羽的心好似陡然空了一瞬。 她下意识想∶不可能。 他的剑,应该还在剑阁之上! 她轻声问∶“你说他自刎谢罪?他何罪之有?谁给他定的罪?” 荀心摇摇头,并不回答。 师衔羽语气逐渐坚定说∶“他不该死,也不会死。”我总会找到他的。 “是么。” “是的。” “那我劝你,这样的心思,最好别说出去。”荀心说∶“玄天阁会追究每一个和青云剑仙有关系的人。” “……” 师衔羽心神忽的一顿。 她微微低头,看向荀心。 有点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醒?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节 玄天阁…… 玄天阁当年强行带走大师兄,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有心想问更多,但却深知在这样的事情之上,她最好不要轻信旁人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荀心御剑全速而行,来到火焚谷时,也已经是三个时辰以后了。 火焚谷,在师衔羽看来,就是一个火山群,而且还是活火山,因为有几座比较大的火山口还在不断的喷涌岩浆。 咱就是说,这火山是不是稍微活得有点过头了? 从上往下远远看去时,师衔羽挺想架一口锅上去,烫点儿毛肚什么的。 唔,有点想吃火锅了。 荀心带着她停在火焚谷中,落地的一瞬间,师衔羽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炙热,以她的肉身强度,根本扛不住这样的炙热,但她周身原本杂乱的灵力却在这样的环境下,自主涌动,变成了纯粹的水系灵力,隔绝出了一个不算大的无形结界。 她在想,自己或许应该再去研究一下风雷冰之类的异灵根解锁渠道,方便环境转变之后的应急措施。 此处遍地焦黑,没有任何能称之为活着的植物,师衔羽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异常,便转身回去看神色专注的荀心,问∶“明火妖兽,是何模样?” 她并未见过,或者说听都没听过这玩意。 只听名字,像个火系妖兽,就是不知道品级如何。 却在她话音落下之际,从身后,传来了巨大的震荡波动,一时地动山摇,山体破裂的声音沉沉压入心底。 师衔羽努力稳住身形,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而她对面的荀心,此时正望着前方,缓缓开口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你回个头,就能看到了。” 师衔羽哭丧着脸回头,跟着就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在二人身前,漆黑的火山焦土从下至上的皲裂开来,而在地面崩裂 的中心,是一条巨大的,像是俯瞰的江河一般庞大的红色巨蟒,正从山体中冲了出来,龇着两颗擎天柱一样的巨牙就朝她们吐出一道无比炽热的气息。 要命。 那体型大得,令师衔羽大脑短暂失去了形容的能力,随着妖兽身体一起涌出来的,还有源源不断的岩浆。 好在荀心及时带着她后撤,跟着开口,将她惊愕的心神扯了回来∶“火焚谷是明火妖兽的老巢,它们的元丹常年存放于火山熔岩淬炼,元丹与元丹之间互有牵引,凡元丹感应范围内有外物闯入,都会引起明火妖兽的注意。” 这还是师衔羽头一遭面对此等巨兽,此刻她有种自己突然化身蚂蚁在仰望大象的错觉,一瞬间唤醒了她潜藏在脑海深处的巨物恐惧症,她深吸口气,问∶“你觉得你能干掉这玩意……们吗?” 师衔羽话未说完,目之所及的一头妖兽,就多出了两个头来。 三头明火妖兽! 师衔羽∶“……” 她心想∶今天这趟远门出得值啊,长大见识了。 “勉强。” 荀心伸手,一柄黑剑陡然出现。 她握紧剑柄,对师衔羽道∶“明火妖兽的弱点是双眼,碰水即瞎,我先制住它的主脑,破开它头部结界,我要你在我制住它的时候,引水刺瞎它的双眼,能行否?” 还以为会得到一个否定或者犹豫的回答,但师衔羽却说∶“只是如此的话,问题不大。” 荀心意外回头,看她一眼,笑了声∶“可别逞强。” 师衔羽却自信道∶“玩儿水而已啊,拜托,这可是我最在行的,只不过需要一小点时间而已。” “如此,甚好。” 师衔羽看了看远处而来的明火妖兽,不再言语,席地而坐,抬起双手便开始结印施法。 她自身丹田的灵力并不充沛,而这火焚谷周遭全是火元素灵力,想施展水系法术按理来说会很困难,但她这五行灵根的好处就是五行灵力的转换不需要外力或者额外介质。 师衔羽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转换介质。 第8章 明火妖兽身处前方的荀心很快就发…… 身处前方的荀心很快就发现四周的火系灵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师衔羽的身体急涌而去,再自她眉心凝出,飞往上空,凝成水元素无比浓郁的黑云。 荀心见状,心中微震,却没再继续停留,而是握着剑,直接朝着明火妖兽而去。 明火妖兽的身体尤其庞大,越靠近越是炽热,但这些对荀心而言,都不值一提。 若论境界,这明火妖兽或许与她不相上下,但论实力却不一定。 更何况,荀心虽然用剑,但她最强的却是从不外显的元神之力。 能让她严阵以待的,只有明火妖兽那坚硬的外壳和结界。 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运转灵力,注入掌中黑剑,在靠近明火妖兽的瞬间,那柄漆黑的剑,陡然变得庞大无比。 剑气阴寒,逼得明火妖兽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但却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剑身收回之后,那妖兽外壳竟只留下了轻微的剑痕。 师衔羽只听到了巨大的金属抨击声,便明白,这明火妖兽的外壳,绝非寻常之物。 也是,经过火山岩浆这么长年累月锻造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脆皮。 不过荀心也不是吃素的,她一剑挥出,没得到反馈,便立刻后撤,同时抬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跟着便再次挥舞大剑朝明火妖兽冲去。 黑剑每和明火妖兽的外壳碰撞一次,荀心便会结印一次,在九次之后,她忽将剑插在地上,身体飞快后退三丈,跟着大喝一声∶“玄冥之泽,听我号令,出!” 话音落下,黑剑陡然消失,化作一团黑色烟雾,烟雾又凝成黑龙的身形,飞于空中,狂啸一声便朝着先前黑剑撞上的外壳,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咬了下去! 黑龙穿过的明火妖兽身上没有留下可见的伤口,但那通红的外壳,却变得漆黑,其上竟然还有阵阵黑色的冰寒之气在缓缓涌动。 但更严重的,还是明火妖兽的元神。 玄冥剑气,只斩元神! 紧接着,不等明火妖兽反击,黑龙又再一次凝出身形,朝着另一处剑痕撕咬过去。 明火妖兽的三只头,转眼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它欲愤而反击,可那黑龙却好似没有实体一般,妖兽几次张开血盆大口去撕咬追逐,最后都扑了个空。 但妖兽也不是笨的,黑龙抓不到,它便朝控制黑龙的荀心而来。 那硕大的身躯头颅,凝聚着纯粹的火元素能量,直接就朝着荀心所在的地方汇聚起来。 那气息之恐怖,只瞥一眼便知道,若是不小心碰到一丝一毫,都能将人烧成灰烬! 荀心却并不后退,头反而抬手一挥,远处的黑龙消失,再次化作黑剑出现在她手中,下一刻,荀心身形便随着黑剑一起消失,再出现时,已然扛着那不知何时变大的黑剑,对着明火妖兽的头颅正中就是全力一劈,将那头颅直接砸得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那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时,师衔羽都不由自主抖了三抖。 根据力量相互的原理推断,如此磅礴的力道,高低得是个脑震荡……好吧,险些忘了这个世界不归牛顿管。 荀心还漂浮在半空,除了发丝衣摆在随风而动之外,她人是未移分毫。 师衔羽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大佬。 佩服归佩服,但此刻的机会却不能浪费掉。 师衔羽立刻运转五行术的水系法术云雨天成,令黑云翻涌,其间雷光阵阵。 五行法术中她用得最多的就是云雨天成,也是境界最深的水系法术,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只要灵力足够充沛,她只需心念一转,瓢泼大雨便能如期而至。 荀心只是让她引水伤眼,她便将这落于半空的雨水凝为雨剑,再以引力之术牵引,旋即贯穿了明火妖兽的双眼。 而她的剑,可以说是神形兼无。 但好在还算实用,一击到位,没有出现荀心所想的意外情况。 双眼被水重伤,明火妖兽嘶吼一声,开始无章法的拍打。 乌云之下,雨水倾洒,落在地面被炙热的温度蒸发,令周遭变得更加闷热,水汽逐渐弥漫了明火妖兽的身体,由外向内地浸透外壳……通红的外壳在水汽的笼罩之下,失去了原本的躁动,变成了漆黑的模样。 荀心在水汽散开的时候就立刻后退出了雨水范围。 她抬眼,就看到一小簇彩虹∶“……” 差不多了。 荀心不再犹豫,提剑再上,直接全力劈向明火妖兽的头颅。 这头明火妖兽的元丹藏于它身后的火山之中。 普遍妖兽离体修炼的元丹,都会在本体受到致命伤的时候自动归位,借此增长实力,明火妖兽也不例外。 但荀心并没有给妖兽这个机会,半路边将元丹劫了,以强大的神识,直接抹去了明火妖兽的牵引。 失去元丹,明火妖兽经此一遭,必死无疑。 师衔羽见她得手,便挥挥手,散去了周身涌动的灵力。 远处雨水仍在倾洒,使得空气潮湿又闷热。 她走到荀心身前,看了看那头垂死挣扎的巨兽,心里突然有个想法。 她筑基期的灵力,只有水系到了大圆满,火系还差很大一截,要是能在这里修炼火系灵力,那必然事半功倍啊。 她展开手,看着凝聚其间,十分活跃的火系灵力,问荀心∶“这里的明火妖兽,很多吗?” 荀心看了看她手中的纯粹火元素灵力,便猜到了她的想法。 很少有人能直接在体外凝聚纯粹的五行灵力…… 她收回目光,说∶“这是兽王。火焚谷有几座火山便有几个兽王,但是明火妖兽并不是群出之物,只有妖王陨落其她的妖兽才有机会晋升。” “原来如此。”师衔羽若有所思。 荀心突然说∶“火焚谷还有八座火山。” “嗯?” “明火妖兽的元丹,就是最纯粹的火元素灵力。”荀心拿出手里的元丹,说∶“我只需要一颗。” “……”师衔羽在心中盘算以后找机会再来此地修炼的想法一顿,她看着荀心,问∶“师姐何意?” 荀心握紧了剑,说∶“我方才并未出全力,我想,你应该也没有。” 她的灵力浓度远超同级修士,只是没有相应的功法辅佐训 练,否则,这明火妖兽,她一人也可以轻松拿下。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节 她问∶“你要试试吗?” 试试? 怎么试? 那自然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 但师衔羽犹豫了。 不可否认,她是个谨慎的人。 而谨慎的人,注定会错过一些机缘, 荀心并不意外她的犹豫,只淡淡道∶“师妹,任何机缘都是险中求胜,这是修士都应该走的路,想进步的人就必须拼尽全力,否则到死一生,都在原地踏步。还是说,你真的只是想做个记名弟子,一辈子缩在藏书楼里?” 话落,师衔羽便明白了。 她想找的人还生死未知,为此,她必须提升自己。 留给她谨慎的时间不多。 “师姐倒也不必这样激我,我自有需要往前走才能做到的事。”她扭扭脖子,捏捏手指,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说∶“既然如此,那就试试。” 荀心看她装模作样却没动,笑了声∶“不过……” “嗯?” 荀心笑道∶“我不白帮你。” “当然,师姐请讲。” “之后我再有需要你的时候……” “但凡用得上的地方,师姐尽管开口。” “走。” 默契十足地敲定好了长期“合作”,荀心便带着师衔羽直飞往下一处明火妖兽所在之地。 她们在火焚谷待了六天,师衔羽一共拿到了七颗元丹。 这火焚谷还剩下最后一头明火兽王,只是连续鏖战,二人灵力体力皆消耗一空,若是想拿下最后一头妖兽,还得恢复一番才行。 师衔羽还好,属于远程施法,而且她会转换灵力元素,专心吐纳的话,半日就能完全恢复。 但荀心却不行。 大部分近身战斗都是荀心在掌握,加上她的玄冥剑对肉身及元神的消耗都远远大于灵力。 然而灵力尚且可以用丹药恢复,肉身和元神的力量却很难。 荀心看了看远处最后一座火山,说∶“没有时间了,还有你的悬赏任务。” 师衔羽还惦记着最后一座火山,忍不住问∶“仙盟的悬赏任务,接了就必须做?” “倒也不是,但如果主动放弃三次之后,便再也接不到万仙盟的任务,只能去接其他仙盟的任务,不过每个仙盟都只会在各自的境内派发,除非你以后不打算在万仙盟久留。”荀心建议她先以悬赏为重∶“仙盟的悬赏任务,越往后,越对修行有利,你如今的境界正是最需要资源的时候,若是错过,很不值当。” “懂了,不按时完成就会上黑名单。”师衔羽吐纳片刻,便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或许该去找个体修的功法练一练,提一提身体素质。 这几天下来,因为灵力运转极为频繁,把人整得怪累的。 她一边盘算,一边问∶“那宗门那边呢,不能旷工吗?” 荀心问∶“旷工……为何物?” “藏书楼,就我上班……我上值的地方,不能请个假,多在外面待几天吗?” “这种事需要提前跟长老沟通,如果不提前说,且没有合理的原因……”荀心说∶“又或者说你想体验一下入门三个月就被逐出去的话,可以一试。” 师衔羽∶“……” 好家伙。 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不能”这两个字说了会触犯天条吗。 第9章 蛇妖她有点不理解∶“盛京仙门挺…… 她有点不理解∶“盛京仙门挺大的啊,管理有这么严格吗?” 荀心摇摇头,道∶“只是针对记名弟子而已,记名弟子在仙门里的分布本就松散,如果不在原则上进行强制约束,那岂不是让人觉得盛京仙门是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那倒也是。” 荀心服下恢复灵力的丹药后,便召唤灵剑,带着师衔羽往她悬赏任务的所在地而去。 两地间隔不远,不到半个时辰,荀心就停在了一处山巅,指着山脚下的村庄,说道∶“这里的蛇妖修为远不及明火妖兽,我就不出手了。” 说着,荀心递了一把剑给她∶“这是我入门时所用的灵剑,虽品阶不高,但胜在轻便锋利,低阶妖兽亦见血封喉。同门一场,便赠予你了,也让我看看你的剑法如何。” 师衔羽∶“……” 惭愧了啊。 她就没练过剑。 她接过剑,郑重其事地说∶“师姐,我的建议是为了你的视觉及心理健康,最好还是不要看我的剑法。” “?” 师衔羽没说话,转身下山去了。 早在很多年前,青云山的二长老便曾外出数年,寻找无常草。 虽然成功寻到了无常草的种子,可是无常草对种植环境的灵力要求格外复杂,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最后是大师兄提起了她的五行灵根,或许可以一试。 再后来,二长老就带着大师兄去了她的院子。 那会儿时值正午,她正在院中吃饭。 因为平时早出晚归照顾灵田的缘故,体力消耗还挺大的,所以她虽然是一个人,可也煮了一大锅的饭,外加好几道菜,主打一个绝不亏待自己……总之,她的饭量惊人。 就在她吃得津津有味时,二长老和大师兄就出现了,那一大桌饭菜,令二人瞠目结舌,而她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邀请二人入座就餐。 二长老辟谷数百年,对凡俗的口腹之欲自是格外抗拒,只把无常草的种子交给她之后就走了。 大师兄却不知何故,应了她的客气之邀,坐下来吃了一顿饭。 饭后,他说∶“我不白吃你这顿饭,正好今日得闲,我便指导一下你的剑法吧。” 然后很是大方的递来了本命剑。 天菩萨哎,是个人都知道剑仙的本命剑是何其珍贵! 从未拿过剑的师衔羽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是玷污,没想到还有机会拿在手里…… 嗯,可怜的大师兄,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那么造孽的剑法。 在她耍锄头铁锹镰刀一样的剑法后,指导也不提了,就连以往在提及剑时便严阵以待的冷峻表情也崩得一塌糊涂,而后二话没说,拿着剑,头也没回就走了。 过后。 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再次寻到师衔羽,在她识海里留下了三道剑意,做保命用。 说是还她的“一饭之恩”。 那顿饭怎么就成了恩,师衔羽至今也没想明白。 只是识海里三道剑意一直安安稳稳。 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需要动用这三道剑意的境地。 荀心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她脚底生风,一路疾驰就去了山脚,心中不由大动。 最近这几天,她的提升很大。 最初还需要她带着御剑,可现在,已经能独自御风而行了,虽然无法飞得很高,速度也很慢,但总归是比奔跑来得快。 荀心不由感叹。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杂灵根的存在即废物。 在这个优劣分明的修仙界里,修士只以单灵根为最佳,双灵根其次。 而三条灵根的人,穷其一生也只能做个凡人,再怎么努力也求不到长生,更不用提四灵根,五灵根…… 师衔羽是怎么做到修炼到这个境界,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呢? 荀心想,若是换了自己,需要花费数十年才能筑基的话,恐怕会在一开始就放弃修炼这条路。 将军府内,李恒离开外门也已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招收新弟子的时候,这哥们儿自从把师衔羽这个小废柴放进去之后,就跟突然找到了乐子似的,又放了不少资质完全不达标的人进宗门。 虽然在之后的仙缘测试环节会刷掉一大批人,但留下来的弟子整体却还是要比之往届的弟子多出一倍还不止。 能熬过异常艰苦苛刻的仙缘测试,可以想见,其实大部分凡人都是有毅力的。 虽然这些新入门的人大多都安排在了负责杂役的记名弟子行列,但也是要资源去养着的,这无疑是一笔多余的支出。 因此,盛京仙门负责管理修炼资源的长老在统计完新弟子发放的物资以及之后每月需要拨出去的物资之后,察觉不对,之后便是一通调查,跟着就锁定了李恒。 盛京仙门的三将五老中,亲传弟子不到二十余人,个个都可能是未来的三将五老,不好得罪。 于是这位长老还是去联系了武莫将军,希望他能给个说法,不然不好交代。 武莫将军也是头痛。 他能给什么说法? 是玄天阁非要他惩罚李恒的。 李恒天生就一肚子坏水,去哪儿都喜欢搞骚操作,他才懒得管。 武莫将军转头就称自己修炼到了紧要关头,然后直接闭关。 这位长老无法,只能找到李恒,希望他能为此担责。 李恒不可置信∶“不是吧长老,我们偌大的盛京仙门,稀缺资源贵重资源平时不要钱似的给玄天阁送,我还以为咱们仙门有多富裕呢,现在你却跟我说连几个记名弟子都养不起,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有,你这个长老你是怎么当的,怎么抠抠搜搜的?还是说宗门资源被什么不应该的人挪走了,才让你这么为难,以至于克扣起了记名弟子的吃穿用度?” “……”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节 李恒一通精神输出,直接令长老甩头就走。 惹不起。 为了防止李恒继续负责新弟子的安置会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位长老几乎是连夜派人把他请回了武莫将军府。 李恒回去时,面见将军没成,反手就得了个三个月的禁闭套餐,直到今天他才算“刑满释放”。 关于自身修为,他依旧毫无进展,闲来无事在府内转悠时,看到一个记名弟子在吭哧吭哧地挑水,他突然想到了被他放进来的师衔羽。 年纪虽然大了点,但好歹是个筑基期,应该不至于像寻常记名弟子一样没苦硬吃吧。 想到此,李恒也不嫌麻烦,在外门几经折腾,总算是问到了师衔羽如今就在藏书楼上值的事儿。 结果他一去藏书楼,就得知师衔羽正和内门弟子荀心外出历练。 得。 居然跟荀心扯一起去了。 李恒蛋疼。 他觉得荀心不是什么好鸟。 三十年前,他修炼到了瓶颈。 也是三十年前,荀心从玄天阁转来武莫将军府。 玄天阁和将军府本来就有些较劲的意味,荀心这一来,颇有些被人当做卧底的以为,是以,她在武莫将军府这些年可不好过,但这也没妨碍她修为蹭蹭上涨。 如今恐怕已是金丹后期,再突破的话,快把要他甩屁股后面了。 然而让李恒牙疼的并不是荀心的修为,毕竟将军府里修为远超金丹的弟子还是有不少的,如果每有一个修为比他高的,他都要蛋疼一回的话,恐怕他早已经……额。 让他真正在意的是武莫将军单独见了几次荀心。 自那之后,将军府的内门弟子都在私底下讨论,将军可能要换一个亲传弟子了。 将军府就三个亲传弟子,大师兄二师兄都任命了将军府的长老,都是将军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只有自己,修为不见突破,还是个没事儿就到处晃的瞎游神,在将军府里名声也是稀碎。 新来的记名弟子居然也扒扒上了荀心。 完球咯。 李恒二话没说就画起了传信符联系荀心。 他得去看看她们在干什么。 荀心这会儿正看着师衔羽和蛇妖打得难舍难分,身份玉牌亮起时,还没太想理会。 最后不堪其扰了才拿出玉牌,接着就看到了李恒的名字浮现了出来。 李恒其人,荀心难以评价。 看似一百多岁的人,心智可能只有十来岁。 她很想切断联系,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未来几个月内都别想得到清净。 荀心叹了口气,注入灵力,与李恒的传信符建立联系,而后直接问∶“何事?” 李恒方头就是一句∶“好哇,现在是师兄都不叫了是吧?” 荀心∶“……” 李恒继续问∶“你们在哪儿?” “火焚谷。” “等着。” 荀心∶“……” 他刚刚说的是“你们”,那看来不是为了找自己麻烦来的。 荀心收起玉牌,继续看着山脚处。 山脚下,蛇妖与师衔羽几个交手之后,就直接把师衔羽打成了人肉沙包,而后竟是化出原形,把她缠绕了个结结实实,以此折磨。 而师衔羽拿着的剑早不知所踪了,这会儿正纯纯近身肉搏……也不对,是纯纯被单方面碾压。 说实话,荀心修炼一百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伤眼的战斗。 依着二者肉身的差距,她迟早要被勒死,但她偏偏没出全力,仿佛……就是在挑战自己的肉身承受上限。 而师衔羽这会儿,哪有荀心看到的那么轻松啊。 咱就是说,蛇这种物种的存在,就是为了玩这种大可不必的捆绑普雷吗? 第10章 真乃神人师衔羽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师衔羽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因为四肢连着人一起被蛇妖缠在一棵树上,但凡蛇老哥多用一点力,她就可能会被勒成好几截儿。 更让她糟糕的还是这蛇哥还挑食,尤其瞧不起她的五灵根身体,眼下这把她捆起来想吃又觉得难以下咽的模样,看得师衔羽咬牙切齿。 他奶奶的,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蛇兄这会儿就悬着头在她身前,看着她,啐道∶“现在的仙门收弟子已经是荤素不挑了吗,连你这种废物都能收。” 师衔羽∶“……” 师衔羽彻底整无语了。 你说你,攻击就攻击,干嘛还要人身攻击。 她气得没辙,张口就吐了个台湾腔∶“喂,你这样子讲话真的很伤人自尊诶。” 蛇妖当即朝着一旁咧嘴干呕。 祖帝在上,如果我蛇有罪,请由天劫来制裁。 师衔羽∶“……”实不相瞒,我也觉得我这样嗲着嗓子说话有点子造孽。 她呼出口气,动了动不知何时有了活动空间的手腕,在掌中凝聚金系灵力,不动声色地跟蛇妖唠嗑∶“实不相瞒,蛇兄,我真的是盛京仙门的弟子,你要是把我杀了,不到明天,盛京仙门就会开一卡车……阿不,是直接开一艘飞行舰的弟子,直接剿了你的老巢。” 蛇妖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那你可能不太清楚盛京仙门对我们妖族的态度。” “什么?” “只要不伤到核心弟子,盛京仙门对我们妖族基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师衔羽下意识道∶“不可能!” “那不然,你以为为何偌大的云来海府,只有盛京仙门所在的凡人禁区仍然常有妖族修炼出灵智?” 云来海府并没有真的禁死妖族的踪迹,但在凡人出没的城镇村落是绝对不允许妖族作祟的。 蛇妖的话,信息量有点过于庞大了。 “……”师衔羽沉默片刻,猜测道∶“是因为云来海府有什么建府以后就不能成精的条例但盛京仙门属于自治区还是特别行政区,所以不受这条例约束?” 蛇妖没听懂,不妨碍他持续骄傲,冷笑着道∶“妖族和人族虽然确实有过不能互相厮杀的契约,只是人族这数千年来却压着妖族步步紧逼,导致妖族核心族群只能龟缩在归川京那一亩三分地……哼,好在如今这种局面已经在慢慢打破,盛京仙门就是缺口。” 蛇妖说的这些,前面部分师衔羽倒是知道。 云来海府的人与妖虽然能勉强共存,但却从无和平。 人之精元,于妖而言,就是最好的修炼资源,一有机会,一些天性嗜杀的妖族就会大肆掠杀人族,是以人对此类妖族的容忍度从来都是零。 而妖的元丹,骨髓血液甚至毛发皮肉,对人族修士而言,也都是有大用之物。 从古至今,妖族首领都在防着人族捕猎,于数千年前,带领族群迁居灵力稀薄的蛮荒之地,而后定都归川京,但因云来海府的灵力对于修炼天地灵气的妖族而言又过于诱惑,所以一直都存在着一些四散独行或是抱群而居的妖族。 而与此同时,人族也在严禁妖族的侵蚀,在云来海府境内,凡是发现有妖族威胁到人族尤其是凡人的安危,修士可就地格杀。 怎么到了盛京仙门,就成了只要不伤到核心弟子,对妖族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还缺口,怎么着,妖族要从盛京仙门开个传送阵法然后杀穿四境天? 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么,蛇妖很是好心地给她解惑∶“因为盛京仙门的三将五老里,就有一位妖族帝君啊。” 师衔羽∶“……好家伙!” 她没记错的话,妖族里族群纷杂,各式各样的妖王首领等职称层出不穷,但被所有妖族尊称之为帝君的,只 有三位。 为首者是青丘的千狐帝君,次居其二的是西国狼族的云光帝君,最后但也有传闻说是实力最强的螣蛇,素华帝君。 在师衔羽的了解里,这三位都是境界高深得没有边儿的大人物,活了多少年都是迷,但不管怎么说,最近千年反正没有传出他们之中有哪一位有与人族交恶或是主战的行为。 会是哪位帝君屈居在盛京仙门呢? 图啥? 哎,等等! 请问被迫知道了宗门秘辛会被杀头吗? 现在还不一定,但再说下去就更不一定了。 更何况,她对这些异族秘辛兴趣并不大! 师衔羽准备出手了。 蛇妖也在想,它说得够多的了,该把人杀了,然后把尸体扔的远一些。 这样,就算有仙门弟子发现这个人的尸体,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就在它这么想的同时,师衔羽却已经抬起手,轻轻地,按在了它那布满坚硬鳞片的身躯上。 下一瞬,蛇妖的瞳孔陡然收缩,体内在一瞬间,竟像是涌入了成千上万根细密的针一样,在它体内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经脉寸断!无不令它疼痛万分,难以忍受。 蛇妖尚未弄清楚缘由,已经不由自主猛地朝师衔羽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口味道剧烈的浊气。 师衔羽咦着声偏过头,身前已是瞬间展开了由水系灵力凝聚而成的屏障,将蛇妖的毒液阻隔在外,跟着便抬手凝聚结界,吸纳着那些难看难闻的毒液。 她看着的黑青色的液体,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惑。你说,如果毒蛇中了自己的毒,会被毒死吗?” “虽然科学的答案是蛇的身体里一般都会有血清,可以缓解自己的毒,但我发现四境天实在不是一个能谈科学的世界。所以,我还挺想试试的。” “你要做什么?!”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节 蛇妖惊惧地目光落在师衔羽的手上。 如有千万根针扎一般的痛感虽然只是一瞬,可经脉损伤的余威却并未散去,而此时,师衔羽手上悬浮着的是它刚刚吐出去的毒液! 在那毒液之中,还有若隐若现的金色灵力在翻涌,细看之下,那金色的灵力,被毒液裹挟着,被无形的力量凝聚成了一根根细小的金针! 蛇妖忽然涌出了一阵阵无法言喻的惶恐。 师衔羽的修为根本不足为惧!她此前所用出来的招式全是三脚猫功夫,可就算如此,它的肉身已经被它灵力所化的金针伤过一次! 蛇妖试图松开师衔羽,用以逃脱,可师衔羽手中那些裹挟着毒液的金针已经再次刺入了它的身体。 蛇妖试图运转灵力强化鳞片,却为时已晚。 毒,不足以要了它的命,但它的毒是断绝经脉运转的。 打进它体内的金针,像是截断了它与身体的连接,加上毒素在体内毫无章法的流动,和本就受过伤,眼下,几乎只是瞬间,它就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而师衔羽也没有就此不动,而是继续操控那些金针,在蛇妖体内向上而去,直取元丹。 在蛇妖身体陡然松开的一瞬间,师衔羽也摔落在地。 她大口喘息着,额上满是冷汗。 如此缜密的灵力调动,这还是她第一次操作。 只因蛇鳞过于坚硬,她害怕金针数量太少无法刺穿鳞片,所以干脆掏空了体内的所有灵力。 说起这细雨贯虹针,还是她当初为了给灵谷除虫所练的金系法术。 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用这一招的场景。 那是她初到青云山的第二年。 前身,她本就是农村出身的野丫头,自认种地最是拿手,所以一开始便志得意满地悉心照料着自己的二十亩灵谷。 然而长得好好的灵谷却在几个月后开始枯黄腐败。 经过同门师兄前辈看过之后,告诉她,灵谷是受了虫瘟,根茎里被食髓虫寄生,这一年的收成怕是要付诸东流。 后来,她又问了好多师兄师姐,才知道食髓虫为何物,该如何治理。 然后她就开始没日没夜地修炼这将灵力外收内放的细雨贯虹针。 因为食髓虫是寄生在灵谷根茎之中,而灵谷的根茎本就细小脆弱,若想不伤灵谷就达到灭虫的作用,对灵力的把控就必须格外精细准确。 师衔羽陆陆续续花了好几年,才做到让经历了细雨贯虹针除虫的灵谷分毫未伤。 后来,离开青云山之后,她也没有放下这一招。 这是五行术囊括的小法术里为数不多的攻击招式,也是她屈指可数的保命手段,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小有所成。 师衔羽叹了口气,看着身旁的蟒蛇尸体,正在心里感叹自己以后面对敌人的时候绝对不能像蛇妖这么多话,却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笑着说∶“不错嘛!” 她抬头看去,是入门时给她开后门的师兄。 她惊喜又惊讶∶“啊,师兄,是你啊。” 等等。 不是,哥们儿你怎么换上亲传弟子的校服了? 之前不还是外门弟子吗? “不是有剑,怎么不用剑?”李恒捡起地上的灵剑,试了试剑刃,说∶“这剑,正好克那蛇鳞。” “……”师衔羽从地上爬起来,有气无力地说∶“惭愧,我没练过剑,拿在手里也不会用。” “啊?”李恒愣住∶“你都筑基期了,你还不会用剑?你修为是怎么上去的?” 师衔羽尴尬地笑了笑∶“让师兄见笑了。” 修士引气入体,是为凝气,吐纳灵力可拓宽经脉,有利于修行进步,但一般来讲,修炼速度不会太快。 要想快速提升修为,就需要合适的心法辅佐。 而在这个以剑为尊的四境天,绝大部分心法都与剑有关。 而师衔羽只有一部五行术,这还是五行小法术的集锦,连心法都谈不上。 李恒自是不知她的坎坷,只觉得她一个五灵根废就罢了,居然连剑也不会用,废上加废居然都筑基了……真乃神人也。 第11章 本座累了“算了算了,这回灵丹你…… “算了算了,这回灵丹你先吃了,恢复一下。” 说着,李恒就递了一个白玉瓶给师衔羽,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颗朱红色的丹药,药香清新,灵气充盈。 回灵丹是专治灵力消耗过度的丹药,品级属于很高级的那一挂,一般人是搞不到的。 而在盛京城,这一颗能卖出一套房。 师衔羽这个身份,能接触到的都是聚灵丹这种低阶丹药。 老实说,怪舍不得的。 自己什么档次啊吃这种仙丹,那不是牛嚼牡丹么……但被李恒这么盯着,她也不太好意思拒绝。 师衔羽捏着丹药肉痛了好几番才塞进嘴里,而后就是磅礴的灵力自腹中翻涌,无厘头地在体内游荡,令她不得不打坐调息,引导灵力走向丹田,汇入识海。 好家伙,细糠见效就是快! 此时,荀心也已到来,她看着打坐的师衔羽,直接问∶“你来是为了师妹?” 李恒抱臂,看着荀心,神色虽然骄傲但完全不知道在骄傲什么,哼道∶“她可是我放进来的人,我当然得看着。” 荀心轻呵一声∶“我道为何她只是记名弟子,原来是你搞的鬼。” “拜托,就她这彩虹一样的烂灵根,我就算让她当内门弟子,你看看有谁会收?” 内门弟子入门都需要长老亲自选拔,然后收为自己的弟子,冠以内门弟子的身份与权利,享受应有的资源待遇。 而师衔羽那五灵根,搁哪儿都不会被人看好,只除了记名弟子这种不需要长老们挨个儿过眼的。 李恒话中意思,荀心一听就明白了,她不再言语,静静等着师衔羽打坐结束。 她想安静,李恒却不乐意了,问她∶“将军闭关前,叫你去说了什么?” 李恒从外门回来时,武莫将军就已经闭关,且放话出关之日并无定期,只让他先关三个月禁闭,而后凡事三思,遇事不决先去找大师兄商议,万不可再惹祸。 李恒直接忽略了后半句,只知道将军闭关了,闭关前还单独找了荀心。 荀心看他一眼,才淡淡道∶“十年后,百年一次的祖帝诞辰宴将在盛京仙门设立,到时候各大宗门都会派弟子代表来赴宴,将军的意思是我可能会代表武莫将军府守 擂,让我提早做好准备。” 李恒一愣∶“就这?” “就这。” 李恒瞬间没了兴致,说∶“守擂多没意思。 上一次的祖帝诞辰宴是要逍遥盟,李恒跟着去凑过一回热闹。 赴宴的弟子除了领略逍遥盟的美景风光之外,也顺带感受了一下逍遥盟的联盟实力。 李恒那时候修炼还没多久,境界不高,作为赴宴宾客又是将军亲传弟子,也是象征性地挑战了一下逍遥盟的守擂弟子。 这所谓的守擂,说得直白点,也就是点到为止的斗法擂台。 他在上台前就被告知不能出杀招绝招,只能出打法华丽绚烂的招式,总之就是怎么好看怎么来。 赢了是对手承让,输了是自己领教。 主打一个绝不能让人看出他的深浅,以此推断出盛京仙门的大致实力。 如果师衔羽在场,就会给出三个字的评价∶友谊赛! 在她看过的游戏或者球类友谊赛上,职业选手能输得天花乱坠,菜鸟新人能赢得莫名其妙。 友谊赛嘛,主打一个增进双方“友谊”。 荀心对祖帝诞辰宴上的擂台赛传统也是略有了解。 但武莫将军让她做好准备的意思是,这一次的守擂,前来赴宴的修士们,可能会在擂台上动真格。 她看着地上盘腿而坐的师衔羽,突然说∶“说来也是奇,自从青云剑仙陨落之后,短短三十余年,云来海府境内,不知出了多少剑道天才。” “是啊,盛京仙门就招来了两个。”李恒也有所感,愤愤不平道∶“雨灵儿,何幻心这俩人居然都走的剑道。玄天阁的弟子还大言不惭,自诩出了两个小剑仙,呵。” 每次新入门的弟子,好苗子都会被玄天阁率先抢走,想想都恶心。 荀心说∶“是啊,一个先天寒冰剑骨,一双造化无穷眼……居然都落到了玄天阁,若日后成长起来,未来前景不容小觑。” 李恒直接想到了养一个季沧源就恨不得掏空老巢的玄天阁,不屑道∶“嘁,玄天阁胃口这么大,他们养得起么。” “明面上养不起,暗地里那谁知道呢。”荀心说∶“他们玄天一脉资源本就比其他支脉充足……” 说到此,她又想起剑阁之上插着的那柄剑,淡淡道∶“玄天阁再这样下去,这盛京仙门,迟早要乱。” 说完,没等李恒回答,她就转了话题,问∶“你找师妹是有什么事?” 李恒哼了一声,故作高冷。 嗯,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师衔羽这时也已结束吐纳,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她起身,再问了一遍∶“多谢师兄的丹药。对了,师兄,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恒∶“……” 他偏头,就看到荀心正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李恒头大了,撒谎不是他的特长,只能趾高气扬地如实说∶“倒也没有,就是问问你怎么跟荀心在一路。” 师衔羽“啊”了一声。 自己被师兄意外开了个后门放进武莫将军府已经是神奇了,没想到师兄竟然这么关心自己,真是受宠若惊啊! 师衔羽心说但你还是换个人关心吧。 她也不好说自己是为了十个下品灵石就把自己的坚持给出卖了,只道∶“是我想多出来历练历练。” 李恒一听,顿时来了劲儿∶“那这好说,以后我出门就叫上你,跟我一道,你多的是历练的机会。”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节 师衔羽∶“啊?”别啊! 荀心先是想起自己被坑的十块下品灵石,后又想起李恒从来没有自己独自出去历练或是接取悬赏,便突然笑了一声。 李恒听见她动静就回头∶“你笑什么?” 荀心一摊手∶“你猜啊。” “你!” 眼见李恒撸袖子想打架,师衔羽连忙把人叫住∶“师兄,我平时还要上值呢,这次跟师姐出来主要也是想试试仙盟的悬赏……” 谁知没等她话说完,李恒就摆摆手,全不在意,道∶“那没事,以后悬赏你随便接,悬赏这玩意只要结果不管过程,多的是和人联手完成赚取资源,还甚至有专门悬赏令猎杀队伍,有我在,包你完成任务。” 师衔羽∶“……”哦,出现了,传说中的代打工作室。 果然,不管在哪儿都是只要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于是她问了个绝对无心却又绝对扎心的问题∶“所以,师兄,你平时不用修炼吗?”看上去很闲的样子啊! 李恒∶“……” 一旁荀心再不收敛,她笑得好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恒∶“……”本座累了,毁灭吧。 师衔羽看着两人近乎极端的情绪,寻思着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而后三人同行,回了盛京仙门。 因荀心要去清风谷换取灵药,便先行一步,让李恒带师衔羽去山门处提交悬赏任务。 任务的完成度还需要审核,待确认无误之后,奖励就会下发。 师衔羽这种没品级的任务,只需要带回任务目标的信物就行,师衔羽用的是蛇妖的内丹,所以审核很快就通过了。 然而记名弟子没有什么特殊权利,任务奖励只能自行去管事房领取。 师衔羽准备等会儿就去看看。 李恒得知后,便好人做到底,抬手一抓,拎着她胳膊就把人送去了管事房,然后看她抱着十颗下品灵石就兴奋得不行的模样,还有些不以为然。 他道∶“我都说了,你可以跟着我,悬赏任务也能往高级的接,十颗下品灵石算什么,塞牙缝都不够。” 师衔羽摇着头说∶“师兄,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脚踏实地,一步步来的感觉。” 这十颗下品灵石虽然很少,但却是她自己从头到尾亲自弄来的。 妥妥儿的成就感。 跟着李恒,虽然能获取的资源会多起来,但指定一出门就是越级打金丹,而自己只有一身筑基修为,没有功法,如果遇到了什么意外险境,又该如何脱困? 如果事事都靠师兄相助,时间久了肯定会飘,等日后真正遇到险境了,恐怕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而且,李恒这气质,看着就像是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浑身上下一点班味儿都没有,不靠谱。 李恒说服不了她,便也不强求,只打量着她的小身板,说∶“行吧,不过你这还是得练点功法才行啊,否则光有修为而无功法,出去了也是等着被锤的命,我把你放进将军府,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么丢人的。” 师衔羽自然知道自己的短板,只道∶“我原本是打算先在藏书楼中看看有无合适的,先学个一二。” 盛京仙门里,只有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才是真学生。 偌大的仙门,八个支脉,每月都有不同支脉的传功长老在自家道场定时定点传道授业解惑,因每个长老的擅长都各有不同,有炼器炼丹,有长兵短刃,也有书符阵纹等……好在所有课业均不收取额外费用,所以只要弟子愿意,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天赋或者喜好,前往各个支脉,选择听取自己想听的课业的,算是相对全面的教育。 而记名弟子呢……只能算仙门社畜,无情的牛马打工人。 牛马想提升修为的,都得自己去找渠道,挤时间,东抠西抠凑资源,然后自学。 第12章 请龙回首“藏书楼中功法繁多,你…… “藏书楼中功法繁多,你又是五灵根,且肉身经脉宽阔,灵力转换自如,能学到的功法自然极多。”李恒说着说着,突然一拍手掌,道∶“对了,我这儿有一门将军的绝学,可以传授于你!” “啊?”什么玩意,师衔羽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将军的绝学,是我能学的?” “这怎么说呢,”李恒组织语言∶“这绝学,其实并不是秘密,府里很多弟子都知道。” 师衔羽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不是秘密的绝学,它还能叫绝学? 李恒说∶“这功法吧,它是长兵之道,我入门后先接触的短兵,无法发挥长兵之威,两位师兄也是一个符修,一个阵修,都不善此道,所以均只学了皮毛,无法施展全部神威。不过将军也说过,他的功法,只要愿意,谁都可以学,但是 学到几成,就要看个人天赋。说来也是惨,咱们整个将军府,只有将军一个人会。” 师衔羽将信将疑∶“是么。” 李恒却是越说越觉得可行,把自己都说服了∶“而且,你还未修任何兵道,如果一开始就练的长兵,想必会更合适,如何,学否? 师衔羽看他这突然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的状态反而不想学了,只问∶“那不知这绝学,叫什么名字?” 李恒打了个响指∶“请龙回首。” 在他身后,有龙形虚影浮现一闪即逝。 尽管他只学了个皮毛,可这龙形虚影,却也有不小的震慑力。 但震住师衔羽的,却是这绝学的名称。 在她苦读三月沧澜历书之后,对沧澜国这片土地的变迁之史倒也称得上略有了解。 传闻,在沧澜国这片土地之前的无尽历史洪流里,曾有过一个名为锁龙的小国家。 有个说法是最初开创那个王朝的人族,个个神通广大,力能搬山填海,亦不需借外力便可斩妖除魔。 在那时代,曾有凡人屠巨龙,携龙首之灵镇压横行此间的魔物,于是定国名锁龙。 后来几千年沧海桑田,国朝几经易主换代,沉沉浮浮,当初那一支人族的荣光与传承皆已不再,而在某一日,被镇压的龙首挣脱封印,离开地底,挟带着地底被镇压的无名魔物,吞噬着国境之上的无数生灵,只为灭国复仇。 一时生灵涂炭,天灾人祸,无不随行。 彼时,是前朝一名皇室子弟与那早已化魔的龙首鏖战,最终将那龙首之灵炼化成了自身绝学,令其再无力行使毁灭之能,只为守护而聚凝形神。 此后龙吟万里,威震八方,世间魔物,无不俯首称臣。 这便是请龙回首。 再到如今,也不知这请龙回首的绝学传了几代。 师衔羽倒是听说,武莫将军府的护法结界,就是以请龙回首为引而设立的阵法。 但…… 她认真地问∶“师兄,咱们盛京仙门的身份玉牌能安装反诈app吗?” “?”李恒茫然∶“你说的是何物?” 师衔羽并不在意他接不住自己的梗,只笑∶“此等通天绝学,你让一个记名弟子来学?你是想干什么?莫非我看上去很好骗?” “……” 李恒无语。 好心被人误会,感觉好遭遭。 他反手取出一块空白的玉简,放在眉心将脑海中有关于请龙回首的功法拓印上去,而后丢给师衔羽∶“此功法,修行之初便需要将肉身锻造到一定境界,你且看看自己学不学得会再说,好吧。再者,就算学不会,你也能有一身体术倚仗,总好过打一条小蛇妖都得把自己丢半条命吧。” “……” 师衔羽拿着玉简还在怀疑这玩意的可信度,李恒看她那谨慎的模样都呕血,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身摆手道∶“我先走了。你若得闲,便每日下值后来我的听云居,肉身修炼我略有心得,可指点你一二。” 话音落下,人已走远。 看着李恒消失的身影,师衔羽自言自语∶“所以,师兄是真的不用修炼吗?” 内门的荀心师姐尚且是动不动就闭关,动不动就外出打怪升级,这李恒师兄怎么回事,身为亲传弟子,却天天在家躺平,成何体统? 师衔羽收起玉简和灵石,准备回去借着回灵丹的余韵,炼一炼明火妖兽的元丹。 然而明火妖兽的境界比她高了不知道多少,光是一颗元丹,师衔羽都炼化了将近一个月。 不过在这期间,她到底还是每天定时去了听云居。 听云居在将军府的中心位置。 将军府只是一个统称,在中心处屹立着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之上挂着一块朱红色的牌匾,上书始皇宫。 而在宫殿之外,则矗立着一座更为巨巨巨巨……大的雕像。 那雕像远在将军府外围都能遥遥可见,一个巨大的石像微微垂眸,低眉睥睨着世间,好似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听说那是武莫将军府成立最初,也是亲手终结前朝的一位皇室子弟,没留下名,只余一个“秦”姓。 师衔羽看过的历书上,关于此人的记载不是很清晰。 只知道他作为一个凡人,在龙首出世,引来无数肆虐横行的魔物妖兽之际,为了庇佑国民,他毅然推翻了自己的国度,以一国龙脉为信物,与修士并入联盟,请仙人灌顶,得无边法力,而亲手斩龙。 而后,又为了让国境中那些饱受妖魔侵扰的凡人有安身之所,他拥立凡人建立起了有修士庇佑的沧澜国。 然,修士不能沾染红尘,于是他以一己之身扛下了无数天劫,也受到了大地的反噬,最后不得善终,尸骨无存。 临终之际,他将毕生修为与气运传于一名弟子,此人便是盛京仙门最初的将军。 此等传闻,在历书中都有几百个大同小异的版本,真实性并不可知,但从历史的角度来讲,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伟人。 师衔羽对着雕像,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而后直奔听云居。 听云居是李恒的住所。 武莫将军的三名亲传弟子,就住在这内围宫殿附近,听云居在左侧。 师衔羽看着院门上的牌匾,一路走了进去。 李恒正在院中修习剑法。 他使的是双剑,一长一短,攻守兼备。 师衔羽看了半晌,还是很抱歉。 管他单剑双剑还是长剑短剑重剑轻剑,反正以她目前的悟性来看,注定懂不了剑。 师衔羽也懒得废话了,直言道∶“师兄,我来请你指教请龙回首。” 李恒当即挽着剑花,干脆利落地收了剑。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节 那动作,帅得哟,要搁现代,随随便便发个短视频都能瞬间吸粉几百万。 可惜这是修真世界,而且是剑修多如狗的修真世界,耍剑那都是基操里的基操,大多数修士都会的。 李恒上前,笑眯眯地问∶“哟,想通了啊?” 师衔羽说∶“算是吧。” 其实也不是想通,而是她过后又问了几个内外门弟子,发现大家对这请龙回首确实都不陌生。 “要是你运气好,碰到将军了,请他指点一二,说不定能受益匪浅。” “只是可惜这请龙回首对修炼者的要求极其苛刻,将军府六百余内门弟子,竟无一人有这机缘。” 这是大家对请龙回首的一致说辞,倒是把师衔羽的兴趣给钓起来了。 不过她倒没觉得自己就是那万中无一一击必中的天才选手,她愿意修炼,纯粹因为这功法对肉身的提升巨大。 阅读了李恒留给她的玉简之后,就发现这功法共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就是修炼肉身,第二阶段是修炼元神,第三阶段是令二者合一,方能请龙回首。 此功法大成之后,同境界之下,于外交战,可请龙魂相助,气势无穷,可称鲜有敌手,而于内,护体罡气亦是生生不息无穷尽,无时无刻不再滋养元神与淬炼肉身,攻防兼备,可称最完美的功法。 而且不同于普遍法术的捆绑修炼,这请龙回首的前两个阶段,都是可以独自修行的。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真正的威力需要神体合一且大成之后才能完全发挥出来,且“攻”之方面从修炼伊始,对经脉的引导更偏向于攻击方式大开大合的长兵之道。 若是先修了其他兵道,再修这功法就会因为灵力运转的习性与自身相左而种下一些难以估量的隐患。 师衔羽的情形就比较特殊,她不像大部分修士那样,对自己的修炼之道目的明确,她没正儿八经用过武器,也没有特别偏好的选择,对自己擅长的兵道更是一无所知。 ……哎等等,如果锄头镰刀也算兵器的话,那她应该是个中翘楚。 而她的元神,则在过去数十年的灵力修炼中稳步提升,只肉身强度比较拉夸,眼下正好借着请龙回首的绝学来练一练肉身强度,以便日后五行同修之时,身体不会出现超负荷的情况。 毕竟……说来都是泪,最近炼化明火妖兽的元丹,那纯粹的火灵力可叫她身体狠狠遭了一番罪,这才不得不把肉身修炼提上进度。 而这一个月来,她也没浪费一点时间,白天基本都是在藏书楼翻阅低阶的功法秘籍,而且低阶功法一般都描述得通俗易懂,她看过之后便想上手试试,但本着领导还在这儿看着的缘故,明目张胆干私事儿 会有些不称职,她想了想,还是去找陈无咎长老问了问能不能在藏书楼无人时修炼。 陈无咎这个老头儿呢,气质说好听点是高冷,说难听点是生熟勿近。 第13章 半个弟子师衔羽上班四个多月,居…… 师衔羽上班四个多月,居然没看到有一个人去找他消遣,也没见他挪过位置! 师衔羽心想,大爷大约是那种电视里所说的那些修无情道的剑尊师尊之类的,年轻的时候造了不少冤孽,所以老了才这么孤孤寡寡的独守空楼,弟子好友甚至连对象都没有,横竖看谁都多余。 她大胆猜测,藏书楼之所以此前一直没有弟子愿意上值,甚至都没人来看书,估计大多数原因都是因为这老头脸黑,给人印象不好。 但师衔羽是不太在意这些。 牛马只关心工资和怎样最大程度摸鱼,不会关心领导的琐事。 她问完,就规规矩矩地等着老头儿回答。 陈无咎睁眼看她一眼,目光扫过她周身,发觉灵力越发精纯浓厚,心下惊讶,面上却是不显,只冷冷说∶“随你。” 家人们,长老哪里高冷了? 这分明好说话得很! 师衔羽对着陈无咎就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长老!” 之后,她就开始了白天在藏书楼修炼,酉时下值之后,就操着越来越娴熟的风行之术去听云居找李恒“学习”请龙回首的第一部分,等到晚上她就打坐调息,吐纳灵力,然后炼化明火妖兽的元丹。 如此往复,以至于每一天的修炼,都在对她肉身和元神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说起来,李恒的教学模式属于能动手绝不动口型,主张肉身强度必须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得到提升和突破,这玩意儿要是搁现代,绝对要被吊销专业证书! 像这样每天的时间都被挤到了极致的感觉,时常让她有种重回高三,直面不要命一般熬夜刷题的岁月。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是半年。 所有明火妖兽元丹都已被师衔羽彻底炼化,她的火系灵力也终于达到了筑基期的大圆满,同时,也能施展不少低阶的法术了。 最值得兴奋的是她已经彻底掌握了御剑飞行,以及另外几种飞行之术了! 御剑御物都需载体,剑她不常用,所以学了御物之术后,便在闲林院摘叶飞花练习,再加上荀心的偶尔指点,倒也算进步飞快。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御风飞行,无需载体,且速度极快,缺点就是御风对身体的灵力消耗极大,嗯,只适合跑短途。 如果不是将军府内禁止三丈以上的高空飞行,以免造成“车祸”,她高低得出去炫个几圈。 这天酉时,师衔羽从藏书楼下值后就直奔听云居,准备请李恒一道去万里原帮忙搞一匹巽风狼。 她的肉身境界经过这半年的捶打,进步神速,如今已是锻体三重天的境界。 嗯……是的,李恒的锻体之法就是捶就是打就是那么朴实无华。 如果不是成效快,师衔羽都想去申请办个法院然后告他诈骗了。 锻体初期共有九重天,每三重天为一个小境界,等过了六重天,就能正式修炼请龙回首。 据说正式修炼后,所面临的痛苦只会比现在的“捶打”严重千百倍还不止。 师衔羽怪害怕的,过去半年被锻体之法折腾到全身骨头散架无数次,全靠李恒大方,赠她丹药疗伤才勉强苟过来。 按理说她该果断放弃的,偏偏心里有个“实在很想试试还要痛苦千百倍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作死想法在隐隐作祟,让她又怕又期待。 不过目前她三重天到四重天的境界需要借助外力来达到一个更有利的小突破,所以此前李恒曾让她备些丹药及妖兽元丹里兽骨等物,再辅以魂火加以锻造……听着就很玄乎。 师衔羽后面拿着李恒给她的物品清单问荀心去哪儿搞的时候,荀心看她的目光很是同情。 她问∶“你知道炼器炼丹是怎么炼的吗?” 架火炉子里烤呗。师衔羽说∶“略知一二。” 荀心说∶“李恒就是要这样炼你。” 师衔羽∶“……”ok,撤回一条期待。 “不过这也确实是成效最快的办法。”荀心道∶“只可惜将军尚在闭关,若是将军出手相助,必然不会太受苦,毕竟李恒的锻体之术只练到了六重天,他对于炼化境界的手法,并不如将军娴熟。” 师衔羽说∶“师姐,你这样说得我有些害怕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自己什么档次自己心里还是有数哈。 有人愿意帮就不错了。 将军那可都是大佬中的大佬,不敢想,不敢想。 “怕什么,总好过以后在外被拆了骨头来的好。”荀心笑着说∶“这锻体之法大成之后,可令你金刚不坏,百毒不侵,水火难熔,如此后果,在前期吃点苦是应该的。” 那倒也是。 师衔羽点头认同。 荀心随即递给她一个储物袋,说∶“赤蜂针和埋骨虫我这里有,便赠你了,水狮丹和白骨叶需要去盛京城里打听,巽风狼在万里原。” 巽风狼的兽骨便是突破的核心材料,而万里原呢,不在沧澜国,而是在沧澜国邻国边境的雪域中。 巽风狼这种妖兽凶猛异常,且成群而出,嫉恶如仇,杀一只得被百只追,师衔羽拿捏不了。 荀心沉迷悬赏无法自拔,抽不出身和她同去,所以建议师衔羽叫上李恒。 只是李恒这半年来一直都在听风居,每天就指着折磨师衔羽当乐子,今天怎么找不着人了? 师衔羽回闲林院找荀心,荀心略一思索,突然神色大变∶“不好,他许是在玄天阁。” “哈?” 师衔羽不解∶在玄天阁,哪里不好了? “玄天阁今年新入门的内门弟子今日清晨突破金丹,随后便有请帖送来将军府请府中长老和亲传弟子观礼……遭了!”说到此处,荀心猛地站起来,道∶“这小子又要闯祸!” 师衔羽不太明白∶“这两者之间,有必要的关联吗?” 荀心道∶“他跟玄天阁的少阁主一直不对付。” 荀心想起大师兄二师兄都不在将军府,顿时头大。 将军府的其他长老根本不会插手将军亲传弟子的事儿。 她说∶“我去玄天阁看看,你” 她想说让师衔羽自己修炼,谁知师衔羽却说∶“玄天阁有没有记名弟子不能擅入的规矩?我也去看看。” 荀心上下打量她∶“你去看什么?”横看竖看都还是个筑基,动起手来,她能拦住谁? 师衔羽说∶“我倒是有听说李恒师兄喜欢闯祸的事儿,这消停了半年多都是因为在给我锻体,如果真闹起来了,他要是又被罚去其他地方或者关了禁闭,那我就完犊子了,我这半成不成的锻体去了兴许还能把他拉回来。” “……也行。” 荀心说完,就伸手准备抓着师衔羽御剑。 师衔羽却已经挥手摘来院中一片跃金叶,落于脚下。 这跃金木,是她住进闲林院之后就种下的,得了闲总会给着跃金木施以水木灵力,使得这树木长得比院中其他树木还要茂盛。 宋知许和马玉修还曾问她为何种这这样一棵金灿灿的树木,师衔羽说,这是她家乡的记忆。 青云山脚下的茫茫跃金原,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家。 只可惜,青云山被玄天阁的化神修士一个意念翻转沦为废墟一片。 那之后,师衔羽每走到一处觉得环境舒适,人们和睦的地方,都会种下一棵跃金木。 荀心见她脚下的金叶才恍然想起,她已经掌握了飞行之法。 于是便自行御剑飞在前面,带着她,去了玄天阁。 其实说要去把李恒带回来,是骗人的。 师衔羽就是想去玄天阁看看。 大师兄生死未卜,她一直都想去看看。 只不过生性谨慎,在没有足够有关大师兄的情报之前,她都控制得很好。 当务之急是提升修为,只有修为上去了,以后真杠上了她才有还手之力。 但眼下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希望此行能有一丝丝收获吧。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节 将军府和玄天阁算是“邻居”,不过仙门辖地本就辽阔,这将军府到 玄天阁的距离却是不近,将就着师衔羽的速度,两人也是飞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荀心本就是从玄天阁出去的,带着师衔羽来的时候,守阁弟子还认识她,并没有查验她的身份玉牌,只问她来此何事。 荀心便问∶“武莫将军府李恒可在阁中?” 一说道李恒,这守阁弟子便跟加了大头特效一样,愁眉苦脸道∶“何师兄的剑庐都被他捣毁了……师姐你快想办法把他带走吧,否则李师兄再惹出什么祸事,阁主恐怕没有上次那么好说话了。” 闻言,荀心便捏了捏脑仁儿,准备进去,守阁弟子连忙叫住她,问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师衔羽的身份。 仙门内区分内外门和记名弟子的方法很纯粹,在服饰和材质和作用会有固定的模式,比如防护阵法之类,而支脉与支脉之间则是以服饰的整体颜色来区分。 武莫将军府的弟子服饰由红白区分,红色越多越是地位高,反之白色越多则是越不值一提。 师衔羽正好是身着白衣镶红边的记名弟子服饰。 荀心看了看师衔羽,只说∶“她……额,勉强算李恒师兄半个弟子。” 第14章 剑仙之死守阁弟子不太明白什么叫…… 守阁弟子不太明白什么叫半个弟子,但也没有多问,问清身份姓名之后,就把人放了进去。 师衔羽这半年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也算得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荀心的来历还不甚清楚,见守阁弟子那么轻易就把她放过去了,很是不解。 玄天阁同样不允许弟子高空飞行,荀心带着师衔羽熟稔地穿梭在玄天阁中大大小小的剑阵之中,几次见师衔羽眼中好奇,便主动说道∶“我曾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 “啊,这样啊!”师衔羽表示好奇∶“我听说玄天阁的待遇比武莫将军府好啊,师姐怎么会想离开去将军府。” 如果把盛京仙门比作一所大学,那里面的三将五老,就相当于各个热门专业。 每个专业院校的学生都是有些往来的,也会讨论谁家待遇好些,谁家师资雄厚些之类具有可比性的问题。 玄天阁,就是一个纯剑修的派系。 在盛京仙门的三将五老中,只有玄天阁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阁中弟子的特色就是入门礼包必有大宝剑x1,另还有其他支脉弟子倾家荡产都不一定能买来的中级丹药符箓等,每月修炼资源更是塞得满满,领到手软。 而将军府就不行了,将军府的待遇只能说吊车尾,弟子们想要什么,还都得靠自己的劳作去换取。 荀心听见师衔羽的话就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待遇好那也得看吃不吃得下吧。” “此话怎讲?” “你难道没发现吗,玄天阁有那么好的待遇,每次新弟子吸纳人数也是首屈一指,可为何弟子的总量却排在八大支脉之末?” “啊?这倒是没想过。” “玄天阁对弟子的修为要求是最严格的,筑基是最初的考验,不论内外门还是记名弟子,入门三年未筑基都会被逐出去,而后就是阁中修炼的心法,迟迟未得真髓,也会被废除修为逐出去,再者剑法如若跟不上同期进度也会被淘汰……而且,被迫离开玄天阁的弟子,其余支脉几乎都不会再接纳,只能沦为散修,或是远走万里另寻宗门谋生。” 师衔羽∶“……” 难怪她之前觉得武莫将军府的弟子有些过于清闲了。 原来卷王都在玄天阁呢。 噢! 难怪师姐修炼起来这么卷,感情是在玄天阁养成的习惯。 她问∶“那师姐你怎么会去将军府啊?” “我啊,这就说来话长了。” 云来海府的疆域辽阔无际,其中不乏一些大名鼎鼎的修真世家,这些世家多有自己的独门秘法绝学,而玄天阁,就是云来海府首屈一指的修真帝国——华云国陈家的嫡系分支,所修绝学为七绝剑阵。 完整的七绝剑阵只有陈家血脉能发挥出来,但外姓弟子修炼到极致的话,也能发挥出不弱的威力。 而在玄天阁中,能修七绝剑阵的只有内门核心弟子,当然了,这些核心弟子也几乎都是阁主和七绝长老的亲信。 荀心在玄天阁那样强烈的竞争环境里,谨小慎微地待了一百三十年,最终只得阁主一句“天资欠缺,不宜修炼剑阵绝学”的评价。 想到此,荀心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她倒也不是在意那什么七绝剑阵,也不是非学不可。 从前她是觉得,自己入门选拔之时,被玄天阁阁主亲口选为玄天阁弟子,自当用心回馈这一番知遇之恩。 于是入阁后勤奋自律,百余年来,从不怠慢修行。 而对于同门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阁中绝学,也自是心存向往,满心期待。 她深知自己天资并不输阁主的亲传弟子季沧源,她在年少天真时,也曾自信满满地认为过∶阁主和七绝长老在挑选七绝传人时,一定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结果显而易见。 与她同期入门,到最终没被刷掉的内门弟子只剩十人,却只有她,始终游离在核心弟子之外。 七绝剑阵传人的名单上,没有她。 而季沧源,却早早的晋为少阁主。 她的天资悟性,并不比季沧源差! 荀心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这七绝剑阵季沧源修得,她就修不得。 后来……后来没等她想明白,倒是叫她先看明白了。 七绝剑阵,真正的剑意与同门所说的“七剑天来”绚烂强力,完全是两回事。 七绝剑阵乃嗜杀之道,修此道之人无不心狠手辣,残忍嗜血,主张以杀养剑,以剑养心。 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突破金丹时,和季沧源同行的一次试炼。 玄天阁乃是主战的支脉,弟子突破境界后的试炼几乎都和战斗相关,他们那时的试炼任务,便是前往无妄御都,屠戮三百同境界的魔族。 这个试炼任务,是阁主为季沧源特指的,荀心只是从旁协助。 魔族与人族本就不和,两族之间偶有纷争,或大肆见血也并非怪事。 可在无妄御都中,也有寻常凡民,只因生在无妄御都,便也被归为魔族。 季沧源在完成试炼任务之后,竟然还在以杀取乐,屠了一个又一个御都凡民的村镇,令血流成河,怨声载道。 他说,只有杀的人足够多,七绝剑阵的剑意才会足够纯粹。 荀心对此始终无法苟同。 她认为,修士,修仙修道是为长生睥睨,亦是为了庇佑弱小。 谁知她这一认知却得到了季沧源毫无底线的嘲笑,此后每每屠戮归来,他便会嘲讽∶“荀心,你挥不出这剑,便永远也成不了玄天阁的核心弟子,你的杀心不够重。” 荀心甚至一度开始反思,是否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再后来不久,阁主突然带着七绝长老离开了盛京仙门一阵子。 回来时,他们带着人事不省的青云剑仙。 那时,荀心正在剑阁之中感悟自身剑意,因与玄天阁剑道相左,她迟迟未有突破,却因一次偶然的意外,导致神识离体,落在了剑阁的一处密室之中。 那对外宣称被他们聘为客卿长老的青云剑仙,竟被剖了心脏,囚禁在剑阁之中,四肢皆被打上了锁魂钉,以剑阁大阵,引万千剑意入其体,又以阵法将淬那炼过的无尽剑意,转移至季沧源的本命剑上。 ……事实远比她肉眼所见的还要复杂。 但那一瞬间,荀心已经明白,她的剑心,注定与玄天阁的剑道相悖,在这里,她永远也无法再度突破。 恰好那时武莫将军悄无声息来到剑阁,与剑仙会面。 青云剑仙已是神志不清,察觉陌生的气息便以元神全力相逼,奈何武莫将军的实力远在他之上,被轻松制住,这才缓缓恢复了些许神智,而后他便说他有罪,请将军赐他消亡。 将军问∶“你这一身无情剑骨,无相金丹,你想过死了之后,它们会落到什么人手里吗?” “……” 将军并未如剑仙所愿,而剑阁阵法已经再次重启,惊动了阁主和七绝长老。 荀心那一缕迷路的神识是被武莫将军带走的,他只是告诉她∶“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他们不会让你活过明天。跟我走吧。” 再后来,荀心见过青云剑仙两次。 一次是他形如傀儡般跟在 季沧源身后。 还有一次,是在剑阁之巅自刎。 那之后,荀心便随将军去了将军府。 说到了青云剑仙,师衔羽自然会问∶“那你可知青云剑仙,是如何去的玄天阁?” 荀心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师衔羽,似笑非笑∶“你是真在意青云剑仙啊。” 师衔羽淡淡道∶“那自然是在意至极。” “青云剑仙其人,生来就是金丹,且先天剑骨……”荀心说∶“你觉得,以剑为傲的剑道世家,会允许这样的天才出现在别处吗?” “……” 师衔羽好像明白了一些。 荀心继续说∶“他们自然是先礼后兵,请不来就抢,抢不来就折其剑骨,毀其傲气……” 好了,不敢想了。 “师姐,你先别说了。”师衔羽深吸口气。 “为何?” “我怕我等会儿就不叫师衔羽,要改名不知死活,进去找死了。” “……” 荀心轻笑一声。 师衔羽又问∶“他真的自刎了?” “亲眼所见。”荀心说∶“他的死……很诡异,于剑阁之巅自刎时,甚至引来了紫光异象,惊动了不少宗门内的隐藏大能,后来剑仙元神溃散,身首分离,先后坠于剑阁之下的洗剑池……在此之前,我从不敢想,这位前无古人或许后无来者的剑道天才,竟会就此陨落。” 说到此处,她顿住,叹了口气,继续道∶“此前我说他自刎谢罪,“谢罪”其实是剑仙自己的说法。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般说自己,但……我若是他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选择活下去。” 青云剑仙诞生至化神成名再至陨落,不过短短百余年。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节 在修士的无尽修行岁月里,他这样的年纪甚至算不上一个“婴孩”。 可尽管如此,他的存在也是绝大多数剑修的目标。 他曾仗剑天涯,像个游侠一般行走四境,他接受过无数剑修的挑战,是修行,也是问心。 他的一生,在世人眼中,从无败绩。 荀心也是剑修。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与剑仙交手,若有所获,哪怕因此身死,也必然无憾。 可被世人传颂的青云剑仙,居然就那样毫无意义地死了。 荀心无法理解,亦满心愤然。 第15章 渺渺无期季师兄 师衔羽回想起玄天阁在青云山的所作所为,轻声道∶“……那是师姐你不知道,玄天阁屠了他宗门的所有人。在他心里,或许在想,宗门三百余弟子,怕是皆因他而死。” 师衔羽定居在跃金原之后,听说过许多关于大师兄的事儿。 他如何如何一剑封神,如何如何未逢敌手……她都不感兴趣。 她只知道,大师兄生于青云山,长于青云山,成名于青云山。 他对青云山的在意,不比任何人少一分。 荀心听着师衔羽的话,先是神色惊愕,可随后却道∶“……如此说来,倒也不意外了。斩草除根,就是玄天阁的行事作风。” 师衔羽闭了闭眼,不敢去想大师兄陨落的画面。 剑阁之下的洗剑池,在盛京仙门的历书中也有记载。 传闻那是上古战场的一隅。 上古战场乃是无数神魔陨落之地,因沧海桑田的转变,使得这古战场被岁月洪流和空间裂隙分割,转换为了大小的秘境,散落世间各地。 洗剑池便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碎片,然而最初,因神魔死后肉身腐蚀,经久不散的神魂皆化作怨念附于生前的神兵之上,形成了即便是强横无匹的修士也无法抵御的魔瘴之气。 再后来,为了镇压那些神魔之兵,便有人在此修建剑阁,请来祖帝的轩辕神剑,以生生不息的剑意镇压,而后又有无数往来剑修凝聚自身剑意,开凿出空间裂隙,终将剑池推入裂隙,得以封存魔障之气。 然而修士大能的剑气各有千秋,却都留在了剑池之中,那无数的剑气里蕴含着多少种通天剑意却无人知晓。 剑意,乃是剑修大成之根本。 在如今的修仙界,只要拿着一把剑,便可以自称是剑修。 而在远古,只有领悟了自身剑意的修士,才可被称之为剑修。 所有能修出自我剑意的剑修都是独挡一方的通天大能。 而面对剑意,饶是再强的修士,也难以拆解其本质。 是以,古今年岁无数,也无人能靠近那无尽洗剑池的半分半毫。 师衔羽不敢想,一个人落入剑池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更不用提是一个身首分离的人…… 自从入门以来,荀心对师衔羽的帮助就颇多,偶尔被她坑了灵石丹药也不曾追究,这她无疑是个很好的伙伴。 所以师衔羽不敢去质疑荀心话中真假,可也不敢就这样相信她的话。 她从不曾想过,如果大师兄真的陨落了,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报仇吗? 以自己的天资,这将是何其漫长的一条路? 光是结丹都渺渺无期……而她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她很怕自己撑不了那么久。 她喃喃着问∶“那他留在剑阁上的剑……” 荀心说∶“本命剑失去主人之后,也失去了原本的力量,却不知为何,剑仙的剑,存留至今也无人能拔出来,倒是因此,让剑阁的阵灵失陷入了沉睡。” 师衔羽问∶“阵灵为何物?” “最顶级的阵法才会有阵灵,也就是自我意识,遇到重创阵灵会自我修复,而若是遇到强攻,阵灵则会根据情形选择攻击或防御。”荀心道∶“剑阁的阵灵能引动剑池中的无数剑气剑意,寻常修士若是惊动了阵灵,那只有触之即死这唯一结局。” 师衔羽奇道∶“这么重要的事情,玄天阁不处理吗?万一哪天被人打进来了怎么办?” “没人能拔出剑,自然处理不了。”荀心摇着头,又说∶“不过剑阁本就是玄天阁的核心秘境,除此之外,也是绝大多数盛京仙门剑修们最主要的剑心磨砺之地,剑修怎么会让他们的圣地出问题呢。” “原来如此。” “师妹,你对青云剑仙的……总之,在玄天阁,甚至在整个盛京仙门,包括将军府,你都最好不要再流露出任何与青云剑仙有关的情绪。”荀心说∶“一旦被玄天阁发现,他们不会放过你。他们囚禁剑仙,必然有所图之物……而这么多年毫无动静,肯定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一旦有人对剑仙露出不一样的情绪,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师衔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种种翻涌的情绪,缓缓挤出一个个平时无异的笑容,道∶“……多谢师姐,我明白了。” 二人换了别的话题,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何幻心的剑庐。 不过如今的剑庐已经是尸骨无存,一片废墟。 李恒站于半空,手中握着长短两剑,攻势拉满,而在他身后,是剑气凝成的华光相轮,正随着他周身灵力运转而缓缓晃动,其中还有着若隐若现的剑影。 在他对面,是师衔羽在入门之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幻心,及另一个神色趾高气扬的人,这人上身半裸,下身则是红裳赤脚,拿的剑比人还高。 这人师衔羽不认识,但看着不像是好人。 还袒胸露肉大花膀子嗯,骚里骚气,搁晋江都是要打码的存在。 她偏头问荀心∶“李恒师兄背后那种轮盘的意义是什么?” 在电视里倒是经常看到神仙菩萨背后会有那样的光圈,据说是叫功德**德积攒得越多,功德轮就越是耀眼夺目。 但李恒一个一宅能宅半年的剑修,上哪儿去攒那么刺眼的功德? “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我听说,修士心法在当前境界若是大成,境界却仍未提升,在运转灵力时,就会产生这种无法隐于内府的剑光相……” 师衔羽问∶“师兄他什么境界?” “金丹大圆满。” 师衔羽了然。 两人交谈时,空中对峙的二人也在言语往来。 季沧源望着李恒背后光相,冷笑∶“李恒,你若是没本事,不若早早地卸了你这亲传弟子的身份,省得一天到晚都在给武莫将军丢脸。” “季沧源,你又在得瑟什么呢。”李恒于修炼之上始终有心结,致使他境界虽高, 可对上季沧源总是处于下风,然而他即便是打不过,嘴上也绝不认输∶“还说我,你那浑身上下,有哪样东西是你自己的。” 季沧源“哈”了一声,展开双臂,展示自己一身法宝∶“你是在嫉妒我师尊比你师尊更重视弟子吗?” 这哥们儿虽然光着膀子,但头上的发冠,耳饰,身上的纹印,下身裳服,手中宝剑,无一不是高阶法宝,寻常剑气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别说李恒这个金丹圆满,便是再来个元婴初期,季沧源都能和对方打个有来有回。 相较之下,李恒就一身亲传弟子袍服,显得有些过于清贫了。 他心中暗恨,嘴上冷笑∶“呵,自以为是的东西。” 很显然,他这打嘴炮的功夫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嘴硬完就提剑硬上,却是未及近身,便被季沧源的长剑挡下攻击。 季沧源身在原地,纹丝不动,反手甩出一剑,李恒却接得困难,被压得步步后退。 兵之道,师衔羽十分不善,但有一句话,她却知道∶“一寸长一寸强,师兄就算是把两把剑粘起来,也是近身困难啊。” “主要还是实力压制。”荀心说∶“你别看季沧源穿得那么凉快,实则从头到脚都是至宝,尤其他身上的符文,可令他剑气威力倍增,随随便便都能碾压李恒,没下重手纯粹是在拿李恒取乐。而李恒的剑,见血太少,仁义有余,杀气不足,根本破不开他的防御,更别提挡下他的剑了。” 师衔羽在心里说∶那这波要完。 荀心却已一步踏出,直飞李恒身后,伸手按在他肩上,止住了他不住后退的架势。 李恒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回头一看是荀心,顿时蹙眉∶“你来干什么?” 荀心走到他身旁,用只有他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忘了,现在将军府就你一个能主事的弟子。再闹下去,你要如何收场?” 李恒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好像每个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只有他自己看不见似的。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季沧源身上,握紧了手里的剑,嘴硬道∶“回去,我的事你别管!” 荀心说∶“那不行,咱们师妹还等着你给她突破肉身境界呢。” “……!” 李恒猛地偏头,看向下方。 师衔羽正抬头,举着手搭在额头上,看着他们这儿呢。 李恒收回目光,表情难看,问∶“你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 他自己怎么作死都是他自己的事儿,没道理要把两个师妹带卷进来。 “让她来看看她师兄有多不靠谱,以后才能早早地自力更生。”荀心说完,就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跟着就是一个猛地发力,把他朝着师衔羽所在之地扔了下去。 李恒∶! 是不是,是不是,连你也要如此欺负我! 李恒目眦欲裂,眼见着要撞上师衔羽,他半路侧身,落在了一旁,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荀心∶“你不是他对手,回来!” 荀心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而后收回目光,看向季沧源。 “季师兄,许久没见了。” 她的目光转而落在季沧源手中长剑之上,那剑的血气……未免有些太浓烈了。 她心中微疑,面上却是不显∶“不知师兄近来可好。” 季沧源提起剑,竖在眼前,吹了吹并不存在的尘灰,笑得阴森∶“托师妹的福啊,好得不行呢。” 说罢,就陡然一剑挥出。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节 第16章 “拔剑!”红色剑光夹杂着杀戮之…… 红色剑光夹杂着杀戮之意,直冲荀心面门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李恒看清剑气再喊出“小心”之时,荀心已经快速侧身避开那一剑,同时,她也拔出了她玄冥剑。 玄冥剑通体漆黑,乃是双手重剑,一挥一舞间都是气势。 此刻她神色微微一凝,玄冥剑意便化为黑龙,凝聚在她身后。 荀心没有犹豫,直飞向季沧源,速度之快,竟是比季沧源此前的剑光还要快上几分。 只是几剑下去,季沧源都轻松躲过,还不忘言语几句∶“看来武莫将军对你还算不错,连玄冥剑都给了你。” 说罢,他抬脚挡住冲至眼前的玄冥剑,而后轻飘飘地看向李恒∶“不像某些人,手中拿个的破烂货,还当个宝。” 李恒握剑的双手青筋凸起,冲动之下就欲上去与季沧源决一死战,好悬是被师衔羽拽住了。 “李恒师兄,我当年沉迷游戏的时候就悟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 “前期一旦心态崩了,那这整局基本就没搞头了。” “什么意思?” “先稳住。”师衔羽说∶“这种攻势正面打只会节节败退,只能苟着找破绽。” “……看不出来,你这懂得还不少。” “这叫细节。” “……” 季沧源见李恒被人拉住之后就不再动弹,当即一脚踢向旁边的何幻心∶“何幻心,你,去会会我们的李恒师兄。” 话音落下,人已经被踢了下来。 落地还吐了口血,而后他站起身,剑便直奔着李恒和师衔羽二人。 李恒当即站在了师衔羽身前,手中剑紧了几分。 对付季沧源他十分吃力,但对付何幻心,却自信满满。 可几招交手下来,他却发现何幻心的剑诡谲多变,每每以为会落剑的地方,他都挡了个空。 不愧是造化无穷眼,根本就毫无破绽! 若非自己修是双剑,攻防兼备,此刻怕是要被捅成大筛子。 李恒才发觉这个新金丹也不容小觑。 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付,却听身后师衔羽突然说∶“师兄你在干啥呢,攻击他最薄弱的地方啊。” “?”什么玩意最薄弱的地方? 李恒气急败坏,荀心掺和也就罢了,自己应该还没沦落到给一个筑基修士来指指点点,他一剑掀飞何幻心,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就立刻接上第二剑第三剑,最后双手松了剑柄,近战变远程,双剑合一,变大了数倍,直直落入何幻心的身上。 何幻心被重伤,倒在地上吐了好几口鲜血。 经此一遭,他的修为已然跌落。 他捂住伤口,气喘吁吁。 然而每一次呼吸,都令得伤处疼痛万分。 李恒总算找回了一点场子,落地收剑,一气呵成,转而看向上空,荀心和季沧源却也战得焦灼。 李恒心想,如果自己的剑是攻防兼备,那荀心的剑就是只有攻,没有防。 她的每一剑,都是为了挥出下一剑。 落在她身上的剑光,她几乎全盘接下,从不格挡。 季沧源的剑快,那她就比他更快。 她好像没发现自己已是伤痕累累。 李恒看得直崩牙,谁要她多管闲事啊! 如此想着,他却是提着剑,第一次干了他最不耻的行当∶从背后袭击。 上方的二人对阵演变为三人交手,而下方,师衔羽蹲在何幻心身前,万分不解∶“靓仔,你被季沧源踢来踢去的,不生气吗?” “……” 何幻心当即吐了一口鲜血。 师衔羽瞧在眼里槽在心里∶这一句话下去,这血条不就刷刷掉了么,何需大动干戈呢? 可惜她低估了残血剑修的意志力,何幻心抹去嘴角鲜血,只看她一眼,而后便挥剑朝她砍去。 师衔羽动也不动,只听得一声金属碰撞的鸣金之声。 何幻心惊诧的目光落在师衔羽的肩上,也正是他下剑的地方。 那里有金光闪烁,是无比纯粹的金系灵力。 “谢谢啊,我现在勉强能算个体修。”师衔羽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道心不稳,实力受损,这招式对我而言,应该只能称得上是修炼。” 她在锻体之初,身体就会下意识运转灵力去抗衡李恒对她施加的各种手段。 李恒高低是个金丹大圆满,出手的力道不知要比何幻心重多少。 如今且不提她肉身强度堪比体修,就连体外的灵力屏障强度也比寻常修士要高出几倍有余。 何幻心不再徒劳,只道∶“拔剑。” 师衔羽∶“……”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让我拔剑了。 “别了吧。我的剑法,丢人现眼事小,辣到你眼睛了事大啊。”师衔羽看着他,转而说道∶“……唉,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入门选拔的时候,我们是见过的。” 何幻心并没有印象。 入门选拔之时,他何 其孤傲。 自知天资无匹,对当时身周询问他名字修为的人不予一字一句。 却没成想,入门之后,不过短短半年,他的孤傲,就成了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存在。 玄天阁……竟是这样一个地方。 何幻心连自嘲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知道,如果不听从大师兄的话,把师衔羽拿下或者……杀了,他之后别想好过。 师衔羽还在继续说∶“我以为,你这样的天资,不应当被自己的师兄踢来踢去,要不你来将军府,李恒师兄,荀心师姐,还有其他师兄师姐,人都还蛮不错的。” “……” 何幻心嗤笑了一声∶“那又何用,不还是被我们大师兄打得还不了手。” 师衔羽说∶“别了吧,修为不是人类质检的必须项,人品才是啊哥们儿,你看那什么……哎你那个大庭广众之下开裸奔的师兄叫啥来着?他那人品,能干成什么事儿啊,得罪这么多人,但凡离了玄天阁,十里八乡的仇家指定齐聚一堂给他嘎了开香槟,你跟着他混,得不偿失啊。” 可惜,何幻心听不太懂他的话。 他不欲继续浪费时间,拔剑便朝着师衔羽杀了过去。 “……”得,叫你靓仔你不听,非得叫你叼毛是吧。 师衔羽“吓”得连摘叶拈花的时间也没有,直接御风腾空开始乱飞,她一边飞还一边哇哇大叫∶“不是吧,你们玄天阁这么不讲理,内门弟子居然欺负连记名弟子,像什么话!” 那嗓门儿,就跟连了个价值两亿的音响似的,这一吼出去,半个玄天阁都听到了。 上方交战三人也同时一顿。 李恒得空偏头问荀心∶“她这是什么功法?” 荀心思索一番,摇头∶“可能是音修擅长的音波功法之类的吧,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藏书楼的低阶功法都被她摸了一遍。” 李恒看着师衔羽一路狼狈闪躲,忍不住说∶“彩虹灵根就是好啊,啥都不挑,啥都能学。” 他这突如其来的羡慕,让荀心哑然失笑。 而不远处的季沧源,见此情形却是脸色一沉。 此前,他就想狠狠地收拾一番李恒,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尤其最近半年,李恒消停得像是在酝酿什么大麻烦似的,让季沧源心中十分不快,所以才会借着何幻心突破金丹的事儿,去炸一炸李恒。 李恒那冲动且受不得挑衅的脾性,莫说玄天阁和武莫将军府了,就是整个盛京仙门都是有目共睹的。 季沧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李恒一定会来。 数月前,被李恒踩死的两株灵草,是季沧源突破元婴的唯一希望。 但现在,这个希望没有了。 他誓要杀了李恒! 不过这却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他打算一步一步来。 因为明面上玄天阁与武莫将军府都属于盛京仙门的支脉,不管他和李恒有多不对付,他们都是同门。 同门相残是仙门大忌,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不利于玄天阁日后…… 所以在李恒来此之后,他就遣散了周遭的弟子,只留下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何幻心。 季沧源的原计划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彻底废了李恒的修为,让他沦为废人。 但眼下,师衔羽这么吼一嗓子出去,却是叫附近一直都在好奇的弟子们,尤其是内门弟子都提起了心,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御剑而来。 季沧源眸色一沉,在看清师衔羽只是个小小筑基之后,当即朝她挥出数剑。 “师妹!” “小心!” 荀心和李恒同时惊呼出声,二人身形也从原地消失,直奔师衔羽而去。 然而已是来不及! 季沧源对李恒和荀心时,尚有顾忌,可在面对记名弟子这种无足轻重的角色时,可谓是下足了死手。 剑光的速度,远超荀心和李恒的速度。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节 如果剑光落在师衔羽身上,以她的修为,必死无疑! 荀心和李恒几乎是同一时刻,眼中同时浮现绝望。 师衔羽这个记名弟子再如何“废”,那也是他们亲自看了半年,教了半年的。 她的进步和努力,从来不比旁人差! 荀心和李恒这一瞬,心中均是惋惜。 他们见过太多这种半路夭折的修士了,无力感涌上心头,难以宣泄。 然而当事人对此浑然不知。 不,也不是全然无知……师衔羽似有所感,微微动了动身形,在某一刻突然顿了一下。 第17章 小辈季沧源的剑气从挥出到落在身…… 季沧源的剑气从挥出到落在身上,只一息不到。 可是,那剑光,并未落在师衔羽身上。 而是落在了何幻心身上。 师衔羽一直在飞。 她的速度在季沧源眼里算不得什么。 可季沧源忽略了师衔羽身后追着的何幻心。 何幻心的速度,与师衔羽不相上下,他只顾着眼前之人,没有注意到自身后而来的数道剑气。 一直到何幻心突然身形一僵,口吐鲜血,拿剑的手臂被剑气劈断,与其身体,先后坠落在地。 在他背后,是数道穿透内脏的剑伤。 他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回头望着季沧源还未收回剑的手,失神的眼中,满是茫然。 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这般天资,应是宗门天骄,当被捧在掌心,享万众瞩目无尽资源。 细说起来,他其实也算是修仙世家的弟子,只是家族实力低微,供养他一个剑修已经是耗尽了家资,不得已才让他离家拜入盛京仙门。 世人都说求仙当访盛京,问剑直上玄天。 可这盛京仙门的仙他还尚未见到,这玄天阁的剑他也还未领教。 他六岁开始修炼,至今不过十载,终在今天结丹,却为何落得个这般下场? 何幻心眼前浮现出了他和雨灵儿同登山道时,被玄天阁阁主率先开口选中为内门弟子时的喜悦。 “这两名弟子都是剑修,各位将军长老,可莫要与老夫争抢啊!” 如今再回想起来,好似阁主开口之后,山道之上便只余下几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那时他尚未在意。 如今看来,满是恍然。 玄天阁的剑道,他领悟不了,凭自身实力突破金丹亦不被看好,想来,这就是他的命数。 就如同他们何家,再如何努力,也终究是走不出苍澜边境的十万大山…… 何幻心彻底失去了意识。 师衔羽心有所感,回头,便看到落在地上,肢体造型扭曲的何幻心,她先是微微怔愣,旋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季沧源∶“……你怎么还真就敌我不分呢?” 她以为,季沧源是会收住剑气的。 却没想到,后者在看到昏迷不醒的何幻心时,脸上情绪毫无半分波动。 随着师衔羽话音落下,四周已经出现了许多因动静赶来的玄天阁弟子。 所有人都看到了季沧源挥向何幻心的剑,纷纷惊骇不已。 “大师兄……” “大长老前不久才说,要收何师兄为亲传弟子,你……” 人群纷杂,各式各样的神色变幻多彩,师衔羽却只觉得荒唐。 真的有人能对同门,下这般狠手? 有略懂医术的修士凑到何幻心身前替他检查,片刻后却是摇头。 “人还活着,但丹田脏腑俱毀……” 说罢,掏出丹药为其续命,再开口时,语气只剩惋惜:“这定魂丹只能续命,可是这位师兄在修炼一途之上的造诣恐怕会就此夭折,我是无力回天了……” 何其荒唐。 一个上午才突破金丹的天才修士,未及天黑就走到了修炼的尽头。 弟子们窃窃私语,又惶惶不安地看向季沧源。 季沧源对于弟子们脸上的茫然惶恐无动于衷,只看着师衔羽,冷声道∶“你,该死!” 而后直接瞬身至师衔羽身前,朝着她的脖颈,一剑挥出。 他的剑很长,也很锋利,杀气无可比拟。 在他看来,这一剑,师衔羽无论如何都避无可避。 可师衔羽却只是微微侧头,就那样避开了,被剑削去的,只是她的一缕头发。 季沧源不由眯了眯眼,重新审视起了师衔羽这个记名弟子。 师衔羽看着轻轻落在地上的发丝,似笑非笑地说∶“诚然,我不是你的对手。” 话音落下,荀心和李恒的剑便同时落在了季沧源的脖颈之上,一黑一白,俱是杀气腾腾。 但凡季沧源胆敢妄动一分,脖子就得开两条口。 季沧源冷笑∶“你们敢!” 李恒却难得这般严肃,他冷冷道∶“季沧源,你伤我,是我技不如你,对此,即便是再与你输上几百次,我也绝不否认。但你若想在我这个亲传弟子面前伤我将军府的弟子,就且先问过将军府同不同意!” 季沧源闻言,神色一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竟真的没再妄动。 亲传弟子,之所以是亲传弟子,便是他们的所言所行,都代表着各自支脉的意思。 纵然李恒过往的行事作风都有些不着调,但他向来公私分明,犯事的时候从来不牵扯将军府,有任何后果都是自己承担。 但这却不代表他这个亲传弟子只是空有其名。 伤他可以,伤将军府弟子,不行。 季沧源转头看向师衔羽,心里正在盘算着以后该怎么出手才会神不知鬼不觉,而他身前,师衔羽已经抬起手,食指拇指扣住了季沧源的剑刃,仿若无声似的,喃喃自语着没说完的话∶“可我,怎么可能死在你这种剑下呢。” 眼前的剑,通体赤红,满是血气,不知是以多少鲜血祭炼而成。 很难想象,这种血气,会是正道修士的兵器。 也许云来海府的修士本就没有正邪之分? 师衔羽心思放空,却突然,一股庞大的灵力威压陡然从上至下磅礴而来,将四周那些修为稍低的弟子震得连连后退,与此同时,一句仿佛自带混响的话,也传入众人耳中∶“你是怎么躲开的?” 师衔羽周身闪过灵力凝聚而成的屏障,她并未因这威压后退半步,反而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半空之中,就在季沧源此前和李恒对峙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也是一身红衣长袍,却是鹤发童颜,天庭饱满,容光焕发的老者,正目如铜铃般,看着下方的师衔羽。 师衔羽问∶“你是?” 陈冲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老夫乃是玄天阁阁主!” “哦,原来是你。” 于是师衔羽看得更仔细了。 她要记住这张脸,记住这个人的气息。 是这个人,带着玄天阁的七绝长老,抓走大师兄,毁了青云山,杀了青云山三百余名弟子! 此仇,不共戴天! 师衔羽强忍着心中仇恨,缓缓垂眸。 不能冲动…… 她还没有修为,没有法术,没有本命武器,没有功法……她完全不是玄天阁的对手! 师衔羽缓缓深呼吸。 陈冲还在问∶“你还没回答老夫的问题,我徒儿这一剑,你是如何躲开的?” “你觉得我应该如何躲开?”师衔羽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而后反手去弹了一下季沧源的剑。 只听得剑气铮鸣,似有不甘。 季沧源却是陡然色变。 这是他的本命剑,乃是天阶神兵! 可在被师衔羽弹了一下之后,剑身轰鸣不知,与他元神相连的灵力乱作一团! 怎会?! 怎会如此?! 小小筑基修士,他怎么敢! 季沧源却是不知,师衔羽只是随手一动,并无其他意思,他那凌乱的错觉,只是他剑心不稳的映射。 师衔羽看出季沧源那欲要杀了自己的蠢蠢欲动,却是丝毫不惧,淡淡道∶“少阁主,对吧?同样的剑,你就算再出十剑百剑,我也能如数避开,你信不信?” “……” 季沧源不言语,死死地盯着师衔羽。 他不敢赌。 他的剑,是阁主亲自教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8节 如果再出剑,还是被这记名弟子躲过去,那玄天阁的七绝剑阵,就该毁于一旦了。 这时,陈冲还在执着最初的问题:“小辈,你还未回答老夫的话!” “我有必须回答你的必要吗?”师衔羽反问。 陈冲这一把年纪了,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挑衅他! 他再次散出更强横的威压,直逼师衔羽,冷冷道∶“我问你是何人?!” 话落,荀心和李恒已经同时现在师衔羽身前∶“阁主,武莫将军府的弟子,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荀心,你还真是一条吃里扒外的狗!”陈冲仰天大笑∶“你身后之人,不过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我便是将她杀了,你们将军又能如何?” 荀心脸色极为难看,但仍是和李恒站在原地寸步不让,而与此同时,另一道低沉,却平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那么,陈阁主,如此大的口气,你倒是杀一个给本将军看看呢。” 话音落下,出现在陈冲身后的,赫然正是武莫将军,李长歧。 如果说陈冲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头,那这位武莫将军,就是正值壮年的高大猛男……嗯,各种意义上的猛。 就外形气势上来讲,完全属于是断层碾压了。 师衔羽忍不住小声问∶“……将军是体修?” 李恒翻白眼∶“废话,你以为请龙回首白练的?” 荀心说∶“将军也修元神,不过元神境界不会像肉身这么外显。” “…倒也是。” 这人高马大的,光是往那儿一站就把压迫感拉满了。 师衔羽不由举起双手,比了一个“power”的姿势,开始想象自己锻体大成之后将是何等猛男的画面。 哇…… 该说不说,有点辣眼睛。 李长歧已经走至陈冲身侧,抱着双臂,气定神闲地打量着下方,然后对一众看热闹的玄天阁弟子道∶“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速速带人疗伤,今天就非得死个人是吧。” “……” 随着武莫将军发话,下面看热闹的弟子便面面相觑,一时犹豫不决。 好在还算有明事的人,知道这不是他们该掺和的事儿,便顺着李长歧的话头,带着重伤的何幻心离开了剑庐,额,应该是“剑庐残骸”了。 第18章 瞎说李长歧而后看向其余人∶“其…… 李长歧而后看向其余人∶“其他人也都散了吧,除非你们想看一看自己阁主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的狼狈模样。不过据我对你们阁主的了解,你们留下来的人多半不会有好下场,没准儿明天就会被逐出玄天阁了。” “……” 众人一时作鸟兽散。 之后,李长歧一步跨出,却出现在了师衔羽身后,淡淡道∶“说罢,你是怎么避开的,否则玄天阁主可不会轻易放你离去。” 师衔羽完全没察觉到他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听着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愣了片刻。 她沉默片刻,方道∶“我本就是从青云山外的小城镇而来,曾有幸见过青云出岫。” 青云出岫,是青云山的剑法。 在青云剑仙以此剑法一剑成名之前,这剑法只是平平无奇的低阶剑法,世人提及都会问一句“什么玩意儿?”的存在。 而在青云剑仙陨落之后,世间却再无青云出岫。 在一些有关青云剑仙和玄天阁恩怨往来的野史中,青云出岫被一些主观意识强烈的笔者写成了神乎其神的剑技,甚至玄天阁的七绝剑阵完全体在青云出岫面前都完全不值一提。 师衔羽深谙野史不一定保真,但一定够野的套路,她对青云出岫的实际威力不予置评。 而李长歧竟信了她的鬼话,喃喃自语道∶“难怪,早前就听说过,寂寂无名的青云剑正好克七绝剑阵,看来确有其事。” 师衔羽目瞪口呆∶不会吧? 难道竟真有此事? 李长歧抬头,目光落在剑阁之上,淡笑道∶“陈冲,昔年青云剑仙陨落之际曾言,你陈家七绝剑阵,不过尔尔,如今看来,确实是不过如此嘛!” 陈冲怒道∶“李长歧!休得胡言!” “哈哈哈哈哈哈!” 李长歧仰天大笑。 师衔羽暗道∶将军不愧是将军,居然三言两语就给阁主整破防了。 李长歧笑罢,转而看向季沧源,淡淡道∶“小辈,你应当很痛恨自己不是陈家血脉吧。” 季沧源脸色一变,紧了紧手里的剑∶“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李长歧说∶“据我所知,古往今来,也只有陈家嫡系血脉的弟子能够修炼出完整的七绝剑阵,而你,虽然是个天生的剑修胚子,可在这血脉面前也不得不退让 啊,而你还走偏了道,不管你的七绝剑修得再精,它也只能助你修到金丹,然而七绝剑只有元婴之后才能分裂,形成真正一人能当百万师的剑阵,而你,目前所能发挥出来的,仅仅只是孤剑绝气罢了。” “一派胡言!” 季沧源不欲多言,提剑便朝李长歧攻去。 一旁的师衔羽看得汗颜,连忙一手拉着李恒,一手拉着荀心,噔噔噔地往后撤离战场,还对李恒说∶“李师兄,你敢跟陈阁主动手吗?” 李恒白她一眼,说∶“你在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化神修士,我一个破金丹,中间隔着元婴,我跟他动手,我打个鬼。” “哈哈哈哈。” 荀心突然莫名其妙地笑,李恒被她笑得那叫一个莫名其妙,狠狠瞪了两眼过去才继续道∶“而且将军仁义,即便出手也不会下杀手,陈阁主……不,玄天阁这一脉都是一样的风气,逮到人了就要往死里搞,你最好也不要惹他们。” 师衔羽心说该惹不惹的她都惹了。 哎,不对。 是玄天阁把自己给惹了! 青云山之仇,她誓死不忘。 正所谓君子报仇,苟多少年都不晚。 嗯,她还是先苟着吧。 她看着不远处李长歧徒手震退季沧源的剑,顿时幸灾乐祸起来,道∶“此前总是听说李恒师兄性子冲动易怒,没想到今天见了这少阁主,才发现师兄你的那点子冲动,在这位超雄哥面前啥也不是啊。” 超雄哥是什么东西? 李恒皱眉∶“……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听着像骂人呢?” 荀心在一旁惊讶捂嘴,说∶“我的天哪,你居然听出来了?!” 李恒∶“……” 要不是同为将军府弟子,他高低得一人捅两剑过去。 而不远处,被李长歧未用半分灵力就打得满地找牙的季沧源已经再次提剑而来了。 李长歧身形未动,只是喊了李恒的名字,说∶“时至今日,你是否还想不通,自己为何为何迟迟突破不了。” 李恒怔住。 而李长歧在话音落下之时,便抬手挥出,一根朴实无华的翠竹杖便凭空出现在他掌中,看似慢悠悠地在他掌心旋转一圈,却在一瞬之后,陡然震在季沧源的腰腹之上。 那一杖敲出去,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 而季沧源的身体,竟在三两息之后,弓着腰,倒飞了出去几步,而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季沧源挣扎着想起身,却最终跌在地上,不住地伸手捂住腰腹处丹田的位置。 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神色尤其茫然。 可就在刚刚,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剑意了。 李长歧站在原地,用竹杖挑起他的下巴,淡笑∶“小辈,你今时今日可知受人欺辱却无人撑腰是何感受了?” 季沧源下意识别过头,去看陈冲。 李长歧淡淡道:“别看了,就是你们玄天阁的七绝剑阵上齐了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陈冲绝对不会为了你这个再也无法突破元婴的弟子跟我动手,懂?” 如他所说,陈冲尽管脸色极为难看,却毫无出手相救的打算。 但季沧源并不相信他的话。 他只会相信自己的师尊自有考量。 季沧源偏头,避开李长歧的竹杖,费力地站起来,喃喃道∶“不可能!” 说完,竟是准备再朝李长歧杀去。 李长歧反手又是一杖,打得他再起不能,只能趴在地上费力挣扎。 而后,李长歧转过身,淡淡道∶“陈冲,今日我来此,不是为了与你们玄天阁争个高低。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将军府的弟子,哪怕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也绝非你们能肆意招惹的。” 说到此处,他停下脚步,仍是没有回头,却是对季沧源说的∶“季沧源,你欺我徒儿数十载,令他心结难解,今日我便毁你七绝剑意。此前种种便勾销,此后你若再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便抬手,带着师衔羽等三人回了将军府。 等他们身形消失,陈冲便猛地飞身下来,身形还未及落地,便一巴掌扇在了季沧源的脸上,骂道∶“你可真是个没长脑子的东西!” 季沧源顾不得消失的剑意与浑身充斥的疼痛,紧紧抓住陈冲的衣摆:“师尊,我没想到会失败!” 陈冲一手甩开他的身体,冷冷道:“你可知何幻心的造化无穷眼本是老夫特地为你准备的,你倒好!为了一个李恒,竟是鲁莽至此,毁了自己的后路!” “……”听到何幻心的造化无穷眼是留给自己的,季沧源神色先是一愣,而后又是一喜,最后想到何幻心受了自己那几剑,不由神色惶惶:“师尊,何幻心他……” “造化无穷眼乃是随修士道心而生,你今日,已经毁了何幻心的道心,这造化无穷眼,也已作废……”陈冲闭目叹息,“源儿,为师为了让你能突破,想了一切办法,你怎么就……” 他想过剥了青云剑仙的剑骨金丹植入季沧源的身体,也想过要用无尽剑池的剑意通过剑仙的肉身来祭炼季沧源的本命剑以此磨砺他的剑心,更是重金求来仙草培育……却奈何剑仙的剑骨金丹随其肉身坠入无尽剑池,曾被剑仙肉身洗涤过的剑意也无法被季沧源的本命剑留住,就连最后的希望也因李恒的记恨,踩死了仅有两株的仙草。 若说机缘,季沧源天资也算卓绝,修行这一百多年,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从未遇到过生死大劫。 可为何就握不住突破的机缘…… 陈冲心中盘算着之后又该如何为季沧源找回剑意,后者仍在执着于自己无法突破元婴之事。 他咬牙切齿道:“师尊,都是李恒,是李恒他们!你一定要替徒儿报仇!”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9节 另一边,李长歧带着三人回了将军府始皇宫前,也是给了李恒一个爆锤∶“我始终想不明白,你这么大一颗脑袋,里面的脑子到底长到哪里去了?” “将军!” 该说不说,这骂得是真难听啊……李恒爆头痛呼,蹲在地上嗷嗷叫∶“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打我干嘛!” 李长歧冷笑∶“打的就是你。一天天的,听风就是雨,那季沧源想找你是一找一个准儿,老子让你好好儿修炼,你是一跑一个没影儿。老子这一百多年就是这样教你的?” “……” 李恒无话可说,换了个方向,继续抱头蹲。 李长歧懒得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师衔羽,也是眼露疑惑∶“青云剑,当真那么奇?能反制七绝剑?” 师衔羽汗颜,说∶“将军,你说,有没有有一种可能。” “嗯?” “我刚刚是瞎说的呢?” “……” 具体原因师衔羽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第19章 七绝剑阵青云山宗主临死前,除了…… 青云山宗主临死前,除了给她长老的储物袋之外,还有玄天阁化神期修士出手时的影像拓印。 其中,那强行压制大师兄修为的,就与季沧源朝她挥来的几道剑光相似。 不过影像里面是完整的七绝剑阵。 季沧源一人发挥不出这剑阵的威力。 只有七个化神期修士,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大师兄就是在这样的剑阵中逃无可逃,而他在那时仍然拔不出剑,才致使重伤昏迷,被强行带走。 那剑阵,师衔羽看了无数遍。 或许她没有看出剑阵的破绽,但只是季沧源那种程度的话,她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李长歧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问∶“你这境界,只是记名弟子,为何?” 师衔羽默然,而后指了指蹲着的李恒。 李长歧回身,淡淡道∶“还蹲什么。起来,说道说道。” 李恒咳了一声,把入门选拔之日他那导致盛京仙门八大支脉的记名弟子人满为患的一系列骚操作大致说了一遍。 李长歧皮笑肉不笑地拍拍他肩膀∶“你好像很自豪啊。” 李恒忍着肩膀上的剧痛,硬是大声说道∶“弟子不敢!” 师衔羽觉得他说这话时,那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要是能配套来个立正稍息敬礼套餐就齐活儿了。 “笑死,盛京仙门居然还有你不敢的事。呵,从今天开始,你就禁足闭关,不突破不准出来。”李长歧冷笑说完,不顾李恒一脸 菜色,转而对师衔羽道∶“身份牌给我看看。” 师衔羽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身份牌递了过去。 身份牌的材质应该是上好的玉。 在这个神奇的世界里,品级越好的玉,越能篆刻繁复而强大的阵法,或者拓印一些高阶功法等。 在藏书楼中,就有不少玉简,除了功法,也有不少是修士的修炼心得,或是修炼影像,甚至是用于供弟子观摩学习的剑气剑意或者符咒,书法之意等。 总之,这玉的作用,算是被修士发挥到了极致,不亚于一个智能的移动硬盘。 眼下,师衔羽的身份牌,只是被李长歧用引力术牵引着浮在半空,而后他另一手是打了一记法术进去,那玉牌就突然从外面碎掉了一层。 嗯,像是从普普通通的地摊货变成了莹润剔透的高级货,然后飞回了师衔羽手中。 师衔羽探入神识,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李长歧的声音已经响起∶“今日起,你就是将军府的内门弟子,明日拜……我看,将军府七名长老,只有陈无咎尚无弟子,你就拜陈无咎为师,随他修炼吧。” “啊?”师衔羽指了指自己,不太相信∶“我?内门弟子?” 李长歧点点头。 师衔羽∶“……”这决定是何其草率啊将军。 如此看来,李恒师兄偶尔的草率行为应当不是空穴来风? 她说∶“将军,我这灵根修为,不太合适吧。” 李长歧摇摇头,没说话,倒是荀心开口,道∶“记名弟子死了没人会在意,但你若是内门弟子,玄天阁便会忌惮几分。而且,你今天避开七绝剑,不亚于是打了玄天阁的脸,被他们盯上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师衔羽了然。 看来,李长歧此举,是在保护她! 可是为什么呢? 她只是个筑基修士,古希腊掌握五灵根的废柴圣体,光是突破都堪称无期徒刑啊。 就这样变成内门弟子了,岂不是白白占用资源,不会被同门眼红然后组队写小作文儿网暴吧? 师衔羽忧心忡忡。 荀心继续道∶“再者,李恒师兄踩死了季沧源用于突破的无常草,他得罪的只能算是季沧源,他跟季沧源干架,玄天阁顶多看看戏,但你不一样啊师妹,你今天挑衅的可是整个玄天阁。” 原来是……等等! 师衔羽神色严峻,问∶“师兄,你踩死的是无常草?” 李恒对于被他踩死的无辜药草一问三不知∶“我也不知道啊,他们说是那就是了。” 师衔羽忍不住问∶“无常草是用于突破的灵药?” 当初二长老找来无常草的种子,就是为了给大师兄炼丹。 她只知道大师兄有心魔,并不知道他有突破之难。 无常草,为何是无常草? 李恒摇着头,说∶“具体我也不知道,你若有心了解,不妨去清风谷,找他们的灵植师问个一二。” “灵植师?” “清风谷是丹师药师所在的支脉,灵植师就是负责灵药种植的弟子,或许他们的修为不足道也,但是对于灵药的习性与成药作用,却可说是了如指掌。” 师衔羽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先前忽略的一件事∶“将军,你让我去拜陈长老为师?” 李长歧点头。 师衔羽有些迟疑∶“我看他老人家,不太像是想收弟子的模样啊。” 这老人家的气质……不太能想象他老人家对自己传道授业解惑的模样。 李长歧不以为意,淡淡道∶“此事你无需担心,稍后我去与他说。” 话已至此,师衔羽唯有欣然接受,朝李长歧认真行了一礼∶“多谢将军。” 李长歧背着手,点点头,说∶“我不问你修炼初心,也不过问你来日成就,但你要记住,只要你在将军府一日,便需遵守将军府的规矩。” 师衔羽小心询问:“那不知将军府的规矩是……” 李长歧道:“我将军府的弟子,不可同门相残,出了将军府,亦要携手一致对外,其他过错是非,只要不涉及将军府的声誉安危,我一概不论,你可明白。” 师衔羽听后,却是怔忡愣住。 这与当初青云山的规矩,大同小异。 弟子和谐友好是唯一规矩,其他的来去自留,皆各凭心意。 师衔羽静默一瞬,低下头,轻声道∶“弟子明白!” 李长歧又道:“还有,你的灵根特殊,肉身境界难有突破,不过陈长老乃是元神正道,或许对你修行会有帮助……但陈长老的功法门槛高,可能短时间内,他也帮不了你几分,只能让你多了个引路人罢了。纵使日后你有幸突破金丹,此生也恐怕无缘元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切莫急于境界而横生心魔。” 师衔羽笑了笑。 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她躬身,再次说道∶“多谢将军,此事弟子早已明白。” “如此甚好。” 李长歧很快离去。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师衔羽问∶“……所以,内门弟子有那种长期不突破就会被逐出将军府的风险吗?” 读书崽留级多年都会被退学处理惹…… 李恒拍拍她肩膀,说∶“理论上来讲,不会被逐出将军府,但能不能承受住同门风言风语的压力,就靠自己了。” 师衔羽松了口气,风言风语这种事只要脸皮够厚就无所畏惧,她捋着不存在的胡须装老∶“那便无妨,老夫抗压经验丰富。” 李恒那是半点怜香惜玉的打算都没有,直接跳起来赏她一个爆锤∶“你老个鬼夫。” 锻体三重天且饱受半年摧残的师衔羽已然无动于衷,甚至甩手撵人∶“天色不早,我同师姐得回闲林院了,师兄还是先回去疗伤吧。” 李恒摆摆手,一想到之后就要闭关就头大。 他唉声叹气地御剑走了。 师衔羽望着他的身影,说∶“他飞那么高,不怕被执法长老……”打下来吗? 只是她话未说完,空中的李恒便被一道灵气直接打翻了出去,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府内严禁高空御剑,违令者,没收一年修炼资源。李恒,惯犯,没收十年!” 师衔羽咽回还没说完的话。 荀心对此已然是熟若无睹了,都没去多看一眼,只问师衔羽∶“经此一遭,你有何感想?” “感没有。”师衔羽说∶“想要剑阁的剑。” 原来你对“感想”是这种理解,荀心汗颜∶“……那我祝你成功。” 二人往闲林院走去,荀心说∶“李恒和季沧源交手受了些许重伤,之后恐需修养,又被将军勒令闭关……你的锻体境界突破在即,他短时间内恐怕帮不了你,之后你还是找机会去请教将军吧。” 师衔羽闻言,回身望了望寂静的始皇宫,说∶“只能如此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0节 将军其人,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对弟子没有上下级的蔑视,对对手亦没有退让……看来这位是个很不戳的领导啊! 不过也是,府内弟子对将军多是发自内心的认同,想来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 而后,她突然想起什么,目光在荀心身上的血迹上流连,问∶“噢对了,师姐,你呢,伤势可还严重?” 季沧源那剑耍得真是主打一个敌我不分,想想都恐怖。 “我无妨。” 荀心摇头,伤倒是有,但却比李恒好得多。 她这些年早已习惯,并未把这些小伤放在眼里。 师衔羽看着她身上不知何时止了血的伤口,震惊于她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 想了想,还是肉痛着掏出一瓶之前在李恒那儿锻体时坑来的丹药递过去:“亲测,这丹药对外伤很有奇效,师姐你拿去用吧。” 荀心有些意外。 在她看来,师衔羽人虽然修炼起来挺努力,但却是个坑了她不少灵石的小机灵鬼。 嗯…这还是头一回见她主动掏东西出来。 荀心收下丹药瓶,笑道:“谢了。” “嗐,这没啥。” 回到闲林院,二人各自回屋,师衔羽却没急着修炼。 她坐在床边,梳理着之后的安排。 第20章 拜师之礼明日便要拜师,不知陈长…… 明日便要拜师,不知陈长老会如何安排。 她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拜过师父,但是也知道,像这种 大仙门的内门弟子,一般修炼都是统一拜传功长老为师,然后由传功长老传授本门核心功法,只有少部分的弟子,会被其他长老看中,特地选为亲传弟子,传授自己的绝学,以作派系传承。 师衔羽被将军一句话的功夫就直线升职成内门弟子,她已经很意外了,但将军却还把她安排成了护法长老的弟子……这就让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此举,意义何在呢? 自己什么实力啊……望天。 师衔羽怎么想也想不通。 当真只是因为她记名弟子的身份很容易被玄天阁暗算? 但……怎么说呢,将军府不可能对每个弟子都这么关照吧? 还是说真的就是因为她的灵根太废,所以帮她做了一个在废灵根基础上的最优修炼选择? 可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为什么呢? 她就这么一个小筑基,都不见得能为将军府做多少贡献,她凭什么呢? 入门都快一年了,跟将军也就第一回见上啊。 就算,就算她平时跟着李恒师兄修炼,师兄师妹关系好得像亲手足(虽然并不是),但再怎样,也不至于会让李恒师兄在将军面前把她美言成内门以及长老的亲传弟子吧? 这种问题想不得,一想,师衔羽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想不通,其实荀心和李恒也有点想不通。 但他们俩其实也是被将军这样随随便便,草草率率带回来的,所以他们的疑惑转瞬即逝。 将军看人只论眼缘,不问修为与前程。 师衔羽摇摇头,摒弃了继续想下去的念头。 还是想想还没开始就被打断的锻体境界突破吧……这巽风狼,她单枪匹马搞得定吗? ok,不用想了,根本搞不定,下一个,下一个。 还是先去一趟清风谷,打听打听无常草的具体作用……之后再想修炼的事情吧! 晚上亲眼目睹了季沧源和李恒及荀心三人的剑,作为剑道外行,她大致得了个结论:季沧源的剑法就跟疯狗一样,咬上就不放。 也不知道盛京仙门有没有狂犬疫苗。 啊,还有,最重要的,大师兄。 师衔羽拿出斑驳破烂的风行纸鹤,看着上面褪色的痕迹,久久失语。 “大师兄,你如今究竟是生是死啊……” 次日一大早,师衔羽结束彻夜吐纳,凝了盆水洗了把脸,就准备出门,想了想,还是折回屋去。 拜师,在内门弟子眼里,这是一件很郑重的事儿。 尤其她这还是拜直属领导为师,还是严肃点比较好。 听说其他弟子拜师都要提前三天沐浴焚香斋戒什么的,她这时间来不及了,洗个澡算了。 等师衔羽拾掇完出门时,院中除了荀心外,居然连宋知许和马玉修两位师兄都在。 二人一看师衔羽出来,就立刻上前把她拽到桌边按着坐下,与荀心形成三人之势把她夹在其中。 马玉修围着她转悠,啧啧称奇∶“师妹啊,不对,以后咱们外门弟子还得叫你师姐了,昨天夜里你们在玄天阁干的大事儿现在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了!你居然能躲开七绝剑,厉害啊!” 一边说,还一边拍着她肩膀,一副很看好她的样子,给师衔羽整得坐立难安,只得汗颜谦虚∶“侥幸,都是侥幸!” 宋知许没那么活泼,只杵着腮帮子奇道∶“不过话再说回来了,陈无咎长老入门这么多年,都没收过弟子,将军怎么会让你拜他为师啊?” 师衔羽心说她想了一晚上也想不明白。 她明知故问∶“陈长老不是将军府弟子提拔上去的吗?” 据她所知,整个盛京仙门的长老将军什么的,几乎都是由弟子慢慢晋升而成。 前提条件也简单,只要修为足够,活得够久,以及要掌握一定的人情世故。 那这样说起来,只要拜入将军府后不搞事,天赋中上的话,就等于是有了铁饭碗啊……是个退休养老的绝佳选择。 不过,陈无咎长老却是个例外。 马玉修接过话头,道∶“不是啊。护法长老原本是散修来着,只不过与咱们上任将军是好友。后来为了躲避仇家,上任将军便让他常驻将军府,起初只是任着客卿长老,后来现在的将军继任后,便大手一挥,让他做了护法长老。” 师衔羽故作了然∶“原来如此。” “不过陈长老只能留在咱们将军府,不能像其他长老那样,可以去青霄和神候将军府任职。” 三大将军府本质是一家,若是哪里有空缺了,都是可以根据弟子或者长老的意愿调遣直接任职。 陈无咎的那些往事,师衔羽在将军府的历书上看到过三两笔。 仙门的支脉发展,不论好坏,都有专门的弟子会负责记录在册,留于日后弟子传阅,只不过,发展的起始经过结果可能都会因为负责记录的弟子的主观因素,而产生一些难以预料的偏差。 说不定昨天玄天阁发生的荒唐的事儿,在不久之后,就会被登记在册,送往将军府的藏书楼。 宋知许摇着头道:“但是陈长老性子孤僻,在将军府任职三百年了,都没出过藏书楼……收徒的话,他好像是个法修,但我们没见过他出手,也不知道他的功法。话再说回来了,你这五灵根的天资……他会愿意把自己的功法教给你么?” 人居然能做到三百年不出门,师衔羽心说感情未来师尊还是个究极死宅。 她也挺好奇陈长老会教自己些什么,便起身道∶“我先去看看,等回来再告诉你们。” 马玉修和宋知许连忙拉住她,而后刷刷拿出一堆丹药兽骨之类的东西摆在桌上,说∶“你等等,这是我们帮你准备的一点拜师礼,虽然磕碜了点,但也好过没有。” 师衔羽怔住,旋即摆手拒绝∶“师兄,这些东西你们还是自己留着。” 这俩兄弟虽然长得很稳重,但不影响性格活泛,师衔羽和他们相处并不会感到厌烦,甚至很多时候,都会产生一种她还在青云山时,与当时的外门弟子左右为邻的场景。 只是不知为何,在修炼上,他俩却一直都表现得好像很拮据的样子。 每回领了修炼资源都要坐在一起掰扯,精打细算老半天。 师衔羽起初好奇,后来荀心告诉她,他们俩是准备攒点家资,等在食舍随大师傅学出师了,就去盛京城里盘个铺子,开一家小馆子做营生。 那时师衔羽才恍然大悟。 其实盛京城里的百姓,有一大半都是盛京仙门出去的弟子。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跟突破困难的修为耗一辈子,多的是人走到某一个境界的时候陷入死胡同,有的人豁达,换种活法便是,有的人就死磕,不死不休。 对于马宋二人来讲,他们深知自己的修为和天资,可能穷其一生都只会是外门弟子,与其每月拿着那点固定的修炼资源,还不如自己另谋生路,也是一番出路。 师衔羽自己的腰包虽然也挺扁的,但对于马宋二人给她的赠礼,却不敢像对待荀心和李恒那样没多少心理负担的直接拿下。 她把东西送还回去,道∶“此前确实没有想过拜师礼这档子事,但我手中也并非一无所有。” 马玉修问∶“那你准备送些什么?” 师衔羽想了想,在储物袋里掏了又掏,掏出一袋子灵米来。 马宋二人∶“……” 荀心也忍不住问∶“你就打算拿这寻常之物,拜师用?” 师衔羽不高兴了∶“这哪里寻常了,这可是我当初昼夜不休,亲自播种载种收割去壳的灵米!用它拜师,诚意十足!” “……”荀心很想说祝你成功,但这一袋子米……她叹着气∶“修士筑基之后便已辟谷,莫说你这灵米长老收不收,便是收了,你觉得长老他老人家会做饭吗?” 谁知这种问题根本难不住师衔羽,她道∶“我会啊,我直接做给他吃。” 荀心∶“……” 很好,荀心被彻底干沉默了。 她和马宋二人面面相觑,目送师衔羽昂首挺胸地往藏书楼走去,不由齐齐摇头扶额。 闲林院就在藏书楼后面,师衔羽这没走几步就到了。 以往,她上值时,陈无咎长老都是坐在藏书楼的大殿屏风之后的书室,一整个闭目修炼真君。 今日却是出奇,他没在楼中,而是在藏书楼外,背身抬头,负手而立,望着藏书楼的角铃,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师衔羽头 一回见他这样挺着身板站在阳光之下,一时大感陌生,不由愣住。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1节 那是一个怎样的老人呢? 室内的他,常常闭着双目,眉目冷峻,生人勿近。 可眼下,清晨的阳光落在他挺拔如松般的身上,竟有些温暖和煦的错觉。 师衔羽“嗐”一声,摆摆手,寻思着自己估计是眼花了。 却在这时,陈无咎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听不出喜悲∶“昨夜,将军造访藏书楼,让我收你为徒,你如何想?” 他垂眸,看向这个自从上值之后,除了几日休息之外便从无缺席的记名弟子。 第21章 亲传弟子在师衔羽之前,藏书楼先…… 在师衔羽之前,藏书楼先后有过很多批弟子上值,记名外门内门弟子都有,但这些修行之人似乎耐不住藏书楼的寂寞,总是待不了几月便会请辞离去。 师衔羽是做得最久的一个。 陈无咎并无意让自己去了解一个寂寂无名的记名弟子,纵使师衔羽这段时日的修行成果十分可观,但始终停在筑基。 昨夜将军带着他珍藏数百年的好酒造访,二人彻夜长谈,却是从东扯到西,从无妄御都扯到归川京,废话说了一箩筐,直至天将明时,将军才委婉提及,希望他能收个弟子。 陈无咎问起原因,李长歧也只是笑了笑。 “师尊曾言,她此生遗憾便是未能在前辈最需要的时候帮前辈。她太了解前辈了,自知劝说无用,便给晚辈留下遗嘱,让我多多留意有无合适的人,拜您为师,叫您有个牵挂,便不必日日沉眠在这楼中,连外面过了多少春秋都无心在意。” “师衔羽其人,虽资质欠佳……但她能将五行灵根修炼筑基已是不易,却还始终不骄不躁,稳扎稳打,可见心性是没得说的。”李长歧说∶“前辈且试试收个徒弟,也算替晚辈达成师尊的遗愿。” 思及上一任武莫将军,陈无咎便不由怅然叹气。 终归是亏欠。 陈无咎捋着胡子,垂眸看向师衔羽。 根骨一般,资质一般,境界一般,悟性一般,灵根稀碎……大约唯一可观的就是心性。 师衔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寻思着他可能不太乐意收自己这么个吉祥物当摆件,便主动道∶“许是弟子昨日在玄天阁闯了祸,将军担心被玄天阁寻麻烦,这才提议让弟子拜长老为师,将军厚爱,弟子实难拒绝。长老若是不愿收徒,应可拒绝将军,若是另有难处,弟子也可自行去与将军明言。” 她的灵根,注定不会被人看重。 师衔羽心知肚明,所以对于拜师的期待,一开始就不是很足。 谁知听了她的话,陈无咎抬头再看过来,反问∶“你不愿?” “倒也不是。”师衔羽说∶“只是弟子这灵根,便是今日拜了师,他日也恐修行难有成果,或将辜负长老厚爱,糟蹋了长老的一世英名。” 陈无咎心想:他有个什么英名? 一世臭名还差不多。 陈无咎说∶“你倒是看得透彻。” “人嘛,总得找个轻松的活法。”师衔羽笑道∶“我本就是普通人,若事事强求不寻常,岂不累死。” 陈无咎闻言,笑了笑。 大约是太久太久没有过旁的表情,他这笑有点僵硬,落在师衔羽眼里,堪称恐怖。 陈无咎道∶“我先收你为徒,只是我的功法主木,是我自创的功法,对修行要求比较高,修炼者必须有最纯粹的木系灵根,且需等你木系灵力圆满之后,才能修炼,其他功法相信你在藏书楼中也看了不少,自行修炼即可。” “多谢长老。”说完,师衔羽顿了顿,而后掀袍跪地,真心实意地磕了三个头∶“弟子师衔羽,拜过师尊。” “起吧。”陈无咎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师衔羽扶了起来,而后再一挥手,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盒,飞到了师衔羽身前,他道∶“此物乃是神鸟云中鹤之尾羽,风系神兵,炼化后妙用无穷,今日为师便将之赠你,做拜师之礼。” 师衔羽怔愣之间,那木盒已经落到了她掌心,打开一看,一片青色的羽毛,静静躺在里面,其上是浩瀚灵力,好似有无穷威力在等她领略。 陈无咎已经转身,准备回去继续打坐。 师衔羽连忙把人喊住∶“师尊,弟子亦有备礼,只是……有些上不得台面,还请师尊莫要嫌弃。” 陈无咎回头,就看到师衔羽双手托着一袋灵米。 他上前两步,看着袋中散发着淡淡灵气的圆润香米,恍惚间,有着久远的熟悉感,他喃喃自语般∶“此物……” “只是早年修行时所植的寻常灵米,不值一提。”师衔羽说∶“师尊若是不嫌弃,弟子为你做一顿饭,如何?” 陈无咎并未拒绝,说∶“可。”而后,他伸手,抓了一小把米,细细看了半晌,神思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师衔羽不知道的是,在三百多年前,陈无咎还未来到将军府之前,他曾有过一段凡间岁月。 那是他的化神劫。 他也算不得天资佼佼,修炼五百余年,才至元婴大圆满,迟迟寻不到突破化神的机缘时,他脱去仙体,使元神入凡,感悟世间无常。 在那段记忆中,他有过一位妻子。 那是一位很寻常的农家姑娘,对每一天的生活都充满着他无法理解的憧憬与向往。 她总是觉得生活很美好,尤其丰收季时,她会在田间忙碌,对每一粒稻谷,都珍惜有加。 那段生活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妻子端着那年新米煮成的饭,在院中对他盈盈笑着,说:“今年是个好收成。” 米粒颗颗圆润饱满,就像妻子的脸庞。 那一瞬,他行将就木的心好似活了一般。 可也是那一刻,他的仇家寻上门,毁了他这漫长一生短暂的温馨。 修士注定断情,陈无咎也自认对那位昙花一现的妻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那段回忆却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深刻。 那一碗再也不能送到他手中的米饭,好似成了他这一生的魔障。 直至今日,看到师衔羽手中捧着的灵米。 他突然问:“你种这灵米之时,心中所思为何?” 师衔羽愣了愣,说:“在来仙门之前,这灵米,是我能养活自己的最佳选择,有它,才有我今日。” “我明白了。”陈无咎点点头,说:“你去吧。” “是。” 师衔羽虽然辟谷也已多年,但始终戒不了口腹之欲。 这些年,一有条件,她便会煮上一餐,犒劳犒劳在修炼这条路上又菜又爱玩的自己。 她始终认为,只有吃好喝好了,人生才能走好下一步。 只是藏书楼没有厨房,她想了想,干脆直接杀去食舍,借着马宋二人的薄面,向食舍借了厨房,与一些食材,吭吭哧哧地就做起了饭来。 马宋二人面面相觑,但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她的“拜师礼”,于是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开始给她打下手。 小半个时辰后,师衔羽提着食盒就回了藏书楼。 陈无咎已经回了原位,见师衔羽进来,便挥手散去了桌上杂物。 师徒二人,吃了一顿极为陌生的饭。 陈无咎点评道∶“你很擅此道。” 师衔羽却摇摇头,如实道∶“说不上擅长,只是烦思甚多时,让自己吃得好点儿是唯一的排解之法。” 穿越之前的生活,看起来比在四境天的生活要平淡得多。 没有打打杀杀,没有一定要去达成的目标,每天都是吃饭上班睡觉,三点一线定死了也就挣那么几个币子,回到家中还得面对来自家人的“爱”意……环境施加在身的无形压力要比修炼更令人痛苦。 师衔羽无法回避过去,所以她更在意往后。 陈无咎听着她的话,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怔怔之后便陷入了许久的沉默,手里的筷子都放下来了。 额……师衔羽心想,可能大约是有那么一二三点故事? 显然,老头儿并不想说出他的故事,怔愣半晌回神后,他便下了逐客令∶“此后,藏书楼你不必日日来,我听将军说起你似乎在修行锻体之法,你可先去请将军指导锻体。” 师衔羽点头称是,准备离开时,她还是再三确认道∶“师尊,待我木系灵力大圆满之后,你会教我功 法,这事儿,不是随便说说吧。” 陈无咎不解∶“那是自然。怎有此问?” “嗯……弟子得知将拜师尊为师时,欣喜若狂,但弟子这根骨,恐伤师尊的心,亦怕自己一场空。” 师衔羽深谙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的恒固原则。 她穿越而来,在此间过了三十年又三十余年,便是六十几年,陈无咎是她正儿八经拜的第一个师父。 在这个世界,拜师学艺并非少见,但记名弟子和外门弟子通常不会有只属于自己的师父。 所有人的修炼都是通过长老传授功业……类似于一个老师对几十上百上千的学生。 用心也许会用心,但终究不如对待亲传弟子那样用心。 师衔羽这个人吧,在某些方面就有些鬼。 她从不在意别人的轻慢,你不诚心待我,我便不诚心待你,如此而已。 在师衔羽曾经的九年义务教育里,她并没有得到老师的厚待。 她在学习上没有什么天赋,她自诩自己智商不足,尽可能多努力,少添麻烦,可最终还是沦为了老师常常用来举反例的存在。 是人都有尊严。 被说多了,自然会讨厌…… 而她今日拜陈无咎为师,此后便是他的亲传弟子。 在仙门之中,亲传的师徒的关系比之凡间寻常的父子关系还要更为重要。 如果陈无咎当真不愿意教自己这个五灵根吉祥物,她还是希望他能直接坦言不教,而不是画个大饼,嘴上咣咣说好心里疯狂哒咩。 修仙的岁月可太漫长了。 如果拜师收徒不合心意,对两个人都挺造孽的。 第22章 是条咸鱼陈无咎闻言却并未多说什…… 陈无咎闻言却并未多说什么,亦或者本就不善言辞,他只摇摇头,说∶“你且放心,我之一生,本不欲收徒,今后,也只会有一个弟子。”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2节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道∶“去吧。” “是。” 师衔羽离开藏书楼,回身看了看这座高楼,心里涌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她收回目光,压下那陌生的情绪,转而去往杂务房,领她的内门弟子专属大礼包。 今天她运气好,又碰到了王畅上班。 作为被亲传弟子开后门放进来的记名弟子,王畅对她还有印象。 但见她拿着新的身份牌递过来时,冰块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甚至当场表演了个ppt。 他拿着师衔羽换新的玉牌,手都有些抖∶“师姐,您这是……” 师衔羽觉得有趣,但也没表现出来,只说∶“我来领一下内门弟子的修炼资源,要你这里开文书。” 王畅连连点头,提笔刷刷写,心里却是惊骇,这师衔羽究竟有什么厉害,竟然入门十个月就从记名弟子晋升成了内门弟子? 修为……她的修为,怎么看都只是筑基啊! 师衔羽趁着他写文书的功夫,问起她比较关心的问题∶“晋升内门弟子后,住所会变动吗?” 王畅说∶“看个人意愿,师姐若是觉得闲林院住得舒心,便不用换,若是不顺意,也可在抱竹峰挑选一处自己的院子,作为修炼洞府。” 抱竹峰在将军府的内围,那是一座竹山,里面坐落着大大小小的竹屋小院,是将军府内门弟子的居所。 师衔羽当即摇头∶“那倒不用了,闲林院就挺好。” 室友就很不错。 王畅很快准备好了相应文书,和身份玉牌一起递还给师衔羽。 师衔羽拿着就准备离开,走到半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说道∶“对了师兄,我入门时,带我来管事房的那个弟子,叫左深,他可还在为食舍挑水?” 王畅愣了愣,而后拿过一旁有关记名弟子的玉简查了查,而后摇头∶“左师弟在三个月前就自请离开了将军府。” “啊……?”师衔羽愣住∶“为何?” “记名弟子在入门十年后,若是还未筑基,且看不到筑基的希望,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离开。”王畅说∶“离开之后,就代表着弟子与盛京仙门再无瓜葛,在外也绝不可提及盛京仙门,生死不问。” 师衔羽恍然∶“……原来如此。” 她原本还打算去看看左深呢。 看来是没这个缘分了。 不得不说,仙缘这东西,还真是苛刻啊。 她转身离开,准备回去就去找将军研究一下锻体突破的操作,谁知走到半路突然听到两个弟子在讨论何幻心被逐出门派的事儿。 何幻心? 逐出门派? 这两个词儿能凑到一起? 师衔羽停下脚步,果断加入路边群聊:“你们在说什么?谁被逐出门派了?” “师姐你还不知道吧?玄天阁今年新收的内门弟子,昨天才突破金丹呢,夜里就因他所修功法不当走火入魔,导致金丹破碎,筋脉寸断……可惜啊,今早就被阁主逐出去了,我听说他都是被人抬出玄天阁的……” 师衔羽∶??? 什么玩意儿? 因功法不当导致金丹破碎,筋脉寸断? 不是,我请问呢? 到底谁在当着我的面篡改我的记忆啊??? 师衔羽忍不住说:“我怎么记得是季沧源一剑把何幻心给劈废的呢?” 谁知她这话音刚刚落下就被旁边的师弟叫住∶“喂喂喂,师姐,小点儿声说!” “这事儿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玄天阁经常这么搞,光天化日说实话,万一被玄天阁的人听到了,咱们都会被惦记的。” 师衔羽:“……”6 你们玄天阁是真的狠啊。 昨个儿把人废了今天就把人送走,还把责任全丢别人身上,实在是高啊! 师衔羽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算算时间,现在也还早。 她索性转头,直接低空御风去了山门处,准备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她运气还不错,到山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玄天阁记名弟子带着何幻心慢悠悠地落地,与守山弟子登记之后,便自行离开,留下何幻心躺在担架上,无人问津。 这就有点过于造孽了…… 师衔羽先去问守山弟子∶“他之后会怎么样?” 守山弟子摇摇头,说∶“晚点会有弟子将他送去盛京城,此后种种,便与仙门无关了。” 师衔羽忍不住说∶“可是,他在今日之前,还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 守山弟子看着刚刚那几个记名弟子登记下来的信息,点点头,又摇头,苦笑着说∶“师姐恐怕有所不知,玄天阁本就是仙门里竞争最大的支脉,凡是离开玄天阁的弟子,几乎没有称得上全须全尾的……这样的情况,何幻心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师衔羽∶“……”合着你们都麻木了是吧? 她摇摇头,转身去看何幻心的情况。 何幻心缺了一臂,丹田脏腑俱损,即使有丹药吊着,短时间内也极难恢复,此刻更是浑浑噩噩,似醒非醒的。 师衔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瞳孔在跟着动,应该是有意识的。 她问∶“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何幻心没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目光都没什么焦距。 哦豁,看来是道心比人先一步殉了。 师衔羽想了想,又回去问守山弟子∶“盛京城怎么去的?” 她之前入门是被弟子带进来的,还不知道出去的路呢。 守山弟子指了指前面的平台,“前面就是传送阵。” “多谢。” 师衔羽带着何幻心,去了盛京城,找到了寻仙客栈。 过了新弟子入门的高峰,现在的盛京城没有之前那么热闹了,但街上还是有不少往来的仙门弟子。 师衔羽带着何幻心来到客栈门口时,发现之前那个跑堂小二今天不值夜勤了,但依旧在门外台阶上坐着偷懒。 师衔羽觉得,没有香烟和手机游戏的存在,会让这个世界男人少很多摸鱼应有的刺激和乐趣。 看这小二,摸鱼都只能叼草,真是可怜。 她走近时,小二已经看到她了,虽然满心不愿,但还是起身堆起热情好客的职业假笑∶“客官里面请!” 师衔羽说:“呀,你已经把我忘了啊?” “啊?” 师衔羽说∶“仙门弟子选拔时,我曾向你借住一晚。” 小二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 再然后目瞪口呆,目光落在师衔羽脸上,再落在她新换上的内门弟子服饰上,语气不无惊愕∶“仙……子,你这居然是内门弟子了?” 当时他还想什么来着? 最烦装逼的叼毛? 听说盛京仙门这次记名弟子虽然收了一大箩筐,但却只有八十余名内门弟子,眼前之人竟然在其列……合着这人是真有实力啊! 果然,仙缘这东西,有心求的人不一定有,但无心之人一定会被上天眷顾。 该死的仙运亨通。 小二的心情瞬间不平衡了。 “真有实力”的师衔羽还是亮出那句老话∶“侥幸侥幸”。说完,她又道∶“我给你找个活儿,你接不接?” “嗯?”小二疑惑,目光已经落在了师衔羽身后,被她用灵力托起的病号身上,似乎心有所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看到师衔羽把那人挪到他身前,说∶“这个人,我想请你帮我照顾着。” 小二两眼一黑。 这人半死不活的…… 活着还好,可要是万一死了,自己保不准儿会得罪仙子,而且他平时吃住都在客栈,这要是一不小心沾了人命,肯定会被逐出客栈,丢了营生的伙计……小二挠头,并不是很愿意接这个活儿,但仙门的内门弟子他又确实得罪不起,所以开口便有些迟疑∶“……仙子,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客栈杂役,平时粗手粗脚的,哪里适合照顾伤患,再说了,我还得上值……” 他话没说完,就被师衔羽摆着手打断∶“嗐,你这哪里是上值,你这分明是摸鱼,我来两次你都蹲外边儿躲清闲。” 小二神色尴尬∶“……这不,还没到客流高峰嘛,偶尔的休息……掌柜,也是允许的。” “理解理解,我上班也会想方设法摸鱼。”师衔羽拿出两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辟谷丹递过去,道∶“你莫担心,他的伤势最多一月便能恢复到下地行走,你只要给他找个能躺着修养的地方就行,这瓶辟谷丹,你三天给他喂一颗即可,要真死了,你就算我的。” 虽说何幻心的丹田经脉俱废,但剑修这玩意儿主打一个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只要他不突然给自己来个自绝经脉,再怎么都能苟几年,无非是当个废人。 为了让小二哥放心,师衔羽自报家门∶“对了,我叫师衔羽,武莫将军府弟子。你叫什么?” 小二∶“甄牛。” 师衔羽∶……? 甄牛,真牛! 师衔羽竖起拇指大赞∶“好名字!” 她也想有个酷炫狂霸拽的名字,比如皇甫铁牛,龙傲天,尼古拉斯赵四,再或者平凡一点的,比如什么韩立王林萧炎石昊……等等。 可惜她的名字是条咸鱼。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3节 第23章 丹师圣地甄牛完全感受不出自己的…… 甄牛完全感受不出自己的名字到底好在哪里,他看着手里的灵石,想了想,还是带着师衔羽和何幻心去了他的屋子说∶“还是这里吧,我这段时间就去跟人挤一挤。” 师衔羽郑重道谢∶“多谢!” 等甄牛离开之后,师衔羽就把何幻心用灵力挪到床上,给他灌输灵力。 虽然行医救人这方面碍于先后天的培养条件,她的专业性都有些欠缺,但是,对作为一个拥有“先天治疗圣体”水木灵根的选手而言,在恢复断裂经脉这种常规操作面前,她也算是略懂一二。 要知道,她的木系灵力在青云山时便有修炼,除了用作辅佐灵谷生长之外,偶尔也会给隔壁灵兽园里一些经常因为打架而受伤的灵兽们恢复一下,嗯……兽医也是医嘛,这怎么不算是略有心得呢。 只不过何幻心的身体内部破坏的程度实在是有点离谱,对她目前的能力而言,要想全部恢复还真是个大工程。 她掐着时间,今天还要去清风谷,所以就只简单梳理了一下何幻心的经脉,以木系灵力将一些断得严重的经脉续着,做完这些之后,她便又拿出一瓶辟谷丹放在床边,做完这些她就准备离开,不料床上躺尸的何幻心却在这时开了口∶“你……为何,救我?” “我觉得修行之人,运气大过天。”师衔羽摸着下巴给何幻心灌了一锅作用不明的毒鸡汤∶“我运气还可以,希望你以后也能好起来。” 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何幻心想要的答案。 他挣扎着身体想爬起来,艰难地问∶“为何救我?” 没等他爬起来,就被师衔羽一掌按了回去,落在床上还发出了“砰”的一声。 师衔羽嘶了一声,暗道别被自己给摔死了……她咳了一声,收起手,佯装冷静淡定,道∶“顺手的事而已。” 何幻心没再挣扎起来,只是看着她,语气满是暴戾∶“我如今这般模样都是因你而起!” “喂,想pua先注意搞清楚对象啊!”师衔羽眼珠子都瞪大了,直接一巴掌飞他脸上,给他打得再起不能∶“朋友,请你仔细想想事情起因,是你们少阁主有意挑事儿,你自己不长脑子被他牵着鼻子走,关我什么事?” “呵呵……” “笑得跟你的内心一样扭曲。” “……” 师衔羽淡淡道∶“要我说,你能有今天,纯粹是你活该。我没记错的话,你入门前已是筑基巅峰,有这修为,却不知道打听打听一下玄天阁是什么样的存在,就直接去了,你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师衔羽在参加盛京仙门的弟子选拔前,再怎样也是有过打算的。 如果没有去到武莫将军府,她的选择就是清风谷,如果都没被选上,那她就在盛京城长住。 无非是多等些岁月,总会有机会,那也好过去到玄天阁被直接搞死。 何幻心垂眸,又问了一遍∶“既如此,你又为何救我。” 他这样一个废人…… 师衔羽说∶“嚯,我还没慈悲到割肉饲虎的地步,今日救你,是为了以后我要是和玄天阁杠上了,你能出点力。你那什么造化无穷眼,肯定能看穿七绝剑阵的破绽吧。” “……” 师衔羽继续道∶“碰巧我在藏书楼看到过一部功法,可令断肢重生经脉再续,但这功法得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才能修炼……到时候你要是还认为自己如今这模样是因我而起,那你就乖乖废一辈子吧。” 何幻心哑然。 师衔羽继续道∶“然后,你如今的丹田被毁,金丹破碎,识海消散,修为已然跌落至炼气初期,日后就算是恢复了,也恐怕只能重新修炼,修行天赋也会大打折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何幻心似乎是想通了,淡淡开口,虽然语气仍旧虚弱得很,但已经没了戾气,他道∶“……无妨。”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哥们儿很是俊杰啊! 师衔羽没再久留,离开客栈后就直奔清风谷。 清风谷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荀心给她大概说了下:清风谷谷主目前在闭关炼丹,谷内事务闲杂琐事皆由大弟子谢青幽负责。 好消息是此人向来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简直就是师兄界的头号楷模。 坏消息是这哥们儿一毛不拔,在他那儿,凡事都有代价。 师衔羽了然。 估计荀心之前那个明火妖兽的元丹,就是用在这为师兄这儿的。 内门弟子有个好处,就是身份牌解锁了传送阵的用法。 仙门内各大主峰支脉,每个内门弟子每月有三次免费使用的机会,三次以后就得用灵石了,而单独启动阵法所需的灵石量十分可观,兜儿里没几座灵石矿的人根本不敢轻易单刷传送阵。 清风谷和将军府并不是邻居,中间还隔着个支脉,路途算得上遥远了,师衔羽也是急着询问无常草,所以回到山门处便直接刷了特权,直达清风谷。 她发现这玩意儿就跟后世的电梯一样,选择目的地,然后等着到达就行了。 从传送阵出来之后,师衔羽环顾四周……清风谷应该是在盛京仙门的偏南区域,有高峰有平原,所见之处皆是郁郁葱葱,空气中都是淡淡的灵药清香。 传送阵是直达清风谷核心丹鼎殿,丹鼎殿是一座被埋了半截儿在土里的方形丹炉造型的建筑。 乍看之下,就让人很想认识一下负责这栋楼的建筑设计师——怎么那么像多了个盖儿的商周青铜鼎? 殿门口延展了一段 无形阶梯,只有灵光在时不时闪烁。 阶梯之下,左右站着两个年纪不大但修为居然已是筑基的小药童子。 师衔羽这还是第一次来清风谷,对此地是脸也生路也痴,光是丹鼎殿都看得她震撼万分,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正事。 不过丹鼎殿闲散的弟子并没有将军府那么多,她左看右看都没看到一位,索性便逮了丹鼎殿门口的小童子问∶“这位师妹,你知道谢青幽师兄或者谷中灵植师在何处吗?” 其中一人看了看她的装束,说∶“如无意外,大师兄应是在丹房,灵植师的话,基本都在后山药田里。若无清风谷信物,支脉弟子不可擅闯药田。” “好的。”师衔羽了然,随即往旁边走了两步,准备去找谢青幽,走了两步她突然回头,又问∶“师妹可否告知丹房在何处?” 小药童:“……” 药童无语地指了指丹鼎殿那条无形的台阶∶“……众所周知,丹房在丹鼎殿里面。” 随着小药童话音落下,师衔羽也在脑子里找到了从藏书楼那里看来的,关于清风谷丹鼎殿的记载。 清风谷的体系比较复杂,由丹房药房等几个分部组成,再以各自负责的长老为首,带着弟子炼丹植药等。 而丹房药房等相对核心的建筑群,基本都被收于丹鼎殿中。 在丹鼎殿门口问丹房何在的师衔羽∶“……” 这跟对着鲁迅问周树人是谁有什么区别?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多谢。” 丹鼎殿内部是一个由阵法开辟出来的广阔洞天,园楼街巷应有尽有,几乎赶得上一座小城池了。 师衔羽一踏进去,就仿佛到了另一个静谧的世界,在这里,药香更为浓郁,也有仙音绕耳,像是天宫所在。 街巷阻了视线,师衔羽便飞身上楼,一眼便看到了坐落于洞天中心位置的硕大丹炉。 丹炉拔地而起,炉烟袅袅,浓郁的药香便是从中出来,令人心旷神怡。 师衔羽心里有数了。 可能大概也许,这丹炉就是清风谷的地标建筑吧……不过这玩意在丹鼎殿外看不到一点,起到一个什么作用呢? 该不会有人真的用这么大的炉子炼丹吧? 炼出来的丹药得多大啊? 没什么见识的师衔羽并不知道,丹师的境界只要足够高,只要药材备得足够,且丹炉的品阶不拖后腿,丹师完全可以一次出炉成百上千甚至更多丹药的。 师衔羽直飞过去,在丹炉前的廊桥停下。 廊桥围绕丹炉而建,连接着八座阁楼,也是清风谷的八个分部。 有点搞的是,这八座阁楼,造型都不相同,但外形看上去都是丹炉的大致模样。 其中一座便挂着丹房的牌匾。 不愧是丹师圣地……连炉子都千奇百怪。 师衔羽略一扫过四周之后,就直奔丹房。 然后,她得出一个结论∶伟大的丹鼎殿就是一个巨大的俄罗斯套娃。 丹鼎殿,是个方鼎丹炉的造型,她没觉得意外。 丹鼎殿内部有个超级无敌巨无霸的大丹炉,她也没觉得意外。 可她万万没想到,丹鼎殿里面的丹房,也是个丹炉的造型,然后她进去后,入目所见的,居然还是个大丹炉。 师衔羽∶“……” 老实说,俄罗斯套娃都不敢这么套。 好在这应该是已经走到头了。 在这丹房里的丹炉前,摆放着一张桌案,案上摆放着书简,玉简,以及几本纸质书。 书案后面,坐着一个正在翻阅书籍的青年男子。 男子一身青衫,头发半梳脑后,系着青绿发带,一身清简,很有种书生气质。 第24章 苏音师衔羽环顾一圈也没有看到其…… 师衔羽环顾一圈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人,便上前浅浅行了一礼,问∶“可是清风谷大师兄?” “正是。”谢青幽放下书籍,抬头看向师衔羽∶“你是武莫将军府的弟子?” 师衔羽化身复读机∶“正是,正是。” 谢青幽点点头,并未多言,只道∶“若需要丹药,可去药房换取。” 药房,就是丹鼎殿中,专门为其他支脉弟子设立的分部,寻常弟子所需的丹药,都在药房换取,只要灵石给够,丹药就是量大管饱。 师衔羽摇着头,说∶“我是来找师兄的。” 谢青幽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师衔羽。 将军府的内门弟子服饰,但眼生得很啊,最近新晋升的? 但这修为……将军府内门弟子的标准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 他不动声色收回打量的目光,问∶“找我?何事?” 师衔羽直说正事∶“我想向师兄打听一下无常草的用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4节 她这一开口,倒叫谢青幽又是一愣∶“你问无常草?” 师衔羽点头。 “无常草,作用很多。”谢青幽果真是有问必答,说完了便挥一挥手,在掌中凝聚出了无常草的模样,从种子,到发芽开花结果的整个过程,同时说道∶“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此药草生长无常,只看生长期吸收的灵力,最终发挥出的药效也没有定数,端看需要它哪个阶段了。” 师衔羽看着他掌心之上的幻象,说∶“以极阴之力或者寒冰之气助开的无常花。” “吸收阴寒之气而绽放的无常花,可炼制化魔丹,用以突破时遏制心魔作祟,但治标不治本,心魔一直存在,就始终会是个隐患。也可炼制离魔丹,以魔饲魔,旧时常常用于修炼魔功导致无法提升的修士强行突破境界。” “……你这样一说,我就好奇了。”师衔羽若有所思片刻,突然凑到谢青幽桌案前,说悄悄话一样小声问∶“那个谁来着,那个什么……”可她说着就突然搞忘了昨天晚上才干了一架的那个靓仔的名字,脑袋打结了都没想起来,便说∶“玄天阁的少阁主,他要无常草,是用来干嘛的?” 谢青幽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哥们儿那精神状态就跟超雄哥一样,一看就是没有心魔,或者说他自己就是魔。师衔羽想到昨晚碰到那剑上的血腥气,小心翼翼地问∶“……话说咱们正派仙门能炼魔功吗?” 谁知听了他的话之后,谢青幽还哈哈大笑起来,说∶“三盟十会可都没有明文规定修士不能炼啊。” 师衔羽大惊∶“……意思是修士可以修魔功?” 谢青幽笑道∶“修炼魔功的修士只要不干出天怒人怨的事情导致被三盟十会修士联名驱逐,就是可以的。” 这管得也太不严了,师衔羽果断抱拳∶“抱歉,是在下打扰了!” 而后,她取出一枚玉简。 那是须子弭对于无常草的一些心得记载,她递给谢青幽,说∶“那,师兄,你帮我看看,这些心得,是指向哪一种丹药的?” 谢青幽接过玉简,看了半晌,说∶“应当偏向于化魔丹,这是什么人的心得手记?很不错嘛,竟能自创丹方,可惜选用的药材不是最优,即使丹药成功炼出来了,也无法发挥完整药效。” 师衔羽闻言,倒是没怎么意外。 青云山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宗门。 如果以宗主长老的修为境界来判定,它甚至比不上将军府里内门弟子的十分之一。 须子弭虽是丹修,但没有雄厚的背景,她能以一己之力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好了,你的问题问完了?”谢青幽把玉简还给师衔羽,说∶“作为报答,你需在我清风谷待三月。” 师衔羽哑然无语∶“……合着你是后提条件啊!” 她还寻思怎么这么顺利,感情是在后面等着她呢。 “自然,毕竟我也需要时间观察你。”谢青幽起身,不知道从哪儿掏了把折扇就风流倜傥地摇了起来,微微笑着说∶“我谷中有百株天离草刚刚种下,需要最纯粹的水木双系灵力轮流催长,我找了很多法宝都差强人意,即便长成了,也会影响成丹药效。不过我观察到你身周水系灵力充盈,也有纯粹的木系灵力环绕,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最后,他合起折扇,回头,在师衔羽头上敲了一下,说∶“要我说,有 此等天资,你合该在我清风谷扎根。” 师衔羽却后退一步,严肃道∶“师兄,边界感,边界感!” 谢青幽蹙眉∶“那是何物?” 师衔羽没说话,只是看了看他的扇子。 谢青幽了然,而后笑道∶“平日对同门习惯了,多有冒犯,还请师妹恕罪。” 说完,竟还给师衔羽躬了躬身。 师衔羽不由失语,避开两步,才摇头回答他前面的话∶“我今早刚拜了我们护法长老为师。” 谢青幽倒也没坚持,只笑道∶“武莫将军府弟子粘性高,我懂,日后清风谷随时欢迎师妹大驾。” 师衔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说∶“三个月不行,我还得修炼。” 谢青幽说∶“无妨,也不是每天都来,只是三月个内,每隔三日来一次即可。” 师衔羽了然,只是这样的话,她倒也能接受。 之后,谢青幽就给了她一枚玉简,说∶“武莫将军府过来清风谷距离太远了,师妹的修为往来不太方便,日后你来清风谷可在这玉简中注入灵力,这是清风谷的飞行许可,有它,你在清风谷境内便可自由畅行。” “也可高空飞行?” “自然。” 师衔羽为之震撼∶“师兄你是真大方啊!” “只是借用给你。”谢青幽道∶“比起这点顺手为之的大方,还是我的天离草更重要。” 师衔羽∶“嘁。”小气。 之后,谢青幽就带师衔羽去熟了一下药园的路。 那是位于清风谷内围的一片药园。 他们是御剑直接去的,远远就看到药田层层叠叠,种着各式各样的灵药,颜色绚烂,像极了五彩梯田。 师衔羽不由大为震撼。 这样的种植,却不由得令她想到了青云山那一片辽阔的跃金原了。 春夏之际,跃金原遍地灵谷,郁郁葱葱。 而到秋季,灵谷成熟,硕果累累,满目金黄,和着茫茫无边的跃金木,行走其间,都像是沉醉在了黄金之乡。 二人落在了一庄药园的山门处。 山门是石牌所立,往里走能看到错落有致的几座茅屋,有弟子穿行其间。 山门处站着一个青衣姑娘,头簪朱笔,正对谢青幽毕恭毕敬地行着礼∶“见过师兄。” 谢青幽点点头,转头对师衔羽介绍∶“这是苏音,谷中理药弟子,也是你们所说的灵植师,负责看护这片药园,天离草便在园中,催长天离草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你只管和她讨论。” 清风谷有两脉弟子,一是丹师,二是药理。 丹师灵根主火次木,主要修习控火炼丹之术。 而药理弟子灵根则是主木次水,主要负责灵药的种植,清风谷内部称理药弟子,其他人则称他们为灵植师。 师衔羽作为一个初入内门的筑基弟子,见着其他支脉的内门弟子是二话不说,开口就是师兄师姐,此时也不例外,可她一句见过师姐还没说完,却不想苏音突然靠近两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师衔羽不由后退两步∶“师姐,怎……怎么了?” 苏音眉头一蹙,分外不解∶“竟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盛京仙门?” 师衔羽∶“……?” 不是姐们儿,我们认识吗? 没等她开口,旁边谢青幽就问∶“苏音,你认识武莫将军府的师妹?” 苏音的眉头都能打个死结了∶“你说她是将军府的弟子?” 这下,谢青幽的眉头也要皱起来了∶“你不知道?” 苏音又去看了看师衔羽,然后才退了两步回去,若有所思地说∶“许是我认错人了,不知师妹怎么称呼?” “师衔羽。” 话音落下,苏音又定定看她半晌,才说∶“是我认错人了。” “真的?”师衔羽觉得她这恨不得焊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没那么简单,她问∶“难道我和师姐的某位故人长得很相似?” 不应该啊,她的颜值……说是大众脸都有些侮辱大众,会有人和她撞脸?1 苏音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垂下目光,眼带笑意,说∶“师妹与我家中妹妹很相像,我……很久没见过她了。” 师衔羽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如此,那日后师姐若是想妹妹了,便来将军府找我吧。说起来,我在修行之前,还确实挺想有个什么哥哥姐姐的。” 那是她还没来四境天以前的事情了。 从小到大,她其实都挺羡慕那些被哥哥姐姐宠着的人,但她没那么幸运,她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家里什么都紧着弟弟,她啥也不是,多数时候弟弟一哭,她连呼吸都犯天条。 但来了这边之后……她好像就没再这么想过了。 虽然一开始也战战兢兢了一段时间,但大师兄人好啊,看出她的不自在,所以经常去看她,让她渐渐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而青云山外门弟子共计三百余人,全都是她的哥哥姐姐,大家对她的照顾,都是多得不能再多。 虽然后来她因为练了五行术帮了大家不少的忙,被联名推举变成了外门大师姐,但这丝毫不影响同门感情。 她再没有奢望过别人的哥姐。 苏音看着师衔羽,答应了她的提议。 谢青幽适时开口∶“苏音,师妹以后每隔三日就会来一次,负责天离草的催长。” 苏音应该是个干脆利落的性格,闻言便点头∶“那好,我带你们去天离草的药田。” 第25章 红颜知己天离草种在半山腰的药田…… 天离草种在半山腰的药田里,只有百来株,却占了近三亩的药田。 师衔羽大概看了看面积,就蹲下身,伸手搭在这刚刚发出嫩芽的天离草上。 我滴个天菩萨! 就这小小一株嫩芽儿,灵力居然充沛到令人嫉妒! 师衔羽就算把自己的丹田挖出来一对一输灵力……都不一定够催长十株的,更不用提后期的消耗了。 不敢想单靠人力催长这玩意会用掉多少灵力! 她一脸严肃,起身,两只眼睛跟深夜里高速路上的远光灯一样盯着谢青幽∶“我说,师兄,我只是个筑基崽,就算把全身灵力掏空了也搞不定一百株,你懂我意思吧?” 谢青幽哈哈一笑,说∶“灵力你无须担心,清风谷别的没有,但回灵丹绝对管够。” 回灵丹,好东西啊! 一颗回灵丹就是一套房,本座发财指日可待! “不错,朕很满意!”一听不用自己掏资源补充灵力,师衔羽顿感龙颜大悦,旋即又问∶“天离草对灵力有什么特别偏好的吗?火木?木火?还是双管齐下?” 灵植的培育,对于生长环境的灵力都有需求。 有些灵植喜木,有些灵植喜土,还有些喜阴喜阳喜雨喜旱……不过那就不是师衔羽该操心的了。 这次回答的是苏音,她说∶“不用火。先水,后木即可。” “不会引起水涝吗?”师衔羽说∶“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火系灵药,应该喜火才对。” 水涝是灵植常见的涝病,通常是生长环境水元素过多造成的,严重的会使灵植衰败而亡。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5节 火系植株如果长期灌输水系灵力,就很容易暴毙。 苏音说∶“确实如此,但如果在生长期就施以火系灵力的话,天离草的药效就会截然相反,对成丹无用,所以,你在灌溉灵力的时候,一定要控制好火候。” “……好吧。”药效这玩意就涉及到师衔羽的知识盲区了,她也懒得关心天离草有什么药效,又挑了几株天离草看了看,心里便大致有了数,她再开口,就是狠狠地宰了一笔∶“前面第一个月每次至少十五颗回灵丹,后两月会根据天离草的生长情况逐步增加。” 丹药这块谢青幽都不带犹豫的,点着头,对苏音道∶“回头你拿我的令牌,去药房申领,师妹若还有别的需求,也一并满足了。” 苏音点头应下。 师衔羽支着耳朵听着二人交谈,当即便恬不知耻地提出“别的”需求∶“那增长木系灵力的丹药也多搞点吧,我的水系灵力是能信手拈来,可木系灵力还差得远啊。” 苏音看向谢青幽。 谢青幽沉吟片刻,点了头。 师衔羽这下是确定了,这天离草好像很贵重的样子啊……干啥用的? 师衔羽若有所思,又在药田里转了半晌,看着天色不早了,才准备告辞回去。 谢青幽和苏音把她送到药园门口,三人相互道别之后,师衔羽便转身。 走了两步,她突然站住脚,回头问∶“师兄,你这里有没有能恢复经脉之类的丹药。” 何幻心那里她短时间内不一定能去,而且她木系灵力的恢复能力也稍差几分,去了也不一定有用。 要是能用丹药一步到位,是最好不过的。 “自然是有,下中上极品应有尽有,不过”谢青幽微微一笑∶“很贵哦。” “ok,我刚刚什么也没问。” 狗币何幻心,休想再花朕一块灵晶。 师衔羽摆手再度离开,走两步,又又回头∶“师兄,你们的木系灵力,一般怎么修炼的?” 谢青幽就像一个笑面狐狸∶“你若肯来清风谷,一切好说。” 早知道她刚刚就该直接要一本木系灵力的修炼功法了……师衔羽果断抱拳∶“告辞!” 之后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开,可几步之后……她没回头,而是再次突然开口∶“师兄,无常草的种子……” 谢青幽说∶“无常草在四境天已经绝迹了,就玄天阁那两株,也是花了不小的代价才从一位药老手里换来,这你不必再问。” 无常草过于珍贵,早在数千年前便已经绝迹,除非是一些更加久远的遗迹或是秘境现世,或许会有机缘求得一两粒种子。 然而此物终究复杂,即便偶有种子散落世间,也会因此物对生长环境所需的灵力要求过于苛刻而无法做到批量种植。 而无常草需要根据炼丹所需的药效,辅以相应属性的灵力,日复一日的持续培植,时刻留意无常草本身的灵力变化,再随机应变,如此,才能达到最完整的效果。 就谢青幽目前所知,药效最完整的无常草至今无人种植成功。 就拿玄天阁自己种的那两株来说,只是寻常种植的手法,即便是开了花,药效也不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谢青幽就笑了一声。 玄天阁也是亏心事做多了便不愿相信旁人,此前便是不相信清风谷的药理弟子,非得自己去种。 这下好了,本来自己种植就对药力就没有保障,最后还李恒横插一脚,简直就是天降正义。 虽然对于无常草的陨落,谢青幽非常痛心。 但是,每每想起,他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师衔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问了句∶“假如用无常草的种子跟你交换,能换些什么呢?” 谢青幽根本不相信师衔羽有这种子,但还是说道∶“那你想要的东西,应该都可以。” 师衔羽忍不住回头,问∶“这么大方?” “我曾答应玄天阁为他们炼制离魔丹,本就一切就绪,只差无常花。”谢青幽说∶“只要有无常草的任何线索,不论何种代价,玄天阁都会给的。” 师衔羽∶“……” 师衔羽∶“告辞!” 这样都能给玄天阁的老少二登闭个环,她真是万万没想到。 从清风谷离开后,师衔羽就回了武莫将军府,因心里在想事,所以她也没急着回闲林院,而是在内围竹林中闲逛。 武莫将军府的园林标志植物就是竹,斑竹楠竹紫竹慈竹毛竹各种各样的品种应有尽有,整个将军府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面积都种着竹子,师衔羽也没刻意去找方位,就顺着竹林里七拐八拐的道路逛着,走到某处时,她听到有笛声琴声以及琵琶音在合奏什么曲子。 曲意悠扬,令人心旷神怡,不由驻足侧耳倾听。 师衔羽听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去,可转念一想,反正现在无事可做,不如听听音乐放松放松,便索性在附近寻了个干净的地儿,就地坐了,然后掏出一壶竹叶茶。 饮茶听曲儿,嗯,享受起来了。 人嘛,日子还得这样过啊! 师衔羽长长地呼出口气。 说来在这个世界少了手机电脑网络的存在,像这种音乐都很少能听到了。 师衔羽听着听着便倒头就睡。 而与此同时,始皇宫的偏院紫竹园中。 三位将军正在园中小聚,酒喝多了有些上头,神候将军莫笑是位音修,便趁着酒兴,取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琵琶长相思,即兴弹奏了一曲靖妖破阵曲。 这曲子是四境天流传了上万年的古曲,最初诞生于为驱魔除祟的祭祀典礼之上,而随着人族繁衍壮大,祭祀典礼逐渐被淡化,但靖妖破阵曲却因其肃杀的曲调而被流传下来。 几经凡人与修士的改演,成了如今的破阵曲,常在大型的对阵擂台之上被奏响,拉开比斗序幕。 莫笑虽是女子,修为亦在三人之末,但心有磅礴之势,皆在曲中凯旋。 青霄将军王承剑和李长歧见莫笑琴声高亢,便不由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却是相顾一笑,而后各自取出乐器,合奏起来。 说来,他们三人是同僚,亦是兄弟姐妹,数百年私交甚笃,默契常在。 在还未继任将军之职时,三人时常互相约着外出游历,彼时李长歧修请龙回首,常常以身炼战,一人首冲在前,王承剑和莫笑再以阵法与音波辅助左右,无人能出其右。 走南闯北的那些年,他们也算是行遍了四境天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海。 而后来,各自继任之后,便再难有携手远行之期了。 一曲毕,莫笑的酒意散去不少,目光却是落在紫竹园的白墙外,问李长歧∶“我说大哥,你这始皇宫,什么时候闲人都能闯了?” 李长歧早在师衔羽误入此地的时候就有所察觉,此刻也只是笑了笑,转了转手中竹笛,淡笑道∶“能入此地者,便不是闲人。” “哦?” “说起来,我曾在青云剑仙的记忆中,见过这姑娘。”李长歧去剑阁见青云剑仙这事儿,莫笑和王承剑都知道,此刻再听他说起,王承剑便不由好奇∶“哦?莫非这姑娘还是剑仙的红颜知己不成?说来听听?” 剑修,多的是风流之辈。 嗯,剑道,也是云来海府中八卦绯闻最多的职业,常有剑修前面无情飞,红颜知己满世界追的妙谈。 莫笑啐他一口∶“换了是你,你这境界会有个筑基期的红颜知己?” “额。”王承剑仔细想了想,不会,他道∶“有个这么弱的红颜知己,恐怕只会乱了我的道心。” 第26章 天尽头李长歧朗声大笑∶“说红颜…… 李长歧朗声大笑∶“说红颜知己,应算不上吧,她只是剑仙记忆中众多面孔的其中之一。但她应该就是为了剑仙而来,我问过荀心,她对白首剑兴趣很大。” 白首剑,就是青云剑仙的本命剑,随着青云剑仙的陨落而逐渐被人遗忘。 王承剑惊奇∶“莫非她是青云剑仙的故友?此行,是为了给剑仙报仇?” 莫笑还是那句话∶“你这境界,你会有筑基的故友?” 王承剑∶“……”确实很难。 他对府中的筑基弟子,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莫笑道∶“再说了,给剑仙报仇,就等于要直面玄天阁,你说一个筑基修士,有那胆子吗?” “不管她目的是什么,能来将军府,便算是缘分一场。”李长歧说∶“我始终觉得青云剑仙太过可惜,只是不知道这位被他所看重的五灵根弟子,能不能走得稍微远一些。” 莫笑说∶“大哥你还是爱多管闲事啊。” 在他们看来,李长歧就是个烂好人,以前没有继任将军时就是,现在还是。 他对一些修为不高的弟子,总会额外优待。 莫笑和王承剑也分辨不出他择人而待的标准,但烂好人好像从来没看走眼过。 李长歧只是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对二人说道∶“对了,笑笑,承剑,日后,我若不在府中,我的这几个弟子,还得劳烦你们照看一二。” 王承剑与莫笑对视一眼,皆敛去眼中玩乐之意,问∶“大哥此话何意?” 李长歧兀自饮酒,道∶“前次闭关,我看到了我的死劫。” 莫笑不由惊呼出声∶“大哥!” 修士的死劫,有许多。 莫说李长歧如今正值壮年,便是修为亦在三将五老之首……他的死劫,不可能是仇敌。 也或许与他自身相关? 王承剑想到一种可能,也皱起眉头∶“难道你的境界已经……” 李长歧并未过多解释,只说起了他的几个弟子∶“陈离醉心修炼,未霜也一心扑在符道,他们虽已继任长老, 但始终无心宗门俗事,我已同意他们各自离去。而李恒资历尚浅,年岁尚幼,亦无一宗之长的气势,放他出去看看,或许能寻到适合他的道……看来看去,能担将军府大任的唯有荀心,但她修为还未至元婴,还需历练。” 李长歧说道∶“明年,等他们从归川京回来之后,我或许会脱离盛京仙门,你们做好准备。” 王承剑神色凝重∶“玄天阁觊觎将军府不知多久了,若是你脱离仙门,玄天阁恐怕会直接请陈家大能坐镇,强力吞并我们三府。” 莫笑也道∶“再者,这府中尽是鸡毛蒜皮之事,我早已腻味,更何况?将军府如何比得上大哥你自己的生死?你可有破劫之法?” 说来如今三将府的生死,皆系于武莫将军之身。 但王承剑和莫笑他们也不是都是仁慈仁义之士,之所以继任将军,无非是师承将军府,责任大于个人情感罢了。 但李长歧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却始终大于一切。 三百年前的岁月里,他们还在四海游历。 他们二人修为始终要落后一步,但身处险境时,李长歧却是从未抛下过他们。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6节 人生五百载,除却三百年的将军生涯,他们同生共死多少回? 已经记不清了。 可恨将军府许了他们半生自由,让他们在入门之时相识相知,此后兴趣相投,感情渐深。 可将军府也困顿了他们后半生。 李长歧更是。 恐怕除了他们二人,没人再记得,大哥最初的心愿,不是做什么修为第一人,实力第一人。 他本生于人间,在修炼之前,不过是一个普通侠士。 比起长生无敌,他更多的时候,目光是放在弱者身上的。 前任将军也是看重他这一点,才在她化神历劫之时,故意在他身上种下因果,使了手段才令他拜入将军府,开始走上修炼之道。 他入门时的年纪就不小了,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师弟师妹,竟也从无怨言。 只是接手将军府之后,他身系将军府的大阵,再难抽身。 莫笑和王承剑早就看够了玄天阁的嘴脸,如果李长歧要走,他们俩必然第一个跟随。 至于各自府中的其他弟子…… 他们可没那么在乎。 “破劫之法嘛……想来是有,只是把握不大。”李长歧朗声说着,他个子高大,声音也高亢有力,笑得格外洒脱∶“且放心,我尚未活出个名堂,又怎会舍下你们先行离去,我脱离仙门也不代表我就死了,咱们将军府还得延续下去,毕竟庇佑沧澜,是我们将军府的先祖祖训,无论如何都不能违背。” 王承剑久久不语,莫笑垂眸,看着手中琵琶,低声道∶“大哥,你最好说到做到。” 李长歧仍旧洒脱,大笑道∶“你们大哥何时说话不作数过?” “……” 竹林中,师衔羽也不知道曲声是何时停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就满脑子都在想无常草。 二长老让她种的无常草,应该就是给大师兄在突破时压制心魔所用。 这心魔,必然已经成长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可是…… 师衔羽有些麻木。 她对大师兄的心魔一无所知。 他在师弟师妹面前,从来不会提及他的困境。 而今人已不在,知道无常草的作用,她的又能如何? 师衔羽有些颓然。 她发现今天一天转下来,好像什么也没干,又好像什么都干了……她寻思着要不把手里的无常草种子都种了,再种几株,但在盛京仙门种这玩意风险太大了,万一种出来却给玄天阁捡了便宜,她得活活怄死。 就在师衔羽望着竹林发怔时,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李长歧用竹笛远远地敲了一下头。 她嗷一声,捂着头回看去,就看到李长歧把玩着竹笛,问她∶“干什么呢,魂不守舍老半天了。” “啊?将军!”师衔羽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竹笛上,汗颜∶“方才是您在这竹林里边儿吹曲儿啊?啊,您那是……笛子吧?”咋看着恁粗恁长呢,你这该不会是根甘蔗吧? 李长歧点头,道∶“是。” 师衔羽∶“……”不行,它看着还是好像甘蔗。 根据师衔羽贫瘠的乐理知识,这种又粗又长的竹笛应该是低音专用,再多的她就完全不懂了。 但,猛男扛着甘蔗吹曲儿? 起猛了。 这画面她咋想都想象不出来。 李长歧见她神色飘忽,再问∶“你在想什么?” 师衔羽如实道∶“无常草。” “想这个做什么?”李长歧没一点将军的高高在上,说着就跟她一样,找了个平坦的地儿坐下了。 “随便想想。”师衔羽转移话题,指着他手里的竹笛,问∶“将军,这玩意儿难学吗?” 李长歧低头看她一眼,没再过问,只转了一下竹笛,整得跟转金箍棒似的,他说∶“不难。你想学?” 师衔羽当即摇头。 她是个天生就没有乐感的人,学这玩意实在有碍功德。 李长歧看她神色流连,便笑道∶“你要是想学的话,可以去拜访神候将军青霄,她是音修。” “额,还是算了,我的音律跟我的剑法一样,属于杀敌八千,能自损十万的境界。我只是……方才听将军和人合奏之时,想起了一个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朋友。” 说完就在心里啐了一口。 她可真菜啊。 听个音乐就想起了大师兄。 女人,你没救了。 说来,大师兄跟着青云山的宗主长老长大,多少会点他们的专业,比如二长老的炼丹,三长老的音律之道……多少都沾点儿 不过他常用的,不是最常见的笛箫与弦琴,而是陶埙。 师衔羽刚来那几年,总会看到大师兄。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只会严厉监督师弟师妹修炼的大师兄。 他不高冷,不严格,甚至说得上平易近人。 他会趁着修炼之余,出现在跃金原的跃金木上,偶尔抱剑浅眠,偶尔和外门弟子闲唠青云山外面的天地,但更多的时候,是他拿着埙,吹着他在外游历时所听过的曲子…… 他的修行脚步太快太快,同门弟子连参与都做不到。 宗主也说过他这一生注定孤独。 但这并不影响他很喜欢和他的同门分享他修行路上的见闻。 有时候,也会有外门的师妹会跟他打趣,向他“点歌”。 他若是有兴致的话,就会欣然应允。 师衔羽有幸“点”过几次。 而在这之前,她也有过很社死的情形…… 在唱歌这方面,她属于是又菜又爱唱的典范,在跃金原种植灵谷时,除草也好,为灵谷松土也好,总之,只要她一个人干活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哼几句自己很喜欢的歌。 其中有一首,就是她从前不管是刷短视频,还是听音乐,只要不小心播放到了,都能循环上一整天的歌。 来到四境天之后,没了手机,没了音乐播放器,她只能自己没事儿哼唧几句。 本来就五音不全,给她越唱越跑调,其他同门偶尔听到了都会不堪其扰地出声打断她的“深情吟唱”,并苦苦求饶∶“求求你了师妹,别做法了,朕有头疾,再听暴毙!” 师衔羽∶“……” 可后来,在一个明月夜,大师兄突然就踩着皎洁的月光,乘着风,飘然落在她的屋顶。 彼时盛夏,她在院中歇凉,剥着新煮的花生米,喝着自酿的小甜酒,小日子别提多悠哉。 见大师兄来了,她还招呼他一起吃。 大师兄笑了笑,没下来,而是在她的屋顶,用陶埙给她吹出了完整的曲子。 那时候,她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好似一个流落异世的孤独的灵魂,忽然就定了下来。 她所有的迷茫都被一扫而空。 他能听懂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虽然有些音节被他改了调,可听上去,却别有一番自由洒脱之意。 大师兄,他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 从来如此。 但是! 只有天菩萨才知道她听到自己喜欢的曲子被大 师兄吹出来的时候,心里是有多少匹草泥马呼啸奔腾! 哥们儿没少听她那五音不全的深情歌唱吧?! 偏偏他还能笑着问∶“师妹,你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师衔羽∶“……” 社死,前所未有的社死。 她都不敢抬头,在院中低头装乌龟∶“……大师兄,你不觉得我唱得很难听吗?” “不会,听你唱时,我好像看到了天尽头。”他悄然而至,无声落在她身边,自顾自落座,自顾自斟酒一饮而尽,就像山里的青鸟,像原野上的白马,又像照亮夜空的皎月……他笑着问∶“师妹,你知道四境天的天尽头吗?” “不知道。” “所有人都说,四境天没有尽头,但我不信。” 他伸手指着那轮圆月∶“你信不信,不必等到飞升,我只需突破炼虚,就可以一剑劈开这天,看到它的尽头。” 他说∶“没准儿,还能看到你来的地方。” 说这话时,他是何其嚣张啊! 但这就是他们的大师兄,青云剑仙。 他所说的话,必然能做到。 “我信。大师兄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师衔羽说∶“不过,大师兄,你的境界我这辈子都无法企及了,还是说点我能理解的吧。” 那时,他刚刚化神。 突破炼虚,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7节 他朗朗大笑,说∶“师妹,你这首曲子,可以压制我的心魔。” 师衔羽看着他,忍不住笑着说∶“那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 “大师兄,你的心魔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按在心口,不甚在意地说∶“不论我死我生,它都在。” 说完,又道∶“我会把它杀死。” 那之后,每每他再去跃金原,师衔羽便会厚着脸皮,大着胆子,和其他师妹师姐一起起哄“点歌”,他从无拒绝。 大家都跟着起哄。 然后没过不久,大家都会跟着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大师兄对她,总要比其他同门多些优待。 师衔羽为此窃喜。 但也知二人修为天壤,所以她一直未做奢侈之想。 后来,她还斥重金,在坊市里淘了一个流音贝,将大师兄吹的这首曲子刻印在了流音贝中,当做音乐播放器,她再没有自己哼唱过。 而那之后又过了几年,曾经还能和外门弟子有说有笑的大师兄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也很少出现在跃金原了。 她从前辈口中得知,大师兄的心魔终究难以压制。 他再也拔不出他的剑。 而最后,随着青云山的覆灭,被她放在家中的流音贝也随之被毁,她再也没有听过那首魂牵梦萦,自她真正的家乡而来,被他跨越时空吹响的曲子。 思及往事,师衔羽突然伸手抹了一把脸。 荀心师姐说,将军见过大师兄。 师衔羽其实很想问一问将军关于大师兄的事,可却无从开口。 她很怕再一次听到大师兄已经死去的话语。 有些事,可能心里已经确定了,可耳朵不愿意相信。 她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大师兄不好的消息。 李长歧适时开口,说∶“很重要的朋友?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了一点往事。”师衔羽深吸口气,摒弃思绪,问∶“对了,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李长歧闻言就赏她一个面无表情,同时展开双臂,身子后仰,一副“大胆刁民你给老子把你的狗眼睁大点看看,这里是老子打下来的江山”的姿态∶“这位朋友,这里是本将军的居所,始皇宫紫竹园,你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师衔羽∶“……”啊这……实在是弟子冒昧了! 好在李长歧大人有大量没跟她计较,而是问道∶“此前,李恒在闭关前提到你了,他说你在修请龙回首,什么境界了?” 师衔羽有些汗颜,她道∶“还没开始修呢,只是在锻体初期,都还没突破……” “难怪我看不出来。”李长歧抱臂,道∶“李恒自己就是个半吊子,你也是胆子大啊,敢跟他学。” 师衔羽心说什么胆子大不大的,无非是没有更好的选择而已……她说∶“师兄人不错。” “他也就这一个优点了。”李长歧说起李恒时,总有些无奈的情绪……有点像拿儿子没办法的苦逼老爹,他笑了笑,又道∶“对了,等他出关后,你便与他和荀心一道,出山门看看吧。” “啊?” “明年归川京千狐帝君嫁女,早前便广发喜帖,届时整个四境天都会齐聚,你们代表武莫将军府,去长长见识。提前出发,沿途多历练一番也是好的。” 第27章 百毒不侵就如同云来海府的三盟十…… 就如同云来海府的三盟十会,归川京也有类似的领域划分,其中声名最盛的便是三位帝君,都是三个大妖族群的首领,在他们的辖域内,不仅有大妖栖息,也约束着各自辖内的小妖族群。 千狐帝君就是狐族所在的青丘,除他之外还有西国狼族的云光帝君,以及在传闻中首屈一指的闭关大佬,螣蛇素华帝君。 不过,说到妖族帝君,师衔羽就不由想起了此前蛇妖说的那句话……盛京仙门当真藏了个妖族帝君? 她试探地问了句∶“将军,我们仙门里有妖族吗?” 李长歧挑眉,问∶“怎有此问?” “额,我一直以为修士和妖族的关系不怎么样呢。”没想到还能去吃喜酒。 李长歧说∶“五老中的闭目真君就是妖族,闭目庭内门弟子也是妖族居多,不常现露人前。” 师衔羽忍不住问∶“那闭目真君的修为距离帝君,差多少?” “帝君只是妖族对大妖的一个称呼,是地位,代表不了修为。”李长歧说∶“修士化神以后便是炼虚合体,闭目真君修为等同于修士的炼虚吧……我也多年未见他了,许是又有精进也说不定。” 炼虚……那是个什么境界呢? 大概是幼儿园直视本科生的水平吧。 “将军,我只是筑基啊。”师衔羽指了指自己,说回最初的话题∶“我这修为,去归川京,半路折了怎么办?” “当你师兄师姐是吃素的?” “那倒也不是。”师衔羽心想,师姐肯定不是吃素的,但师兄没准儿是。 “对了,你去过清风谷没有?” “额……刚从那边回来。” “那正好,下次再去,拿着这个。”李长歧丢来一个玉简,道∶“这是我此前给李恒备的锻体修炼资源,他没用上,你再去清风谷的话,去找谢青幽,他会给你安排。” “这是什么?” 李长歧笑得有些神秘∶“你去了你就知道。” 而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容落在师衔羽眼里,只剩下了变态。 她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持续到她再次去往清风谷,给天离草施云布雨及灌溉木灵之后。 谢青幽突然找了过来,一脸严肃∶“将军居然把清谷令都给你了?” “清谷令?那是什么?” “清风谷谷主发出去的令牌,一任谷主只能发出一枚,持令者可与清风谷达成一次交易,百年内有效。武莫将军手里的清谷令是他九十年前和谷主谈的一笔交易,清风谷协助其选中的弟子进行锻体修炼及突破,他把清谷令给你了?” 谢青幽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虽然他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其中缘由,可这枚清谷令所包含的代价,却是说来话长,不可估量。 谷主曾经也说,一旦将军府手里的清谷令被使用,那么将军府必然会再出一条龙。 谢青幽想过,拿着清谷令的人会是将军府的大弟子二弟子甚至是李恒,或者荀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一个只有筑基修为且刚刚晋升内门弟子的师衔羽。 大约是谢青幽的目光太过震惊,师衔羽不由郑重起来,想起将军给自己的玉简,她便取出来,递给谢青幽,问∶“你说的可是此物?” “确实是它。” 谢青幽拿着玉简,灵力打入其中,映射到脑海里的,是一条条,一件件,一样样……数不胜数的,令他头晕目眩的奇珍灵药仙草及材料,个顶个的都是天阶至宝,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而这些天材地宝,全都是 积压在清风谷的镇谷神丹炉中,已经很多年了。 谢青幽抽离神识,不可置信地看着师衔羽∶“将军居然真的把这个都给你了。” 可惜,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东西,对师衔羽而言,都还闻所未闻,也不知其价格,她在惊骇不已的谢青幽面前,显得茫然又无助,像个小孩∶“这是很贵重的东西吗?” 她不造啊。 将军给她的时候,很随意啊,语气还轻飘飘的,跟有好戏看了一眼 想了想,师衔羽还是说道∶“如果很贵重的话,我还是把这个拿去还给将军吧。” 谢青幽∶“……”这是个傻子吗? 他很严肃地问∶“这枚玉简,可以让你变得很强,你不心动?你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多少散修倾家荡产也求不来的吗?” 他以为师衔羽会心动,可她只是皱着眉说∶“我只相信凡事皆有代价。” 谢青幽一时无语。 就体质而言,这得属百毒不侵了。 他看着手里的玉简,忽然又觉得乐趣横生,然后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你喜欢压力吗?” 师衔羽果断摇头∶“不喜欢。”这问的,谁会喜欢压力啊真是。 “巧了,我比较喜欢给人施加压力。”谢青幽拿着玉简在指尖娴熟地翻转几下,最后轻轻一笑∶“这枚玉简的价值,抵得上半个清风谷。既然你已经给到我手里,就等于交易生效,之后你就不用隔三天来了。” 师衔羽逐渐茫然∶“嗯?” “直接住在清风谷吧。”谢青幽收起玉简,说∶“从明日开始,每日两个时辰的药浴,连续九九八十一天,一天都不能停。” 师衔羽懵了∶“药浴?我?” “是的。”谢青幽点着头,又道∶“除了药浴之外,每天还有至少三个时辰用于吸收药力的身法修炼,且每天余下的时间都要进行锻体训练……总而言之,你这八十一天,得住在清风谷了,且一刻不得闲。” 师衔羽∶“……” 直到此时此刻,她仍未想明白李长歧的笑容究竟是神秘还是变态。 直到被谢青幽带着去了苏音所居的药庐……嗯,属于是被谢青幽当着面临时征用了。 苏音对此表示无所谓。 她是一个典型的修士。 修士不需要睡觉,不需要吃喝拉撒,所以药庐这种住所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打坐的地方。 但修士在哪里都能打坐,她无所谓这药庐借给谁用,用多久。 谢青幽打量着这栋略显潦草的药庐小院子,说∶“这里距离天离草的药园近,方便你在修炼的同时,也不耽误我的天离草,之后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前脚才“一刻不能停”,后脚就不能断掉天离草的催长,师衔羽简直无大语∶“师兄,你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来了。” “过奖。”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8节 师衔羽偏头去看苏音∶“师姐,你们这里土地房屋征收没有补偿的吗?比如给你安排个八百年养老保险或者豪华独栋的别墅安置房?” 苏音神色茫然∶“……养老保险为何物?安置房为何物?” 师衔羽抱拳∶“……打扰了。” 谢青幽没理会师衔羽的抗拒,兀自推开药庐的篱笆门,走了进去。 这是个很空旷的院子,只有一套石制桌椅,空得没有任何生活气息。 谢青幽对此很是满意,说道∶“我去神丹炉中取些东西,片刻便回。师妹,这院子会稍加改造一下,你且收一收你的东西。” 苏音点头,便将院中属于她的东西收入储物袋,几个呼吸间,本来就空荡荡的院子,这下更加空旷了。 不多时,谢青幽回来了。 他一来,便将储物袋里的东西取了出来,高高低低摆满了院子。 其中药材,灵草,灵植无数,以师衔羽的多年博学,这里的东西,她一样都认不出来,但每一种,都散发着无价之宝的刺眼光芒。 嗯,就很棒。 她视线一转,看到了旁边堆着的兽骨,都还带着血,被封印禁锢,才没有腐烂。 在兽骨旁边是一堆五颜六色的妖兽元丹,都是肉眼可见的高品阶。 旁边还有符师专用的符笔……总之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 “这些,都是你药浴时会用到的东西,这些都只是一天的用量,后面的我会让人每天按时送来。然后,这是你在药浴期间需要运转的辅佐心法,尽可能地吸收药力进入体内,重塑经脉骨血。” 说着,谢青幽就递来一本一本又一本的蓝皮书籍∶“这是你药浴之后需要自行修炼的锻体身法,分前中后期,这身法我交由苏音教你,但她只教一遍,之后就你自行领悟了,余下的时间,你还要找点事做,让体内多余的药力尽可能地融入骨血之中。” 师衔羽听得似懂非懂∶“找点事做是什么意思?” 谢青幽说∶“战修通常都会有一些挥剑挥刀挥拳踢腿之类的基本功,我这里的弟子基本都是法修,没有战修的功法,你得自己去找点适合自己的基本功法练着,反正每天保底先来个万儿八千次吧,之后每天逐步增加。总之就一句话,在这期间,你不能停下来休息,哪怕只是喘口气都不行。” 师衔羽∶“……”那您不如杀了我呢? 师衔羽直直地倒在地上,宛若死鱼。 谢青幽想了想,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只是请龙回首第一阶段的修炼,在这之后,你的修炼只会更……嗯,反正我们法修是坚持不了的,你努力。” 第28章 似懂似懂盛京仙门八个支脉,剑道…… 盛京仙门八个支脉,剑道,音道,丹道……也是囊括了不少名震天下的绝学,比如玄天阁的七绝剑阵,清风谷的枯木逢春,闭目真君的大圣遗音……再比如,武莫将军府的请龙回首。 这每一种绝学,放眼整个四境天,都是在修炼大道上排得上名的存在。 但只有请龙回首的修炼方法最为普通,最为贴近民心,从前的将军好歹还藏着捏着,到李长歧继任武莫将军之后,更是直接将这绝学公开。 只要有人在真正了解了请龙回首之后还愿意修炼的,只需和将军或者将军的亲传弟子说一声就行,他们立刻就把功法拓印出来,都不带一丝犹豫的。 反正主打一个只要你想,只要我有。 但是呢,如果想把这功法炼到大成,却也是造价最高的。 据谢青幽所知,上一任将军魏风雪在任七百年,都没能把请龙回首炼至大成,以至于那时的将军府地位在仙门中岌岌可危。 而在收了现任将军李长歧为徒之后,盛京仙门才算是真正看到这门绝学重现人间。 而光是在李将军修炼这门绝学的最初,魏将军便痛下决心,掏空了三座将军府的所有家底。 为了培养当代武莫将军,可谓是“倾家荡产”,这也是为什么将军府的修炼资源,总是被其他支脉遥遥领先,府中弟子少得可怜的真正缘故。 之后,倒也有过不少人动了修炼绝学的心思,但是最终都止步于前期的投入。 谢青幽其实挺佩服现任武莫将军。 其个人名声在支脉长老口中不算好,甚至说得上很烂,但是这位将军却也是三将五老中,对弟子最好的一位长辈。 将军府的弟子,凡有困惑,被其遇到,都会解答,所有困难亦会相助。 他不像是个强悍鲁莽的体修,更像一位和蔼的长辈。 说起来,谢青幽还有些羡慕。 要是将军是清风谷的谷主就好咯……想到此,谢青幽就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有些幽怨了∶“你这机会,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知足吧你就。” 师衔羽∶“……” 不是哥们儿,你这怨妇表情是做给谁看的? 她苦着脸问∶“你都说得这么难搞了,我能放弃吗?” 谢青幽耸耸肩,道∶“我无所谓啊……不过你真打算辜负将军一片用心?将军当初为了这清谷令可是卖了半条命给我们谷主,虽说这清谷令最初并不是为你准备的,但这其中的天材地宝也是不可估量,哪怕是硬喂给一条狗都能把狗给炼成妖 尊,何况是人。” 师衔羽吐槽∶“……师兄你的修辞手法可以稍微人性一点吗?” 谢青幽不理她,继续道∶“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浪费了这次机会,毕竟清谷令只有百年期限,再有十年就作废了,那到时候这些价值连城药材,可就全归我们清风谷了。” 师衔羽∶“……” 怎么回事,听到“全归我们清风谷了”这句话,我怎么会那么难受? 他将军府的资产归属关我师衔羽什么事? 等等,这么好的资源,就这么拱手让人,吾心岂能不痛哉? 谢青幽看她神色纠结,又来了一句∶“不过你想放弃也正常,毕竟武莫将军府内门弟子有六百余人,动过心思修请龙回首的人,几乎全折在了锻体这一步,你认怂也没人会取笑你的。” “竖子休得胡言!”师衔羽语气很硬,神情很怂,决心很忐忑。 她从善如流躺在地上,双手合在小腹处,躺得十分安详∶“让我再享受片刻这黎明前最后的宁静。” 罢了,机会来了就抓吧。 总好过自己瞎抓瞎玩,修为上不去,还谈什么报仇。 药浴是第二天开始,完了还有锻体身法,还要不停地练战修的基本功法……练什么好呢?拳法?刀法枪法剑法? 哎呀,想想都好暴力啊,我们小女子不应该这么狂野才对啊,万一从林黛玉练成了李逵就完犊子了。 大师兄,我要是变成李逵了,你还认得出来吗? 师衔羽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翻着脑子里在藏书楼里看过的练体功法和一溜烟儿的兵器谱,最后想到请龙回首是长兵之道,她索性找了几本入门枪法翻阅。 嗯,正所谓枪乃百兵之王,就它了。 入门枪法图文兼备,藏书楼的低级功法也是十分传神的,哪怕是拓印到了脑子里,拿着惟妙惟肖的火柴人耍起招式来依旧是行云流水,气势磅礴。 师衔羽越看越觉得有戏,干脆一骨碌爬起来,赶紧辞别谢青幽,一溜烟儿地回了闲林院。 还顺便在路上劈了根竹竿子拿在手里先试了试。 然后她就惊喜地发现,她这枪法耍得和她用剑时一样辣眼睛……唉,咱就是说,像她这种十项全废的选手,就应该走法修这条脆皮路子,练什么体啊真是的。 不过事已至此,还是不要想那些了。 中国人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万万不能败坏在她这里!绝不能白瞎了那么多天材地宝! 师衔羽略一琢磨,便果断找到冤大头荀心,把她从吐纳中拽出来。 师衔羽单方面认为荀心已经无所不能了。 可惜无所不能的荀心是个剑修,对长兵之道的了解仅限于交过手的敌人,不宜误人子弟。 二人对着入门枪法大眼瞪小眼,险些达成从入门到入土的成就。 无奈之下,荀心只能摇了个将军府里的枪兵师兄来指导指导。 这位被摇来的师兄叫周子亭,和荀心同行接过几次悬赏任务,算是比较靠谱的队友,也是内门弟子,年龄的话……年龄还没有师衔羽大,但是天赋极高,已然突破金丹。 不过他属于沉默寡言型选手,得知荀心叫他来的目的之后,二话没说,就带着荀心和师衔羽这两个刚学走路似的菜鸟玩家,一边翻着师衔羽的新手枪谱,一边指挥她俩拿着竹竿子互相捅了一晚上。 到次日天明时,两人的“枪法”,已经堪称进步神速……嗯,进步的是师衔羽,神速的是荀心。 本着万法归一的道理,荀心已经能和周子亭打得有来有往了,而师衔羽的水平……总算是没那么辣眼睛了。 师衔羽心想∶一夜进步已是如此可观,若当真要每天再练上万儿八千次,连个九九八十一天,那她成就一代枪神,岂不指日可待? 做着春秋大梦的师衔羽立马和周子亭告别,已然跃跃欲试。 而周子亭看着师衔羽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委婉地说道∶“普遍枪法都是攻防兼备,但初学者却最容易陷以攻代守,从而忘记拿枪的本意,师妹的招式起落总是处处受制,导致攻过于防,反而使二者无法平衡,因此极容易将自己困住。我觉得,师妹还是该先从枪法的基础十三式开始练习,这每一式都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发挥出枪法的真正威力,也能平衡出招收招之间的破绽,等到基础十三式练至得心应手了,才算摸到门道……但这些都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师妹一定要踏踏实实,按部就班的练,万万不能一蹴而就,否则易遭反噬啊。” 师衔羽∶“……”听不见听不见。 选择性耳聋的师衔羽直奔清风谷。 这次,荀心是同她一起来的。 荀心也是接触过请龙回首的,不过她修的是元神方面。 她也听说过完整的修炼在最初都会面临难以言喻的痛苦,所以还挺感兴趣的。 嗯,是看别人痛苦的那种感兴趣。 她们来到清风谷时,谢青幽已经安排人备好了药浴的所有前提准备,正在院中和苏音喝茶。 二人似乎在商讨什么,面容俱是严肃,在看到师衔羽和荀心来了之后,他们才收起神色,谢青幽还兴致勃勃地给两人都斟了一杯。 谢青幽说∶“今后你在此修炼时,苏音会在旁为你护法,有任何异常都会第一时间发现并解决。” 师衔羽为之震撼∶“不是吧,姐们儿泡个澡而已,还有人护法?” 谢青幽∶“……” 再怎么也没想到师衔羽的态度这么随意,他略略顿了下神色,才严肃了神色说道∶“药浴不比寻常沐浴,药汤之中的灵力远超你从前所体验过的任何灵力环境,若是你因药力影响了心念,导致心法运转出了停顿或是任何差池,便极有可能转使药力随着血液在经脉中逆流,从而对肉身造成难以弥补的损伤。护法的作用在于第一时间察觉到此类异变,能及时出手扶正你错乱的灵力,懂?” 师衔羽∶“……” 她如实道∶“似懂似懂。” 谢青幽∶“……”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师衔羽说出自己的领悟∶“我明白了,就是说,咱死了可以,但心法不能停,对吧。” 谢青幽愁眉苦脸地说∶“尽量还是别死吧,你这个境界,要是真的在清风谷把锻体突破了,我们还能挣点儿噱头,如果死了,那可就是砸招牌,没必要啊。” “……那我尽量。”说完,师衔羽便朝苏音举了举茶杯,祭出遗忘了多年的酒桌礼仪,将茶一饮而尽∶“那今后这段时日,就多劳烦苏师姐了!” 苏音点点头,笑道∶“应该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29节 第29章 帝君嫁女谢青幽偏头去看了她一眼…… 谢青幽偏头去看了她一眼。 一直没说话的荀心注意到了这点,目光也在苏音身上顿了顿。 苏音有所察觉,笑问∶“不知这位是?” “武莫将军府,荀心。” 谢青幽说道∶“这是苏音,药理弟子。” 荀心点头,而后去问师衔羽∶“师妹,可需要我来为你护法?” 部分师衔羽回答,谢青幽便摇着扇子,轻飘飘地问∶“荀心,你懂药理?” 荀心∶“……” 谢青幽笑道∶“若是不放心清风谷的人,将军也不会把清谷令给师妹吧。” 荀心抿抿唇,没再说话。 在给师衔羽准备的屋子里,已经没有过多的杂物家具,只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玉石所制的浴缸。 那浴缸,感受不到温度,里面却咕噜噜地冒着泡,气味也是陈杂难言,血腥气药香气混为一谈,汤汤水水的颜色也尤为诡异,乍看过去,很像邪恶魔女熬失败了的魔法药。 师衔羽觉得这玩意儿多看一眼都会爆炸。 “要我说,咱们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当条脆皮咸鱼才是我的宿命。”说着,她就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却被谢青幽拿着折扇,隔空推着她肩膀往前推∶“都到这一步了,还想打退堂鼓,是不是有点晚了?进去吧,两个时辰之后再出来,切记,运转心法。” 谁家好人泡澡泡四个小时啊皮都泡发,师衔羽脚步仍旧迟疑∶“等等,我好像忘了心法……” 谢青幽只是慢悠悠道∶“不要错过最佳的药效期,否则后面只会更难捱。” 师衔羽∶“……” 罢 了,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她问∶“泡这玩意儿,用脱衣服吗?” “你认为呢。”谢青幽不答反问∶“是你做药浴还是衣服做药浴?” 师衔羽悟了,当即伸手扒在身上就开脱,等到外套都快扒下来了,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目光在谢青幽和荀心,以及苏音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谢青幽身上∶“……这位靓仔,需要我给你表演个脱衣舞吗?” 谢青幽∶“……请便?” 话音落下,直接受了荀心一个爆栗。 谢青幽无大语∶“……我就顺口接个话!” 荀心懒得理他,拎着他就转过身出门去,走之前看了看一旁的苏音。 谢青幽回头看了看被灵力关上的房门笑了笑,和荀心讪笑∶“……方才真不是有意的。我总觉得你们这师妹,性格不太像个姑娘。” 荀心面无表情∶“巧了,我看你也不像个男人。” 谢青幽摊手∶“像不像的另说,反正是就行了。” 荀心∶“……”还真是不讲究啊。 屋中,师衔羽转头看向苏音。 后者背对着浴缸盘腿坐下,抬手,在二人之间竖起一道屏风,才道∶“我就在此地为你护法。” “多谢师姐。” 师衔羽说完,便低头看着面前的药汤,再三做着心理准备,觉得还是有点为难,自言自语地说∶“我不会死吧。” 谁知话音落下,就听到苏音的声音响起,冷静又绝对∶“有我在,死不了。” “谢谢啊,师姐你真贴心。” 师衔羽咬咬牙,回想了一遍锻体的心法,便脱去身上衣服,走进浴缸。 初始没什么反应,进去不到片刻,她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被药力冲挤。 她蹙眉,正待对抗,苏音的话便落入耳中∶“沉心定神,吐纳灵力,运转心法,尽可能地吸收药力。” 师衔羽连忙照做。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师衔羽就恨不得原地去世。 痛。 是她仅有的感知。 也不是剧烈的痛,而是细细密密的,侵蚀着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又渗入骨血,最后所有的疼痛又蔓延至全身里外每个角落。 师衔羽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速便快了。 因为她的痛感变得更细密了,好像每个细胞,都被一股外力侵蚀着……这样说好像也没毛病。 但要是再这么痛下去,恐怕中枢神经就要罢工了。 师衔羽咬着牙,尽可能让自己忽视掉肉身的痛感,全部身心都集中在运转心法上,但还是不可避免、不可控制地发出一阵阵低低地痛呼。 这数不清的天材地宝,随着灵力在体内被心法引动游走全身,最后纳入丹田识海…… 每个人的识海,都映射着自己的内心世界。 师衔羽初来此界,到接触修炼,再到开启识海,她的修行之路,是从青云山开始的。 她的识海天地,也是青云山跃金原的模样。 一座小小的四方院,一棵挂满了金色树叶的跃金木,天上悬着三道如明月一样皎洁的剑意,树下石桌,桌上有她兴致勃勃时做的奶茶果饮。 初到青云山时,或许是知道她并非此界之人,灵魂摇摆不定,大师兄便总会去看她,还会对她的奇思妙想兴致勃勃…… 师衔羽的神识随着丹田沉入识海,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她不必专注修炼,她把那时候的每一天都当做幸运日,把自己当做一个充实的普通人,做自己想做的每一件事。 那是她最轻松的岁月。 这识海天地,是她唯一的乐土。 此时此刻,师衔羽很想在这里偷懒,休息,这样就可以忘却修炼的痛苦。 可在看到那三道明月一样的剑意之后,到底是重新打起了精神。 青云山被毁之时,她本可以选择做个普通人,随便寻一个山清水秀之地,老死人间。 她选了大师兄。 这条路,她就得走下去。 他在,她就苟着,青云山的仇由他去报。 若他不在,那她就该连着他的那份仇,一起报。 师衔羽果断将神识从识海抽离,沉入身体的经脉血肉之中。 起初,她还只是觉得身体在疼,可随着灵力带着药力汇入识海,她的神识也出来了崩裂的迹象。 天菩萨! 没人告诉她这玩意儿会对神识有这么大的影响啊! 但师衔羽就这样咬着牙硬撑,都不知道意识是什么时候沉过去的。 但奇异的是,她的心法并没有停止运转! 她没有发觉异常,一旁护法的苏音也没有。 而屋外,荀心听着药庐中师妹那些无法抑制的痛呼声,就忍不住蹙眉,一直回望着药庐,问谢青幽∶“你觉得问题大吗?” 谢青幽说∶“以普遍理性而言,没有修士会在泡澡的时候死掉。” 荀心拳头要硬了∶“你那能是普通的泡澡吗?” “那也是你们将军的杰作,这都是他老人家当初亲自点名要的东西。” 荀心无言以对。 谢青幽见状,笑道∶“你倒也不必忧心,你们这师妹虽然资质差了点,但也有个好处。” “什么?” “其实对于修士而言,无论是什么药浴,无论多大的药效,但最终能被吸收入体的药力,都只会是不到一成,但师妹的根骨……却可以留存十之八九,即便她一时无法全部吸纳,可也会被她体内的五行灵力反复淬炼,最后纳入识海,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吸纳,不过就是过程会更难熬罢了。” 荀心若有所思,谢青幽把她请到一旁说话,问∶“对了,你这师妹此前找我问起无常草,你们有线索吗?” 荀心皱眉∶“没有,你需要无常草?” “毕竟答应了玄天阁,若是搞不到,岂不白白错失一大笔灵石……” “钻灵石眼儿里去了。” “不至于,”谢青幽淡淡道∶“主要是玄天阁给的真的太多了,我实在是难以拒绝啊。你要是有线索,友情提供一下?” “师兄,我们将军府跟玄天阁不和,你指望我给你提供无常草线索助长玄天阁气焰,你认真的吗?” “当然。”谢青幽说∶“是你们和他们过不去,又不是我和他们过不去。” “……”荀心∶“修仙炼丹都只是你的谎言,你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奸商吧?” “师妹,你冒犯了。” 荀心∶“呵。” 谢青幽问∶“听说前几日你们和玄天阁又对上了,阁主还来我们这儿取了固心丹……你们做了什么?” “季沧源剑意被将军毁了,估摸着道心受损,短时间没法儿嚣张了。” “李恒师弟现下如何?” “闭关去了。” “多好的少年心性啊,要是换个人对上季沧源,怕是早就生了心魔。” 荀心笑了笑。 要说李恒少年心性吧,也谈不上。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0节 虽然被季沧源压得心里有火,一直憋着一口气,把自己卡在了瓶颈,但是也仅此而已。 季沧源之流,并不能令他道心有损而生心魔。 荀心反问谢青幽他∶“你呢,压了这么久的修为,准备几时突破?” 他的修为,乍看之下,仅仅只是金丹初期。 但荀心在入门之时就听说他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如今这都已是百余年了…… 谢青幽哈哈一笑,道∶“那可还早着呢。” 荀心若有所思,但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对他笑道∶“既如此,那便趁着你还有时间,帮我备点丹药吧。” “哦?又要外出游历?” 他和荀心之所以结识,便是因为她筑基之后的一次外出历练。 那时她还在玄天阁,秉承着对同行的同门不太信任的缘故,她掏空了家底,来清风谷,找到了他,要换取救命续命的丹药。 那之后,便常有往来,多是丹药之上的交易。 荀心点点头,道∶“李恒出关后,我们要带师妹去归川京,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 说完,她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谢青幽,道∶“丹药还是老几样,再额外备点适用于师妹的,她境界低,品阶太高的丹药有损经脉。” 谢青幽拿着储物袋也没细看,便收了起来,同时问道∶“你们是去千狐帝君的嫁女宴?” “是。” “不和其他人一道?” 第30章 观沧海帝君嫁女乃是妖族的大事,…… 帝君嫁女乃是妖族的大事,邀请了不少三盟十会的人。 万仙盟中,盛京仙门的三 将五老都有弟子长老前去赴宴。 而像这种大型集体活动,仙门一般会安排飞行法器集体出行。 飞行法器以大量灵石启动,速度比独自御剑要快得多,且独自御剑时常会发生灵力消耗极大的情况,飞行法器是只要灵石备够,就不必忧心。 荀心说∶“我们提前出发,带师妹沿途历练吧,对李恒的修行也或有感悟。”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继续道∶“免得到时再跟玄天阁碰上,虽然现在的季沧源不足为惧,但玄天阁的行事作风始终有些不耻,遇上了都是徒增烦恼。” 其实主要还是李恒。 此前修为瓶颈,他几乎一直留在府中,不曾外出试炼,此次闭关,不论成功与否,将军的意思都是要带他出去,感悟心境。 李恒生来就是六亲缘浅,注定一生懵懂无畏,性子直率,向来我行我素。 将军曾言,唯有大悲大痛方能令他脱胎换骨。 但他之一生,又过于顺利,以至于修为或许可以提升,但心境却难有半分进步。 而他又不愿独自出门,上头两个师兄都是长老的身份,各有事务在身。 此前他和荀心一直不太对付,遇到了都是哼唧一声甩个下巴,少有好脸色的时候。 如今因着师衔羽的出现,倒是多了些交谈。 李长歧便问过李恒,是否愿意跟着荀心他们一道外出。 他没反对,便有了他们三人归川京之行的安排。 当然,将军和李恒的谈话细节荀心并不清楚。 她外出历练或是接取悬赏任务,也并不讨厌有人同行,且李恒此人虽然脑子偶尔会短路,但是有了前次在玄天阁的经历,荀心便发现他对自己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至少在关键时刻是靠得住的。 不过这些将军府内部的事情,荀心就方便对外而言了。 “那倒也是。”谢青幽说∶“既如此,你们便再带个人一道吧。” “谁?” “苏音。”谢青幽回头看向紧闭房门的药庐,说∶“苏音对将军府仰慕已久了,你们带着看看,合适的话,跟将军牵个线。” “她是灵植师啊,法修,去将军府?” “你们那小师妹,不也是法修?” “……这么说倒也没毛病。”毕竟师衔羽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兵道,荀心说∶“但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这就是我跟苏音的条件了。” “呵。”荀心问∶“用上条件了,不简单啊,说说,她是什么人?” “不知道。”谢青幽道∶“她的身份牌记录在清风谷一百多年了,金丹初期修为,但是最近这些年,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应该存在的剑气。” “剑气还是剑意?” “剑气,是很陌生的剑气,我分辨不出来什么路数……她的剑道很成熟,甚至可以说高深,我怀疑她拥有自己的剑意,只是从来没有现露人前。”谢青幽神色有些严肃,道∶“在这之前,我从未与她有过接触,也不知她在清风谷的目的,但……你们沿途多关注一下,清风谷素未与人结仇,我需要知道她对清风谷是否有威胁。” “那,我能有什么好处?” 谢青幽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去。 荀心接过,神识一探,顿时皱眉∶“枯木逢春?” “这东西可能对你没什么用,但你们的师妹会需要的。”谢青幽说∶“清风谷药理最顶级的木系功法,若是练到极致,亦可活死人,肉白骨。” 荀心看了他半晌,才说∶“苏音能有这么大面子?” “那还是咱们师妹的面子大点。”谢青幽掏出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语气幽幽∶“我是真没想到将军竟然会把清谷令给她用。也许将军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不可说的机缘。” 比起潜在的危险,谢青幽还是比较关注眼前的利益。 仙门中,三将自成一派,五老里,玄天阁倚仗着陈家一家独大,强压慧云宫和法念庄,这三方亦是沆瀣一气。 闭目庭背靠归川京,只有清风谷,若非丹道卓绝,恐怕早被吞并,独木难支。 近年来玄天阁越发得寸进尺,谷主只知炼丹却不善庶物,如果他再不采取点手段,日后恐怕没多少好日子过了。 如果将军府和玄天阁真的打起来了,就清风谷的处境而言,谢青幽还是希望将军府能胜上一筹。 他不过是一个修为薄弱的丹师,能做的,也就是浅浅的推波助澜而已…… 荀心笑了笑,收起玉简,说∶“我先回了,过段时间再来看师妹。” 两个时辰后,师衔羽还未从入定中醒过来。 她感觉自己的元神好像莫名成了两股,一股遵循本能,缩在识海睡大觉,也就是她莫名睡去的那一部分。 而另一股,则是一直在运转心法,引导灵力裹挟着药力遍行全身。 师衔羽∶……老实说,有点害怕。 随着药汤的干涸,再无多余灵力入体之后,她用那一股运转心法的元神,唤醒了另一股睡着的元神,两者瞬间相融,就像水入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激起。 师衔羽大感震惊,她又暗中试了试,发现确实,元神可以被自己劈成两半儿用。 师衔羽∶“!” 救命,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啊! 她一时沉迷分离元神合并元神的快乐中,玩的不亦乐乎,却忘了人还在浴缸之中盘腿而坐。 此时她周身五行灵力运转规律,而她所在的浴缸,如今余下的,只是一些因为心法运转时带动灵力而排出体外的秽物。 苏音仍旧背对着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挥手,施出水系法术,替她洗去一身尘垢。 突如其来的水系法术才将师衔羽唤醒,她环顾四周只看到了屏风外的背影,忙道∶“多谢师姐。” 苏音只是说∶“该下一步了。” 师衔羽了然,知道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连忙施法穿好衣服,准备起身呢,这才发现浑身酸软无力,根本起不来,她欲哭无泪道∶“……坐麻了,师姐帮个忙,来扶一把。” 苏音上前扶着她起身,无语又好笑地替她灌了一些灵力∶“用灵力恢复体力,不会吗?” 师衔羽神清气爽地伸着懒腰往外走,理直气壮∶“忘了。” 苏音看着她的背影,问∶“你的根骨其实更适合灵植,为何,要这么拼,炼战修的功法?” 师衔羽回头笑道∶“再不拼,我活下去可就没意义了啊。” 苏音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师衔羽已经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药浴虽然痛苦,但此时的她却觉得浑身轻松。 虽然并没有感觉到修为的精进,但是身体轻松了许多,像是没有地基的老破旧房子被拆了重新打起了地基。 苏音问∶“会用剑吗?” “不会。”师衔羽说∶“不过昨晚上临时抱佛脚学了点三脚猫枪法,师姐你要不陪我练练。” “可以,但你得陪我练剑。” “师姐,你跟谢师兄是一个师父吧,这讨价还价的,一脉相承啊。” 苏音笑了笑。 二人来到院中,苏音随意拾了角落里一长一短两支木棍,将长的递给师衔羽∶“我先看看你原本的身法,之后再教你配合药浴的锻体身法,可行?” “行,都行。” “那便你攻我守,不论什么招式,最少四个时辰,这期间,你不能停,能做到吗?” “不是,你说夺少时辰?” “四个时辰。” 师衔羽∶“……” 谁家好人打架能打八个小时啊? “……应该能吧?”师衔羽不是很确定,这万一累死了……啊,可恶的修仙,只有灵力枯竭的,没有累死的。 而她,现在,体内乱七八糟的灵力多得挤满了丹田,随时都有爆炸的风险,而且识里的海灵力也跟潮水一样澎湃汹涌……如果现在可以休息,她可以坐在识海里大笔一挥写下《观沧海》,当然,作者还是曹贼。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1节 苏音提醒她道∶“谢师兄给你的心法也要无时无刻运转,梳理体内的灵力。” “……我尽量,我尽量。” 说完,师衔羽便提着木棍,抄着她那新学的三脚猫枪法就朝苏音攻去。 她这架势拉满了,苏音是动也不动,就那样 轻飘飘地抬手,挡下了她的攻势。 师衔羽:“……”无语。 所以说,修仙世界为什么要舞刀弄枪啊,直接掐诀施法它不香吗? 师衔羽叹着气再接再厉。 她决定还是按照周子亭最后的叮嘱,先练入门十三式,且今天就只练第一式! 枪法的入门十三式分是扎、搐、挑、崩等,招式太多想要全使出来反而混乱,她决定先一天练一式。 今天就以扎为主,先扎为敬! 师衔羽在脑子里想了想这一式的操作要领,便抡起袖子就朝苏音扎了过去。 她今天的目标是打底一万次,除了枪法之外,心法也不能落下,毕竟这一步,就是要把涌入她体内,却未能被吸收掉的灵力,通过身体的行动,让灵力经脉在中尽可能的运转起来。 一点带动一点,最后带动全身。 这一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可能是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但总之,就算她没有被累死,但她的脑子有点着不住了。 第31章 心魔一时想着枪法的招式,别成了…… 一时想着枪法的招式,别成了乱挥乱舞的耍把式,一时还得想着心法运转,不然就全都白搞,一时还得想着自己这“神出鬼没”的新手枪法可别把师姐误伤了……虽然事实证明她完全想多了。 苏音单是站在那儿,就跟一把剑似的,师衔羽的任何招式,都没法儿让她挪动半步。 师衔羽打了多久,苏音就站了多久,身板儿笔直笔直的,就像一棵树。 苏音的时间掐得很准,六个时辰就叫停了师衔羽那枯燥又麻木且毫无美观可言的枪法,道∶“差不多了,你接下来还有锻体的身法要学习。” 师衔羽啪地一下瘫坐在地上,问苏音:“苏师姐,你这,真的是灵植师吗?还是说你们灵植师的入门基础就是能抗又能打?” “那倒也不是。”苏音笑道:“我只是恰好对剑道略懂而已。” “……”师衔羽好似她这个“略懂”的境界,问∶“你的略懂是叶修对水战的那个略懂吗?” 苏音的思绪空白了一瞬∶“叶修?那是何人?” 师衔羽的表情也空白了∶“额,那是一位……怎么说呢,那是一位全职高手!” 全职高手苏音逐字听懂了,然后不以为然,神色淡淡∶“是么。” “……”师衔羽试图解释点什么∶“就,他的略懂只是一个谦词,其实在别人眼里就是很精通的意思。”说着说着,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认认真真跟人家介绍另一个世界的小说里的主角好像有点过于魔幻了,于是她直接打住,转而问道∶“师姐你的略懂,也是精通吗?” 苏音此刻的表情有着莫名的孤傲∶“那你大可以理解为我比精通的程度还要再高一些。” “……”师姐你可真是一点也不谦虚啊,师衔羽抱拳,脸上笑嘻嘻∶“失敬失敬!” 然而她心里已经在疯狂骂人了∶别的不说,我最讨厌这些凡尔赛玩家了! 不过她对苏音的剑道水平还是不予置评。 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师衔羽自认为已经见过最厉害的剑修了,其他人,都是弟弟。 苏音笑了一声,不经意松开手中的木棍,指尖微微点了一下棍身。 木棍并没有因此掉在地上,而是因她的轻轻一点,在原位无声转上几圈之后才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在它最初被捡走的地方。 师衔羽看得怔了怔。 大多数剑修在战后收兵之时,都会下意识挽个剑花,才会收剑入鞘。 这个动作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意义,有的人是为了试一试剑是否趁手,有的人是为了好看,有的人是为了收兵更利落。 剑花千奇百怪,也许同一种方式,换个人就是不一样的观感。 但苏音这种收兵的方式,却十分少见。 但师衔羽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 ……因为大师兄就是这样的收剑方式。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木棍上,一时有些惆怅。 苏音看她视线突然没了焦点,伸手去晃了晃,然后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问:“想不想学剑?” 师衔羽回神,而后摇头:“不想。” “为何?此世之修士,无不以剑为尊。” 苏音说起这话时,语气无比孤傲,仿佛世间只有剑修最为高贵了。 嗯,这在某种意义上讲,其实也是大多数剑修的通病。 “……这玩意儿太高端了。”师衔羽始终认为自己这个天选废柴,用什么武器都能将就,但拿剑就是在侮辱剑。 她摆摆手道:“我承认剑的地位,但我……” 她话还没说完,苏音就打断了她:“正好这段时间你需要修炼,你目前能用的枪法招式始终太过单一,完全起不到锻体的作用,我便借此机会教你一套剑法。” 师衔羽连忙拒绝∶“唉别,剑法什么的,我应该是学不会。” 苏音说:“你枪法都能学会,剑法更简单。” 师衔羽∶“但是请龙回首是长兵之道。” 苏音∶“没人规定修了这功法的人只能使一种兵道。” “……好像也是。”师衔羽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哭笑不得说:“还是算了吧,我……” 苏音好像忽略了她的意见,一锤定音道∶“就这么说定了。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但会不会和有没有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是么?” 师衔羽:“……”很好,姐们儿,你成功说服了我。 她突然想起以前不知道是在哪儿看到的一句话:“手上没有剑,和有剑不用不是一回事。” 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管了,不管了,学了学了学了! 说起来,她一直这么被动地不去学剑,其实很大程度上是有大师兄的影响。 他一个剑仙,是吧。 此世剑修千千万,而能被称剑仙者,唯他一人尔。 要是被人知道粉丝众多的剑仙大佬有自己这么个剑道彩笔师妹,不知道得被人笑成啥样。 也不知道以后……算了,人都没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热血上头的师衔羽还不知道她接下来的三个月会面临什么样的非人折磨…… 而将军府中,荀心回到闲林院中就继续起了昨天下午被师衔羽打断的修炼。 将军府不像玄天阁那样,不论天赋根骨,直接就给所有弟子都定了三年五年的短期突破目标。 将军府只是给天资稍显寻常之人设立了稍显长远的修炼时间,让他们能有更多的机会与选择。 而像荀心这种天资还可以的人,在将军府,修炼几乎全靠自觉,不知道是不是玄天阁带出来的习惯,她始终无法令自己闲散下来。 她要自己尽快突破元婴,日后也必然留在将军府,做弟子也好,长老也好,只求能报将军的知遇之恩。 只是她的修炼没继续多久,便因察觉到有人来到闲林院而中断。 来人并未有意隐藏什么,荀心只需张开元神便认了出来,随后起身,去了院中。 院中那棵被师衔羽种下的跃金木下,此时正站着一个身形尤为高大挺拔的男人。 此人正是武莫将军李长歧。 荀心以往也不是没有见过体修,可那些体修总是拥有着一身尤为突兀的腱子肉,并不美观。 但将军的身形,并没有因为体修的缘故而显得某些施展力量的肌肉格外突出。 他的高大挺拔,更多的是自身本就存在的一股气势,他的存在,即表明无坚不摧,安如磐石。 荀心收起心思,连忙行礼∶“将军。” 李长歧伸手摘了一片跃金叶,拿在手中端详,说∶“这树,与将军府有些格格不入。” 将军府处处竹林,极少有其他树木,尤其这种满树黄金叶的跃金木。 荀心说∶“这跃金木是师妹所种,是她家乡常见的树木。” 师衔羽极少提到她的家乡,只说是青云山附近的城镇,青云山覆灭之时,人祸滔天,也将她的家乡毁了。 她虽没有细说,但她那么在意青云剑仙,又说出过青云剑仙的宗门是被玄天阁所毀的话,荀心很难不怀疑,师妹和青云剑仙之间的联系。 也是因此,她原本对剑仙自刎的事始终有些轻视和鄙夷,如今也放了下来。 李长歧只听到家乡二字便了然。 这树,他也曾在剑仙的记忆中看到过。 那茫茫无涯的跃金原,零零散散往来同门的欢笑……无不充斥着他的识海。 他在那记忆里还听过一首曲子,陶埙幽远,曲调绵长,亦有断断续续的女声在断断续续地随之哼唱,唱着天苍苍,唱着野茫茫,唱着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那场记忆里,青云剑仙曾在化神之时以战证道,一剑成名天下知。 他接受每个人的挑战,从无败绩。 他傲然而立,自诩他的剑在化神之上可战炼虚,可指合体,而化神之下,绝对无敌。 他遍行四方,誓要劈开这四境天的混沌天地,见更广袤的辉煌。 可他的剑却在他最耀眼的时候选择入鞘。 剑仙再也拔不出自己的剑。 他只能将自己的一生都沉醉在跃金原那片须臾之地。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2节 他常常坐在树上,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也常常吹着那曲子,去压制他那已经蓬勃却束手无策的心魔。 只可惜那曲子被他篆刻了本命音纹,意境深远,李长歧又并非纯粹音修,即便是跟着音调去学,也无法掌握其精髓。 而关于跃金原的记忆,却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如果师衔羽没有出现,李长歧甚至怀疑那就是一场被梦境篡改的记忆,但那却是青云剑仙在剑阁里那诸多困阵之中保持神志的唯一寄托。 李长歧问荀心∶“荀心,你这些年往来万仙盟各地悬赏,去过的地方也多,可知这跃金木在何处盛产?” 荀心略一沉吟,便道∶“有两处最多,其一是沧澜国金风岭下的百目山脉,除了跃金木之外,此处还有许多灵木丛生,不过此地数百年前便被药王谷纳为秘境,修士不可擅闯,其二则是沧澜国河西谷边境。” 李长歧问∶“那你可知河西谷边境?” 荀心想了想,说∶“河西谷过于偏僻,路途遥远,灵气比较稀薄,不宜修士修炼,万仙盟也不曾在那边设立悬赏任务的记载点,所以还从未去过,但……听闻青云剑仙便出自西南边境的青云山。”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愣∶“将军,你也觉得师妹和剑仙……” 李长歧摇摇头,阻止她之后的话。 有些事知道就行,说出来不行。 世上天才繁多,为何独一个剑仙熬不过百年峥嵘? 若是天道不让他活,多的是刽子手愿意替天行凶。 李长歧问∶“她的修炼如何?” 荀心说∶“有谢师兄在,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谢青幽其人就是个纯纯的商人,与他不能谈同门情谊,但他遵守交易规则。 说到的事,就绝对会做到,他不一定是可托付后背的伙伴,但绝对值得信任。 李长歧点头,对谢青幽的品行自是略知一二,他道∶“之后,她有什么需要,便尽力相帮,或许会攒下一个大机缘。” “我们本就是同门,理当互相帮助。”荀心说完,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将军,剑仙他……” 李长歧朗声大笑,说道∶“当初让你来将军府,果然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将军过奖了。”荀心由衷地说∶“能来将军府,才是弟子的荣幸。” “客套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只可惜青霄与神候都不是剑修,玄天阁的剑道又与你相悖,否则,你如今的成就应当更大。” 李长歧甚至忍不住想,若是青云剑仙当初没有陨落,若是有他指点,荀心在剑道一途或许会走得更远。 荀心摇摇头,修行至今,她已经知足∶“无妨,弟子有玄冥剑足矣。” 李长歧笑了笑,身形便消失不见。 第32章 “师姐,拔剑!”荀心抬头,看向…… 荀心抬头,看向眼前的树木,片刻后,不由也伸手去摘了一片树叶。 虽说有些不太相信,但她还挺期待,来日师妹真的拔出白首剑的那一刻。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就是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盛京仙门几乎没有发生什么称得上热闹的事儿。 但只有师衔羽觉得她的天已经塌了。 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轮转的她,根本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日复一日的痛苦是不曾间断的! 药浴练剑练枪练身法,循环往复,给她休息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刻钟,除了每三天出去给天离草增加成长值之外的其他时间都缩在药庐里,这整的玉玉症都要犯了。 更搞笑的是,原本她发现药浴时,元神可以劈开用,她以为自己可以浅偷个懒呢,结果后来心血来潮,不小心用偷懒的那半元神在识海中练了一下苏音所教的剑法。 这一练可得劲了,给她直接发现新大陆—— 也许都是剑道的缘故,这剑法,居然能引起她识海里大师兄留下的剑意波动。 在此之前,那三道剑意在她的识海里可是从来没动过! 此时就好像一个死物突然活了过来似的! 师衔羽∶!!! 如此重大发现,岂能令师衔羽不激动? 但随后她就发现,苏音所教的剑法里,并不是每一招都会引起剑意的波动。 于是师衔羽就一招一招地拆,只练能引起剑意波动的剑招,她试了一遍又一遍,拆了一招又一招,只为看着那剑意活泛起来,她亦不知疲倦。 大师兄已死,好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可是,他的剑意为何没有散去呢? 据她所知,修士留在别人识海里的剑意,或者元神碎片,亦或者魂血等与修士本身息息有关之物,均会随着修士的陨落而消亡。 而大师兄的剑意…… 说起来,他将剑意留在她识海时,她修行尚未筑基,识海并未完全开辟,哪怕内视,她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识海具体所在。 也许三十多年前,大师兄在“死”的时候,这剑意就曾崩溃过,只是她那时并无所知。 而如今第一次看到剑意的波动,她在激动之余,难免开始有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大师兄还活着? 这一猜测令她激动不已。 但苏音的剑法还没教完。 她是隔几天教一些,中间的时间全留给她去练,直至彻底熟练了,她再教新的剑招。 师衔羽将自己在识海里修炼的事情藏得死死的,就耐着性子,每天都在用心地学,用心地记,然后趁着药浴之时,劈了元神在识海里练剑那被剑意挑出来的剑招。 练来练去,她就发现一个十分离谱的事儿∶只要这些被拆解出来的剑招再流畅地施展起来,竟然就是青云出岫。 难怪。 难怪能引起大师兄留给她的剑意的波动! 就师衔羽的了解,青云出岫其实有两版,一是青云山原本的剑法,但那只是低阶得不能再低阶得普通剑法,至多只能让修士练到金丹期。 那也是青云山宗主万里候原本所修炼的功法。 后来,万里侯将这功法传于亲传弟子,也就是青云山的大师兄。 大师兄很快就发现了这功法的弊端和缺陷,但他并没有直接放弃转修其他剑道,而是经由百年探索修炼而逐一优化,最终诞生出了全新的青云出岫。 这也是他的剑意。 在师衔羽入门之后,所听说的青云出岫,便是由大师兄“改版”后的升级版,彼时内门弟子练的都是这一版,也有外门弟子练过。 青云山每月初一都有长老授课,其中就有青云出岫的剑法。 师衔羽虽然从来没学 过,但也远远看过大师兄在剑台之上,为众人传授剑法的身影。 青云山的弟子三百多人,只有他一个天才,高深的剑道剑意嘛普遍弟子们听不懂也悟不出,所以大师兄也没有多废口舌,不教剑意只教剑招。 不过,他在突破化神时,显现过以剑意凝聚而成的法相天地——万里青云与辞别,扶摇而上,如云如海如山,直入九霄茫茫无尽处。 那一招一式,如今该历历在目。 而苏音所授剑招之中,却蕴含着青云出岫的丝丝意境。 不过据她所知,大师兄虽然常年浪迹在外,但他并没有收过弟子。 那他青云出岫的剑意,为何会被苏音习得? 而且,剑意这东西,是能学的? 为何又混杂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剑法之中? 师衔羽∶……不得不说,细思极恐。 那之后,师衔羽看苏音的目光,渐渐多了一些考量。 她很想问上一问∶姐们儿你到底是谁,又上哪儿搞来的剑法缝合zip? 你把我大师兄怎么了? 但直觉告诉她,关于大师兄的任何事,她都不能问。 尤其是苏音。 她有种很强烈的直觉。 关于大师兄的任何,在苏音面前,一旦问出口,就会祸到临头。 不可轻举妄动! 师衔羽强压心中激动,一切照常地修炼。 只是,劈了元神的修炼之法始终有些剑走偏锋,如此往复个把月,给元神所带来的压力,与被时刻淬炼的肉身几乎形成了正比。 一个月下来,师衔羽的疲惫和憔悴是肉眼可见。 嗯,她没把自己练成将军那样的大猛男,反倒先练出了林黛玉的憔悴精髓。 师衔羽∶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orz。 她一边祈祷着时间过得再快一点,趁早熬没了这漫长的八十一天,一边,她又在祈祷着时间能再慢一些,慢一些,她尽快学会很多青云出岫的剑招……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都快像元神那样被一劈为二。 好家伙,可别搞成精神分裂了…… 好在这昼夜不停的修行,在总算是小有所成。 这回是真的小有所成了。 不说别的,单就肉身能发挥出来的力量都比月前强出了不止十个档次。 而且她也并没有因为锻体修炼而变成李逵的猛男造型,而是将力量内秀于中,运用时越发得心应手罢了。 如今,在苏音完全不动用灵力和任何招式的情况下,她全力以赴,能勉强和她打个四六分。 嗯,她四,苏音六。 苏音夸赞∶“不错嘛。”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3节 师衔羽却不知足∶“这还不错,你不还是一步都没挪动!” 但凡换个主角,现在剧情都发展到按着苏音一顿哐哐乱锤了。 苏音听了她的话却是忍不住笑道∶“想什么呢,我好歹修炼了一百多年,而且你的招式都是我教的,闭着眼睛都知道你会出哪一招,自然有应对之策,而你,剑法才修炼多久?加起来都才一个月,你这就想反杀我?睡醒了没有?” ……也有道理,但∶“有没有可能我已经快三个月没睡过觉了?” 苏音∶“……” 但师衔羽想通了。 自己又不是天赋型选手,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苏音是吧,你等着,早晚用你教的剑法干掉你:) 而在她借助药浴的修炼期间,荀心先后也去了清风谷好几次。 有时去的时候师衔羽正在药浴,有的时候她在修炼身法,也有时是在练枪,遇到后者时,荀心则会提着剑下场,和她交流一下“感情”。 不过,苏音一开始就说了,她并不希望她会剑法的事情被旁人知道,所以师衔羽每次和荀心交手,都是用的入门枪法。 枪法的入门十三式,经过她这段时间每天的修炼,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虽然她始终就只会入门那一套,但是也能勉勉强强应付下来没有运用灵力的荀心。 嗯,非常不戳! 说起来,她还有个十分迷惑的事情,就是苏音所传授的剑法是一次一套不重样,而且越往后,剑招的杀气就越重,再到后面居然还夹杂着戾气。 师衔羽快绷不住了。 好些招式一练就搅得体内灵力处在暴走边缘疯狂蹦迪,有毒啊。 不是,姐们儿,你一个种草药的,到底是从哪里掏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剑法啊? 师衔羽心里隐隐有种直觉,这位苏音师姐,绝不简单。 这种直觉,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防备。 都是师姐,而且都对她挺好的,但对反而没有天天共处一室朝夕修炼的荀心,师衔羽就没有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奇哉怪哉。 不过,也许是因为答应苏音修炼剑法,所以这段时间她好像莫名其妙和苏音达成了某种诡异的氛围——明显发现苏音更好说话了。 是以,这段时日除了锻体和剑法枪法大有长进之外,师衔羽的脸皮也是肉眼可见地变厚了。 嗯,她可没少趁着每三天给天离草催长一次的时间,去套回灵丹和木灵丹。 苏音也是有求必应,她要多少就给多少,以至于师衔羽如今储物袋里的丹药拿去盛京城摆地摊贱卖都能大发一笔横财了。 嗯,八戳八戳,这样的苏师姐,完全可以再多来几个! 这天,师衔羽在结束药浴时,荀心刚从外面结束悬赏回来,“路过”清风谷,就顺道来看看她。 这种事时有发生,本着来都来了,便再切磋切磋检查一下逐渐成果的想法,师衔羽和荀心常常会互相练上几个时辰。 这次荀心干脆递给她一杆枪,大约是她在做悬赏过程中顺手掳来的,上头都还沾着血迹。 师衔羽刚接住枪,就听她说∶“拿出你如今的全力来试试。” 师衔羽这还是第一次摸到枪。 虽然这只是一把品阶十分普通的灵器,但再怎样也是好过木棍子的,她拿在手里转了转,找了找感觉,便竖在身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开口就是不知死活∶“公平起见,师姐,拔剑!” 荀心真是起猛了,头一次听到这种变态的请求∶“……你确定?” 第33章 野路子“确定以及肯定!”师衔羽…… “确定以及肯定!”师衔羽自信道∶“来吧,本座现在强得可怕!” 荀心∶“……” 再强你也只是个筑基。 再强你练的也只是入门枪法。 荀心哭笑不得,但还是遂了师衔羽的意,拔出了玄冥剑。 随后,二人交手不过一瞬,师衔羽就被打飞了出去,以头着地的姿势,栽进了药田里,成功创死一株天离草。 苏音:“……” 师衔羽∶“……”嗯。 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她瞬间就从“我现在强得可怕”的美梦中清醒了。 荀心过去,把她“拔”出来,又朝她伸出手,忍不住笑道∶“玄冥剑重达千钧,金丹修士有所准备都不一定能接它一剑,你怎么想的?” 她深知师衔羽真实水平,拔剑之时也未动用灵力。 不过,即便如此,寻常筑基修士面对玄冥剑时也会被震出内伤来,师衔羽却安然无恙,看来此番修行她已有收获。 “嗐,偶尔认识一下自己的不足是正常的。”师衔羽摆摆手,握住荀心的手站起身来,拍拍身后的泥灰,说道∶“不过这剑这么重,师姐你是怎么拿起来的?” 荀心说∶“我修炼之初就是 练的重剑,加上元神比肉身力量更强,驱使重剑对我而言也就更得心应手,且又与玄冥剑心意相通,拿起它,本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师衔羽∶“……”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玄冥剑看着一点都不像师衔羽认知里的大重剑形象。 师衔羽心血来潮,和荀心商量着试图拿起来看看。 荀心满足她的好奇,一把将剑插在地上,任由师衔羽去拔。 有了心理准备的师衔羽几乎使出了这段时日修炼的所有成果,也只能勉强将其拔出来,根本无法随意挥动。 荀心忍不住笑道∶“想拿重剑,你还得等锻体的六重天突破了才行。” 锻体四到六重天就是纯粹的力量修炼。 突破六重天达到七重天之后,方能力拔千钧,如吹鸿毛。 不过力量的修炼完全没有捷径可走,就是硬练。 要师衔羽来说得通俗点的话,那就叫撸铁。 荀心接过玄冥剑,又给师衔羽上了一课∶“还有,本命神兵除了被神兵之主应允的人拿起之外,便只会被境界更高的人强行抹去神识取走,此举既损神兵又伤人,轻则失去神兵,重则二者皆亡。若你日后有了本命神兵,切记,不可轻易交于他人之手。” 师衔羽若有所思目光落在玄冥剑上,若有所思∶“居然还真的有这种说法啊!” 她倒也略知一二,不过那都是从前看小说里人家的设定。 “这可都是剑修的基本修养啊,可能是因为你没想过练剑,所以没关注过吧。”荀心道∶“其实任何修士都一样,本命神兵通常不会随意交给其他人触碰或是保管,哪怕是最信任的人。” 师衔羽想起她刚刚才拿过师姐的玄冥剑。 亲姐! 等等,她好像也拿过大师兄的本命剑啊! 亲哥……这个能亲不能哥。 额,好像也不能亲。 荀心收了玄冥剑,和师衔羽又练了两三个时辰,这才离去。 走前,荀心还说她修为大有长进。 师衔羽不信。 信不了一点,因为她还是个小筑基,半点没有突破的迹象。 锻体并不能提升她的五行灵力。 她现在只有水火灵力达到了大圆满,金木土还遥不可及。 不过比之从前而言,她现在对于灵力的掌控要更加娴熟流畅了。 如果把对灵力的掌控比作画质,那她以前就是个480p,而现在,是高贵的1080p,是需要充会员才能体验的高级款! 这种感受,在修炼锻体身法的时候尤为明显。 荀心走后,师衔羽便练起了锻体的身法。 这身法,结合了拳法腿法各种法,主要作用还是引导体内灵力于经脉游走,以求达到锻体的功效。 苏音不知何时出现的,她坐在药庐屋顶,淡淡道∶“清风谷大多数弟子都是法修,我会用剑的事情,还得请师妹继续隐瞒。” 师衔羽头也没回就道∶“那是自然。” 其实就是苏音说这种话的时候,她心里的防备感才会出现。 师衔羽很想知道究竟,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多问。 都说大道三千,但整体下来就分两种:战修,法修。 战修……说得直白一点,战修就是杀伤力比较直观的修士,通常是以战练战,以杀止杀。 而法修就稍微委婉一点,手段也会更复杂一些。 但是吧,近身以剑作战的剑修属于战修,御飞剑进行远程攻击的剑修又偏向于法修,所以战法两者之间并没有一条明确的分界线。 而且,四境天的修士是可以同时修好几种大道,剑修体修音修……只要天赋足够,都可以尽在掌握。 天赋不够的,当然也是可以修的,但是最终会走到什么程度,那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而清风谷普遍都是丹修医修药师这类偏向于恢复或者修复的修士,通常都是借助法器施展功法,所以他们大多都是法修。 而剑修就是主张杀戮与毁灭的战修,两者一个修复一个破坏,本来也是天生的不对付。 剑修……据师衔羽的了解,清风谷基本没有。 哦,先排除苏音。 当然,师衔羽并不认为在清风谷的法修,会点剑修的路子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法修们大多都是脆皮,没点保命手段,那打起来通常都是暴毙得最快的选手。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4节 而苏音的路子……稍微野了亿点罢了。 真的很难想象,一个种地的,教她的剑法里会夹杂着越来越多杀气和戾气。 若非自己心性无比咸鱼阿不,是咸鱼,恐怕就会被那些剑招影响,可能会入魔吧? 想到此,师衔羽就难免好奇∶“师姐,你既更擅剑道,为何不去玄天阁啊?” 她的剑道,指定和玄天阁的变态配一剑。 苏音笑道∶“你不是去过玄天阁?听说还打了阁主的脸呢,你觉得那地方,我有命去,还有没有命回来?” 师衔羽给苏音竖了个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 苏音问她∶“师妹对玄天阁怎么看?” “我?对玄天阁?怎么看?”说到这玩意儿师衔羽就yue了一下,说:“我不想看。” 苏音笑了笑。 师衔羽想了想,还是中规中矩地道:“我们前不久不是还跟他们杠上了嘛,说起来,将军估计也是怕我被玄天阁追究,这才把我提成了内门弟子吧……反正我对玄天阁观感不怎么样。不过我也听过不少关于玄天阁的好评,至少在对剑修的磨砺这一块,玄天阁的剑阁,都是万仙盟里最好的选择,不少剑修都十分向往玄天阁,想来它能存在这么久必然有其道理。我不过是外行,看不了什么门道。”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于官方了。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玄天阁于自己确实是私仇不共戴天,但对于万仙盟而言,玄天阁始终都是剑修圣地。 苏音听罢,只是接了句“将军人不错”的话,便不再言语, 师衔羽哐哐点头。 将军是真的好。 将军好啊将军妙,我为将军呱呱叫! 不过说到了玄天阁,师衔羽就突然想起了被她忘在脑后的何幻心。 好家伙。 哥们儿你可别死了! 师衔羽本着能不坑人绝不自掏腰包的优良传统,直接跟苏音打听∶“师姐能搞到恢复经脉修复丹田识海之类的丹药吗?” 据她了解,这玩意绝对要比回灵丹之流要珍贵无数倍。 毕竟经脉丹田识海三者俱是修士的命脉所在,缺一不可,但凡受了重创,那这人的修行路就差不多停摆了。 而与这类有关的疗伤丹药,从来都没有便宜可捡。 师衔羽说完都不由得佩服自己。 嗯,也是好起来了,不枉她跟着苏音混这么久,修为没上去,倒是脸皮比修为精进了不少,居然敢开这种口。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敢开口白要,苏音竟然也愿意白给,她问∶“能倒是能,你要?” “要!” 话音落下,苏音竟直接给她递了一瓶丹药。 师衔羽∶“……” 天菩萨! 如果不是直觉你不是个好东西,我真的会拿你当亲姐的! 以后要是干了让你不痛快的事,我允许你尽情蛐蛐我,当面背面都行! 不过,你对我这么好,却教我通往魔修的剑法?姐们儿,你很矛盾啊? 师衔羽拿着丹药,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逝去的良心点了根蜡烛。 过了几天,她才趁着苏音去神丹炉为她取后面几天的药浴材料时联系荀心,让荀心代劳,拿着丹药和断肢再生的功法,去了一趟寻仙客栈。 何幻心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够下地行走,也能吐纳灵力,但是因为经脉丹田金丹皆被毁的缘故,他吐纳时引入体内的灵力,转瞬便会消失殆尽。 他在等着师衔羽。 他不想就此终结自己的修行之路,而他来时一身傲骨,不曾结交朋友,如今…… 荀心来时,何幻心正在客栈厨房后面劈柴。 到底是天才,单手劈得都比人家双手都快。 荀心看了半晌,才出声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是你。” 第34章 远程代打何幻心抬头看到了荀心,…… 何 幻心抬头看到了荀心,他放下手中斧子,并未多说什么,只道∶“师姑娘让我在这里等她。” 何幻心语气难免焦急迫切,但他现在已经回不了盛京仙门,只能等,只能等。 荀心飞身落地,停在何幻心身前打量了半晌,方道∶“我师妹最近修行脱不开身,我受她之托给你送丹药与功法。” 说完,她取出东西,放在何幻心面前。 何幻心赶紧伸手,牢牢抓住。 他管不了真假好坏,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荀心抱臂而立,淡淡道∶“何幻心,我师妹还托我问你一句话。” 何幻心神色恭敬:“师姐请讲。” 荀心目光落在他的断臂处,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你如今可还认为是我们害得你有眼下这般结果的?” 何幻心神色一顿,却是不再犹豫,直言道∶“此前种种,皆是何某有眼无珠,与将军府弟子毫无关系。” 荀心又问∶“那这丹药功法,可是我师妹白送于你?” 何幻心下定决心,认真道∶“再造之恩重于生死。若是他日何某有幸再踏修行之路,凡师姑娘有所需要,何幻心必定无所不从。” 荀心点点头,淡淡道∶“将军府弟子行事但凭本心,你也不必为报恩而特意去做些什么。但若是他日反倒恩将仇报,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罢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何幻心及时叫住∶“还请师姐转告师妹一下,何某即将离开沧澜国另谋出路。” 沧澜国受盛京仙门庇佑,玄天阁不会让他在这片土地上再重新站起来。 他是走错过路。 但是非对错,他还是分得清的。 … 九九八十一天,在昼夜充实的修炼之中,很快就过去了。 苏音也教完了她的“野路子”剑法,师衔羽当着她的面总是练的像模像样,实际上在学她后面教的那些剑法时,都是运气到一半就悄悄散了,以至于越到后期的剑法,她越是一丝一毫的剑气都凝聚不出来。 她也成功在苏音脸上看到了“怎会如此废柴?”的具象表情。 也是,教了三个月发现全白教的结果…… 师衔羽∶该说不说,还有点替她心疼。 但这越练越鬼的剑法,她脑子进水了才会真的去修炼。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就是青云出岫的剑招全被她拆出来了。 这段时日,除了锻体功法完美突破四重天之外,元神也成功被彻底被她劈成了两半,现下一心二用,简直易如反掌。 她现在就一半元神于体内运转,另一半就留在识海修炼青云出岫。 识海里的三道剑意在随着她的修炼时,竟开始渐渐凝实。 虽然效果并不显著,但她至少有了新的奔头。 这天,师衔羽结束了一天的修炼,正准备缓口气时,谢青幽便踱着步子,摇着折扇,悠哉悠哉地走进药庐,笑眯眯地宣布她“刑满释放”。 就这么水灵灵的结束了? 师衔羽难免有些后知后觉,她没缓过神来,恍恍惚惚地问∶“这就结束了?”真结束了? 谢青幽打量着虽然一身疲态,但双目炯炯,金光凝聚的师衔羽,摇着扇子挑眉笑问∶“你这是什么话?你好像很舍不得啊。” 师衔羽连连摇头∶“那倒没有。” 这种折磨,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但感觉……怎么说呢,像是疯狂加班三个月,项目结束后那种怅然若失。 难以适应。 而且她的修为并没有因为这三个月的昼夜充实而得到多少提升,只是肉身体质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谢青幽继续说∶“等会儿你就可以回去了,天离草长势很好,也剩下三次你也不必过来了,之后你再去请将军检验检验成果,清风谷就算完成任务了。” 师衔羽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然后满血复活,试图跟谢青幽打一打感情牌∶“师兄啊,你看,咱们认识这么久了,要不给个木系功法呗。” 这三月时间,谢青幽可是没少来看她。 然而谢青幽根本不吃这一套∶“你觉得以我的人品,我会因为我们认识久而答应你吗?” “师兄的你人品还真是坚定不移啊。”师衔羽泪流满面。 她算是看出来了,谢青幽这里基本不存在同门情谊,只有利益和交易。 她道∶“那不妨请师兄想一想你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谢青幽的话语堪称冰冷∶“很遗憾,目前没有。如果有,那也是希望你能把坑走的回灵丹归还。” 天知道,师衔羽后面对回灵丹的需求,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 若非那句“满足她的一切需求”是自己亲口所说,谢青幽都恨不得宰了师衔羽。 听完他冰冷的话语,师衔羽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了她的腰包还想还回去?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5节 没门儿。 她正式告别谢青幽和苏音,回到阔别已久的武莫将军府。 闲林院没人,师姐估计又在外头搞悬赏刷经验。 她想了想,去了藏书楼。 好巧不巧,她去的时候,将军也在,正和陈无咎下棋。 她刚一走进藏书楼,就听到李长歧的笑声∶“不错,锻体已完全突破四重天,接下来便可以把元神的修炼也提上进程了。” 在清风谷又泡又动地熬了三个月,人都被药汤腌得入味三分的师衔羽闻言,一整个石化∶“……” 不是哥们,你这都不给休息的? 我是咸鱼,不是卷王啊! 你们武莫将军府不是主打一个劳逸结合吗? 为什么突然给我卷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见过将军见过师尊”的师衔羽,人恨不得自己没来过藏书楼,她垮着一张脸,如丧考批∶“将军,元神也要像肉身这样修炼吗?” 好在李长歧摇了摇头,“非也。元神的修炼,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强度大了会导致识海崩解,得不偿失,所以没有捷径可走。” 真乃天籁之音! “……那就好。” 松了一口气的师衔羽走近,见二人桌边空落落的,便取来茶壶装模作样地给将军和陈无咎斟茶。 陈无咎顺手递来几本书,说道∶“这是一些关于元神修炼的功法,但都只是金丹期适用的,你且拿去先翻翻,看完了记得归位。” 陈无咎所知的大部分功法,基本都是金丹起步,眼下他反正是啥也教不了。 当这个师傅,他算是尽力了。 师衔羽拿着看了看,就发现这书不简单了∶“藏书楼八层?” 陈无咎点头。 “藏书楼共有十八层,但七层之上的功法或是其他都相对秘辛,此前你只是记名弟子,无法踏入,今后的话,可以去看看,但是里面的功法,以你如今的修为,以你的修为看了也是记不住的。” 师衔羽∶“……”ok,我等筑基,天打雷劈。 陈无咎又问∶“云中鹤羽可有炼化?” 师衔羽收起功法,摇摇头∶“惭愧,最近是一直没有时间。” 陈无咎知道她在锻体修炼,并未说什么,只道∶“抓紧时间吧,李恒快出关了,云中鹤羽天阶神物,炼化之后你也多个法门在身,出门在外也能多个保命路子。” 师衔羽点头,决定回去了就着手开始炼化。 而后她看向李长歧,问∶“将军,剑阁只能是剑修才能登的吗?” 李长歧一直看着棋盘,闻言是头也没抬,就道∶“正常来说是如此,但你的话,就算修到剑道大成也不要指望了。” “为何?”师衔羽不解,怎么就不要指望了? 剑阁不是剑修圣地吗? 李长歧悠悠瞥她一眼∶“忘记你干过的事了?玄天阁不会允许你登剑阁的。” 师衔羽∶感情是给她拉黑名单了。 该说不说,这玄天阁还怪小气的。 李长歧继续道:“不过既然说到了玄 天阁,那我就再给你提个醒,此后你们去归川京时会途径华云国,华云国是一个修真国,但陈家的地位反在国主之上,届时……务必小心。” 师衔羽闻言大惊∶“华云国那么远,玄天阁会大动干戈让他们远程代打?” “化神以上的修士传递信息不需要太久的时间。”李长歧说∶“而且你们先一步动身前往归川京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我也无意让你们悄然出行,这一路上的见闻与艰险,都应是你们的修行,你们三人,务必携手同心。” 师衔羽寻思着以师姐师兄的修为自保应该没问题,至于她自己……到时候找个庙宇烧柱香应该也来得及,嗯,她道:“弟子明白了。” 李长歧和陈无咎下完一盘棋就让了位,说∶“我听说你的剑法很是稀碎,那便来看看你的棋技吧。” 一般来说,修士论道有很多种方式,下棋也是其中之一,论道时可通过细节观测对方的未来,但师衔羽∶“……”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能精准地在我所有不擅长的赛道上蹦迪的? 她咬牙切齿地说∶“弟子只会五子棋。” 李长歧一愣,而后问:“五子棋为何物。” 师衔羽:“就是五个子连成一条直线,便算赢。” 李长歧好整以暇准备观棋,陈无咎欣然试之。 几局之后他毅然决然收了棋盘。 无他,只因师衔羽的棋技实在是不堪入目。 陈无咎在她身上甚至找不到虐菜炸鱼的快乐,更别说以此论道看其前路了。 李长歧亦是凛然严肃∶“你这也算会?” 师衔羽已然安如磐石∶“当然。众所周知,会和精通是两码事。” 陈无咎∶“……” 李长歧∶“……”好像也没有毛病。 第35章 养剑陈无咎端了茶一饮而尽,换了…… 陈无咎端了茶一饮而尽,换了话题∶“你要随李恒和荀心出行的事我听将军说了,可有做好准备?” 师衔羽汗颜,瞬间化身一问三不知的小可怜∶“额,出行还要做什么准备?” 她走过最远的远门就是从青云山到盛京仙门,那时候家都没了,自然什么也没带。 最近的一次就是和师姐一起去火焚谷,当时也是没做什么准备,就那样说走就走了。 师衔羽都没想过做准备这种事。 陈无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是从前没什么长辈交代或是关照,不过也无所谓了,人在将军府一日,就不会再让她独自远行。 他道∶“你们此行乃是前去归川京,妖族与人族不睦数千年,难免会有意外,所以趁手的武备,应急的丹药都是必须的。” 师衔羽∶“……”真棒,她一样都没有! 咦,等等,回灵丹应该也算吧? 师衔羽当即掏出一大堆用缸子装着的回灵丹,问∶“我只有丹药,师尊,将军,你们看看,这些行吗?” 陈无咎和李长歧眼睛都要看直了∶“你这都从哪儿弄来的?” “清风谷。” 陈无咎,李长歧∶“……”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出奇一致∶能从谢青幽这铁公鸡身上拔毛,此女前途必然不可估量! “回灵丹对你的境界而言虽然有些破费,但关键时刻也可以用来换取其他同阶丹药,武备的话……”陈无咎想了想,道∶“你既已修了请龙回首,那晚些时候,便去紫竹园挑一根竹吧。”说完看向李长歧∶“将军觉得如何?” 李长歧只微微一想,就明白过来,跟着点头∶“甚好。” 他这将军府主打一个穷,要他现掏装备给师衔羽升级战斗力他也是掏不出来,但好在府中天然物资还算丰足,尤其竹子,多了去了。 师衔羽显然领会不了两位领导的安排,整个人是茫然得很∶“挑一根竹?” 陈无咎道∶“将军常年在紫竹园中修炼,园中竹子受将军的修为意境影响,多多少少是有些请龙真意蕴含其中,而你修的也是请龙回首,再用紫竹园的竹子做兵器,运用起来便会更趁手,于你修行之上,也会大有裨益。” 师衔羽若有所思。 陈无咎又拿出一枚发簪模样的黑色细剑,整体又长又尖,棱角锋利分明,看着都好似能见血封喉。 他随手抹去了剑上的神识,一挥手,这小发簪便飞去了师衔羽身前。 “此剑乃是我早年修行所获,名为太玄,乃是铸剑师岑夫人倾注本命神魂所铸,出炉即为天阶神兵,自有剑灵,但我是法修,尚未将其认主开刃,你日后随荀心和李恒出行,多多少少能看到些剑道真义,且拿去玩吧。” 师衔羽∶…… 不得了,武器最高阶就天阶了,你让我拿来玩? 玩??? 她哪知道,此剑在陈无咎这里根本无用。 此前他刚来将军府时,倒是想过赠于将军算是全了人情,但将军说他有自己的剑,遂此事只能作罢。 可如此神兵,在他手里只能沦为废铁,陈无咎每每想起都会感慨。 索性师衔羽如今尚未决定修何种兵道,便拿去试试,日后或许能成个剑修也说不定。 师衔羽看着这剑,拿在手里就像拿了个烫手山芋。 天阶神兵……啊! 神兵丹药等物,只有低中高极,以品而论。 在极品之上则是地与天,以阶称之。 她何德何能用这么高级的剑啊丢! 师衔羽捏着剑,一时无从下手,拒绝吧……也不好驳了师尊他老人家的面子。 她心中为难,脸上纠结,假模假样地比划几下,试探地问∶“这样怎么变大?还是就这样对敌人戳戳戳?我这拿着,它不会突然走火把我误伤了吗?” 陈无咎:“……”看看这是人话?修士谁不知器物认主一说? 一旁的李长歧朗声笑道∶“凡是灵物无主,便可以心血敕之,认主之后便不会误伤你。” 师衔羽连忙照做,抬手按于眉心,凝聚出一滴心血汇于指尖,而后以灵力催动,将这血珠引动至太玄剑的剑心上。 血珠瞬间消失,接着她的识海里边悬立着一柄漆黑色的长剑形体。 师衔羽∶“……” 好家伙,感情你名“太玄”是因为你真的很黑啊。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6节 师衔羽试图去上前,却发现神识根本无法靠近那剑,靠近就会被弹出二里地,直接退出识海。 师衔羽:起猛了,能在自己的识海被弹飞出去,普天之下第一人! 陈无咎见她目光瞬间清明,适时开口,道∶“自古以来,名剑择主,你虽做了它的第一任主人,但尚未得到它的认可,自然无法驱使剑灵,只能当做一柄普通的武器使用。不过此后你多注意养剑,与剑灵熟悉,日后驱使起来,也能得心应手一些。” 师衔羽了然。 她准备回去了再用青云出岫试试。 看她憨不隆冬的,陈无咎忍不住问:“……你知道如何养剑吗?” 师衔羽:“……这我还是知道的。” 陈无咎没回答,只看着她。 师衔羽哭笑不得,寻思着她也不是剑修,背着剑不像话,便心念一转,将太玄剑化作原来的簪剑模样,干脆往头上一簪。 养剑,能谈得上“养”的剑,本身就有着自己的剑灵或者灵识,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风格。 如果剑修与自己的剑无法心意相通,那必然完犊子。 而养剑呢,就是一个和剑的磨合过程。 以自身灵力蕴养剑身,以元神蕴养剑灵,效果最佳,但也是消耗最大的一种。 不过师衔羽不在乎,她可是尊贵的五灵根用户,愁啥都不愁灵力! 至于元神……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元神劈叉的情况跟面前两位大佬说了说。 陈无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道∶“分裂也是元神的一种形态,主修元神的人甚至可以做到一心好几用,而你身负五灵根,本就没有适合你的功法,大可借此机会,自行探索不一样的修炼之法。” 他话音落下之后,就在师衔羽点头之际,一旁的李长歧突然开口,看向师衔羽的目光是又惊又喜又跃跃欲试∶“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法门,你可试试。” 这种熟悉又诡异的目光让师衔羽心头一跳……你这表情让我感觉不 太妙啊哥们! 她有些害怕地问∶“……什么法门?”您老人家可别再搞一回清谷令套餐让我去体验了。 李长歧没说话,只是抬手在师衔羽眉心轻轻一点。 一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知识,就那样被强行塞进了师衔羽的脑子。 她怔愣在当场,随后表情千变万化……也是亲自表演了个幻灯片播放,她吞了吞唾沫∶“这能行?” “这功法是上古秘法,我尚未继任将军时,在西神墓秘境之中偶然获得,一直修炼无门,但你灵根多啊,容错率高,试试?” 他给的秘法,叫分神术。 师衔羽知道只能顶级功法,为分身术,就是利用元神分裂去修炼分身,但与本尊之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联系。 分神术与之相似,但风险更高,代价也更大。 同样的,也有着更大的修行裨益。 她五灵根突破艰难,若是练成此功,就可以把灵根分裂出去,各练各的…… 师衔羽只想了片刻,就一咬牙∶“刑,试试就逝世!” 辞别将军和师尊之后,师衔羽马不停蹄赶回闲林院,取出了云中鹤羽。 不开玩笑,今天不被提起,这玩意就被她给忘记了。 炼化灵物所需的程序和时间不多,只需要施以心头血使其认主即可。 但云中鹤羽也却是神兵。 不是,陈无咎你这小老头儿,不老实啊,一天天板着个脸,是怕被人知道你兜里有很多神兵吗? 话再说回来了,师衔羽只是个小筑基,注定是认主容易炼化难。 她只能先行认主,将其化作耳饰戴着,再将其蕴含的灵性禁锢在识海,以元神之力慢慢渗透,以达到炼化的功效。 还好此物毕竟没有自主意识,所以炼化起来也没有太过刁钻。 这云中鹤羽乃是风系神兵,认主之后师衔羽就略有所感,将之炼化之后若是全力催动,第一个buff就是可令自身速度加快数倍。 虽然没有什么攻击的作用,但却可以利用速度去运转攻击的手段……再不济,拿来逃命也行啊。 如果修为达到元婴,以元婴境界的灵力驱动,便可实现瞬移! 那是炼虚期修士才能领悟的神通! 可她这辈子元婴无望。 师衔羽∶“……” 师衔羽甩甩脑子,告诉自己不做无法实现的梦。 不过她识海里现在还挺热闹,一个剑灵,一片羽毛,三道剑意……很好。 师衔羽兴致勃勃用元神凝聚了一副扑克牌,放在它们中间。 家人们,抢地主咯! 师衔羽留下一部分元神修炼青云出岫,便打算先试试将军给的功法。 嗯,该说不说,这变态玩意,整得还挺刺激……关键是这玩意没限制修炼门槛啊! 两天后,悬赏界的卷王荀心总算回来。 她又去了一趟清风谷,去找谢青幽取丹药。 回来就看到师衔羽在院中和马玉修跟宋知许二人商量“投资入股”的伟大事业,略听了一耳朵之后就跟着加入进来。 第36章 出发马玉修和宋知许跟食舍里大师…… 马玉修和宋知许跟食舍里大师傅定的上班时间只剩五个月了,他们计划五个月之后就离开将军府,去盛京城。 但那时师衔羽不确定她还在没在将军府,便寻思着能帮就帮,掏出攒了很多年的一部分灵石,大手一挥,扬言要入股。 不过她的家底也不多。 从青云山离开前,宗主给的储物袋里虽然有不少灵石,但终归是前辈遗物,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 给马玉修和宋知许的,多是她从前种植灵谷时攒下来的。 马宋二人却觉得她拿出来的灵石有亿点多,都不敢要,直到荀心也拿出了一个储物袋放桌上∶“盛京城往来复杂,我们同为将军府弟子,若不互帮互助,以你们的修为在城中只会更难立足。不久后我与师妹都要远行游历,届时有什么意外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你们多留着点灵石在身上也有用处,日后再算我们二人的分红即可,扭扭捏捏做什么。” 她给的就比师衔羽给的还要多,全是中品灵石。 马宋二人见她开口,便也不好继续扭捏,索性痛快收了,寻思着以后就把她俩列做大掌柜二掌柜。 等马宋二人离开之后,荀心就拿出了之前谢青幽之前给的功法,交给师衔羽。 “这是什么?”师衔羽一看玉简,就探入神识一看,当即一拍大腿,来了句∶“好家伙!我正愁木系功法不知道怎么修炼呢,师姐你哪儿搞来的?速速受我一拜!” 荀心光速拉住她要掀袍来个三跪九叩的假把式,哭笑不得道∶“这是谢师兄给的。” “给?”师衔羽一听这话就微微眯眼,警觉起来∶“不可能吧,那铁公鸡肯定有条件,你用什么换的?” 荀心见状也是忍俊不禁,却对她说∶“即便如此,谢师兄对我们将军府的弟子也是关照颇多,你不可将之看得太恶劣了。毕竟同是仙门弟子,两脉日后可少不了往来。” 师衔羽一想也是,仙门大部分弟子都是在清风谷求药,将军府也不例外。 她看看手里的玉简,顿觉汗颜惭愧∶“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荀心笑问∶“对了,此前相处近三月,你觉得苏音如何?” 师衔羽摇摇头道∶“人好像还挺不错,但我直觉不能跟她做朋友,她……就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自诩是个不遵守秘密的坏孩子,说∶“我其实跟着她练了三个月的剑,发现她剑意里的戾气很重,应是魔修吧……我也没见过魔修,不好确定。” 荀心若有所思。 师衔羽问∶“师姐问起她,是要做什么吗?” 荀心指了指她手里的玉简,道∶“我们此行会带她一道,谢师兄也是察觉到她不太正常,所以……这功法就她同行换来的。” 师衔羽有些迟疑,看着手里的玉简,犹豫道∶“那这……能退回去吗?” 苏音这人吧,对她好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在她看来,此人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捉摸不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这木系功法虽好,但显然对她而言,还是师姐师兄更好。 “你不是需要木系功法吗?收着吧。”荀心让她安心收好玉简,继续道∶“苏音你不必忧心,沿途若是发现她有威胁,杀了便是。” 师衔羽∶“……” 好家伙,我还没杀过人呢。 啊,差点儿忘了这是个杀人不犯法的世界了。 想想他们几个都是金丹,真出事了师兄师姐二打一应该没问题……师衔羽放下心来。 之后又过了两个月,李恒才出关。 坏消息是,他还是没能突破,因此被李长歧狠揍了一顿。 这回是没顾师徒之情了,将军请龙回首功力全开,把李恒打了个鼻青脸肿,又熬了半个月才恢复到能见人的状态。 之后他就委屈吧啦地跑来闲林院。 彼时师衔羽正在识海中以青云出岫努力炼化太玄剑,根本没听见他的敲门声。 他转头又去敲荀心的门。 荀心修炼一般不锁门,敲不应声,但门倒是先开了。 李恒想了想,直接推门进去,然后就看到荀心也在修炼?。 “……”他叹口气,发现自己果然是最不爱修炼的。 真是枉为将军弟子啊! 他又叹口气,然后就地打坐吐纳,等荀心结束修炼。 不多时,荀心就结束了修炼,睁眼看他,只问∶“你在此做甚?” 说完目光扫视他片刻,突然道∶“你没有突破。”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7节 李恒∶“……”有些人,走的可能不是剑道,而是扎心之道。 他站起身,背过身去,假装很忙碌地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问∶“荀心,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突破很丢人啊?” 荀心狐疑。 这小子又在发什么神经? 她站起身,径直出门,边走边道∶“说得好像你平时很不丢人似的。” “……”你看看这人,哪里会说话! 李恒当即炸了,追上去哇哇大叫∶“荀心!” 荀心显然不想跟他说太多无用之话,被他叫嚷得头痛,索性回头问他∶“李恒,你修炼是为了什么?” 李恒:“……” 荀心继续道:“你心里该最明白,你把自己这条修行路走下去就行了。突不突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明白?你不必在我这里寻求答案,你得问你自己。” “……” 李恒瘪瘪嘴。 其实道理什么的他都懂。 可答案就像他突破的门槛一样,明明就在面前,一步之遥,可他就是跨不过去。 他安静吧啦地跟着荀心出去,在院子里落座,没安静一会儿,就再开口,好在是换了话题,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荀心看了看师衔羽的屋子方向,说∶“近来无事,随时可以动身。” 李恒闻言,不由也回头去看了看师衔羽的屋子,“师妹还没有动静。” 将军把他打飞之前,就说现在两个师妹都在等他出关,府中应该没什么事要做了吧。 “师妹还在修炼,等等就好。”荀心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忙道∶“我们会带个人同行一程,你这一路要多留个心眼,别见人就凑上去套近乎。” 李恒这人,你说他自己从不出门是怕生呢,偏偏他人又有点自来熟,跟谁都能扯几句。 荀心别的不担心,就怕他被半路拐了。 到时候她可不知道怎么跟将军交代。 什么叫见人就套近乎啊,李恒抿抿唇,难道自己是那么不值钱的人吗?他问∶“谁?” 荀心大致说了苏音的情况。 李恒听完也是有些迟疑∶“清风谷的灵植师,修剑?” 清风谷不都清一色的丹师药师吗。 荀心点头∶“谢师兄觉得此人不简单,师妹与她相处将近三月,亦认为有些问题。她可能是奔着将军府来的。” “我明白了。”李恒以拳头抵住掌心,悟了∶“发现不对就干!” 荀心点头。 两人说话时,师衔羽也结束了今天的修炼。 这段时日她磨了磨陈无咎给她的元神功法,虽说修不了,但脑子里有了个印象,就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太玄剑她仍然没办法完全炼化,只能钝刀子割肉似的在识海之中以元神一点点地磨。 而她此前练青云出岫时都没有剑,只能干比划。 现在,她却是能借着青云剑意的压制强制拿起太玄剑的剑灵装腔作势了。 虽然只能在识海里,倒也算有点小进步,她很满意。 她推门出来,就看到李恒,赶紧打招呼∶“呀!师兄,好久不见啊!” 李恒挠着头,说∶“好像也没多久吧。”说着,他已看到师衔羽比之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虽然还是个小筑基,但周身的灵力却更为扎实了。 师衔羽下台阶,边走边掐指头算时间∶“这可都快半年了。” “也才半年而已。”李恒不以为然,说∶“多的是闭关百八十年的修士,我这只能说是打了个盹儿。” “也对。” 师衔羽落座,进入正题∶“那咱们可以商量商量出门的事啦!”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人组队出远门,还有点小期待。 荀心闻言,便拿出一枚拓印着四境天各境版图的玉简出来,用灵力将之投射出来,说∶“从仙门到青丘国,御剑飞行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你们来看看,怎么走比较合适。” 说罢,她在版图上标注出盛京仙门和归川京青丘国的位置。 地图上,两者之间单直线距离就横跨了云来海府的一洲三国,加上归川京的一大片辽阔疆域……总之就是远,超级无敌远。 沿途倒是有不少传送阵,但那是氪金玩家的玩具,将军府是贫民选手,不能考虑。 师衔羽还没试过自己的平均时速。 如果能试出来,她指定要算一算在不考虑灵力消耗的前提下,一共要飞多久才能飞到目的地。 她问∶“一般有什么路线?” 荀心在地图上划拉∶“出沧澜,如果上品灵石足够的话,可以选择传送阵,一路直抵华云国,再从华云国入归川京,之后换取归川京通行文书,然后再去青丘国,这是最快的。” 李恒“唉嘿”一声,目光在荀心和师衔羽两人身上来回扫,显得谄媚且猥琐∶“那么问题来了,你们二位谁有足量的上品灵石?带师兄我一个呗。” 荀心∶“……” 师衔羽直接扶额∶“此路不通,下一个下一个。” 他们这群穷比什么档次啊,居然敢肖想传送阵。 荀心继续划拉地图,道∶“那就出沧澜,往西入俱河国,再入云引西洲,羽人国,最后华云国……单是御剑的话,以师妹筑基期的速度,不停不歇也至少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出云来海府。归川京内修士没有妖族通行文书不可御剑,需另寻他法。” “师姐快别念了。”师衔羽眉头一皱∶“我丹田已经开始痛了。” 御剑飞行是一个非常消耗灵力的行为。 而且灵力游走于经脉丹田之间,都是有极限的,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么长时间的强效输出,长此以往,丹田经脉都会受到严重的损伤。 荀心笑道∶“这个无妨,可以由我们带着你,结阵御风,如果有元婴修士结阵的话,其实还能更省灵力。” 说完,她和师衔羽一起看向李恒,露出同样的微笑∶“所以,师兄你什么时候进阶,带我们飞啊!” 李恒汗颜∶“……我尽快,我尽快。” 第37章 剑仙vs将军?商议好了路线,荀…… 商议好了路线,荀心不负她卷王之称,转而就对李恒说道∶“我看看沿途有没有悬赏任务,师兄你也看看,反正都是修炼,我们沿途都挑一挑合适的接了,也能赚一点灵石,多攒点资源,等到了归川京没准儿能用上。” 李恒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而后果真是拿起身份玉牌看了起来。 师衔羽赶紧凑过去问∶“那我要不要也看看?” 没等荀心开头,李恒就摆摆手∶“你不用,筑基期还接不到等级高的悬赏,跟着我们捡漏就行。” 师衔羽默默收起自己卑微的身份玉牌。 等一切都商议好之后,荀心就给谢青幽传了消息,让他通知苏音。 随后他们便同去辞别将军。 将军跟刚睡醒似的,打了个呵欠,然后迷瞪瞪地看着三人,装模作样地在袖子里掏了又掏,掏了一把空气出来。 三人∶“……” 该说不说,咱们将军还是有点子幽默的。 他故作尴尬地清清嗓子,严肃道∶“按理说你们远行我应该备一点防身法宝给你们,但你们也知道,咱们将军府没那么大手笔,所以……嗯,我相信以你们的修为,活下来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其他的,随缘吧,随缘吧,毕竟府里也没有泼天的富贵等你们回来继承,出行在外,要求不高,活着就行。” 师衔羽∶“……”不得不说,您老人家这是连一个大饼都懒得画啊。 辞别将军之后,师衔羽还去了一趟藏书楼和陈无咎道别。 陈无咎的意思和将军差不多,活着回来就行。 师衔羽∶“……”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修士,这种历练要求是真的低。 不过,也挺好的。 她多少是有点反骨在身的,要求越高她越会摆烂,这种没有要求的修炼反而更适合她。 之后,一行三人就径直去了山门处。 苏音已经到了有一会儿,看到三人现身便上前打起招呼∶“师妹,师姐,师兄。” “这位就是清风谷的药理弟子,苏音。”师衔羽荣担双方介绍人,然后示意了一下荀心和李恒的方向∶“荀心师姐,你见过的,然后这位是武莫将军的亲传弟子,李恒师兄。” 苏音目光落在李恒身上,笑道∶“李恒师兄的威名,倒是略有耳闻。” 李恒:“……” 什么我的威名,我有什么威名?你是想说臭名吧! 他冲苏音笑得非常职业。 苏音则继续道:“此次与诸位同行,实属莫大的缘分,今后就烦请诸位多担待了。” “互相照应罢了。”李恒继续职业假笑,自是暗中打量着苏音,却只看出她是一个金丹初期的弟子,并无剑气。 如此,他心中对苏音的实力已经基本有了猜测。 能完全隐匿自身剑气的剑修,不容小觑啊! 李恒收回目光,朝苏音抱了抱拳,笑说∶“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就动身吧。” “第一站,俱河国!” 三个金丹带一个筑基,倒也不必各自御剑,只需结阵使专用于载人飞行的灵剑变大,便能带师衔羽同行,且比各自御剑飞行还要节省灵力,甚至轻松得多。 师衔羽在灵剑平稳升空之后,看到苏音师姐居然掏了几张小木凳子以及消遣用的零嘴儿和甘露出来,分别送给大家。 师衔羽∶“……” 嗯,这波怎么说?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8节 那自然是——盛京航空,你值得拥有! 荀心对苏音此举很是诧异,笑说∶“看来师妹没少外出历练。” 盛京仙门各支脉弟子除了自愿接取悬赏任务之外,仙门本身也会安排一些历练任务,不限支脉弟子,只要是仙门弟子,想去的都可以参加,然后再由负责带队的师兄师姐统一结阵,由主阵人决定方向与飞行速度,其余人只需注意轮替就好。 而在这期间,不需要主阵的,可在剑上修炼,也可打坐调息,玩耍摸鱼等。 苏音这一上来就掏瓜子板凳矿泉水的行为,一看就是个中老手了。 听着荀心的话,她便笑道∶“常年在药园种地也是很无聊的嘛。” 师衔羽却不这么觉得。 给她选,她只会认为种地比修炼有趣。 要是青云山没有被毁就好了,她再种一百年地都不会觉得无聊。 飞剑很快踏上云霄,朝着俱河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感受着被大剑阵法自动推卸之后,迎面而来的细小微风,吹得师衔羽忍不住眯了眯眼,舒服得很。 她莫名回头去看了一眼。 盛京仙门八个支脉的全景已被淹没在一片苍茫云海之中,将军府的竹海涛涛也早已不见踪影,唯始皇宫门前那座雕像,此刻竟还显露了半个身子在云海之上,却是成半透明的金色之状,十分威严肃穆。 师衔羽忍不住问∶“始皇宫门口的石像,有这么大吗?” 他们这都飞出将军府多远了? 那雕像……或者是神像的五官都还清晰可见……嗯,该说不说,这还是师衔羽第一次看到这神像的五官,居然跟将军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神像看上去更加冷峻威严,生人勿近,不似将军气质那般“活泛”。 荀心摇头,道∶“始皇宫的石雕在阵法之内,出了仙门大阵就看不见。你看见的那是将军府的请龙大阵影射,这大阵是以将军的一部分元神和始皇宫的龙脉结合而布成,这石像也象征着将军的力量,也是盛京仙门最大的倚仗。” “这么厉害?”师衔羽忍不住惊叹,那石像看着比动漫里的什么法相可还要庄严,她忍不住开口问∶“将军的力量……敢问将军战力几何?” 她对将军所知不多。 仅知的就是将军在任三百年,在任前就是化神巅峰大佬,其他的,藏书楼的记载也不多,但他的年纪应该还不到五百岁。 荀心摇摇头。 她对将军的实力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回答。 整个仙门里,也没人知道将军如今是什么境界。 修炼请龙回首至达成之后,破境便不会再产生天地异象,将军化神时尚且威名远传,但此后却没再听说过他破境之事。 倒是有些不知死活的人,认为将军早已实力不济,特地前来挑衅,还试图打败将军一战成名的鼠辈,结果却是连盛京仙门都跨不进去,便会被那神像自带的阵法而震退。 荀心正要开口说不知道,前头主持阵法的李恒就大声道∶“这还用问,我们将军那自然是仙盟第一!” 师衔羽下意识反问∶“啊,真的?” 云来海府倒是有些一些关于修士的天梯榜,逐年更新,但她严重怀疑那玩意儿存在买榜卖榜的无耻行为。 因为榜上每年都那几个老熟人,尤其是前三,年年都被逍遥盟华云国的陈家承包,根本看不到三盟十会的其他人挤上去。 但云来海府实在是太大了,比起天梯榜,还是各盟自定的排行够精彩,每隔十年都会列出好几种排行榜,尤其是万仙盟的悬赏任务榜,前十的修士还可以获取大量修炼资源。 也是因此,万仙盟的修士要比其他地方的活跃得多。 不过,这些年来,不管是云来海府还是万仙盟的自有榜,都没有出现过武莫将军的名字。 说他是仙门第一,师衔羽还不太信,李恒一听她语气怀疑就开始吱哇乱叫∶“我决不允许你质疑将军!任何时候,任何情况!” 师衔羽差点裂开∶“……好的,是在下冒犯了。”还看不出来啊,这小子居然是将军的毒唯,6。 荀心随手抓了个小零食就朝李恒砸了过去。 苏音在一旁笑道∶“但四境天里确实有过武莫将军是云来海府修士第一人的说法。” 还真是修士中的no.1啊……师衔羽大感意外∶“真有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她觉得将军外形条件虽然很霸气很强,但个人的气质还是偏低调,就算真的段位封顶,也不是会到处说的高调型人格。 这种夸张的说法,是怎么传出来的? 苏音笑了笑,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师衔羽身上停顿了一下,才点着道∶“如果说已经陨落的青云剑仙是我们这一辈修士里的绝顶天才的话,那将军就是上一代的天之骄子。青云剑仙的实力,你们应该略有耳闻。” 师衔羽一愣。 就这么水灵灵地把大师兄拉进话题了? 她心说∶反正她没看到过大师兄的“实力”。 在青云山时,她所看到的大师兄,是个喜欢躲清闲的人。 吃吃睡睡是他的日常作息。 没事儿喝点小酒,没事儿吹点小曲儿,偶尔即兴了给师弟师妹们指点指点剑法,剑瘾发了就自己上手演个示耍个帅……这就是他在青云山的闲里偷闲。 真刀真枪与人干架? 那场面她没见过。 哪怕是后来青云山覆灭的时候。 事发之时她正在地窖里修炼,等出来之后,青云山除了宗主之外,已经全部团灭了。 就连大师兄被围剿的画面,都是从宗主给她的玉简里看到的。 她知道大师兄很厉害。 但她对他的厉害,并没有一个具体的程度,也并不是很好奇。 李恒这时开口,说∶“我也听说过,化神之时他接了华云国陈家少主一剑,只一剑,他就把人家化神三百年所修来的剑心直接打散了,那一年,云来海府内大大小小的天梯榜榜首几乎被他一人横扫……是真的强。” “确有其事。”苏音也点头,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听说将军和剑仙这两代天骄,在几十年前还曾有过一次交手。” 荀心和李恒皆是惊讶∶“竟有此事?” 他们对将军所知的,都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一些典范,但与剑仙交手? 按理说要真有这回事那必然举世皆惊,居然没有传出去? 师衔羽麻溜掏出纸笔∶“展开说说。”甭管真假,先说。 “我也是历练时听一位前辈提起。”苏音道∶“你们应当都知道,青云剑仙自突破金丹之后就离开宗门,以散修身份独自云游四海,沿途以战炼道,与人与妖与魔交手无数,而他剑仙之名也是因此打响。” 几人刷刷点头,苏音继续道∶“而他与将军交手时,还不到化神境界。” 李恒想了想几十年前他师尊的境界,只关心一件事∶“输了赢了?” 第38章 晏云山“没有结果。“苏音说∶“…… “没有结果。”苏音说∶“那位前辈说,剑仙未动绝招,将军也没出全力。” 李恒听罢,竟是一点也不意外∶“嘁,我就知道。” 师衔羽问:“你知道什么?” 李恒说∶“将军现在不怎么出手,出手也是十有八九不会有胜负,点到即止。” 在继任将军之前,他的“丰功伟绩”也是当时人们口口相传的美谈。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镇压西神墓封印。 西神墓与云来海府和无妄御都交界,传闻是上古时期,引领凡人开始修行的祈光祖帝诞生之地,也是祖帝自我封印后的陨落之地。 而西神墓中埋葬着无数上古魔神,其中甚至有着上界神魔之战时败落的天魔遗骸。 天魔神魂俱灭,遗骸却不死不消,死气从无断绝,对凡人及修士都有着不可磨灭的损伤。 于是祖帝以身封印在了西神墓,此后便再无人敢轻易擅闯,此地也被列为四境天最大的禁区。 而在三百年前,在云来海府与西神墓交界之处,逐渐出现了结界缝隙,源源不断的死气从缝隙之中涌出,侵入周边生灵,从而诞生出了许多能迷惑人心并且侵蚀肉身的魔物。 那时,云来海府所有修士之责便是铲除这些魔物,但总也除之不尽,直至还是将军府弟子的李长歧出现。 他一个人,一根行山竹杖,便埋头走进了西神墓。 等他再出来之时,已是三十年后,而从西神墓蔓延出来的死气也已彻底消失,两地结界重新复原。 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但那之后,他就继任了武莫将军,此后鲜少跨出仙门。 而在继任将军之后,还能让李长歧动真格的时候就太少太少了。 李恒入门算晚的,而自他入门之后,除了百年一次的祖帝诞辰宴时,将军带他和两位师兄代表盛京仙门“三将”去逍遥盟赴宴之后,几乎就再没看到将军有离开仙门的时候,更别提与谁交手了……当然,前次单方面殴打季沧源的不能算,嗯,那顶多只能算教育小辈。 但是,他居然和青云剑仙交过手吗? 李恒有点好奇,也有点羡慕剑仙。 毕竟,虽是师徒,但他还从未与将军切磋过呢……每次他都是单方面被碾压,他找谁哭去?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青云剑仙是真能溜达啊。”李恒感慨∶“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三十岁突破金丹,百岁便已化神吧……短短七十年,居然能跑遍四境天,真的厉害。” 荀心也跟着点头。 关于将军的往事在人们口口相传之下,已是真真假假,不可尽知,但青云剑仙……说起来,他们跟青云剑仙也是同辈修士,多少都听过不少关于他的轶闻。 此人最开始传出名声时,只是个金丹期的散修。 散修有个通病,那就是比有宗门的修士豁得出去,他们不怕活着,但更不怕死去。 剑仙最初行走江湖时,人还年轻,那一双眼睛好像是看什么都纯真,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想捞到手里研究个透彻。 可若说他有些什么高洁的品德吧……也谈不上。 因为起初是哪里有秘境法宝等现世,哪里就有他青云剑仙的踪迹,且属于雁过拔毛,寸草不生的典范。 当然了,那时他还没有青云剑仙这个高雅的称呼。 他的凡名叫晏云山,虽从没主动跟人报过道号,但闯过几次秘境后,反而被几个前辈送了个美号——云山真人。 这就是最初的青云剑仙。 他就跟那些剑走偏锋穷凶极恶的邪修一般,拿着朴实无华且满是破绽低阶剑法,一把还没完全炼成的剑胚,一颗无惧无畏的心,然后两眼一睁就是干。 走到哪儿,抢到哪儿。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39节 抢到哪儿,杀到哪儿。 杀不杀得死另说。 反正他所过之处,基本是寸草不生,鸡犬不宁。 有人冒死问起原因,他也是认真回答∶“孩子家里穷怕了,出来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有人信吗? 没人信。 但要说他坏事干尽呢,又不见得。 他对他所见的弱小及身陷困境的人,都是能帮则帮,不计回报。 他在修行之上的领悟总是远在其他人之前,尤其是剑术。 凡是剑法,皆是过目不忘,也习得飞快,而他随手点拨或许就是旁人数十年数百年都无法突破的瓶颈,因此除了拉仇恨之外,他也吸引了一大波在修为上难以进步而向他寻求帮助的铁粉。 他不断地与人结仇,也不断地与人以剑决斗泯恩仇,于他而言,流逝的时间仿佛都只在匆匆谈笑之间。 他的生命中来去过客数不胜数,而他走遍四境天,是声名狼藉,也是名闻遐迩。 “青云剑仙”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呼,是他与无妄御都的魔祖分身论道之时对方所言∶“此世早已无剑,此世早已无仙,而你,或许就是当世之剑,拂世之仙。” 于是此后,这世上多了一个青云剑仙。 那时尚且年轻气盛时的他,自觉成名不能忘记自己的来处,于是凡是再与人交手,必定先报青云之名。 他告诉所有对他充满好奇的人,他叫晏云山,是青云山的云山,他是青云剑仙,也是青云山的剑仙。 他大约很喜欢这个称呼,于是此后行事逐渐正派起来,他说,青云之名加诸在身,此后就不能给宗门招恨。 那时,他已是元婴。 彼时有无数修士前往青云山与他论道,或是想挟持青云山针对他,却都被他在青云山外所设的剑阵打了个七零八落。 哪怕他不在青云山,也没人能跨进青云半步。 而他呢,境界提升了,喜好也好像有所提升。 从争夺秘境法宝等物变成了制裁那些敢自称金丹元婴化神之下无敌的嚣张份子。 很长一段时间里,但凡某某宗门,某某家族或者某某势力里出了一个敢自诩高手的人物,都会收到来自剑仙的“友谊”赛邀请函。 其中,以修真世家之首的陈家得到的“邀请函”也是最多。 那是他的修炼。 没有目的地,只因沿途都是收获。 荀心也不无感慨,说∶“世间修士无数,谁都在时间的苦海里挣扎,但好像只有他的修炼,不需要时间的额外眷顾。” 没有瓶颈,不需要资源的辅助,修为就能飞速提升……如果没有陨落,或许已经炼虚? 也或许,有望飞升? 相比起荀心的感慨,李恒就自然得多……嗯,他不仅抱怨环境,他还平等地抱怨每一个强者∶“得亏他有个心魔把他玩儿死了,不然,我都怀疑他是什么老天爷追着赏饭吃的上界大人物的转世了。” 修仙,修到最后一步就是飞升。 飞升上界,那就是神的层次。 但是,这四境天,万年以来,可还从来没有过飞升成功的案例。 绝大多数人的修为就只能到化神,厉害点的可以修到炼虚合体,而再往后的渡劫飞升已经是极限……就别提飞升了。 修士只要到了渡劫这一步,那就是一渡一个死,一渡一个不吱声。 所以古往今来的修士,修为到了炼虚合体这一境界,就会压制自己的修为。 上界是什么样子呢? 无人知晓。 荀心听着李恒的话,只能无奈摇头失笑,而师衔羽却是叹了口气。 她对青云剑仙在四境天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称之为一无所知……各类历书上对他的笔墨倒是颇多,但她在看过不少管野不管真的“抽象野史”之后,就再不敢信了。 当然,要是知道大多数与剑仙有关的描述其实都是“只真不野”,而他本人就是有“野史”里,甚至比“野史”还抽象的话,师衔羽的滤镜高低得摔一地。 但那也不重要,因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是青云山的大弟子,她的大师兄不是? 而眼下,她只好奇大师兄的心魔,到底是因何而生的。 是心魔断了他的生路。 若是没有心魔的存在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依旧是在外累了会回宗休息的闲散大师兄。 她还会在青云山,安安心心地种地,听他回宗说起各地奇景趣事,听他吹响她喜欢的曲子…… 只可惜,这个答案,只有大师兄自己才知道。 师衔羽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云海之下的那座巍峨石雕。 将军如若当真与他交过手,那当时,他们在想什么呢? 俱河国,在四境天云来海府的版图上是一个地理位置偏西的国家。 这个国家远比沧澜国的土地还要辽阔得多,仍然属于万仙盟辖域,灵力也要比沧澜国要浓郁得多,因此俱河国内宗门之间抢夺灵脉,争夺天才弟子的竞争也远比沧澜国要大得多。 李恒和荀心苏音三人轮流主持御风阵法,断断续续的沿途做着悬赏,这样赶路赶了差不多将近一个月,最后还是因灵力消耗过大,不得不落地休息,才就近选了个山头。 这地方在俱河国的版图上,是一条名为长青的山脉。 周遭石林耸立,烟云四笼,霞光开天,青鸟在天际争鸣,走兽自林间欢呼,其中风景别样震撼。 完全不用调息恢复灵力的师衔羽负责给三人护法,简简单单设了个自己境界上限的防护阵法之后,她就托腮欣赏了一天一夜的美景。 老实说,这会儿要是有个无人机,阿不,要是四境天给凡人也通了互联网,那这一块指定能靠一个视频就直接开发成5a级的景区。 正当她幻想自己化身青鸟能遨游云海之际,忽然间,一道剑光陡然自天际斩来,带着凛冽冰寒之气,劈开了对面一整座山峰,空气都好似被寒冰凝结。 师衔羽给吓得一哆嗦,抬眼顺着剑光来的方向看去,天上已无半分云彩,两道持剑而立的身影相互对峙。 其中一道身影,是一位白衣姑娘,周身凛冽寒气,手中剑光冽冽,方才那劈山一剑,便是自她而发。 此刻她气喘吁吁,手中紧握着剑,是一副完全防御的姿态。 而她对面之人是个一身紫衣长袍,头发半披,戴着狰狞面具的高大男子,正以剑指着白衣姑娘∶“道友,你不是我的对手,若是交出雪女引,我还可留你一条生路。” 师衔羽听得一愣一愣。 雪女引? 那啥玩意? 第39章 雪龙坡师衔羽略感好奇,正支着耳…… 师衔羽略感好奇,正支着耳朵继续听热闹,身后已经传来了荀心的声音∶“怎么了。” 她是被劈山的动静惊醒的,这会儿正看着远处冰痕未消的两半山峰。 师衔羽指了指天上∶“有热闹送上门来了。” 荀心抬眼看过去,嘴里却道∶“师妹,以你的修为,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先跑比较好。” 像她这么傻愣愣杵着不为所动的,万一被误伤了可就糟糕了。 “……”师衔羽干咳一声掩饰灵魂深处的看热闹之魂,尴尬地问∶“他们修为很高么?” 修士之间,如果没有掩盖修为的法宝,那么境界低的,在境界高的修士面前,修为基本不是秘密。 师衔羽看不穿上面二人的修为,只能说明二人修为皆在她之上。 回答她的是苏音∶“一个金丹,一个筑基巅峰。” “咦,还有筑基?筑基打得过金丹?” “这不好说,得打了才知道。”苏音说∶“不过那白衣姑娘我有印象,她应该是玄天阁的弟子,数月前外出历练时曾去药房取过丹药。” 师衔羽忽地一拍巴掌,这满目冰寒之气,让她想起了一个不曾有过交流的熟人∶“雨灵儿。” 苏音点头∶“正是。” “冰系灵根啊……”师衔羽看了看对面山峰上还结着冰的剑痕,有些迟疑∶“这剑气……” 她还记得自己收集了雨灵儿筑基时的灵雨,是最纯粹的冰系极阴之气,但眼下所见之剑气,虽仍旧冰寒逼人,缺少了她最纯粹的阴寒之力。 玄天阁绝学乃是七绝剑阵,但这功法本身属性偏火,更适合火系灵根修士。 雨灵儿不会就是练的七绝剑吧? 可她的灵根不是冰吗?练个火不是纯纯找死? 师衔羽又问∶“他们是在干什么?” 这回说话的是李恒,端着小板凳和她们坐一排排,望着天上∶“据我所知,修士单枪匹马远行他乡,与人剑锋相向的原因不外乎杀人夺宝。” 师衔羽大为震撼,扭头看他∶“师兄,这是你文化程度最高的一集吗?” 该说不说的,据她所知,将军府是没有文化课的。 修士的文化程度完全取决于弟子入门前自身的储备库。 师兄可是从小就在将军府长大的。 将军那人高马大的,着实不太像是学富五车文采斐然的模样……师兄这一下子吐了这么多四字儿词语出来,她还有点意外。 李恒无语又恼火∶“……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荀心大惊∶“你居然听出来了?” 李恒更恼火了,拿剑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是很想干一票同门相残的戏码。 师衔羽连忙摆手摆出残影来∶“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荀心和苏音忍俊不禁。 苏音指了指天上,说∶“……不过,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0节 李恒是打定主意要看戏的,说∶“反正我跟玄天阁不对付。” 荀心立场也很坚定∶“众所周知,我们将军府跟玄天阁不对付。” 师衔羽左右看看二人,神色有些迟疑∶“其实……” “嗯?”荀心看她欲言又止,便道∶“师妹有话不妨直说?” 师衔羽道∶“我其实挺想搞到她的剑气。” 荀心疑惑:“你取她剑气作何?” 师衔羽道:“……她是极阴之体,她的剑气,我略有小用。”虽然她的剑气已经没有多少极阴成分了,但聊胜于无嘛。 极阴之体虽然不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稀有体质,但要想常常偶遇,也还是很困难的。 “既然如此……”荀心了然,没有追问具体作用,而是略一沉吟之后,就去问李恒∶“那要不,咱们还是略微出个手?” 在自己人面前,李恒的立场变得不堪一击,此刻已经拔出了剑,却道∶“就身份而言,我们现在出手的话,她会不会觉得我们也是来杀人越货的?” 虽然他跟玄天阁不对付只是针对季沧源,和其他玄天阁弟子关系不大。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是非常乐意的,但玄天阁一直以来可都把将军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两脉弟子在外打打杀杀的事儿也是时有发生,他这亲传弟子带头搞这出同门相助的戏码,要是传出去了,怕是要叫两脉弟子都懵上三天。 “……倒也不是没可能,但这难道不是更刺激了吗?”荀心竟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义正言辞地说∶“比起施恩于她换来的好处,我还是更喜欢直接抢来的。” 李恒闻言大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荀心!” 荀心笑了一声,回头对师衔羽道:“师妹,你稍等片刻。” 师衔羽:“啊!” 哥姐们,你们行动力这么强的吗? 都不考虑下我的要求是否合理? 做你们师妹,我可真幸福啊丢! 二人话毕,已是同时飞身上去,转眼便已加入战场。 苏音却是留在原地,看着上方动静,忽地问师衔羽∶“师妹,你要雨灵儿的剑气做什么?” 师衔羽望着天上战况,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起来,我一直以来就对冰系灵根很感兴趣,如果我也有个冰系灵根的话,只需稍加修炼,以后吃雪糕啊冰淇淋啊都方便啊。” 苏音疑惑:“……雪高?冰骑林?那是何物?” 师衔羽想到了麦旋风,说:“就一种冰制甜品,在我老家尤其盛产,我还是凡人时,可最爱吃了,第二只半价呢。” 苏音∶?? 苏音好痛苦。 她根本听不懂 师衔羽的胡说八道。 师衔羽没理她,只望着上方。 荀心和李恒都是金丹修士,联手行动,很快就压制住了那紫衣修士,并卸了他的剑。 徐观棋被李恒和荀心二人压制,竟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只是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片刻之后,便重新看向了在他们身后的雨灵儿。 雨灵儿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了还会有别的人出现,脸色是难看至极,但见二人压制了徐观棋,却是来不及多想,竟果断转身,全力运转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往远处而去。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眼下都是她逃命的最好机会! 可就在她动身的一瞬,一直观察战况的师衔羽就同时运转灵力,跟着身形便从原地一闪,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她已经在雨灵儿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师姐,我们帮了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 雨灵儿被挡住去路,顿时神色充满戒备,将剑紧握在手随时准备应战∶“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们是什么人?” “一伙儿的多不好听啊,我们是同门呢。” 雨灵儿显然不信,冷声道:“不说实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前之人,虽是筑基后期,但周身灵力驳杂,无一纯粹,一看就是不入流的散修。 自己眼下虽然灵力耗尽,但也并非无一战之力! 许是被她的杀意吓到,师衔羽当即就是一副打不过的样子,虚虚笑道∶“哎呀,不好意思啊师姐,我们出门后就把校服给换了,那就简单介绍一下,我们与你同是盛京仙门弟子,不过我们师兄妹三人出自武莫将军府,和玄天阁也算是友邻。” “武莫将军府?” 友邻? 倒是略有耳闻。 雨灵儿进了玄天阁之后,很快就被阁中前辈发现她的资质虽是上乘,但和玄天阁的绝学七绝剑属性相悖,好在阁主陈冲对她寄予厚望,另寻了一部天山寒剑诀赠她,同时也传了七绝剑阵给她。 明知她是冰灵根,却还是将火系绝学传给她,究竟是何居心雨灵儿没有细想。 不过,她入门之后就一直在醉心修炼寒剑诀,同时也在试图寻找到能兼并修炼七绝剑阵的办法,对于玄天阁和武莫将军府的恩怨可谓知之甚少,此刻听闻师衔羽自报家门,便微微蹙眉∶“你们怎么在这里?”眼中的杀意却是分毫未减。 此前无妄御都雪龙坡就传出了秘境现世的预兆。 雪龙坡那一带是绵延数千里的冰封飘雪。 早在几千年前,就曾有过一个魔族宗门,雪魔宗。 雪魔宗以圣女为传承,掌握着世间至纯的冰系法宝雪女引。 但好景不长,最后一任的圣女对云来海府的一名正道剑修动了情,剑修又是以除魔为己任……那结局是可想而知了。 故事的最后,是圣女以自身修为为代价,将那剑修连同整个雪魔宗都引入雪龙坡,封印在了魔族至宝雪女引之中。 只可惜雪女引深埋雪山数千年,往日旧时的虚实真伪早已无人还有心去辨别。 但近日,雪龙坡重新现世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陈冲因为有着华云国陈家的一手消息,便第一时间安排了雨灵儿以及另外几个金丹期师兄同行,势必取得雪女引。 此物乃是高阶法宝,又与她灵根契合,炼化之后必然于她修行大有提升,说不定可以一举突破金丹。 为了培养季沧源,玄天阁已经折损了一个何幻心,不能再折一个雨灵儿了。 但雨灵儿他们这一行却并不顺利。 虽然在秘境里成功拿到了雪女引,但却没想到离开秘境之后,沿途都有人在追杀他们。 几个师兄都因为保护她而身陨。 这还是雨灵儿修炼之后,经历的第一次生死存亡。 她一路逃亡至今,身上能用的法宝几乎全都用了,好在身后追兵也多数摆脱,只余下一个徐观棋。 原本,她只要甩掉徐观棋,便能成功离开,可…… 师衔羽没有回答雨灵儿的话,而是不由自主将目光落在雨灵儿手腕上的一只蓝玉镯上。 实在不是她有意去看。 修士身上多少会有些被锻造成饰品之类的防身法宝,或者储物空间等,根本不足为奇。 她自己就有,陈无咎给她的太玄剑被她当做发簪,云中鹤羽自被她炼化之后,也化作耳饰,心随意动。 高低也是两个天阶至宝,但凡是识货的人看了,基本都会有犯法的冲动。 而对于其他人身上戴着法宝之物师衔羽根本不好奇,之所以要多看那一眼,主要还是因为这玩意的光,实在是……太亮了。 她好歹还知道给自己的装备做下旧处理,让它们看上去寻常些,不要显得太过招摇,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这雨灵儿也是神,整个法宝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戴着…… 师衔羽觉得这蓝玉镯上的光似乎写着“官人,来快活呀~”几个大字。 雨灵儿却误以为她对这蓝玉镯有觊觎之心,当即柳眉一竖,拔剑便凝结寒冰,直击师衔羽。 “喂!”我丢! 师衔羽大惊,好在她这一路早已初步炼化了云中鹤羽,虽无法全力催动,却也能暂借其力略做小用! 有它辅助,速度本就同为筑基的雨灵儿要快上不少,眼下不过微微侧身,便避开了剑气,加上她已经修了锻体之法,更加不怕挨同境界的打, 眼瞧着雨灵儿的剑气将至,她也是不慌不忙,只悠悠掏出一根从始皇宫竹园里掰来的,瘦叽瘦叽的斑竹杖。 斑竹杖被师衔羽双手握住,同时,火系灵力便裹挟而出,迎着寒冰剑气,她使出了那早已练得滚瓜烂熟的入门枪法——朝着剑气袭来的方向,当头就是一劈! 老实说,师衔羽对于自己穿越到了普遍打架都是biubiu施法的修仙界却修成了个近战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但是这种主打一个棍棍到肉的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第40章 “师妹,小心”师衔羽这一棍子下…… 师衔羽这一棍子下去,寒冰转瞬即化。 热气被滚棍式带起的风,又被她以云雨天成的灵力控制着反扑向雨灵儿,震得她不由自主后腿了几丈距离,站定脚步后便怒不可遏地看向师衔羽∶“即是同门,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动手!” 师衔羽听得人都要麻了∶“……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师姐你先动手的?” 雨灵儿却是冷笑一声。 如若真是同门,在她有机会逃脱之时,就不该现身拦截! 此行必是对她有所图谋! 雨灵儿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的蓝玉镯。 这就是她在无妄御都的机缘,雪女引。 这是她拼了几个师兄都命才得来的,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雪女引落入其他人的手里! 只恨这一路逃亡,灵力丹药均已消耗得七七八八,连坐下来打坐恢复的机会都没有! 她原本打算使用秘法躲过徐观棋,只等逃回沧澜国,就能传信给师门……眼下,她回头看了看远处正与徐观棋交手的二人,已然管不了那么多。 不把眼前这个筑基修士杀了,她将再无逃脱机会! 思及此,雨灵儿心中便下定决心,再度拔剑。 不过却是换了一把剑。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1节 她突破筑基不过一年余,入玄天阁之后,因兼顾着修炼的七绝剑阵又与自身灵根相冲,境界一直不稳,而火克冰,同境界之下,她的玄冰剑不是师衔羽的对手。 雪女引她还未来得及炼化。 此物玄之又玄,以她的境界根本无法将之强行收入储物空间,但它本身的冰寒之气却并非寻常灵火就能融化的。 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雨灵儿祭出本命飞剑,又强行催动雪女引,不由分说,便是数十把玄冰飞剑凝聚在 她身后,竟是有了七绝剑阵的雏形。 她竟然将两种剑诀通过雪女引做到了短暂的融合! 此举,便是金丹修士也不敢轻易尝试,因为稍不注意就会经脉逆转,爆体而亡! 师衔羽不由发自内心地赞叹∶“……厉害!” 但,咱就是说,你是一定要用这一招来跟我打架吗? 不知阁下可曾听闻过一种名为“七绝剑阵先天免疫”的技能? “师姐,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师衔羽试图跟她讲道理,说∶“你筑基时,我与你同在盛京城,而我早已将明明天元练至大成,此法虽只是低阶火系功法,却专治各种极阴之气,且你的灵根亦被我克制,打不赢的。” “聒噪。” 雨灵儿丝毫没有废话的意向,她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音落下,身后数十把飞剑挟着冰寒刺骨的剑意,已是直奔师衔羽而来。 师衔羽刚提棍准备应战,可下一瞬,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对她而言还相对陌生的声音,好似在她耳边轻呼出声∶“师妹,小心!” 这个声音相对陌生,是因为她不久前才听到。 这是那个拦截雨灵儿的紫衣修士。 但他在喊谁师妹? 师衔羽略一分神,雨灵儿的剑气已至眼前。 师衔羽一棍还未抬手,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紫衣身影,抬手起势,在师衔羽还没看清动作之际便已张开结界,金系灵力形成的结界竟是将雨灵儿的剑阵尽数拦下! 而后不等雨灵儿有下一步反应,便已飞身直上。 再出手时,他已不再留情。 而原本被荀心和李恒卸掉的剑不知何时归于他身后,被他以灵力操控着,转瞬已是连出数剑,剑剑杀气磅礴,竟是击碎了雨灵儿所有的本命剑,将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到最后,竟是连御风都做不到,吐着血,就那样直直坠了下去。 师衔羽拿着自己的斑竹杖,在此刻显得多么多余啊! 就是说,真的不能给她一个出手的机会吗? 徐观棋收回剑之后,好似回头看了一眼师衔羽,而后才追着雨灵儿而去。 荀心和李恒到此时才姗姗来迟。 师衔羽眨巴着眼,收起自己的斑竹杖,目光落在下方,讷讷问∶“师姐,他……是谁?” 荀心摇头,目光满是探究∶“不知道,原本我们俩还能压制他,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就挣脱了我俩的前后夹击,速度奇快。” 李恒点头,接着道∶“他的修为,恐怕不止金丹。” 荀心略一沉吟,说∶“……不过我看他对我们,好像没有恶意。” 李恒来了兴趣∶“下去看看?” 师衔羽果断点头∶“走。” 三人一同飞身下去。 徐观棋已经取走雨灵儿手腕上的雪女引。 奇的是无法被雨灵儿收入储物袋的蓝玉镯,在他手里竟变得乖乖听话了起来,转瞬便消失不见。 雨灵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忍不住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徐观棋淡淡道:“无可奉告。” 此物于他无用,但却是一位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前辈所求,所以徐观棋才会一路追杀雨灵儿。 如若没有师衔羽三人横插一脚,他也会强杀雨灵儿取走雪女引。 但他却有一事不明…… 师衔羽三人赶到时,徐观棋正拿着剑。 看架势是要杀了雨灵儿,听见身后动静,他才回头看向几人。 李恒惦记着师衔羽说的剑气,上前搭话∶“前辈,此人与我们同时沧澜国盛京仙门弟子,本是天资非凡的修炼新人,若是就此陨落,岂不可惜?还望前辈看在盛京仙门的面子上,留她一条性命。” “盛京仙门?”徐观棋喃喃自语,面具之下的目光随之落在师衔羽身上,格外问了一句∶“你,也是盛京仙门的弟子?” 盛京仙门是万仙盟下众多仙门之首,凡万仙盟修士,皆听过其名。 徐观棋也不例外,但他并不在意什么盛京仙门还是京盛仙门,他在意的是师衔羽。 此人,是前辈未经他同意便强行夺舍片刻也要救的人。 徐观棋那面具不知是以何物制成,漆黑而狰狞,五官难辨,师衔羽甚至看不到这人的眼睛,无法与他对视,只点点头∶“我们三人都是仙门中武莫将军府的弟子。” 徐观棋恍然∶“将军盛名,徐某倒是略有耳闻。” 邻国沧澜的盛京仙门,八个支脉名声褒贬不一,但武莫将军的威名他却常有听闻。 徐观棋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在地上吐血喘息的雨灵儿,似乎在衡量什么。 而迎着他的注视,雨灵儿很是硬气地说∶“要杀就杀,悉听尊便!” 师衔羽∶“……”讲道理,她就没听过这么变态的要求。 好在徐观棋不是较真的人,只道∶“那便看在将军的面子上,免她一死吧。” 李恒几人纷纷抱拳∶“多谢前辈!” 师衔羽看着眼前这个面具哥,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前辈,我们此前认识吗?” 从身量,声音和通身气派来看,她对此人都没有任何熟悉的点。 但不知为何,先前他来救自己的一幕,让她有些难以形容的心绪波动。 “我还从未出过俱河国,想来与你并不认识。”说完徐观棋便看向了李恒与荀心,淡淡道∶“我乃俱河国问天宗弟子徐观棋,论辈来讲,我应该将你们称作师弟师妹。” 师衔羽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可是好牵强。 他喊出那句师妹的时候,他们可都还没自报家门呢。 而且,互不认识的修士在外都是以道友相称,怎么他一来就师妹? 总不至于和苏音一样,都给认错人了吧? 算了。 师衔羽放弃纠结。 徐观棋继续问∶“仙门远在千里之外,不知几位这般迢迢,是要去往何处?” 李恒犹豫片刻,衡量了一下双方实力之后,还是如实说道∶“归川京。” 徐观棋收了剑,突然笑着邀请∶“我观诸位风尘仆仆,想必是赶路所致,不妨先随我去问天宗休息一番?我过几日正好也要去一趟华云国,正好顺路,不知可有荣幸能与诸位同行?” 这怎么又来个顺路的? 李恒有些迟疑∶“前辈的修为恐怕在我们之上,与我们同行,怕是会耽搁前辈。” 徐观棋∶“无妨。” 李恒∶“……”你宝了个贝的,你修为高你当然无妨了。 他敢怒不敢言,只得回头,悻悻看向荀心和师衔羽∶“你们觉得呢?” 师衔羽左右看看,然后试探着问徐观棋∶“……前辈,您这个美妙的提议,我们能婉拒吗?” 毕竟是陌生人,他们对这问天宗是毫无所知。 就师衔羽看过的历书中,对此是提都没提过。 如此看来,问天宗绝不会是大宗门。 而小宗门的弟子,修为不高的弟子在面对强敌时好歹还会含蓄低调在心里给自己狂刷莫欺少年穷待我苟个三百年再看谁主沉浮的弹幕,而修为高实力强的弟子如若遇事不决,通常是先杀了之后再问春风。 徐观棋的修为,给李恒他们看着是金丹,但先前出手时的水平,可不止是金丹啊! 师衔羽可不希望他们刚出门就折在了第一站。 徐观棋微微一笑,指向雨灵儿∶“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杀了她吧。” 师衔羽∶“……” 雨灵儿∶“……” 李恒荀心∶“……” 李恒和荀心对视∶难道雨灵儿对他们而言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荀心摇头∶这要能重要起来了,那他们将军府可就完了。 师衔羽也给整无语了。 她看了看雨 灵儿,眉头皱了皱,纠结了又纠结,最终“嘶”了一声,开口道∶“那要不您……直接动手?” 说完,她还主动掏了把自己兜儿里最低阶的灵器递过去∶“喏。”嗯,钝刀割肉,一刀只掉一滴血,带劲儿。 徐观棋∶“……” 雨灵儿∶“……!” 李恒荀心∶“……?” 二人不由自主笑了一声,而后尴尬地摆摆手,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是故意的”,然后一起转过身,痛苦憋笑。 造孽啊! 徐观棋突然笑了一声。 师衔羽∶“……”不是你笑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笑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2节 徐观棋看着她,笑说∶“我以为你们会救她呢。” 师衔羽摆摆手,叹气道∶“唉,就算救人那得力所能及了才救啊,我们这感觉有点自身难保了,还救什么救啊。” “罢了,随我走吧。”徐观棋点点头,继续道∶“我仰慕将军许久,只可惜将军久不出府,无缘得见,若是几位师弟师妹回去了能在将军府美言几句,我定当上门拜访。” 师衔羽和荀心顿时看向李恒。 第41章 苏音盛京仙门算不得封闭管理,弟…… 盛京仙门算不得封闭管理,弟子只要申请就能外出,但却不可轻易带外面的修士回去,以防混进去什么偷师学艺的其他宗门卧底。 凡是外人想入仙门,要么是新弟子被成功招收,要么就是得到三将五老的首肯。 这一规矩还从来没有被破坏过。 徐观棋如果有心想去“看望”将军,那作为将军亲传弟子的李恒,现在就能掏信物给他,到仙门门口就能请示将军是否得见。 不过这徐观棋,是真想去看将军? 李恒眼中的狐疑不比荀心她们少。 不过就形式而言,他们现在好像只能答应跟着徐观棋去一趟问天宗啊……这哥们儿看着好像是不打算让他们离开。 师衔羽做着最后的挣扎∶“师兄,咱们就不能在宗门外面休息?” 徐观棋始终是那副笑盈盈的语气,但人已经重新把剑拔了出来∶“师妹,不妨试试?” 师衔羽:“……” 师衔羽当即微笑着伸出右手,一个90度大鞠躬,请徐观棋先行∶“哎呀,那多见外啊师兄!您请前面带路!” 我们小女子就是这么能屈能伸。 徐观棋不再多言,兀自展开御风结界,“师妹,师弟,请。” 李恒和荀心没有多言,先跨了进去。 师衔羽正准备踏进结界,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雨灵儿,认真地说∶“实不相瞒,我原本只是想要你的一缕剑气。” 雨灵儿自然不信,冷笑∶“你想做什么?” 师衔羽摇摇头,答非所问了一句∶“如果你不是拜入的玄天阁,也许入门后不久,我就会找机会去找你,可惜了。” 她没有冰系灵根,当初种无常草,也是找三长老借的冰系法宝,才成功让无常草开出花来。 虽然如今大师兄不在了,但她手里还拿着几粒无常草的种子。 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将它们种出来。 但,她总想着,大师兄还在, 也许,他以后还用得上。 如果雨灵儿没有拜入玄天阁,今日相逢,她或许会说服师兄师姐直接站在她这边,根本不会那么玩笑地闹这一场了。 说完,师衔羽踏进徐观棋的结界,一行人飞快消失。 而雨灵儿对于她的话,却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抛诸脑后。 今天失了雪女引,又被徐观棋重伤,她此行,得不偿失! 等他们走后不久,好似被他们遗忘了的苏音缓步现身,停在了正在打坐调息的雨灵儿身前。 经此一遭,雨灵儿修为大跌,本来已是筑基巅峰,眼下竟跌落至筑基初期,浑身筋骨重伤,运气都疼痛无比。 原本她是打算立刻回玄天阁的。 但如今……算了。 她深知玄天阁对弟子只许进步,不许修为倒退,所以,暂时还是不回比较好。 也或许,以后都回不去了…… “师妹,我这里有一颗天灵丹,可助你伤势尽快恢复,也可令你修为大增。”苏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正蹲下身,拿出一个白玉瓶递给她,笑道∶“不过这药,我不白给你。” 雨灵儿睁眼,看了一眼苏音。 她知道此人,清风谷的弟子。 清风谷弟子向来醉心炼丹,要么埋头药田。 此人独自在外,必有反常。 雨灵儿不欲搭理她,可下一瞬,她感受到了一阵阴寒邪佞的戾气。 她再睁眼,脖子上被抵上一柄散发着黑气的剑刃。 而苏音本人所散发出来的杀气,竟比她的剑刃更锋利。 雨灵儿忽然大笑起来。 她这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笑着笑着,就扯到了伤处,当即痛呼出声。 等缓过来了,她才自嘲着说∶“师姐不妨有话直说。” 天灵丹,素有金丹以下的回魂丹之称。 说它能活死人肉白骨或许有些夸张,但对于雨灵儿的伤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清风谷弟子手里,从来就没有免费午餐一说。 且这苏音师姐,似乎并不如她平时那般,只是一个寻常的药理弟子啊! 看来,这丹药有多贵重,她就得付出多少代价。 而且……雨灵儿看着眼前的剑,自嘲一笑。 没得商量的。 她还未见过真正的大道,她可不想死。 苏音看着雨灵儿剑上的神色,已然看出她的抉择,便收了剑,淡淡道∶“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事,只要你杀了师衔羽。” “师衔羽?” “此前,拦截你的师妹。” 雨灵儿想起来了,跟着就笑了起来,道∶“那你也该知道,她身边的人都是金丹修为,我做不到。” 苏音并不着急,只淡淡道∶“你好生修养便是,之后随我在暗中同行,我会找机会牵制住他的师兄师姐,你那时再下手不迟。” 她这样说,雨灵儿反而不解,道∶“既然师姐能牵制两个金丹,对于一个筑基,为何不亲自动手?” 苏音冷笑∶“这就不是你能多嘴的了。” 她要是能杀,早把师衔羽杀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 雨灵儿沉默不语,还是接过了玉瓶。 而另一边,李恒左看右看,突然问师衔羽∶“师妹,我们好像少了个人啊?” “去掉你的好像。”师衔羽说∶“就是少了个人。” 荀心也问:“苏音呢?” “我去追雨灵儿的时候她就没有跟过来了。”师衔羽说完,去看前方身姿挺拔的男人∶“徐师兄,你有见到我另一个师姐吗?” 徐观棋说∶“此前,她一直在你们不远处,只是一直未现身。”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荀心道∶“谢师兄只说她要和我们同行一段,我以为是到华云国分道扬镳,没想到只出了沧澜国就走了。” 李恒忍不住问∶“她的目的是什么?” 荀心若有所思道:“具体不清楚,但谢师兄说她想去将军府。” “……”李恒垮了垮表情,说∶“那咱们还是就当没这回事吧。” 虽然他不介意将军府多几个厉害的人才,好压过玄天阁,但他不甚喜欢目的不纯的人。 虽然他没多少社会经验,也分不清认识的人有没有目的,目的纯不纯,对人好坏全凭眼缘和直觉。 听着几人的谈论,一旁的徐观棋笑了笑,问∶“你们和那位道友,不是同门吗?” “也算同门吧。”师衔羽说∶“不是很熟。” 徐观棋想了想,问∶“需不需要我调头回去找她?” 我去! 你知道把她甩掉有多难吗? 师衔羽瞪着眼睛连忙摆手∶“别别别,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咱们还是往前走,别回头,走得越远越好!” 徐观棋∶“……” 徐观棋不再开口。 他应当真的不是金丹修士。 一人结阵御风,再带三人,却是丝毫不见吃力,且速度比李恒他们快得多。 师衔羽看着下方的绵延山脉,忍不住和他唠嗑∶“徐师兄,问天宗是一个什么样的宗门?” 徐观棋说得漫不经心∶“只是一个小宗门,创立至今也不过三百年,对外宣称推衍天机,贞算 吉凶。” 推衍天机……听名字应该是法修之宗,师衔羽看了看他背上的剑∶“额,那师兄你这精湛的剑法是替天算命附赠的吗?” 徐观棋∶“……”该说不说,听这位师妹说话,脑子还怪累的。 他道∶“问天宗有两脉弟子,问心脉,和撼天脉。问心脉主修问心心法,以心魂之力卜算,是问天宗主要脉系,而撼天脉修撼天剑诀,属问心脉弟子的护法。我是撼天弟子。” 师衔羽悟了。 这就跟清风谷的丹师药理弟子一样。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3节 问心撼天各司其职,不过问心是算卦的,可能没什么外显战斗力,而撼天脉弥补了这一点,但相应的,他们卜算的天赋也许被砍了一大截。 而问天宗就如师衔羽他们所料那样,只是一个小宗门,山门所在就是长青山脉的尽头,总共就五座山头,一眼就望到了头,甚至比不上青云山。 徐观棋把人带回宗门之后,就将他们安排在了自己所居的望月峰之后,便离开了。 李恒摊手,看向两个师妹∶“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师衔羽说∶“过山门的时候,我就看了一下,这个宗门,如果没有丹鼎殿那种洞天秘境的话,可以说是小得可怜……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元婴修士。” 一般而言修士想要开宗立派,除了需要大量资源以供弟子修炼之外,还需要一定的实力,用以面对外力挑衅,得以捍卫宗门威严。 这就像动物的领地意识一样。 开宗立派的人就像动物的首领,你可以用不上一身蛮力,但自身实力一定要够硬,否则在这个动辄杀人越货,抢资源抢炉鼎抢老婆老公……啥都能抢的世界,小宗门若无扎实的后台,是很容易就被团灭的。 元婴修士,是开宗立派最最最低的要求了。 师衔羽深有所感,因为她自己就是这种小宗门的遗孤。 李恒对此也是深以为然。 他和荀心也看出来了,这宗门确实不大,所有山头划拉开来还没将军府的五分之一。 他问荀心∶“我看那徐道友没准儿就是元婴修士,你打得过元婴吗?” “元婴初期倒是可以一试。”荀心认真地想了想,说∶“但我也没打过元婴,而且这徐道友……他的实力,还摸不清深浅。” “你好歹可以试试,我反正是不过,师妹就更别提了,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李恒摊手,说∶“不过,我看他好像没有恶意。” 荀心点头∶“确实如此。” 师衔羽趁着他们谈话的时候,飞到山顶去看了看。 整个望月峰是一个弟子都没有。 也没有限制飞行的阵法波动。 ……徐观棋就这样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知道是放心还是自信。 第42章 前辈事实上,问天宗的规模,要比…… 事实上,问天宗的规模,要比师衔羽所想的还要小。 弟子长老全部加起来不过百来人,开宗祖师爷也就是现在的宗主周泽天。 周泽天呢,原是俱河国大宗门的内门弟子,独修问心撼天两脉心法。 后来因此功法过于邪门而被逐出宗门,于是他便在长青山脉附近开宗立派,誓要把自己的名字响彻整个俱河国,更是把这功法作为宗门绝学,传给了弟子。 但他这本是一体的功法,却被他分做两部,叫弟子分开修炼,使得弟子一旦修炼其中一部功法之后,就必须选择一名修炼另一部功法的搭档,此后二人一生都要互相牵制。 这功法,使他们谁也不能背叛谁,谁也不能离了谁,否则修为就会止步不前,再也无法突破。 刚入门的弟子普遍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好糊弄得很,等察觉到异常时也已为时已晚,只得耗在问天宗。 而这功法,却是周泽天在很多年前从一个远古秘境里得来的。 因问心诀在功法最终描述得过于诱人,勘至高天机,谋无上机缘……于修炼者裨益之事无所不能,周泽天便没忍住诱惑,开始修炼。 而之后,他就发现这功法的限制极大。 因为问心之路,始终被此界天道压制。 此界修炼者注定窥不得天机,这问心诀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而问心诀难有突破,撼天诀亦难有所成,是以,修炼此功法者永远无法再进一步。 这就像是一个故意设下的困局,他修炼了功法,将也将他永远都困在了元婴之境。 周泽天花了很长时间,才琢磨出将功法分解成两种心法的手段,于是他寻了个灵气相对稀薄,但凡人相对密集的地方——长青山脉。 他在此开宗立派,招收少年弟子入门,让他们功法进行分开修炼。 为了避免被大宗门察觉异常,他所收的弟子并不多,宗门也一直没有往“做大做强”这方面发展。 徐观棋,原本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 两百多年前他入宗门,那时只有八九岁,入门后也是不声不响的,直到凝气七层之后,好像是突然开了窍,天资初现,在山中修行时遇到妖怪食人,他拿把桃木剑,把那三百多年修为的猪妖给杀了。 此后,他便被周泽天收为亲传弟子。 周泽天见他剑骨天成,便教他撼天剑诀。 之后,在他因为剑诀无法突破到筑基之时,周泽天为他殚精竭虑,甚至还精挑细选了一位问心搭档,怀宁月,开始随他修炼。 如果不出意外,怀宁月会在他化神之时,就与他结为道侣。 只等二人以双修之法结合,使彼此功法融合,或许能冲破功法本身的禁锢也说不定。 一旦功法冲破禁锢,周泽天就夺舍其身,定能大窥天机! 但很遗憾,这场精心策划,出了意外。 徐观棋不知道宗主的安排与算计,但有时候想起这番遭遇,他都会觉得老天的安排真是……造化弄人。 嗯,那个本该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怀宁月,在他化神之前,先和他的师弟双修了。 还反过来指责他只知道修炼,一点都不懂风雅。 徐观棋自认一直修炼,无心顾暇怀宁月,确实亏待于她,便请求周泽天斩断二人的情缘,放她自由身,却没料到周泽天会爆发雷霆大怒,叫他以大局为重,趁早化神。 但徐观棋早已发现,这剑诀自从他步入元婴之后,若无怀宁月的问心诀辅佐,就再难精进半分。 而他也因此,修为瓶颈,难有进步,但怀宁月心不在他处,强行勒令对方辅助自己修炼无非是多此一举。 而他修行越停滞不前,周泽天就越发暴戾,时常控制不住自身力量,无端摧毁房舍,重伤无辜弟子。 如此行径,令徐观棋十分不适,可周泽天竟还试图让他与怀宁月双修,以破困境。 徐观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直到此时此刻,徐观棋对他们的功法也只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根本接受不了周泽天这乱点鸳鸯谱的安排,于是当天便与周泽天大打了一场,将之重伤后一气之下离开了问天宗。 也幸好他天资不错,有着元婴期的实力,即使境界不如周泽天,但道心比他稳固,所以师徒之战他未落下风。 而此后无处可去的他远走无妄御都寻找突破之法,却在天海的无名渡口乘坐引渡船时误入一处无人秘境。 在秘境中面临生死之劫时,他机缘巧合,被一位前辈遗留此间的一缕元神碎片所救。 此后元神碎片被他收入识海温养,同时他也从前辈那里得知,问心撼天这两部功法的巨大缺陷。 前辈一眼看出关键,告诉他,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自绝经脉,彻底废了撼天剑诀留在他体内的祸根,从头修炼。 但那样的话,修为尽失之下,再有如今的修为会难上加难,而且周泽天随时可能会找到他,杀了他。 第二条路就是夺取一部修炼进度相对同步的问心诀,辅以撼天同时修炼,但这部功法本就不完整,想继续练下去,唯有前往天海之畔的衍天宗收集 相应的问心之法,再结合两者自行往后摸索,重新创出一套只属于自己的功法。 他说得是相当容易,徐观棋听得也是格外天真,当即决定采取第二条路。 实际上徐观棋根本不知道天海之畔在何方,衍天宗之名更是闻所未闻。 他只想到适配他的问心诀,只有怀宁月。 于是徐观棋借着无妄御都的雪龙坡秘境,传信让怀宁月与他同行。 他给她许诺,此行之后,就主动切断周泽天加诸在他们身上的姻缘。 怀宁月心早飞了,闻言自是求之不得,于是欣然而往。 此行……姻缘这块是切断得很彻底。 不幸的是怀宁月也没能回来。 而徐观棋则顺利拿到了问心诀。 如何修炼,他已有了完整的方向,但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 徐观棋回宗之后,就先去了问心峰,向周泽天陈述怀宁月的死因。 周泽天再在得知怀宁月已逝之后,暴怒异常,飞身上前就掐着徐观棋的脖子,眼中满是杀意。 他为了功法融合再行夺舍那一天等了多久?他已记不清了。 可如今,徐观棋却告诉他,怀宁月死了? 这不就是在告诉他,他再也等不到功法融合了吗? 既然如此,那么徐观棋也没了作用! 周泽天动了杀心,徐观棋却是早有准备。 他从黄昏一直到深夜时分,才从问心峰离开。 离开之时,他身上受了不小的伤,而问心峰少了一位宗主。 徐观棋没有立刻去疗伤,而是乘着月光,来到望月峰,隐去气息,无声地落在望月庭中一株枯树枝上。 庭中,师衔羽原本是想发挥咸鱼天性,甚至还直接就地取材,借两棵树搭了个吊床准备睡觉。 结果李恒和荀心也没有进屋,而是在院中,围着她一前一后,吐纳修炼。 师衔羽∶“……” 这给她整得多尴尬啊。 毕竟修炼渣渣夹在学霸中间会本能的无所适从,结果这俩干脆以身作则贴脸开大,她还睡个屁呀。 师衔羽苦哈哈地盘腿坐在吊床上跟着修炼起了师姐给她的枯木逢春。 徐观棋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师衔羽,周身五色灵力运转十分规律,托着木系灵力涌入肉身静脉……徐观棋简直骇然。 居然有人五行灵力同修,是不想突破了? 徐观棋的惊骇没表现得太明显,毕竟这是他元神中的前辈不惜冒着被反噬的风险也要短暂夺舍他片刻,去救的姑娘。 前辈喊她师妹,想来应是同门,且……关系应当很好。 徐观棋将意识沉入识海,喊了一声∶“前辈。” 他的识海里,有一道剑形元神的碎片,静静悬立在那里。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4节 起初,徐观棋最开始在无妄御都的一处秘境中发现这元神碎片时还曾动过心思。 这元神与剑道天生契合,若是将这元神炼化在本命剑中,定能使他的本命剑生出剑灵,品阶晋升,日后于他所用必定大放异彩。 可谁曾想,在他动手之前,那一丝元神先看破了他的功法缺陷,甚至夺了他对本命剑的掌控权。 那时,前辈说什么来着? 他说∶“喔哦,小子,敢在我面前玩儿剑,你胆子大得很嘛。” 徐观棋:“……” 徐观棋无奈,为了拿回本命剑,不得不和这位前辈协定契约。 前辈助他完善自身功法缺陷,而他,以识海一角,容纳前辈,以自身灵力供前辈休养生息。 对于徐观棋而言,这一丝元神碎片在,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其实早已比他宗门里的师长更像是师长。 指点他剑道,授他功法,几次助他死里逃生……也是因为他,前辈那原本还算凝实的元神碎片,这些年已是越来越虚散了。 尤其不久前,因在雪龙坡与人几次交手落于下风,最后关键时刻是前辈借他的剑,才将他救了下来,也是因此,这元神碎片有些消散的迹象。 加之白天的强行夺舍,眼下,似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徐观棋有些迟疑∶“前辈,您还好吗?” 第43章 偷感过了好一会儿,元神才传来回…… 过了好一会儿,元神才传来回应∶“无妨,我本就是随时都会消散的无主元神,好与不好都无差别。” 他甚至苦中作乐地想,当初本体将他分离出去时,幸好没有夹带痛感,不然他怕是早痛没了。 能苟了这么久,已是大赚! 徐观棋默然不语,目光落在了师衔羽身上∶“……前辈,您与那姑娘,是同门?您的本尊也是盛京仙门弟子?” 元神碎片笑道:“我和本体断了联系过后,许久未见她了,倒是不知她为何去了盛京仙门……不过去哪儿都无妨,活着就行。” 他清楚得很。 他的师妹,虽然在修炼之事上不太上心,但她知道该怎么活。 为仙为凡于她而言,别无二致。 她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说着,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也该离去了。等我恢复一些之后,就会附在雪女引中,你找个机会,把它给我师妹吧。” 他笑道∶“或许,还能在我消散之前,再回一趟我来时的地方。” 青云山,他自化神被分离之后,就再未归了。 他还想去看一看,那千山云岫的壮丽之景…… “……” 徐观棋没说话,元神碎片却继续道∶“观棋,你有入魔的征兆。” 徐观棋闭了闭眼。 此前,和周泽天动手时,他体内的灵力就已是无比混乱。 若非前辈替他压制,恐怕…… 徐观棋抬起手,看着掌心,喃喃道∶“前辈,连您也要离开,以后,我恐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有了前行之路,可此后孤身一人,又该如何走下去? 又有谁会知道,这个虚情假意的宗门,也曾给过他一段短暂的温暖。 元神碎片沉默片刻,才道∶“我亦曾受心魔困扰,不知该如何教你抑制这心中魔障。” “但你还活着,你还有的是机会……世间有千万种人,你应该去试着多去接触,毕竟人生海海,形形色色,不是人人都奉行背叛,也不是人人都会对某件事从一而终,万事万物我们不需要接受和理解,但必须去经历。” “此前你在山中修行两百年,出世仅仅十余年,又大半时光都在秘境之中消磨,于你而言,人生经历中最大的事情,也许只是既定的道侣先选择了别人,师徒情谊虚假。” “你可以去人间看看,凡人寿数仅百年,他们一生要经历的背叛和虚情假意,其实要远比你如今承受的要多得多。” 听到这里,徐观棋忍不住问:“凡人经历这么多,他们不会疯吗?” 元神碎片道:“凡人……或者说人心底的坚韧,无法用言辞去丈量,你可以比他们都坚韧,但也可以比他们都脆弱,仙与魔,只是一念之间罢了,看你怎么选。” “……”徐观棋沉默不语,元神碎片则继续道:“你若愿意成魔的话,倒也可以考虑去无妄御都,我在那边有位朋友,照应你是没有问题的。” 徐观棋神色复杂:“……前辈就不再劝劝我?” “劝什么劝,我口水都说干了。” “前辈,您目前这个状态,是没有这种困扰的。” “那不重要。” 徐观棋∶“……” 他忍不住问∶“前辈,可否告知晚辈,您的本尊,到底是谁?” “这个是真不重要!” 活着的时候,他打架之前第一件事必然是大声说出他的名号。 但如今生死未卜的,还是不要闹笑话了。 丢人。 次日,问天宗的问心峰格外热闹,其他几峰的弟子都赶了过去,说是大师兄有话要说。 动静很大,师衔羽他们仗着没人管就到处晃,路上看到那些小弟子们都在往问 心峰赶,便都跟着去了。 结果这一去就听到个恐怖故事——问天宗宗主昨晚上陨落了。 师衔羽听得心惊胆战,赶紧拉着李恒及荀心跑到角落里小声交流∶“完犊子,咱们一来宗主就嘎了,他们不会怀疑是咱们杀的吧?” 荀心扶额∶“……你一定要这么鬼鬼祟祟地说吗?” 李恒附和∶“就是就是!” 这么重的偷感,就算不是,但看着都像。 三人谈话间,徐观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背后,静静听他们蛐蛐完了才出声∶“不好意思啊诸位,让你们看笑话了。” 师衔羽忙把他拽过来加入八卦群聊,试图套到一手情报∶“哎哟我去,徐师兄你在啊,快说说,你们宗主怎么回事,这说没就没的,是不是亏心事干多了,遭天谴了?” 徐观棋∶“……” 据说语言是一门艺术,但这位师妹掌握的好像是一门邪术。 荀心都惊呆了,这也是能问出口的吗? 她忙把师衔羽拉回来,“徐师兄别在意,我这师妹就是心直口快了一点,没有恶意的。” 徐观棋笑了笑,说∶“无妨,师妹率真性情,我很喜欢。” 李恒∶“……”有徒如你,你们宗主在天之灵铁定要吐血了。 他问∶“那问天宗之后当如何?” 徐观棋回头看了看广场上有些混乱的师弟师妹们,笑了笑,道∶“今后或许就没有问天宗了。” 他虽然是大师兄,但他对于统领宗门并无兴趣。 宗门里的几个长老,一大早的也在商量去处,显然也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么草率?”师衔羽问∶“你们宗门就没有什么不屈不挠的精神需要弟子们传承下去的?或者用于传承的功法?” 徐观棋想了想本门功法,果断摇头∶“没有。” 师衔羽看出来了,徐观棋对他们的宗主,也是不太满意的。 如果一个弟子非常满意自己的宗门,那必然是因为宗门前辈对他格外优待。 这样的前辈,若是陨落之后,弟子都会伤心的。 但她从一开始就没在徐观棋身上感觉到半点有关伤心的负面情绪。 她试图安慰∶“那你们宗主,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徐观棋笑了笑,道∶“等我安排好这些弟子的去处之后,便送你们到华云国,算是赔罪。” 师衔羽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此行本就是我们多事。” 赔罪,他赔啥罪啊? 说起来他们被“绑架”也纯纯是她自己没事找事儿造成的。 如果一开始看到他们打架就跑得远远的,就不会有这回事了。 师衔羽坚定了以后少听八卦的决心。 极阴之体也吸引不了她了! 徐观棋看着她,想了想,说∶“你就当我想跟你们同行一程吧。” “……行。”反正他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 之后师衔羽他们就在问天宗暂住了下来,但也没住太久。 五天后,问天宗的弟子已被全部遣散。 徐观棋甚至震碎了问天宗的五座山头,将这个小小的宗门,彻底从俱河国的版图之上抹去,连个遗址也没有留下。 师衔羽看着此情此景,难免有些感慨。 她对于同样破碎的青云山是想起一次都心碎一次。 她无比希望青云山还能有哪怕小小的一个角落还能保持着原样。 待她日后……行完此生,若是能再回去,就借着那方寸之地,过完余生。 但徐观棋对于自己的宗门,却是亲手摧毁至不留一丝痕迹。 也许,他的宗门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的回忆吧。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5节 师衔羽问∶“不论好坏,它也算是你的来时路,这般毀去,不会后悔吗?” 徐观棋收起剑,淡淡道∶“问天不毀,难破我心中魔障。” “额,是我多言了。” 徐观棋转而看向三人,正欲开口,却突然偏头,看向一旁,沉声道∶“出来。” 师衔羽和荀心李恒连忙顺势看去,眼中皆是疑惑∶那边有人? 而随着徐观棋话音落下不久,一道青衣身影就缓步走了出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失联多日的苏音。 徐观棋缓缓开口,“这位道友,你在此作何?” “此前前辈带走我的同门,倒是把晚辈给落下了。”苏音笑道∶“这一路寻来,也是花了我一些时间,不知师妹,现下如何了。” 那自然是……“安然无恙啊安然无恙。”师衔羽真佩服苏音这无事发生的态度,她挠着头掩饰尴尬,问∶“苏师姐,你不是走了么?” 她还以为苏音跟他们就这样分道扬镳了呢。 “我的目的地是华云国,前路还有入云西洲,羽人国,尤其羽人国十分凶险,若无同行之人,以我之力,孤身前去恐怕有去无回。” “……” 她这样说,师衔羽反而有些害怕起来。 就这样无缘无故跟着她们? 谢青幽甚至掏了一本木系功法出来,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只是加入将军府? 师衔羽所想的,也是荀心和李恒在考虑的。 他们倒是不担心自己,但师衔羽的修为还太低,如果真动起手来,只有师妹没有胜算。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便已经有了决策。 “既然如此,那苏师妹便与我们一路同行吧。”荀心开口,而后示意着徐观棋的方向∶“这位徐师兄也会与我们同行,师妹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苏音神色未变,微微笑道∶“此行路途遥远,多个人,也多些热闹嘛。” 徐观棋目光落在苏音身上,凝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那便动身吧。” 因为荀心和李恒沿途都在狂刷悬赏任务,所以从俱河国到入云西洲,他们足足用了一个半月。 万仙盟对于金丹期修士的弟子的照顾就多得多,完成任务之后不必回宗门领取奖励资源,只需要在就近的悬赏发布地就能领到。 这种任务发布地点也多是归于盟中各个宗门安排,任务的登记不限于修士或是寻常凡人。 而因为自问天宗之后的行程里,有了徐观棋这个疑似元婴大佬的加入,队伍整体战力直线飙升,荀心想都没想就很贴心地把任务难度上升了亿个档次,且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是顺路过去,能用打架解决的任务,她和李恒几乎接了个遍。 第44章 我见青山,见云海,见你 还是免费的打手用起来得心应手,这一路打下来,可谓是收获颇丰,大家分摊之后,都是小富一笔。 师衔羽也是体验了一把跟着大佬组队蹭经验刷装备的快乐。 如果说师衔羽是悬赏收益最高的,那最惨淡的人就当属李恒。 李恒以往修炼时鲜少出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己腰包这么鼓,看着都有些飘飘然了,甚至打起了直接用传送阵直接传到华云国的主意。 师衔羽∶……好家伙,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你居然敢说出来? 果不其然,李恒毫不意外地被荀心狠狠锤了一榔头,然后没收了他的储物袋,直接交由师衔羽代为保管。 师衔羽∶“……”哇哦,一夜暴富! 李恒∶“……”哦豁,一夜破产。 好在荀心私下和师衔羽说了,李恒的储物袋放她那里只是代管,后面李恒有需要,再拿出来就行。 荀心倒也能代管,但她自己兜里装的就够多了。 如果大家的资源全放在她一人身上,后面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她一个出事就等于全队倾家荡产。 嗯,大可不必。 而且将军之前就和她叮嘱过,李恒以往鲜少出门,对于修炼资源也没有多少的概念,平时修炼都是大手大脚,资源有多少就用多少,没想过积攒节俭……如果他们这沿途收获颇丰,最好还是给他没收了保险一点。 师衔羽对此是深以为然。 她跟着李恒锻体时,他给的丹药都是高品阶的,一骨碌给她用。 起初师衔羽还感动过——师兄对自己可真好! 后来才发现李恒师兄不只是对她好,他纯纯就是人大方……哦不,是毫不自知的纯纯大冤种。 对谁都一样,妥妥儿的散财童子。 但师衔羽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大冤种。 跟着师兄锻体那段时间,她还很厚颜无耻地在他那儿薅了不少丹药,现在想想都哭笑不得。 当然,这沿途的收获,对师衔羽而言,并不单单只是修炼资源。 荀心他们接的悬赏很纯粹,全都是打架优先,师衔羽跟着他们混个边缘刮痧,再时不时捡个漏,倒也给自己那抠脚的入门枪法刷了一波熟练度。 眼下,她已经是能将之熟练运用,不会再瞻前顾后般,用着上一招就得在脑子里模拟下一式了。 剑法……倒是因为太玄剑被她正式确诊为社恐的缘故,到目前为止还没正式用过。 不过大家都觉得她剑法很菜,那就先“菜”着吧。 就这样,一行人到了入云西洲。 云来海府,除去一些比较辽阔的“无人区”之外,凡有人迹之地,皆被划分为三洲十二国。 国有四个修仙帝国位列前茅,分别是华云、流沙、九离和旧夏遗址。 这四个修仙帝国的境内资源要远超其他洲国,本土修士的起步也比其他地方的高得多,最近这几年更是天才频出。 而三洲则是东华胜洲、入云西洲、天海龙洲。 其中天海龙洲与无妄御都交界,由天海横穿两境,将天海龙洲围绕其中,洲内地势多以海上群岛而聚,分布着大小无数仙门支脉,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蓬莱仙岛。 至于师衔羽他们目前所在的入云西洲,也是三洲中最大,也是在外实力最强横的一洲。 入云西洲的疆域已不属于万仙盟所辖,而是归于逍遥盟,但在西洲之内还有个凌驾于三盟十会之上的仙门——昆仑。 传闻中,昆仑曾是天上神山,是神仙的都城。 但后来祈光祖帝登天后一剑削去神山之巅,倒坠入四境天,落地而生昆仑。 不过,如今的昆仑封印重重,外人基本进不去,昆仑弟子也只会在百年一次的祖帝诞辰宴时出山。 且山中修士也不会像其他仙门那样定时定期大开山门招收弟子,所有弟子皆是山中前辈入世修行时所带回。 凡自昆仑的出世修行者,无一不是世间佼佼。 不过那些,完全不是师衔羽会关心的东西。 从俱河国跨入入云西洲的疆域时会横穿界域大阵,越过阵法之后,所有人都看到周遭的天地景象全都发生了变化。 俱河国和沧澜国一样,地貌多是山川湖河,树木成荫。 而入云西洲……至少在和俱河国交界这一片,尽是黄沙弥漫。 师衔羽前世都只在电视上看过沙漠。 眼下陡然落入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即便是御剑在天上飞着俯瞰下去,也是黄沙漫漫无边际,好似看不到尽头。 师衔羽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异样感觉。 有点类似于一个人突然来到一个陌生地方的迷茫。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不是很好,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在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一个人也流浪过很多城市。 南北西东,辗转各地,她始终孤身一人,始终无处安身。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她都会有这样的体验,久而久之倒也麻木不仁,逐渐习惯。 但习惯不代表内心接受。 刚来到四境天之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彷徨无助,但那时候有大师兄给她引路。 他带她去青云,留她在青云,给了她安身之所。 于是,属于“漂泊”的孤独,和初来乍到的彷徨很快消散。 明明那种情绪已经远去许多许多年了,可此刻,她却再度陷入那种惶恐之中,又莫名想起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诗。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她不知不觉念出了声,主持剑阵的徐观棋却听见了,便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额……”师衔羽被他问得有点尴尬,她自诩学渣,本就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诗的含义,只是突然想起,念叨念叨罢了。 但徐观棋似乎已经自行领悟了诗句中的意境,又问她∶“怎会有此想?” “额……怎么解释呢?”师衔羽强行解释∶“我还是比较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能清晰的在草木身上看到春夏秋冬,也知道自己在每个时节该做什么,但入云西洲这茫茫无边的感觉让我稍微有些……额,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也许是因为你是刚来,还未接触过大漠的缘故。”徐观棋以为她只是没看过沙海无边,便说∶“入云西洲的金沙原是云来海府中最接近夕阳的地方,待到黄昏,你或许会改变这一看法。” 师衔羽心想∶嗯,徐师兄安慰人的方式果然符合剑修的刻板印象。 她笑了笑,抱着手臂,继续看着下边。 沙海之中,偶有妖兽穿行捕猎……倒也有趣。 如果大师兄在,应该会跟她说一说入云西洲的名胜风景。 从前在青云山时,他每每外出归来,总会讲述青云山之外的景色。 还有不少弟子跟他开玩笑说∶“大师兄就是我们的眼睛,有大师兄,我们也能看到四境天的全貌了!” 那时的大师兄总是莞尔一笑,然后笑着说∶“也不算全貌,西神墓我还没有深入过……不过没关系,等我修为再上去些,就能深入西神墓了,没准儿还能和祖帝的遗骸面对面喝上一杯,到时候再与你们说说西神墓。” “……”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6节 想到此,师衔羽忍不住偏头去看了看荀心师姐和李恒师兄。 二人都在闭目调息。 原本李恒师兄修炼还挺随心的,虽然一直没突破,但一点也不着急,主打一个自在。 最近好像是被荀心师姐给影响了,彻底化身修炼狂魔和悬赏狂魔…… 师衔羽收回目光,抿唇,在心里叹了口气。 却在这时,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徐观棋突然开口,说∶“但也有个不一样的地方。” 师衔羽∶“什么?” 不是,咱们话题结束这么久了,你现在跟我但什么? 师衔羽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徐观棋已经伸手向前,竟是拨开了天边云彩,一指西南的方向∶“你看那边。” 师衔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云彩避让,却空无一物。 师衔羽∶“……”看啥看,你让我看兰陵王啊?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给了个职业假笑∶“徐师兄,我的修为好像不允许我看太远啊……” 徐观棋忽地轻笑一声,说∶“那,冒犯了。” 说罢,忽然伸手,以食指中指相并,去碰了一下她的眉心。 指腹从眉心往上,划出了大约一只眼睛的长度。 师衔羽下意识闭了闭眼。 可在眉心触感传来之时,识海之中一阵猛烈地颤动,三道剑意齐齐震颤,似要冲出体外。?! 我了个去?!!! 师衔羽大惊,陡然睁眼,扭头就要去看徐观棋,入目却始终是那黑黢黢的破面具。 平静的话语正从面具之下传来,轻声道∶“你再看呢。” 她心神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去看先前徐观棋所指的方向。 原本被修为和距离限制的视线,此刻好似看到了数万万里之外。 像是斥巨资打造的电影特效一样震撼…… 铺天盖地的朦胧之物光速从眼中掠过,一瞬间,天地万物都清晰可见,如风似云般倒退着,直至一片绵延不断的雪山,自她眼中拔地而起。 第45章 怎么哭了山高入云,层峦叠嶂,银…… 山高入云,层峦叠嶂,银装素裹。 一柄巨大且气势磅礴的冰剑自上而下,悬于山巅。 剑光晖晖,如日之恒,如月之升。 它悬于昆仑,千年万年,恒古不变地笼罩着整座雪山。 如果传说没有错,那应当就是祖帝所留的昆仑剑。 传闻中,昆仑曾是神山,遥居天上万万里,乃是众神之都,白玉京的所在。 但彼时灵 气枯竭的四境天亦需要生机。 于是祖帝往返四海寻觅天材地宝,又请世间最好的铸剑师,以自身骨血为引,锻造出了这把世间第一的剑。 剑未赐名,直到斫去天宫圣地,令神山落为昆仑之后,此剑才得名昆仑神剑。 昆仑弟子世代守卫昆仑神剑,也是为了镇压昆仑。 因为一旦神剑出了差池,这昆仑山就会脱离四境天,重归上界。 届时,四境天恐怕又会陷入灵力枯竭的绝境。 一旦灵力枯竭,不仅修士无法修炼,就连这凡间的众多生灵都会失去生机。 师衔羽望着那直入云霄的冰剑,内心大为震撼,虽已有猜测,但仍旧不由自主喃喃道∶“那是……” “徐观棋”说∶“昆仑,那才是真正的剑修圣地。” 古往今来,世间修士无不以剑修为傲,而世间剑修又无不以昆仑为荣。 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他曾去过昆仑,亦曾听过神剑之悲鸣。 师衔羽望着昆仑怔怔失神,直到耳边再次想起“徐观棋”的声音∶“师妹,入云西洲不仅仅只有眼下的黄沙莽莽,待你行过这万里金沙原,就会到达无尽绿洲。绿洲险象环生,秘境众多,法宝无数,机缘无数,而大道三千,三千无穷的修士皆汇聚于此。再往后,还有天鹰潭,那是云来海府首屈一指的水下洞天……师妹,入云西洲比沧澜国的国土要辽阔数倍,若非行程匆匆,你也可以在这里看到很多不亚于四季交替的盛景,你不必为这片刻的陌生而迷茫。” “……” 话音落下,“徐观棋”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是晏云山。 却也不是晏云山。 他这一丝元神碎片,是本尊在察觉到自己即将彻底入魔时,特意分裂而出的。 但在他贫瘠的记忆里,其实有很多关于师衔羽的画面。 是因为什么呢? 最初是因为从天而降的师妹,印证了他心中猜想——此世之外,必然还另有天地! 而他之所以踏上修行之道,除了是回报师门的养育生恩之外,还有在开始修行的前一夜,他看到的,不同寻常的一幕。 那时他还是个七岁孩童。 他生来就有一双可以看穿迷雾的眼,从小看到的东西都要比别人多得多。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喜欢追逐“无尽”的尽头,时常望着夜空出神,尽管因为一坐好几天而导致师门长辈们一度以为他或许是个“傻子”。 而那天晚上,他看到在这满天星河之上,尽是无穷无尽的阵法。 那些璀璨的星光,无一不是环环相扣的阵法漩涡。 他问师父:“那是什么?” 师父却只能看到星河漫漫,告诉他说:“河汉浅浅,星辰锦绣,大好之景。” 他摇头否定:“不是。” 于是师父大约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说:“为师修为不济,看不了那么远,如果你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为师希望你……当它不曾出现。” 他歪着头,甚是不解:“为什么?” 师父的语气有些轻:“祈光祖帝陨落前曾说过,四境天是被天道蒙蔽的世界,凡境内修士,都无法开启第三眼,若有人看到的东西越多,最后要付出的代价就越沉重,为师目光短浅,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那时的他年纪尚幼,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而他始终认为,既然目之所及,那就必然存在。 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伸出手去触碰星辰,好似真的能就此摘星。 他还是对师父说:“可是,它就在我的眼前。” 他说:“师父,我可以打碎它。” “打碎之后呢?” “打碎之后,我们就可以看到真正的星辰河汉啦。” “……”万里侯沉默了许久,才问他:“那,你想用什么去打碎?” 他一时也想不起具体的东西,联想到师父是剑修,就说:“用剑。” 于是此后,师父开始教他练剑。 每天挥剑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他练了近三十年。 直到后来真正懂事之后,他才知自己修炼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打破此界那万年来都不让人飞升的天道。 既然天有禁锢,那他就劈了这禁锢! 他旨在开天,剑问九霄! 师衔羽的出现,是他坚定所行方向无误的一个契机。 她的存在即是错误。 但她又恰好是五行灵根,注定修行困难,好像也是因此,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天道的注视。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师妹若是愿意专注修炼之道,以他之能,有的是办法让她越过灵根桎梏,寻找适合她的大道。 届时青山之外,万丈山河云海,她处处都去得。 但她不愿意。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望。 她更喜欢脚下坚实的大地,眼前硕果累累的稻穗。 她说∶“大师兄,我不想活得太累了,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早出晚归,日升月落,生老病死,于百年之后,归于黄土。” 她不会被长生蛊惑,也不慕停滞的岁月。 他原本因为心魔而焦躁的心,好像也渐渐因此而平静下来。 天在头顶遥不可及,而师妹总在眼前。 此后的他依旧不忘修行,总会外出,归来时,总能看到她在田间,脸上永远挂着充满生机的灿烂笑容。 可梦想安稳的她,如今却行于沧澜之外。 山水迢迢,路程万万里,是她一人走来的吗?: 晏云山不敢想下去。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7节 他只是一丝元神碎片,他本没有痛感。 可此刻,竟觉无尽刺痛,不知从何处传来,细细密密的蔓延在他的精神当中。 他知道,青云山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青云山上上下下,不过三百余人。 修为最高的师父,也不过是金丹修为。 青云山从来都是低阶修士的乐土,从不主动招惹外敌。 只除了他自己。 只有远行在青云之外的自己。 根源,或许就在自己身上。 那供他他生长的青云…… 好奇怪呢,明明记忆仍在眼前浮现,可他却觉得遥隔千万里。 是有疼痛触及心脏,可却没有着落点。 是因为他只是一丝元神碎片吗? 晏云山看向师衔羽,眼中无尽悲伤。 而遥遥之外的沧澜国盛京仙门中,玄天阁剑池之下,剑意肆虐的无名之地,一种类似于心跳波动的动静,一下,一下,缓慢地开始震荡开来。 云海之上,“徐观棋”垂下眼眸,隐去了情绪。 “大师兄就得有大师兄的样子,心魔一发作就去找师妹,成何体统?” 师父的话尤在耳边响起。 他忽地一笑,散去这片刻阴郁。 “……你怎么知道?”师衔羽哪知面前的人已换了芯子,正在心中郁郁感慨。 她开口便是话里有话,她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迷茫,怎么知道比起匆匆来去,我更想驻足观望?她还想问∶你明明是俱河国人,你为何要说沧澜? 可“徐观棋”只是目视前方,语气带着说不出是笑还是什么情绪,轻声道∶“西洲而已,天下之大,你何处去不得?你处处都去得啊。” “……” 这语气…… 虽然声音不相同,但这自信洒脱的语气,只有一个人! 师衔羽心如鼓擂震跳,识海中剑意滚烫,她伸手按住心口,元神亦在识海中看到那剑意震颤不止。 这是为何? 仿佛有答案呼之欲出。 她扭头去看徐观棋,可入目的,只是那漆黑又狰狞的面具。 她很想靠近些许,可眼前人挺拔而立的身姿与她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她终究还是止了步,重新看向昆仑的的方向。 大师兄的身量,要比徐观棋高大些许。 他从来是半披散发,发尾有些微微卷,像他偶尔作妖又偶尔严肃的不羁性子,又常以一根发绳随意系着,显得懒散,漫不经心。不似徐观棋这样仔仔细细梳好每一根头发,再以发冠束缚,显得整个人刻板又顽固。 大师兄从来是以身养剑,从未将之收进过储物空间,但徐观棋的剑,只在打架时才会祭出来。 大师兄自诩形貌虽谈不上天下无二,但胜在无碍观瞻,所以他从不以假面目示人…… 徐观棋呢? 处处与他不同。 他会是大师兄吗? 不太可能。 不,是完全不可能。 徐观棋身上一股子emo味儿。 大师兄不可能这样。 他哪怕是真emo了,也不是这种了无生趣的模样。 而且到现在为止,她只发现了徐观棋身上的两次异常,一次是现在,还有一次则是刚认识的时候。 但识海中剑意的震颤不会骗人。 如果是大师兄的话,第一次见面时为何会救自己,那就能理解了。 但为何…… 师衔羽始终有满腹疑惑,犹豫再三,正要开口直接确认,原本在一旁打坐的苏音忽地开口∶“师妹,你怎么哭了?”” 第46章 心随天地走师衔羽陡然清醒。…… 师衔羽陡然清醒。 随着苏音话音落下,师衔羽眼中的昆仑飞快被云层覆盖,她被开阔的视线也随之倒退复原,识海中的剑意也归于平静。 徐观棋也不再言语。 师衔羽伸手去摸了摸脸颊,竟不知何时落了泪。 啊……? 她再去看徐观棋,后者还是那副死面具,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目,仿佛此前不曾有过交流,语气淡淡地反问∶“有事?” 师衔羽∶“……” 很好,这位朋友,你最好是没事:) 不过你放心,没事我也会让你有逝的:) 师衔羽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苏音∶“师姐,你不要瞎说!” 苏音∶“嗯?” 师衔羽抹了把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情绪之后,才看向苏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师姐有所不知,我这是迎风流泪,风吹多了就会哐哐掉眼泪,这是一种不治之症,无药可医!” 她确实很想跟徐观棋问个明白。 但在这之前,还是得想个办法把苏音甩了。 她很少会有会带来负面情绪的强烈直觉,但这种直觉又偏偏很准。 虽然不知道苏音跟着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 她为什么会有青云出岫? 她的剑法为什么那么暴戾? 这两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里,师衔羽不能问不能说,真是……tui! 糟心玩意! 她在心里骂人,苏音一无所知,还顺着她的话,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只是病症的话,我倒是也略懂一些医术,不如给你看看?” 师衔羽∶“……”丢,忘记你丫是清风谷出身了。 她回头瞥了一眼徐观棋之后,就兴致缺缺地走向苏音∶“那师姐帮我看看,此疾能治否。” 徐观棋专注着御剑阵法,好似从未顾左言他。 而他的识海中,却是看着那濒临消散的元神碎片,不敢置信但又不好发作,只余叹气∶“前辈,您冒着消散的风险,就为了哄您的师妹?” 虽然他窥探不了前辈的内心,但,前辈占用他身体之后的所作所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前辈如今只是一丝元神碎片,而夺舍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消耗元神的事,但凡他再来这么一两次,也就不必再考虑何时离开这种事,干脆收拾收拾直接消失。 何况他还只是个碎片,连一丝灵魂也无,投胎之事都不必想。 听着他的话,晏云山轻笑一声,旋即却又语气无奈地开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都把人弄哭了,怎么能是哄呢。” 徐观棋无语,严肃地说∶“前辈,在你离开之前,我不会再允许你夺舍我了!” “啊……没事没事,问题不大。”晏云山说得满不在乎。 他是早晚都会消散的。 不重要。 大概是本尊有意安排吧,他对自己的生死,并不是看得很重。 或许他的存在是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但很遗憾,本尊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线索。 大约…… 天道之下,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对他而言,越无知,后路才越大。 他只继续说∶“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找个机会把这个叫苏音的修士甩掉,我才能转入雪女引,我的气息稍有暴露就会被她察觉,那到时候,可能你们都要遭殃。” 徐观棋不解:“为何?”苏音只是一个金丹修士。 晏云山以往对于徐观棋的疑惑总是知无不言,但这次却没有,反而只是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直觉。” 徐观棋不能理解的是:“前辈,您的师妹和她的同门,对苏音都……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将她杀了?” 晏云山笑了笑,说道:“杀,那自然是想的。不过以你的修为还杀不死,相反,你还会被她将心魔引出,彻底玩儿完。” “难道您夺舍我也做不到?”徐观棋惊讶:“她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谁知晏云山却道:“境界,只是大部分修士自我设立的门槛,这世上也不是没有修炼不受境界困扰的人。就像你看到的苏音只是金丹,和你诱导师妹她们看到你也是金丹一样,只是便于行走的表现。苏音其人,深不可测,如果是我本尊,尚可一试,你……劝你最好不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他都这样说了,徐观棋这才彻底死了心。 前辈的话,他不会质疑,但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前辈,你和这苏姑娘难道是故人?” “故人?故不了一点。”什么故人一露面就会打打杀杀,晏云山哭笑不得,道:“我只能告诉你,别去招惹她……她的气息,非我如今这元神碎片所能克制。”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8节 既然确定了苏音不是同路人之后,徐观棋就转而说起师衔羽:“那师姑娘呢,她是前辈的什么人?” “师妹啊。” “我不信,以前辈的修为,不可能会对筑基修士另眼相看。” 这……就有些刻板印象了属实是,晏云山语重心长道:“你这是对筑基修士有偏见,我多的是筑基练气的师弟师妹,那可都是我看着长大和看着我长大的家人。” 要说另眼相看,倒也不至于。 但不管是谁,都是他记忆里最鲜活的一部分。 徐观棋非常不识趣地小声哔哔:“……就算如此,以我对前辈的了解,你也只是看着很热心,根本不可能对人人都如此牵肠挂肚。” 晏云山:“……”呵,有点冒犯了你小子。 只不过…… 徐观棋说得也没错。 他师弟师妹师姐师兄虽多,但确实,并无一人能如师衔羽这般,令他青睐有加。 他时常去看她,起初只是很想知道她会不会在某一天,又突然回去了。 若当真如此,他定能借此找到天道的缝隙。 不过师妹没有突然消失。 他不觉可惜。 毕竟,整个青云山中,只有师妹身边才让他毫无压力。 她没有如外门弟子那样,只是一味地沉醉于田地灵植,每日碌碌只为换取吃住资格的几斗米。 她也没有如碍于天资导致修行始终不得门道的内门弟子一样,只能一味地闭关修炼却毫无进展。 她有自己的生活。 她的院子里好似藏了一个四季,终年花草芬芳,牲畜环绕。 而她最喜欢在院中那棵跃金木下捣鼓她的“小灵感”,有时候是花酒果酒灵米酒,有时候花茶果茶奶茶。 虽然大部分都被他卷走。 她也有自己的节奏。 种植灵田遇到难题了,她从来不会坐以待毙地等死或者等人相助,而是第一时间去找问题,然后解决 问题,也因此,五行术被她练得炉火纯青。 她的灵田收成年年都是最好的。 后来更是带着所有外门弟子,都年年增收,免去了不少生活压力,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她好像竭尽了全力在生活,但好在,她过得还算怡然自得。 也只有在她那儿,与修行有关的一切事宜,他都可以抛诸脑后。 他可以不是人人称颂,人人都想挑战的剑仙。 他可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她不经意递来的茶饭果酒,总能洗去他在外染上的一身疲惫。 虽然喊着师妹,但她终归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但青云山…… 他们还回得去么? 晏云山怅然若失,旋即开口,语气幽幽,阴阳怪气∶“唉,有些人要是早些时候对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小青梅也有这么机灵就好了,也不至于包办婚姻的对象会跟别人跑掉。” 徐观棋瞬间心如死灰,原地入魔的冲动达到顶峰∶“……到底也曾同生共死,前辈若有心杀我,又何必诛心?” 晏云山:“哦哟哦哟,有些人要道心不稳咯!” 徐观棋:“……”前辈,有您,绝对是我的腐气。 又过了两日,徐观棋主持剑阵落在了金风岭。 金风岭是金沙原大大小小的黄山石窟形成的山体脉络,往里走一段路程,穿过一道隔绝沙海妖兽的结界,就是金风窟。 金风窟是一座建造在黄沙中心的沙城,沙城面积很大,但居住在城中的修士却不多,且大多是低阶修士,平日专门修行的人就更少了,大部分都在附近沙矿采集灵石以换取修行或是生活资源。 入云西洲虽然有着极其辽阔的土地,但其实绝大多数地方都不适合凡人生存。 这里的土地无法生长出丰硕的粮食,江河湖中也不一定都是能吃的水鱼,天上不常有云雨相会,又或是冰封万里,水淹多国……金沙原就是这样的一片“无人”区域。 凡人不适宜在此地生存,但对修士和妖兽而言却未必。 金沙原之下,埋葬着不知多少年前的古城遗址和废弃的秘境以及洞天福地。 经过岁月的冲刷,再如何废弃的遗址也会浸染上地底深处深埋着的浓郁灵力,诞生灵性。 而器物之灵,对修士修行大有裨益。 而黄沙之下,还有着纯粹的灵脉,天然的灵石矿。 是以,金沙原中,有着好几个宗门都以采矿取灵来维系主要的开支运转。 大约是因为气候干燥之故,此地的修士不论男女,着装都相对清爽,没有累赘繁复的广袖长裙,衣带翻飞,配色却十分大胆,多的是红橙黄绿等明亮的色彩,反而成就了沙城之中的靓丽之景。 嗯,直叫人大饱眼福。 师衔羽在金风窟里走着走着,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越发强烈……搞不好这是给她干到壁画的世界里去了。 李恒也还未见过此番别致景色,边走边看便问徐观棋∶“师兄,我们来此作何?” 徐观棋好歹是比他们要有些见识的,说:“如果在逍遥盟想继续接取悬赏任务的话,就需要先在逍遥盟境内的大宗门登记并核验,鸣沙窟是金沙原这一带的宗门首选。不过鸣沙窟只在每月初一会对外来修士开放山门,所以我们要在金风窟暂住几日。” 初一? 师衔羽原本和荀心手拉手看路过的漂亮姐妹,寻思着待会儿也去整一套当地特色服饰来穿穿,入乡随俗一下,听见徐观棋的话,她就来劲儿了,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所以,徐师兄,你是怎么计算时间的?” 不开玩笑,从前还在青云山种地的时候,她还会记一下日子,推算推算节气,但也只是推个大概。 自从青云山没了之后,她的时间观念就直线倒退,只有看到明显的季节变换时,才会感叹一下:啊,春天到了?什么,秋天到了? 但要问起具体什么日子,必然抓耳挠腮。 这就跟从前上学一样,在学校里还好,星期一盼星期三,星期三盼星期五,那至少有个盼头。 而等到一放假,尤其寒暑假,她直接连几号星期几都给全忘了。 而最近这些天,他们每天的安排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往打架的路上,以至于她对时间的流逝可以说得上毫无察觉。 不开玩笑,在听到徐观棋在说出每月初一时,师衔羽满脑子都是:so?初一是什么时候?今天是几号? 徐观棋听着她的问题,那叫一个汗颜,道:“这还不简单?以十天干十二地支组合位,各配单复,再以甲子始称,为纪日法,辅以月相星辉,年月日时便一目了然,何须特意计算?” 师衔羽:“……”师兄,快别念了! 师衔羽没听懂,不妨碍她抱拳肃穆不懂装懂:“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啥玩意儿天干地支甲子乙子啊,我能听懂那玩意儿我上辈子早干算命搞玄学去了。 还不如跟她说看了几次日落就是过去了几天呢。 师衔羽把大师兄的形象从徐观棋的身上彻底抠走,要是大师兄跟她说这些,必然会用她听得懂的话。 第47章 神女,鹿王一行人寻了个客栈。…… 一行人寻了个客栈。 金风窟往来行人普遍都是修士,所售之物也大多是一些修行资源,丹药符箓法宝等,有些类似于盛京城,但金风窟远比不上盛京城的繁华。 这一点具体体现在客栈。 整个金风窟,就只有两家客栈,一家为罗轻楼,一家为云上沙洲。 师衔羽他们选择了就近的云上沙洲。 说来这客栈少归少,但建得却是格外恢宏。 就拿云上沙洲来讲,入目就是一座八层宝塔样式,每层宝塔外都雕刻着石像,而每尊石像中都蕴含着一道元婴修士的元神碎片,一旦有人在客栈中闹事,就得先吃一顿元婴修士的锁定攻击套餐。 该说不说的,这种全天候的安保系统放哪儿都是高配了。 听说这客栈本身就是一位前辈的法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除此之外,客栈里,每个房间还都为修士单独设了修炼灵台,有修行或是突破专用的灵力供给,也有提供丹炉的丹修专用的各种灵火客房等等……配套设施就,嗯,很全面。 走近客栈大门,入目就是一个宽广的高台。 高台红木修砌而成,灵力阵法层层包裹,而被阵法环绕的高台之上,竟是修士在……笙歌起舞,云雾缭绕。 高台之后还有织锦薄纱如云而垂,有仙子飞在空中反弹琵琶,有仙子声音清幽,殷殷切切地唱着她们心中的鸣沙。 “鸣沙曲,鸣沙音,说来千千字,拨弦万种愁?不尽悲来。他乡客,往来身,若今朝醉此处,莫寻前世因,莫念今生果。夜半壁上冷月,得见吾主回眸,方知长路迢迢,不如醉眠日落,一枕黄沙……” 好吧,娱乐设施也已就位。 虽然听不懂意思,但架不住人家专业的乐修唱得好听啊! 师衔羽一时有些挪不动脚,在她的印象里,上一次看到这种腾云驾雾的舞台场景,还是西游记里,嫦娥姐姐在蟠桃宴上跳舞。 妙啊,她果然是穿了个真的修仙界! 师衔羽看得痴了,直到徐观棋抬手,在她眼前“啪嗒”一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师衔羽当即瞪眼∶“干啥,你搁这儿cos灭霸呢?” 灭霸?什么东西?徐观棋听不懂∶“什么?” 师衔羽∶“没什么。” 徐观棋提醒道∶“鸣沙修士擅长以音律舞姿蛊惑人心,师妹当心。” “略懂略懂。”师衔羽摆摆手,不甚在意,刚想说自己对音修的套路也是略懂一二(在藏书 楼里有幸翻过一本从入门到入土的秘籍)时,脑子忽然转过来了,一拍手心,恍然大悟∶“啊,方才师兄你是在担心我啊!” 徐观棋∶“……”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49节 他在识海吐槽∶“前辈,你这师妹的反应速度很可以。” 晏云山∶“你自己小瞧她,管她反应什么事?” 徐观棋∶“……”不知为何,突然想骂人。 一行人寻了空位落座,自有跑堂前来前来招呼,询问他们是住店还是打尖儿。 李恒这个师兄没有白当,当即主动问及客房,在问过客房价格之后,他捏着兜里屈指可数的窝囊灵石,果断死了让大家一人住一间上房的豪门公子梦,转而只要了两个普通客房。 嗯,他跟徐观棋一间,三个师妹住一间。 反正大家都是修士,基本不用睡觉,挤一挤又怎么了? 跑堂的苏蛮见状,倒也没因为他住不起上房而甩脸子,而是拿着玉简登记信息,以御物之术传去柜台之后,就拿出菜牌子给他们点菜。 大约是因为这地方遍地黄沙,以至于种植和畜牧业都很难发达起来的缘故,所以菜色少得可怜。 也索性大家都是辟谷修士,口腹之欲并非必须满足之事,所以只是随意点了几个招牌。 菜上得快,临到走了,苏蛮还额外友情提示了一下∶“诸位仙长,金风窟外近日有妖兽出没,入夜之后,切记不可出城。” 苏音奇道∶“妖兽?既是妖兽,鸣沙窟弟子不管吗?” 一般来说,妖兽的活动范围普遍都是无人区。 毕竟它们虽然智力不太行,但却有个“不要靠近修士,会变得不幸”的生存本能。 而凡人所居之地大多灵气贫瘠,根本不利于妖兽的修炼,只有环境恶劣但灵气充盈之地才适合它们。 金风窟虽然不利于凡人生存,但却绝对称不上“无人区”,城外居然还有妖兽,此事有些荒诞。 毕竟金风窟本身就是满城修士,鸣沙窟也是大宗门,但凡出现妖兽,随时都能宰了,为何还会放任不管? 不止苏音疑惑,余下众人皆是好奇。 苏蛮却是一脸愁容,道:“若是无名之妖,杀了便杀了,但在城外徘徊的妖兽却是鸣沙神女的坐骑,亦是整个金沙原的守护神兽,数千年来,福泽此间,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又怎敢轻易下去狠手?只得将之忍痛驱逐出城……不过诸位不必担忧,妖兽只在夜晚出行,撞击结界,不会无故伤人,诸位仔细些,避开便可。” “原来如此……” 苏蛮又道∶“城中亦有张贴告示,若是有仙长能在不重伤的情况下安抚其情绪,神女定有重谢。” 师衔羽耳根子软,根本听不得“定有重谢”之类的话,忙问:“不知这坐骑是何妖兽?” 盛京仙门里少有听说有哪位领导有专属坐骑的,她便以为,坐骑应当只是寻常之物。 以他们这一行人的战斗力,拿下应该不难。 苏蛮道∶“曾是执掌此间福泽之兽的九色鹿王,如今失了灵智,已沦为灾祸之身。” 师衔羽惊呆:“……九色鹿?” 苏蛮点头。 师衔羽变脸如翻书,果断抱拳∶“是在下失礼了。” 敢小瞧九色鹿,她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荀心见她神色变化尤快,不由侧目∶“师妹,你对九色鹿有头绪?” 师衔羽忽地有些感叹∶“也不算头绪吧,只是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 李恒精准捕捉关键词并试图增长见闻∶“……动画片?那是何物?” 师衔羽∶“……”额,这咋解释?会动的画? 她组织语言∶“……就是一种讲故事的形式。里面有一段关于九色鹿的传说,具体内容我记不太清了,大致意思是说,是有个人在深山里打猎还是干嘛,落水濒死之际,被林中神兽,也就是九色鹿所救,神兽叮嘱他不能将其行踪透露,但这个人为图钱财,转头便将此事上奏国王,谁知国王的夫人亦是贪心之辈,听完之后,竟想要以九色鹿皮来做衣服,于是国王就让这人领着军队重返林中,捕杀九色鹿……”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独李恒怒而锤桌:“真是好一出恩将仇报的戏码!此人之后是何结局?” 师衔羽想了会儿,“好像是九色鹿化去国王军队的箭矢之举令他过于惊恐,不小心失足落水,淹死了?” 如此结果,荀心也不由惊呆∶“就这么简单?” 师衔羽哭笑不得,道∶“没办法啊,总干亏心事的凡人是很脆皮的,随便吓一下就自爆了。” 再者,这只是个寓言故事,要给小孩子看的,九色鹿惩罚坏人的手段要是太残暴,可是会被举报的。 荀心和李恒自是不懂那些。 在他们看来,若是自己遇到这等恩将仇报之辈,必然不会叫他有好果子吃。 徐观棋却道∶“或许仁慈,也是神兽的本性。” 师衔羽不置可否∶“或许吧。” 不过类似的传闻,她却没在四境天这个世界里听到多少。 四境天的神兽,她知道的不多,沧澜国里流传的也都是些上古传闻了,祖帝那个时代的……那都不叫神兽,毕竟人家都是能化人形,以“尊”而称。 而现如今这世道,要是哪里有神兽降世,修士们闻着味儿就去了,要么将其降为坐骑,要么就炼化成丹药法宝……惨得嘞。 而与此同时,徐观棋识海中,那安静的元神碎片忽地“咦”了一声。 徐观棋注意到了,忙问:“前辈,你可是知晓此事?” 晏云山道∶“我与鸣沙窟的烛沙神女倒是有些交情,她的坐骑……鹿王鸣生与神女应是同源而生,彼此共存,二者皆有本源护体,怎会沦为妖兽?” 他没说的是,鹿王沦为妖兽,那同源而生的神女处境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问问这跑堂。”徐观棋在识海中回答着,嘴上也问起了苏蛮:“鹿王庇佑此间数千年,小道友可知它如今为何会沦为妖兽?” “此事啊,那便说来话长了……”苏蛮提及此事,也是难掩哀痛,而后望向师衔羽,苦笑着道:“但与这位仙子所说的故事一般,这也是一段恩将仇报的往事。” 师衔羽来了兴致,从储物袋里掏出瓜子花生∶“哦?展开说说。” 徐观棋环顾客栈,眼下并无多少客人需要招待,他便取出一枚灵石递给苏蛮,道∶“我等此行本欲拜访鸣沙窟,倒是不知还有这等秘闻,不妨道友说与我等听听,我等也好决定之后安排。” 苏蛮看了看灵石,又抬眼去看了看柜台后头拨算盘的掌柜。 后者头没抬,只点了点。 苏蛮这才接过灵石,在一行人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说道∶“此事,倒是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了。” 第48章 金沙旧事一百多年前,金沙原上下…… 一百多年前,金沙原上下了场黑雨,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要说起来,整个金沙原都是黄沙之都。 自从沙漠彻底形成之后,至此已经过去好几千年了……往来此间的修士都知道,此间天地受上古神魔之战的影响,导致水系灵力约等于无,也从未下过雨。 原上所有用水,皆是修士催动灵力或是借助法器进行五行转换而成,但法器启动需要的灵力大,而沙原上修士遍地都是金火土灵根,转换成水系灵力再凝结成水,所需要的消耗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以至于水之一物,成了金沙原上比灵石还要宝贵的东西。 雨水这种天象,对他们而言,就像是神迹。 而那场短暂的黑雨,却令黄沙开出了早已断绝数千年的水系圣花——圣罗帐花。 此花虽然算不上特别高阶的灵草,但只要经过金沙原丹师的独门手法炼制,就可越过土生金,金生水这一过程,直接将土系灵力化作生水,为修为不高的修士或是凡人所用,是金沙原上极其珍贵的奇珍。 以往的圣罗帐花基本都是由修士以灵力种植,再以重金售于低阶修士或是凡人,这场黑雨极大程度的缓解了不少人的灵石压力。 是以,这场黑雨也被当地的修士们认定为数千年一遇的吉兆。 可随着这场黑雨而来的,除了圣罗帐花之外,还有一对被追杀的修 士夫妻。 这夫妻本就不是金沙原的人,还修得一身邪功,以至于一到金沙原,便被鸣沙神女所设的结界阻拦在外。 金沙原修士受神女与鹿王的庇佑,数千年来都谨遵一条神令∶不得与邪修有任何层面上的往来。 是以邪修夫妻逃亡而来时,所有察觉到异常的修士都没有动过张开结界放他们进来的念头。 眼见着前路就在眼前却因结界而再难进寸步,夫妻二人最终被追杀他们的散修杀死,饮恨而终。 而令人惊奇的是那女修腹中已有胎儿,在女修死去的时候,胎儿也应散去魂魄才是,可他却因为吸收了那一场黑雨的惠泽,竟是挣扎着从母体腹中爬了出来。 浑身血淋淋的,哭喊着好似要撕裂金风窟的夜空,却因是邪修之子,而始终无人关注。 好在哭声引起了乘着鹿王,随鸣沙窟护法一同巡游金沙原的神女注视。 神女一眼便看出他是邪修之后。 他的灵魂充斥着杀戮与阴暗,若是就此死去,或许会免去一场劫难。 偏偏那场被视为吉兆的一场雨却续了他一条命。 彼时,与之同行的护法八部之首江别弦见状,忽地莫名感慨了一句∶“……可见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生之德。 只此四个字,便叫原本无意的神女动了恻隐之心。 金沙原隔绝邪修到来,是祈光祖帝与他们的约定。 神女与鹿王万年不曾违背过这份约定。 但……这个孩子,烛沙在那一霎那间,心神恍惚,竟以为他是被金沙原选中的幸运子。 鹿王鸣生与烛沙心意相通,察觉到她有心相救,便轻抬足尖,以本源之力封印了这孩子的杀戮根源,唤醒了他的至善之魂。 后来,这个婴孩被送完金风窟,由当地修士收养,就近的罗轻楼客栈供他住处,百家友邻赠他吃穿,又因他到来时盛放的圣罗帐花,为他取名罗帐。 七岁后,罗轻楼的修士发现了他的修行天资,于是将他送去鸣沙窟修炼。 十岁时,罗帐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梦道天资,仅仅数月功夫,便习得鸣沙绝学《鸣沙歌歌》。 此事轰动一时,也惊动了本在闭关的神女。 之后烛沙结束闭关,还特意去看了他,而后便一眼相中他的天资,之后,更是在护法的建议下,将之收为亲传弟子,继而倾力栽培,授其封印之术。 此后随着修为见长,鸣沙歌歌也被罗帐练得出神入化,甚至能将梦境外放,引修士沉眠,将自身梦境化作真实,助修士修炼。 这已是梦道之术最接近完整的境界了。 事情至此,罗帐本该按部就班,只等来日主持鸣沙窟,代师行走金沙原,传承鸣沙之志,永绝邪修入境。 如果一切都这样顺顺利利就好了。 百年光阴转瞬即逝,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罗帐的本质就是邪修。 他的杀戮根源只是被封印,而不是被彻底根除。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0节 而梦道之术,就是让人入梦。 而梦境,会呈现出人的本性根源。 境界越高,修炼者在梦中就会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而罗帐就是在一次次的梦道术修炼中,逐渐发现自己就是金沙原一直以来都极为排斥的邪修。 于是此后,事态就开始变得难以预料了起来,他,被封印的杀戮根源在梦道术中,逐渐清醒了过来……鸣沙窟的浩劫,也因此,悄然而至。 但在这之前,还得再说说处于变故中心的神女和鹿王。 说起他们,就不得不将时光再往前推万年。 这片土地的往来岁月从不留情,沧海桑田也不过万年而已。 但世人不知,如今被他们奉为神女与鹿王的烛沙鸣生,其实早在万年之前便已存在。 他们本是金沙原圣地中心被风雷所摧,被日月所养的天然石峰。 在四境天灵力最为浓郁之时,二者受大地灵力滋养而诞生出各自的神魂,经历数千年的日精月华洗涤方才破石而出,落地时一分为二。 但即便如此,二者也没有化出灵长之形。 比起万物初生便有父母相伴左右,烛沙与鸣生作为“石头”中诞生的精怪,他们甚至没有办法拥有自己的肉身。 他们在彼时灵气充裕,妖怪横行的四境天中,弱得不堪一击。 同类精怪往往朝生夕死,而他们还能彼此依靠,跌跌撞撞地在这人间摸索着过活。 而那已是比万年还要久远之前的事了。 彼时祖帝尚未登天,四境天尚未划分四境,金沙原也还不叫金沙原,亦无黄沙过境,而是满目苍翠,生机盎然的一片仙境。 古国,仙宗,城池,部落……人妖魔,在这片土地上各自抢夺资源,争夺地盘,各色斗争从无休止。 而彼时的神女与鹿王不过只是刚刚萌生灵智的幼小生灵,并无强力修为。 他们相依为命,只在林中徘徊,凭着本能,朝饮露水以洗髓,暮食月华而求长生。 那时的这片土地上,还生存着凡人的氏族部落,但随着时间洪流,部落辗转成了城池国度又几经王朝更迭……再后来,四境天因上界的神魔之战而受波及,导致灵脉枯竭,此地又逢天崩而降天火,地裂又生岩浆……至此,这片曾经的桑田沃土终成被炙烤成了焦土,凡人繁衍生息的国度也被彻底掩盖,沉入地底。 只有烛沙与鸣生还留在这片土地。 再后来,便是祖帝为众生走访四海,寻觅生机,而后登天剑劈昆仑,使得灵气自上界倾洒,才令四境天重获生机。 但此举虽壮,却也为四境天招来了滔天大祸—— 上界诸神,自诩高高在上,却被无名下界的生灵一剑劈了神都白玉京,如此挑衅,诸神自然震怒,于是诸神抬手,不过一念之间,便彻底断绝了四境天与上界相连的无形通道,也彻底抹去了四境天修士们飞升的机会。 如此还不够,诸神甚至还将引动神魔之战的罪魁祸首——玉璋天魔的残骸封印在了四境天。 至此,境内修士无法抵抗的死气,滚滚而来。 世间任何净化之术,都对其无用。 最后,仍旧是祈光祖帝。 他以身殉道来封印天魔残骸,他陨落之地也就成了如今的西神墓。 而在祖帝陨落之前,曾对烛沙与鸣生有过点化。 他点化烛沙化形以及封印结界之法,赐予鸣生生之本源的力量,又教会他们修行之道,叫他们此后便以黄沙为根,驻于此间,镇守万世太平。 除此之外,他们最终的使命便是规避一切邪修进入金沙原的可能,直至焦土再化桑田。 此后二者相依修行数千年,才脱去石胎而化神入世,以修士及坐骑的身份在金沙原砥砺修行,此后又在沙原徘徊良久,才受万众修士之邀,入主鸣沙窟,而后倾其所有神力设下了覆盖着整个金沙原的防护大阵,以此杜绝邪魔之修进入金沙原的可能。 此后神女与鹿王也未只在鸣沙窟坐镇,依旧常年巡游金沙原,为凡人祈福,赐修行灵根,为修士寻找修炼资源,清除着一切可能化为邪修的种子。 同时寻找着倒转沙海为黄土的契机。 一人一鹿,一如既往,数千年来,初心未改。 烛沙虽不是天上真神,却是金沙原所有人心目中的神女,鹿王同样如是。 神女与鹿王的神像坐落在金沙原上的每一个部族村落,每一个宗门城池。 他们诞生于石中,注定不会有凡人无法割舍的七情六欲,尤其是男女之情。 而罗帐,她的弟子,却在与她朝夕相处之下,对这位神女,对他的师尊,有了不该有的情感。 他大约是这 世间,除了鹿王鸣生之外,唯一能靠近神女的人了。 可他也心知肚明,这份感情注定卑微。 金沙原修士以神女为信仰,神女则以金沙原民众意愿为主。 罗帐的私心不能见光,否则就会被视为金沙原之耻,被修士民众联名驱逐,到那时,他可能连见她一面都是奢侈。 而神女眼中,永远都不会有只属于他一人的倒影。 终归是朝夕相处过,罗帐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他的师尊,看似时常垂眸凝视着这片土地上的众生,但实际上,她也是这片土地上最无情的人。 她的视线总是越过这片土地,望着别的地方。 罗帐不是没想过,如果自己能就此压制这份情,永远只做神女的弟子,也未尝不可。 百年光阴,他过得已是极为快活。 他已将封印之法掌握于心。 她的金沙原,他可以替她守。 他让自己将这份不应该的情感压在内心深处,可他所修的梦道之术,却在他修炼至大成时,唤醒了他被封印的杀戮根源。 同样唤醒的,还有他生而为魔的记忆。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金沙原之下的某一件埋葬之物。 因为魔身无法靠近金沙原,故而才借邪修之身而降生于此。 他应是生而知之的存在。 但他出生时,母体邪气消耗太重,以至于刚出生的他才会过于虚弱。 而当时被鸣生一同封印的,除了他的杀戮根源外,还有他身为邪魔的天性。 而这一百多年随人族成长修行,竟让他也有了几分可笑的情感。 记忆恢复的他一边唾弃着这份情感,一边疯狂渴望着烛沙对他的关注。 哪怕只是一个偶然扫过的目光,都能让他快活至极,而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压制住自己那迫切想要毁了金沙原的内心。 可烛沙的目光永远纯粹,纯粹到令他无比憎恨。 她一如既往地看着辽阔无际的金沙原,她的神力无处不在,独独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而他,只能小心翼翼收敛着自己那逐渐猖狂的恶劣心思,日复一日,佯装如常。 但邪修天性难忍,在太多次得不到烛沙的注视之后,他终究是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恨她心在金沙原,恨她眼中无他。 他恨整个金沙原,恨这里的每一个人。 如果金沙原上的所有人全都消失就好了……不然的话,我该多可怜啊。 罗帐有时会冒出这样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 可那又如何呢? 他心中的杀戮已是难以压制。 反而越是抑制,越是放肆,一时爱恨交织,转而原形毕露,直至天性占据理性上峰。 可在最后关头,他却没有直接入魔,以无上魔功毁灭这黄沙天地,而是放任自流,任由梦道之术在鸣沙窟无限扩张,使所有鸣沙修士都入了他的梦。 他想,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在他那场梦里,他不再是小小的鸣沙修士,神女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女,而是他只属于他的附属。 他不必将她称作师傅,亦不必同其他人一样,永远不敢正视她的眉眼。 在梦里,他们阴阳易位,高高在上的人成了他,而她,需要对他俯首低眉。 但,冲破封印后的他回归邪修,对仙门绝学的梦道之术自然也失去了应有的掌控。 他施展的梦道之术,被他自身杀戮根源所排斥。 他的“美梦”并没有走到尽头,而是半途就被并未入梦的烛沙轻易打破。 一瞬间,所有入梦之人皆清醒。 被罗帐以梦道之术更改的认知重回正轨,真相齐入脑海,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俱是不可置信。 而随着所有人一同从梦道之术中清醒过来的,还有被他在梦中虚构的“神女”梦烛沙,在这一瞬也成为了真实存在。 一时间,所有人都大为惊骇,也包括罗帐。 他的梦道术已经到了如此境界,可见恐怖之处! 而梦烛沙受罗帐心念影响,对他有着无穷无尽的依恋与爱。 哪怕在梦里受尽了他对烛沙持有的报复,也依然不改。 但梦醒之后,她顶着烛沙的模样,茫然无措地站在鸣沙窟,站在罗帐身后,如同一个初临人世的婴孩。 可她似乎又知道自己的存在不为鸣沙窟所容,亦不被金沙原所容。 所以她本能地寻求罗帐庇佑,紧紧地扣着他的胳膊。 此情此景,是何等小鸟依人? 那是罗帐梦中有过无数次的美好场景。 可罗帐却深知她是虚假。 真正的烛沙永远不会那样看他,永远也不可能对他有亲密之举。 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他拂袖甩开梦烛沙,只抬眼看着真正的烛沙。 可是,好奇怪。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1节 她明明近在眼前。 不过是一场梦的时间,居然就成了他再也无法靠近的存在。 真的…… 好奇怪啊。 罗帐茫然之余,却又无比清醒的知道,就算自己再把杀戮根源封印或者彻底根除,也回不去了。 梦醒那一刻,他就再也不是烛沙的弟子。 他内心深处独属于邪魔的杀意仍然在翻涌,可从始至终,此前种种,此后种种,都只是他一人的恨海情天。 她,不会在意。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爱上这样一个顽石呢? 他应该把她毁掉。 拨正他走错的一步。 罗帐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分解成了两个人,一个想杀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一个又不想做任何让她痛苦的事。 纠结来去,最后他竟痴痴地笑着,后退了两步。 就在此时,从梦道术中挣脱的护法八部及时赶到,各自亮出法宝,隔绝了烛沙与他之间的距离。 江别弦看着罗帐身侧那张与神女一模一样,却满脸娇羞茫然的脸,便是震怒不已∶“罗帐,鸣沙窟养你百余年,没成想你竟大逆不道做出此等渎神之事!” “渎神?” 罗帐自嘲着重复江别弦的话,却并不回答,而是将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坐在鸣生背上的烛沙身上。 “烛沙。”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说∶“师徒一场,你会放我走吗?” 他还在奢望着。 如果她愿意放他走,那他便就此离去,再不回头。 可烛沙只是垂眸,眼中并无悲喜之色,而后抬起手中莲花,法力自其中扩散而出。 开口时,语气无悲无喜∶“鸣沙承祖帝之志,将誓死守卫金沙原,收你为徒已是过错,我不会将错就错” 烛沙说完,鸣生便带着她往前而去。 这一次,她总算看清了自己这个徒弟的样貌。 也不过是百来岁的人啊。 在她眼里,也只是个尚未长成大人的孩子。 百年修行,他年幼时跟在自己身后喊师傅的模样,年轻时外出总会带些礼物赠她问她是否欢心的模样,他近来心不在焉,时而狰狞,时而茫然的模样,忽然在眼前一一闪过……烛沙方觉时光如水,不知不觉间,弟子还尚未长成她心目中的传人模样,就已成了魔。 百年之前,她怎么就忘记了祖帝的遗训,在明知他是邪修的前提下,竟还将他留在金风窟? 她却不知,自己清醒万年,不过一次糊涂,却如此致命。 清醒如她,当时因何糊涂? 谁也说不清。 罗帐看着她古井无波的面容,一时说不出是可悲还是可笑,可仍旧抱怀一丝希望,语气有了悔意,有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低声下气∶“即便是你言传身教百余年的……我?” 他还奢望着自己于她而言,能有一些不同。 可烛沙只是淡淡地肯定着他的惶恐∶“即便是你。” 许是她的言辞过于决绝,罗帐忽而仰天大笑。 在烛沙的法力波及到身前时,他不再压制邪魔之气,放任自己彻底入魔,通身修为大涨。 不过一个照面,便震退了护法八部,以手成爪,直取烛沙。 他狞笑着呢喃∶“你既无爱,不知 可否生恨。” 他要掐着烛沙的脖子,就欲将其带走。 却被鹿王鸣生以神力禁锢,鸣生的结界隔绝了他伸向烛沙的魔爪,而它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不曾看他一眼。 可那一瞬间,罗帐却有滔天怒意袭上心头,又或是需要一个转移注意力的目标。 而恰好,他在此世,最为嫉妒的便是与烛沙相知相惜,不需要言语也能互通心意的鹿王鸣生! 所幸在与烛沙的百年相伴间,他也觉察出了几分鹿王的弱点……它的本源之力藏于心脏,它的力量来源于麟角。 于是罗帐不再保留实力,甚至不惜以燃烧寿命以及修为的代价,以手化利爪,硬生生撇断了鸣生的一只麟角,又趁着烛沙同样受创神力倾泄,心神失守之时,剜去了它的心脏,更是当场祭出自己的一半灵魂,将其炼化成了鹿王灯。 他的封印之术确实炉火纯青。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修士可以靠近他。 那天之后,罗帐被宣告叛逃鸣沙窟,鹿王失去神智,伤人无数,不得不被放逐出城。 而神女……神女与鹿王同生,鹿王失去本源之力后,神女同样受到难以预料的重创,此后日夜煎熬,修为步步倒退…… 此事从发生至今,也不过三月余。 可这短短时日,已令鸣沙窟内外都濒临崩溃。 苏蛮说至此处,恨得是咬牙切齿∶“唉……可恨那罗帐夺走鹿王心之后便叛逃失踪,否则,鸣沙修士定要齐心协力夺回鹿王灯。” 外人或许不知,但对于金沙原的人而言,鸣沙神女就是金沙原的形象化身。 他们多少人自出生就听着鸣沙神女的传说长大? 又有多少人是受了神女的庇佑,才能获得灵根,从而在这黄沙之中生存下去? 若是鸣沙窟就此散去,那以后金沙原恐怕再不会有本土修士了。 师衔羽忍不住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能唤醒鹿王的神智吗?” 苏蛮摇头∶“我听鸣沙窟的修士前辈说过,一切本源皆源自于心,众生皆是如此。心若不在归处,人也好兽也罢,都不过是没了神智的行尸走肉。鹿王的灵智想要归位,就只能是鹿王灯。” “其实也不尽然。”徐观棋识海中,晏云山的元神碎片道∶“鹿王与神女同源而生,万年相依,在金沙原一带名声远扬,这些年来建立了不少他们的神像,如果信众诚心,其实可以延缓鹿王魔化。” 徐观棋不由惊讶:“前辈此话当真?” 第49章 死老登晏云山道:“这世上,能称…… 晏云山道:“这世上,能称之为“神”的,无一不是靠着本源之力在福泽世人,从而被世人冠以神之名。承担“神”之一字的前提就是承得起众生之愿,而鹿王的“本源之力”在最初或许是旁人赠予,但经历过这么多岁月,早已演化为世人的信仰反哺而来。若是信众足够虔诚,本源再生也未尝不可……怕只怕鹿王撑不到那个时候。” 徐观棋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晏云山突然问他∶“此事牵扯极大,你打算袖手旁观还是掺和一脚?” 金沙原因为神女结界的缘故,一直没有邪修魔修进入。 而罗帐却在金沙原中隐去了行踪,说来也值得考量。 徐观棋不答反问:“前辈认为呢?” “如果我是你的话,会试上一试。”晏云山笑道∶“神女的善缘也不是那么好结的,你要是掺和上且帮上了忙,可以趁机向她讨要一片本命莲花,此物专治邪魔,于你如今,堪称大用。” 万万没想到,前辈最后竟是为自己考虑。 徐观棋心绪复杂,他按捺住情绪,又问∶“如果前辈只是前辈自己呢?” 说完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复杂难懂,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人是前辈的话,您会怎么做?” 晏云山啊了一声,语气拖长得有些长,才道∶“我所行之事吧,从来只凭本心。但也知道烛沙鸣生行于此间天地万年之久,哪怕只是一颗细小的沙砾,也与他们有着莫大的因缘,即使不是真神,但作为维系此方天地法则的存在,也不应毁于小人之手。” 嗯,这句话再翻译一下就是∶无需多言,白首剑启动! 徐观棋若有所思。 目光落在师衔羽身上,他突然又问:“前辈以为,师妹会如何抉择?” 晏云山:? 我师妹关你何事? 他轻呵一声:“小子,你这就有点多嘴了。” 徐观棋:“……” 一旁苏音则问∶“看来鸣沙窟短时间内不会安宁下来了,如此,咱们还要去鸣沙窟吗?” 说到这儿时,她看向众人,继续道∶“想来鸣沙窟的修士中,定然有不少境界比我们高的人,他们都没有办法,我们在这时候前去叨扰,恐怕也讨不到好处,倒不如尽早出发,前往下一个宗门登记,以免留在这里反被祸事殃及。” 她主张不管闲事,徐观棋倒也认可。 荀心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关乎宗门存亡之事,必然牵扯出许多秘辛。 对宗门而言,内部矛盾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鸣沙窟或许会因此闭窟也说不定。 再者,他们这个队伍组成本来就有点散,苏音就是最大的隐患,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半途结交的徐观棋。 同行途中,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身边之人捅刀,在此期间,还插手其他事宜反而不利。 想到此,她也有些同意苏音的看法,便也看向师衔羽∶“师妹,你觉得呢?” 师衔羽没想那么多,不管打不打得过都要先跑是她的咸鱼信条。 但她又有些纠结。 一来,九色鹿这个动画片吧,是她很小的时候看的。 论时间,对她而言那也是七八十年前的陈年老窖……到现在她都还记得故事的大致走向,说明这个故事对她而言,或多或少也起到过一定人性上的教育意义。 而她无论何时想起这个故事,自己的立场都始终站在九色鹿的这一方,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没有辜负看这个片子时的初心? 她心中多多少少对主人公的形象与象征的意义有些心驰神往。 而现在,那与她记忆中或许有些许相似的神兽鹿王,正在遭遇不测。 而她在这里,听到了这件事,却什么也不管的话,以后,在其他地方听到“九色鹿王已陨”这样的话,她是否会唏嘘一阵?再从而逐渐忘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已经开始模糊的九色鹿身影呢?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2节 会不会因此再遗忘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呢? 或者再逐渐遗忘掉自己来时的地方? 她说不准。 仙道这玩意儿的因果玄乎得很。 她虽无意沾染仙途大道,像所有修士一样被仙道逼着往前走,但……她在这个世界里,很少能找到和自己从前所在世界相关的存在。 鹿王鸣生,她虽还未亲眼见过,但她不想就此一走了之。 哪怕以她的力量,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留下来会有什么作用,掺和这种事没准儿还得不偿失,但……但她还是想知道这件事有没有结果。 所以几经犹豫,师衔羽还是开口,看向荀心,认真地说∶“师姐,我觉得……如果就这样走了的话,会有点可惜。” 在她所知的故事里,九色鹿应归于森林。 如传说一般美好圣洁,而非入魔作祟的妖兽。 她看过的动画片,可以只是一个虚构故事。 但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这金沙原的鹿王鸣生,也是真实存在的。 她继续对荀心和李恒说道∶“反正鸣沙窟就近在眼前,我们等初一去看看,再做决定,如何?” 她如此一再反复强调,也是有些担忧被师兄师姐否定。 但其实多虑了。 荀心听了她的话,并未多想,只是可有可无地点头∶“也好。” 李恒也道∶“反正我们时间多,不差这几天。” 他嘛,又无所谓在哪里。 他们的目的地是归川京青丘国,只要能在帝君嫁女宴之前赶到,中途去哪儿都无所谓。 而且近来一直都是徐观棋在主持御风阵法,再怎样也该让人家休息休息是吧,总不能想着人家修为高就使劲儿压榨吧……虽然这一路他们没少压榨。 更何况,将军也跟他说了,沿途所经历的一切,皆是修行。 即是修行,必然要有所收获才叫修行。 一路光顾着赶路和做悬赏搞资源也怪腻味的。 李恒的立场无比坚定,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能把自己攻略得心服口服。 师衔羽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她的提议,顿时高兴起来,一手拉一人,对他们真切说道∶“谢谢师姐,谢谢师兄!” “oi!这就见外了哈!”师妹这人虽然偶尔有些离谱,但却难得有如此情绪外放的时候,倒叫李恒被她这动静激得往后一跳,口不择言道∶“喂,咱们自家兄弟,啊不,自家姐妹,啊不,也不对……嘶,反正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好像也不对,算了,咱们将军府的师兄妹,不论做什么都是要同心协力的,休得再说这见外的话!” “……”师衔羽感动之余也是哭笑不得∶“师兄,你别光顾着修炼,也该恶补一下文化课了。” 荀心侧目,忍俊不禁,也是跟着点头∶“师妹所言极是,极是啊!回头一定要建议将军在府里开个什么,文化课。” 李恒∶“……”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在骂我蠢。 李恒哼了一声,决定自己大男子要有大量,不和小女子计较。 徐观棋见三人商议结果一致,便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休整几天,之后就去鸣沙窟看看吧。” 苏音见状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鸣沙窟有神女布下的核心结界,其中蕴含的净化之力,恐怕会阻止她的靠近…… 因还要在城中待几天,第二天一大早,荀心便决定在周边看看,看能不能具体地了解一下鸣沙窟的情况。 李恒对鹿王之事也是充满好奇,便也跟着她一道。 师衔羽倒也想去看看周边之景,但她并没有出门。 倒也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她去哪儿苏音都找借口跟着,逛街买个烤串儿都要跟着,这让她有点无语。 可以肯定了,这丫的目标就是自己。 只是不知道具体想干嘛。 师衔羽又不好揪着她衣领子直接问,干脆就不管了。 她不理苏音,苏音却不安静,看她愣着就问∶“师妹,在想什么呢?” 师衔羽什么也没想。 彼时她就坐在云上沙洲大厅的空位上,磕着本地特产根生米,喝着本地美酒琼浆玉露,托腮看着台上仙女仙男唱歌跳舞,是大写的微醺,一整个享受。 尤其修士法术层出不穷,个个自带舞台特效,完全是沉浸式体验。 师衔羽心想,哪怕现在唐太宗在世,都不会有她这么享受。 当然,她也不仅仅是沉浸在“今日无事勾栏听曲”的享受中,识海里,她仍旧劈着元神在修炼。 将军给她的分神术功法给她修歪了,现在她元神被劈成三块儿了。 笑死,什么叫自学有风险,试试需谨慎啊。 不过无妨无妨,她现在功法多,一块儿元神修一部都不碍事。 事半功倍! 不过这会儿她没再练青云出岫了。 自从“徐观棋”那天碰她额头,引起了识海里剑意的动静,她就没练剑了。 徐观棋不是大师兄。 但引起她剑意震颤的必然是。 他不现身,必然有其道理。 但是! 死老登! 跟她玩儿神秘是吧。 不现身是吧……等着! 师衔羽强行说服自己要冷静。 为了转移思绪,她最近劈出来的元神都在修炼枯木逢春和将军给的功法,修腻歪了就抱元守一,全力炼化太玄剑。 太玄剑也是可怜,堂堂天阶神兵哈,沦落到被她一个筑基炼化。 但凡换个境界高的,元婴啊化神啊,炼化起来也是痛痛快快的,偏偏是个筑基,炼化时的动静就跟挠痒痒一样,一天磨一点儿,一天磨一点儿的,刮痧似的。 剑修以强为尊。 剑也同样如此。 如果是被一个筑基修士炼化,太玄剑灵觉得自己还不如择个良辰吉日,自爆了完事儿。 师衔羽尚且无法与太玄剑通心意,自是不知它心中所想。 她只知道自己闲不住,根本闲不住! 第50章 鸣沙歌歌说来,谢青幽那里掏来的…… 说来,谢青幽那里掏来的枯木逢春,倒是有些玄妙。 它乃木系功法,运转之时,炼化出来的灵力既能主生,也能主死。 师衔羽本就对木系灵力略有钻研,但她以往所修的是风轻和瞬,这只是五行术里的低阶功法,只有助于灵植生长和轻微的外伤恢复。 在恢复功效上,还是强行以木系灵力的愈合特性促使伤口复原,只能说简单粗暴且效力有限,谈不上玄妙。 而枯木逢春,却是有着令死物再生的大玄妙。 不过,常规来讲,这种大玄妙,都不是筑基修士能解锁的。 师衔羽碍于境界不能领悟,故而寸步难进,只觉得这功法练得看她好像看不到尽头。 以枯木逢春引入丹田的木系灵力汇入识海之后,就没影儿了。 就跟水滴入大海一样。 虽然这跟她在修炼火系灵力水系灵力修炼时的感觉也差不多,但水火二者在识海汇聚时,尤似像江河入海,奔流不息……起码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但偏偏这以枯木逢春炼化后的木系灵力却跟水滴落进大海一样,一滴一滴,滴答滴答的,完全没着落。 师衔羽被这玩意整得本就有点焦灼,看到苏音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茶,一时心理不平衡,再想到对方那百宝囊的属性……嘶,没准儿能套点儿诀窍? 想到此,师衔羽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口问道∶“师姐,你会你们清风谷的绝学吗?” 苏音闻言一愣:“清风谷的绝学?” 枯木逢春的资源不如请龙回首那般,只要想学就能学得到,师衔羽也不好说自己就有,只能疯狂暗示:“就那什么,我听说清风谷有个起死回生的枯木逢春啊……你会吗?” “起死回生倒也有些过于夸张了……”苏音淡淡笑道∶“但枯木逢春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听说将此法修炼至大成者可令焦土复苏,生机绵延……可不是炼丹植药那么寻常,整个清风谷会的也不过亲传弟子寥寥几人。” 说到这里,她还耸了耸肩,十分遗憾的样子:“这等绝学,我若是会,就不该只是个药理弟子了。” 师衔羽∶“……”倒也是。 苏音对枯木逢春所知不多。 不,应该说除了清风谷的亲传弟子以外的所有人,对其都是知之甚少。 苏音只知道枯木逢春乃是清风谷立足盛京仙门数千年而不倒的根本。 即便是将来三将五老发生争执矛盾产生灭门惨案,哪怕盛京仙门不复存在,清风谷也可倚靠枯木逢春而延续下去。 这一绝学,无数人觊觎。 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 炼丹植药,有相应的灵根便有相应的天赋,假以时日,总能有所成果,但修习功法绝学,更需要的还是资质。 清风谷丹师药师众多,可修炼了枯木逢春的人,也不过三五。 而谢青幽,便是清风谷这一代弟子中,在枯木逢春之上造诣最高的,但他如今却也因这功法困于境界,久未突破。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3节 苏音对清风谷没有什么可图,却也知道,如果她能掌握这门功法,必然会多一条选择。 但,她的存在,与这主生之道的功法就是相悖的。 别说学不了,便是学了……跟自我了结也没区别了。 她没说太多,只问师衔羽∶“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衔羽耸耸肩,说∶“师姐也看得出来啊,我就一废物筑基,多学点技能总是没错的。我寻思着以后回仙 门了就去找谢师兄问问能不能分享一下来着……师姐,你觉得修那玩意儿有窍门吗?” 毕竟比起请龙回首这种肉盾绝学,她一个弱女子,还是更喜欢当奶妈啊! 苏音还不知道谢青幽和荀心做的交易,闻言便是万分不可思议∶“……你觉得谢师兄会这么轻易地把功法给你?” 找一毛不拔的谢青幽分享清风谷绝学?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是没睡着还是没睡醒,青天白日的听到这种梦话。 “当然不会!”师衔羽神色无比坚定,说∶“但人嘛,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翻身了呢?!” 苏音∶“……” 早知你这不靠谱的想法。 嘶,晏云山到底在想什么啊? 怎会在你这种废物身上几番下苦心! 要不是为了那三道剑意…… 苏音被她三言两语激得终于有些烦躁了,淡淡道∶“我不知道,我没修过。” 师衔羽瘪瘪嘴∶“哦。”早知道问你没结果。 苏音不再开口,抬眼看了看前面高台之上的婀娜多姿的鸣沙仙子,她是提不起半点欣赏之意。 世间红颜都不过枯骨黄土,也不知道师衔羽到底在看什么。 按理说她一个姑娘,要看也该看男人,盯着这些女人看,有什么意思。 苏音索性琢磨了一下之后的打算。 最迟师衔羽他们几天后就要去鸣沙窟,在这之前,她还是先“离开”一阵儿比较好。 鸣沙窟的结界,若非万无一失,她不敢贸然尝试。 雨灵儿的伤势应该已经彻底恢复了。 想到此,苏音便起身道∶“索性这几天无事,我也去其他地方看看,可能会稍微晚几天回来,你们到时先去鸣沙窟吧。” 师衔羽∶! 好家伙,你丫的终于要走了! 师衔羽三个元神在识海光速进入敲锣打鼓唢呐鞭炮一条龙模式,嘴上却是恭恭敬敬∶“啊,好,师姐路上小心啊。” 等她前脚刚走,后脚师衔羽就捏着拳头“耶”了一声。 虽然知道是错觉,但……好家伙,总觉得这沙漠里的空气都清爽了不少呢? 赶紧多吸两口! 不久后,徐观棋也下楼了。 他一早就知道李恒和荀心结伴去了鸣沙窟,倒是没想到苏音也不在客栈。 左右也察觉不到她的气息,想必是出去了,就是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他今天也另有安排,不过…… 好歹也是听了这么久的“师兄”,加之有前辈那层关系在,徐观棋倒也是真把师衔羽当做师妹来对待了。 知道苏音不简单,他便不放心师衔羽一人留在客栈,想了想,索性上前问道∶“师妹,我准备出城去找找鹿王鸣生的行踪,你可要同行?” 这就直接找鹿王了? 不愧是大佬,上来就直奔主题,一下就说到师衔羽心坎上去了,她当即一拍巴掌∶“师兄甚是懂我!” 且说荀心和李恒这边。 二人出了金风窟,就直往鸣沙窟靠近。 路上,李恒问∶“就这样把师妹留在云上沙洲不会出问题吧?徐观棋还好,那个苏音我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荀心对此倒不是很担心。 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她对苏音的感观没变,但徐观棋却是个可信任之人,以他的修为,应当能压制苏音。 但到底也是外人,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咱们早去早回吧。” 鸣沙窟所在不远,以二人的修为,御剑全速飞了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 鸣沙窟不似李荀二人以往见过的宗门那般,光是山门就建得辉煌磅礴,尽是大宗之风。 鸣沙窟的山门是一座倚靠黄沙累积而成的山体,在山体之上建造成的巍峨建筑群便是鸣沙窟的大致外貌。 山门分左右两面巍峨墙壁,左边的墙壁以纱帛镶嵌其上,有各色乐器被描绘在了纱帛之上,同样描绘在上的,还有形色各异的仙君仙子,跃然其间,栩栩如生。 而另一边的壁上,则凿了有无数大小不一的洞窟,因被护山大阵隔绝,从外看不到里面内容,倒是增添了一份特有的神秘。 两壁之间,便是鸣沙窟的登山门。 壮丽的十八层楼阁,每层楼阁都悬挂着一枚金铃,随着风而摇晃,时不时发出叮铃之音。 山门前,矗立着是一座神女手执莲花的神像。 神女身形娇小,坐在神鹿一角上,玉手遥指天际,那是日落的方向,而她长眉入鬓,眉心一朵金莲,眼眸低垂……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像是在为黄昏而叹息。 神鹿脚下,落地生花,生机盎然。 乍看之下,石像也好似乎有了生命力。 李恒乍见此景,难免惊叹,道∶“想来,这便是鸣沙神女与鹿王鸣生的神像了,金风窟的修士都说神女与鹿王原本就是一同从石像之中诞生出来的,也不知真假。” 荀心道∶“许多传说多都是基于现实而生,即便不真,也肯定有着必然的关联。” 此地当真神奇。 虽然四境天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神”,但此地却有着别样的感悟。 自从迈进鸣沙窟的护山阵法后,内心都好似被洗了一番。 静下心来,还能听到妙音阵阵从那石像之中传来,仿若远古时的仙乐。 说来昨夜他们都对鸣沙窟及其周边已经略做了解?。 这鸣沙窟弟子的修行大多以音修为主,但宗门绝学却是梦道。 梦道名为《鸣沙歌歌》,是一部以曲邀人入梦,以曲在梦中令人沉沦或是以曲在梦中进行元神相关救治的绝学。 杀人救人,一念之间。 这是一个非常刁钻的功法,也是极为全面的功法。 荀心和李恒等人甚至还围绕梦道讨论了一番,若是他们中了梦道,该如何挣脱。 最后还是徐观棋道∶“梦道之法是鸣沙窟立世根基。修士一旦入梦,便只能使元神在梦中游离,受造梦者的驱使,如若梦中的世界太过遥远,也许就会无法苏醒,而在梦外强行唤醒也会使元神迷失,梦境内若是强力反抗,也会重伤元神……入梦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自身道心。” 这也不是徐观棋所说的,而是他识海中的前辈所说。 鸣沙窟弟子其实不多,也不常游走在金沙原之外的地方,以至于外界对梦道之术知之甚少,但这不代表可以小瞧梦道之法。 一旦被梦道术带入梦中,稍不注意就会道心受损,继而生出心魔,大道崩塌。 他说得认真,荀心等人也听得用心,皆严肃记下。 眼下二人观瞻片刻神像,皆是想起了梦道之法∶嗯,不知道能不能领教一下…… 说来修行,无非就是要多体验。 荀心道∶“先去问问守山弟子,要留心附近的阵法。” 李恒点头,抬步上前而去。 鸣沙窟的守山弟子只有两位,都是男修。 不知是功法还是当地的传统,他们均是上身赤裸,身披彩帛,悬坐于空,好似随时能随风而去。 比较奇特的是他们身上都刻着云纹彩绘,肉眼看去,竟能感受到强烈的灵力波动。 李恒他们靠近山门的一瞬间,守山弟子就有所察觉并睁开了眼。 见来人未着当地服饰,便知不是金沙原的修士,他们脸上便多了几分警戒,其中一人突然身如流云一般,踏着多彩锦缎飘飞而来,落在李恒荀心身前一丈之处,沉声询问∶“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那锦缎,在他停下之后,如流云一般,转瞬又化作臂上披帛,如云如水,缓缓流淌,无风自动。 第51章 盟友此物名为飞天绫。这与…… 此物名为飞天绫。 这与剑修御剑飞行是一样的道理,也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用师衔羽的话来说,飞天绫就是一种在金风窟或者整个金沙原上,都极为常见的交通工具。 是的,交通工具。 金风窟大多修士都是借飞天绫而乘风,意在扶摇而登天,甚至还有专门卖此物的铺子,且品相品阶作用甚至都层出不穷。 李恒目光落在那鸣沙弟子臂间的飞天绫上,不动声色地衡量片刻。 嗯,他觉得还是御剑要来的得快些。 李恒移开目光,收起这无缘无故 的攀比之心,上前主动道∶“这位道友,我师兄妹二人乃是万仙盟中盛京仙门的内门弟子,此番途径逍遥盟是为修行磨砺,因路程遥远,便沿途以悬赏换取修炼资源,此前听闻贵宗可为外盟弟子登记入册,便前来确认,不知贵宗可否行个方便?” 守山弟子沉吟一瞬。 盛京仙门,乃是万仙盟下第一仙门,尤其武莫将军,称得上是鼎鼎有名。 这弟子略一沉吟,便道∶“为外盟弟子登记入册逍遥盟一事鸣沙窟已经暂停三月,二位可西行千里,在长乐窟登记。”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4节 金沙原共有三个大宗门,分别是鸣沙,长乐,以及穷古。 不过李恒都没听过。 他的地理知识及人文知识的储备量仅限于万仙盟沧澜国。 他回头去看荀心。 荀心想了想,对守山弟子道∶“实不相瞒,昨日初到金风窟时,我们对鸣沙神女与鹿王鸣生之事就已有耳闻,鸣沙神女乃是金沙原一带信奉之主,所行之事皆为大仁大义大善大智,我等敬仰不已,此番亦是有心相助,但贵宗宝地,我等不便贸然插手,不过近日我们尚留在金风窟,若是贵宗需要帮助,可随时传唤。” 说罢,她递了一枚传音符过去。 那弟子接过传音符,确定没有其他阵法之后,便对荀心和李恒二人点点头,问∶“可否告知二位道友师从仙门哪派支脉?” 盛京仙门三将五老,对内不算和睦,对外的名声也是褒贬不一。 荀心道:“武莫将军府。” 那弟子闻言,神色若有所思。 荀心没再多言,与他告辞之后,便回头对李恒说道∶“走吧,在附近宗门看看。” 这附近的,就是长乐窟。 或许沿途能打听到更多有关鹿王的消息。 李恒点头,二人御剑飞出许远之后,他才道∶“看来鸣沙窟如今戒备森严,具体的情况没那么好打听啊。” 荀心点头,道∶“事关神女,想来也是怠慢不得。” 金沙原除了三个最大的仙窟宗门之外,还有许多小宗门,亦或是以部族而居的组织,弟子众多,却能统一将鸣沙神女奉为“窟主”,可见其地位与实力皆不一般。 但如此一来,打听消息倒也方便得多。 长乐窟远在千里之外,倒也不急于一时,二人不再全速赶路,李恒也得了空闲问道:“话说师妹说的九色鹿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嗯,好听,他还想听。 “自有她的来处,何须多问。”荀心与人结交,从来不问出处,加之她自己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所以从不好奇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对于九色鹿,既然师妹不愿意说,那她便不去好奇,只道∶“她既然想知道结果,那我们只管帮她便是。” 哪知李恒却是忧心忡忡∶“你说这么久了,师妹的修为还是纹丝不动,这可怎么办哦。” 荀心:? 起猛了,听到李恒嫌弃别人修为了? 荀心汗颜∶“比起师妹,我说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修为吧。这要是出来一年半载,回去还是个万年金丹,那你就可以收拾收拾,自己吐口唾沫把自己淹死吧。” 李恒瞪眼∶“……荀心,按理说对于你这种以下犯上的挑衅,我是要拿出一点脾气来教训教训你的,但我是你师兄,所以,我决定原谅你的胡说八道!” 荀心∶“……”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荀心拜入武莫将军府三十余年,至今也只有一个疑惑未解:英明神武的将军,到底看上李恒哪里了?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全速去往长乐窟,而与此同时,鸣沙窟的一处石室中。 守山弟子派人将荀心所给的传音符送去了主窟大殿,并把荀心和李恒的身份也做了明确告知。 “将军府的弟子?” 大殿之上,人数众多,首当其冲的正是鸣沙窟最重要的护法八部。 自从罗帐叛出鸣沙窟之后,神女便受了重伤,无法再维持鸣沙窟的防护大阵。 也是因此,护法八部不得不齐齐到场,合力催动大阵。 而眼下,位于八部之首的江别弦在听到有将军府弟子前来的话,便忍不住开口∶“若是武莫将军愿意出山,或许还能替我们捉了罗帐那叛贼,可将军百年前便已闭门不出,只是两个普通弟子,恐怕来了也是雪上加霜,罗帐的梦道之术已是巅峰,你我如今都未必能直面他的梦道,又何况外宗弟子。” 同为护法八部的司尤则叹道∶“那还真是可惜。” 说着可惜,她脸上却未见可惜之色,又或者是对鸣沙窟的生死存亡,已经没有了希望。 神女一旦陨落,莫说鸣沙窟了,金沙原上所有仙门恐怕都会大大折损。 而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神女,命不久矣。 这或许就是罗帐的目的。 他对神女爱而不得,便要毁了神女所在意的一切。 想到此处,司尤不由侧目,看向远处壁上那一幅色彩有着大面积脱落的画。 画中有一女子,侧身坐于莲花台上,微阖双目,眉长入鬓,上身着赤色绣金丝短衫,下身是同色裤衫配加蓝绿衬裙。 背后,一朵莲花栩栩如生。 细看之下,她的衣裙首饰……就连背上的纹印都是莲花模样,此刻,她在画中,是一足上盘,一足自然垂于莲花台外,一手抵额,低眉侧身,呈冥想之状。 这便是鸣沙神女,烛沙。 她就像是真正的画中人一般。 她的脸上,从来都没有过多活泛的情绪,无论何时去看,都是那般…… 而此时的烛沙,眉目间除了夹杂着尚未愈合的伤痛带来的憔悴之外,还有无法掩盖的疲惫之色。 在这画中,本还有她的坐骑才对。 奈何鸣生如今本源之力已失,沦为了寻常妖兽,再无法抚平她所受之伤。 江别弦也望向了画中人,神色严肃道∶“据我所知,将军府这一代的弟子,实在是有些平平无奇。烛沙,你不必再为此忧心。”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 忽的,画上有金光掠过,原本浮于画中的烛沙,竟一脚抬起,从画中跨步而出,跃然现世,却脚不沾地。 她身后,七彩的飞天绫,无风自动。 而她垂眸,望向众人,眉目中无悲无喜,只有伤痛与疲惫,缓缓开口,声若古调陈曲,婉转而歌∶“早年,长歧圣君造访鸣沙时,为我们的维护大阵做出了极大的帮助,也因此结下善缘。彼时我便许诺,他日与圣君相关之人若到鸣沙,必将厚待。如今将军弟子前来,我等应当好生款待,已报当年恩情。” 说完,她看向江别弦,问道:“别弦,此事过去不过三百年,你竟已忘记?” 江别弦默然无语。 他自是不可能忘记。 但如今鸣沙窟,早是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他人。 迎着烛沙那毫无波动的眸子,他只能垂头应道∶“我这就去安排。” 他分出一缕元神,出去传话。 烛沙以往外飞去,路过他时,轻声说了句∶“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江别弦不应,只道∶“烛沙,你该知道,你不能再出意外了。” 烛沙平静道∶“鸣生已是道尽途殚的地步,若再不将罗帐寻到夺回鹿王灯,我早晚会随它一同离去……形式刻不容缓,眼下,鸣沙窟需要盟友。” 江别弦眸中神色复杂,似在挣扎着什么,但却没个结果,便只好垂头应道:“是。” “再者,日后,鸣沙窟还需要能主事的人……我知道你觊觎这位置许久,可……”说到这里,烛沙的目光落在了余下护法身上,但众人却齐齐避开了她的视线,,烛沙继续道:“你也看到了,护法八部,七人都不愿选择并支持你,如此,即便是我有心将鸣沙交给你,谁愿服你?一旦我与鸣生陨去,那你应该知道自己会面临着什么。” 江别弦听着她的话,却是哑然失语,嘴唇翕张好一会儿,才自嘲道∶“原来,在你看来,我所做一切,就只是贪图你这窟主的位置。” 他话音落下,身后护法之一的玄 玉便嗤笑一声:“你贪图的是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 江别弦转身,对玄玉怒目而瞪。 玄玉微微一笑,转而对烛沙行了一礼:“玄玉升任护法时曾发血誓,此生只为鸣沙与神女而献生命。日后若要玄玉为江别弦驱使,那便请神女走时将玄玉带上,路上还能有个伴。” “……”江别弦深深地看着玄玉,可因愤怒而不住跳动的眼皮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几乎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意,咬牙切齿道:“我,从无此意!” 烛沙抬眼看他∶“那,难不成,你也与罗帐一样,还贪图我这个人?” 江别弦闻言表情一变,怒斥出声∶“烛沙!休得胡言!” 鸣沙窟护法八部,所有人都发过心魔大誓,穷尽一生,都将以守护鸣沙,守护神女为己任。 江别弦也是如此。 他自升任护法至今,将近四百年,都在践行他的誓言,从未有过旁的心思,可为何,不断有别的声音传出? 江别弦忍不住回头,目光环视着其余护法,眼中情绪未名。 烛沙却只是垂眸,轻声笑道∶“我想,你看得比罗帐清楚,我纵然有心将自己当做真正的人,但,”她捂着心口∶“这里,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跳动的。” “……” 江别弦沉默不语,隔了许久,才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再涉险。” 说到这里,他再度沉默,片刻后又继续道:“当初,是我建议你将罗帐收为弟子,是我之过。” 如果此事了结需要代价,他愿意承担所有过错。 烛沙却摇摇头。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她也好,江别弦也好,也许都是被罗帐算计了。 魔天生诡计多端,虚弱时的求生本能,就是示弱。 他们当初动的恻隐之心,何尝不是魔的天赋神通呢? 她轻叹一声,道:“罢了,我想去看看鸣生。” “……我与你同去。” 江别弦派弟子前去留荀心和李恒入窟暂居,却没想到会在和烛沙出结界的路上就遇到了正往长乐窟而去的二人。 李恒沿途在问∶“荀心,你说这罗帐会藏在哪里呢?” “依我看,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荀心道∶“如果我是罗帐,既然已经选择了背叛师门,还剜了鹿神的心,那必然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定然还会做点赶尽杀绝的事才肯罢休……邪魔的行事风格,就是不留余地。只是不知道鸣沙窟有没有什么常人不知道的秘境了。” 不远处,江别弦看着二人衣着,说∶“他们好像就是将军府的弟子。” 金沙原不是没有外来修士,但大多都是为了地下遗迹或是灵矿而来。 不过这些资源都分布在固定的区域,并不在前往长乐窟的路上。 江别弦传下消息让将军府弟子入窟修整时,就得到了对方已经朝着长乐窟离去的消息,想来,就是这二人。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5节 不过他们修为尚在金丹,所以被他们轻易追上罢了。 烛沙闻言,略一思索之后,便落到二人身前,锦缎飞扬,挡住了李恒与荀心的去路∶“道友说得倒是有些道理,鸣沙窟中秘境繁多,想来罗帐确实藏在其中。” 李恒看向随后落地的江别弦,旋即发现这二人修为他皆看不透。 修为,必然在元婴之上。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经走到荀心身前,虽没有太大的动作,但双手自然垂下时,却摆出了防守的姿态。 他看着眼前二人,目光不畏不惧∶“敢问二位前辈是?” 第52章 企图江别弦看着眼前的人,区区一…… 江别弦看着眼前的人,区区一个金丹修士,也敢与他们面对面,真是可笑至极。 江别弦仍是不认为这样的修为能做些什么,但碍于烛沙的态度,只得说道∶“我乃鸣沙窟护法八部之首,江别弦。” 话音刚落下,荀心与李恒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侧,那位手执莲花,长眉入鬓,眸中情绪尤为淡漠,却夹杂着一丝愁绪与苦痛在其间的烛沙身上。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结论,荀心道∶“想必这位仙子,便是鸣沙神女了。” 烛沙颔首,轻声道:“是我,此前守山弟子多有多罪,还请二位莫怪。” “无妨,本也是我们师兄妹冒昧前来在先。”荀心说着,便重新介绍道∶“我们是武莫将军府弟子,他是将军亲传弟子李恒,我是荀心,此番本是希望能借贵宗之手,暂做登记,入册逍遥盟以便沿途接取悬赏,但听闻贵宗之事后,我们不忍鹿王之伤,所以才有了我们今日冒昧造访,还请神女与护法莫要怪罪。” 烛沙摇摇头,并不在意这等小事,江别弦也道∶“我已经安排人留你们在窟中休息,待到初一便安排为你们登记入册逍遥盟之事,不曾想你们已经先走一步……二位这是要去长乐窟?” 荀心点点头,道:“只是去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更多有关鹿王的消息……” 烛沙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二位便随我同去看看鸣生吧。” 说完,她又多看了一眼李恒。 江别弦说得没错。 将军府如今的弟子,确实有几分“平平无奇”。 当年长歧圣君造访鸣沙窟之时,还未继任将军,但修为却已是化神之境,而如今他的弟子再走他来时的路,却只是金丹。 不知到了紧要关头,可否拜托这名弟子请将军出山…… 一行人说话间,忽听得远处传来妖兽怒吼,烛沙心中似有所感,紧接着神色一变,轻呼了一声“鸣生”,随即身形一闪,人便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残虹还留在原地。 江别弦神色亦是无比严肃,与荀心二人致歉后,也飞快跟上。 荀心看着飞天绫的残影,道:“我们也去看看。” 李恒点头跟上。 数百里之外,一头参天巨兽,正与一剑修战个不停。 巨兽正是鹿王鸣生,而剑修……巧了不是,这剑修居然是徐观棋。 鹿王鸣生的身形巨大,每走一步都带着剧烈的震荡,使得它脚下的黄沙如水波纹一样往外流去。 也许是沦为妖兽之后导致通身神力尽泄,妖魔之气混沌不已,使人无法靠近。 但好在它尚未掌握妖魔之气的运用,眼下对徐观棋的攻击招式,总是单一且重复的。 不是冲撞就是后踢。 可它招式虽然不多,但一举一动之间,自身却能调动大地的力量,形成难以抵抗的震荡压制。 那强烈的震荡扩散出去,便是元婴期的徐观棋也无法硬抗,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他退,倒也是全身而退。 但跟着他出来混的师衔羽就有些造孽了。 师衔羽觉得今天跟他出门真是这辈子做得最垃圾的决定! 那鹿王,往那儿一站,就跟座山似的,走一步,四周的沙子都要簌簌地流动起来。 徐观棋这小子倒好,看到鹿王后,也不跟她提个醒,直接拎着剑就上了。 然后瞬间就被撞了回来,摔在沙山上直接丝滑地一路倒着滑向沙山脚下去。 那模样,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师衔羽根本没时间去担心徐观棋,因为那山一样的鹿王,原地狠狠踢了一下前脚。 这一脚,力量扩散出去,就差直接把师衔羽的表情踢裂了。 原本她是站在沙山上,离得还算远,但鹿王这一脚,直接使沙山成海,沙子像水流一样从高到低,流平了。 师衔羽想跑来着,但随着流沙而 来的,还有强无匹的妖魔之力。 师衔羽……她没跑过流沙的速度,直接被活埋了。 师衔羽:“……”天菩萨,什么叫野辅联动,一死一送啊。 好在在沙子里被越埋越深的师衔羽忽的灵机一转,而后果断运转土系灵力,施展起了土系低阶功法的厚土尔尔,把自己彻底化作泥沙,藏在黄沙之下。 结果黄沙涌动间,把她卷得七零八落,意识特别清醒,也没有受伤的感觉,但…… 救命啊,身体好像不见啦! 师衔羽着急忙慌,心念转动间,又立刻复原,但还是被黄沙埋着喘不上气来,于是她又下意识把自己化成了沙。 毕竟沙子又不用呼吸……但,总觉得一下变人一下变沙好搞笑。 师衔羽给自己这操作整神了,就在沙子里变来变去的,玩儿得不亦乐乎。 师衔羽∶什么叫开局就入土,等于变相少奋斗一辈子啊! 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歪打正着的骚操作,其实正是五行遁术中的土遁之术。 属于高级得不能再高级的法术了。 眼下,她除了能清楚地感受到黄沙的流动之外,她自己的身形,也能借助黄沙来“流动”。 同时,她还隐约发现,这里的每一粒沙,都好像与她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共鸣。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黄沙之中,能心随意动,去到神识范围内的任何地方。 但此时此刻,师衔羽却无心感悟。 她还在为自己在黄沙之下逃命居然比正常逃命要快而连连感叹。 不错不错,技能+1,苟命手段+1! “道友,手下留情!” 在地底下借着黄沙穿梭着的师衔羽,在猛地听得上方传来一声天籁之声般的呼喊时,她先是一愣。 黄沙之下,对外界动静的感知其实并不算强烈。 听觉至少被砍去了一半。 但刚刚听到的声音,却直接传入了她的脑海,与此同时,她整个人也好像是被一种极其空明的灵力清洗了一遍,如同通身尘垢被甘泉洗涤,使得心静神怡。 ……奇怪。 师衔羽不由自主停下了穿行。 在感知到鹿王巨兽没有再继续散发振波之后,她才从沙中探出头来,朝着声音所在看去。 这一看,顿时给她愣在原地。 好家伙,真给她壁画里去了? 还是说壁画里上的仙女显灵了? 她揉揉眼睛,再去看,仙女仍然飘于空中,并非她的幻觉。 悬于半空的仙子,脚下生花,手持青莲,身后七彩飘带翻飞,这,不是仙女是什么? 再者,这仙女正单手竖在胸前,呈结印之势,而她长眉入鬓,眉心点缀着金莲纹印,神色虽然淡漠无波,可低眉俯瞰时,却有些慈悲之相。 她的装扮与神态,正与师衔羽曾经在媒体设备上看到过的飞天壁画大致相似。 所以说…… 这个世界,真的与她曾经的世界,存在着风格相似的碎片? 还是说,自己此刻,是在梦中? 不,不可能。 师衔羽抬手,心念转动,将手化作黄沙,一下子消散出去。 再转动心念时,黄沙复归,又重新凝聚成了她的手。 灵力在体内运转的感觉,是清晰明确的。 这不是梦境。 师衔羽重新抬头,看向远处的神女。 可恨她腹中笔墨空空,惊叹之词只有卧槽。 那个那个,李白那首诗如何说的来着? 丢,太久了,有点想不起。 噢噢噢,想起来了,是∶“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 师衔羽当即大赞妙哉。 天若不生李太白,她此刻就得卧槽连篇。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真的飞天神女……我爱四境天! 师衔羽狼狈不堪地从沙地里爬起来,正要朝神女靠近,眼角余光却看到了正极速飞来的荀心和李恒,她连忙跑过去∶“师姐,师兄!”哎哟我滴家人啊,你们可终于来了! 天知道徐观棋犯了什么病,带着她逛了一整天沙漠,然后直接跑来单挑鹿王。 就他那身板,都不够鹿王塞牙缝的。 话说鹿是草食动物吧?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6节 这入魔了,生理系统应该没被改造吧?吃不吃人来着? 不得不说,师衔羽这会儿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有点混乱。 荀心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师衔羽,疑惑之余,却是先拉着她上下打量∶“师妹,可有受伤?” 师衔羽哐哐摇头,满头黄沙欻欻地掉,她顾不得清理,回头看着徐观棋之前摔了个底儿朝天的方向。 本着哥们儿措不及防出手把她吓了一跳的前提,她决定先告他一状∶“徐师兄说鹿王不对劲,然后就举着剑砍上去了,好家伙,鹿王哥不愧是神兽,力大无穷啊!” 鹿王用出来,能称得上出手的招式不多,却给他们整得节节败退。 徐观棋许是顾及着神兽的身份,不能下重手,所以整个过程中,他一直都处于被动的状态,并未用出全力。 也幸亏师衔羽尚且有自保的能力,不然这波要完。 荀心再三确认她没受伤之后,才放下心来,说道:“下次,再有此类情况,一定要记得跑远一点。” 师衔羽框框点头。 而后目光又落在烛沙身上,问:“那个仙女姐姐是谁?” 荀心回头看去,说道:“那位就是鸣沙神女,烛沙。” 师衔羽眼睛都瞪大了,似乎要重新把人看清一些似的。 李恒不解∶“你这怎么跟个色狼似的?” 师衔羽摆摆手∶“我这是对美的向往,你个剑修你不懂。” 李恒:“……”我们剑修怎么你了? 荀心哭笑不得,也看向烛沙,说道∶“我们途中相遇,神女听到鹿王的声音,才赶过来的。” 师衔羽若有所思,突然小声问∶“我能找她要个签名吗?” 这以后要是穿回老家,挂网上卖都能暴富吧? “那啥玩意儿?”李恒一头雾水,继续道∶“别搞事啊你,人家坐骑都这样了,急着呢。” “好吧。”师衔羽暂时被“美色”冲昏的神智回归∶“对哦!” 而不远处,烛沙一开口,鸣生就停了下来。 它回头。 似乎是想朝烛沙而来,却在抬起一足时,又猛地收回,转过身,隐入黄沙。 它所行之地,步步蹄血,血迹泛着黑色的魔气。 其实众人远远就看到了,鹿王鸣生,被断去了一角。 而今步履蹒跚,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鸣生……”烛沙欲要追去,却被不远处的江别弦突然近身,死死拉住∶“烛沙,不可!” 烛沙心痛欲裂,望着鸣生消失在黄沙中的身影,忽觉心神难守,一阵难言的刺痛席卷而来,她再难站稳,直直朝下坠去,幸好江别弦及时将她扶住站稳,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可紧接着,她便不由自主发出一阵闷咳。 跟着众人就看到她忽地跪倒在地,竟吐出一口掺杂着金色沙砾的血迹。 “烛沙!” “神女!” “你怎么样?” 众人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师衔羽也跟着过去,见她吐着不止便下意识掏丹药∶“额,仙女姐姐,你看哪个丹药顶用?” 李恒不由侧目。 沿途他们打架受伤师妹都没这么大方。 烛沙抬手止住她的动作,苦笑道∶“多谢姑娘,只是我本非人族,修炼也不倚靠经脉运转灵力,所以寻常丹药于我无用。” 师衔羽愣住了∶“啊,那当如何?” 江别弦将她扶起,闻言便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道∶“想来你们也听说过,烛沙与鸣生乃是同出一源。自从鸣生的本源之力被取走之后,烛沙的修为便日渐跌落,又同时承受着鸣生的断角剜心之痛,早已是强弩之末……鸣生的本源不归位,她们便无法恢复。” 师衔羽下意识与李恒荀 心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有些许犹豫,但旋即坚定起来,重新看向烛沙∶“冒昧问一下,本源之力是什么,属哪个灵力?金木水火土的哪一个?” 烛沙苦笑,摇着头道∶“我与鸣生虽是由石胎孕育而生,但当年祖帝赐予鸣生的乃是神木之源。” 这辽辽黄沙,她又能去何处寻找木源之力给鸣生恢复? 烛沙目光落在鸣生消失的方向。 也许,她和鸣生的使命,确实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却在这时,师衔羽突然开口,唤回她的心神∶“我这灵力倒是不神也不源,只是稍微有点木,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 烛沙还未听明白,师衔羽已是二话不说,运转起了枯木逢春,将识海中攒了许久的木系灵力一股脑输送过去。 她想突破金丹,就必须等识海中所有灵力全部炼至大圆满。 但如今金木土三系灵力遥遥无期。 反正短时间内结丹无望,只希望这被枯木逢春炼化过的木系灵力能对仙女姐姐有点作用。 好在不负所望,枯木逢春的功法总算是让她看到了一点盼头——涌入烛沙体内的灵力飞速生长,修复着破损的经脉。 诶等等,那是经脉吗? 师衔羽惊讶,但很快想起方才烛沙所说的话。 她本就不是人族,体内经脉自然也不与人族相似。 灵力游走与她体内,更像是穿梭于坚硬的岩石脉络,那些破损的脉络细且硬,像是裂开的玻璃,可却能被木系灵力修复……当真是玄妙得很。 师衔羽凝聚心神,将灵力毫无保留地送入烛沙体内。 烛沙那始终清冷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变化。 她不可置信地抬手,抚上眉心。 在她眉心处的莲花纹印熠熠生辉。 江别弦也是惊在当场。 “怎么可能?!” 他和烛沙一样,同时看向师衔羽,几乎说不出话来。 在鸣生尚未出事之前,烛沙眉心的莲花纹印,是一直都有光芒的,但鸣生出事之后,这莲花纹印便变得黯淡无光。 至此三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烛沙眉心的光重新亮起来,虽然比不上从前实力全盛之时,可……这不亚于一根救命稻草! 江别弦忍不住问:“道友,你……到底是什么人?” 师衔羽正专心运转灵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李恒和荀心也心有疑惑,但目光始终落在师衔羽身上。 一旁的徐观棋则在识海中询问∶“前辈,此事您可有头绪?” 晏云山没回答。 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对师衔羽而言,这甚至……会是一场灾祸。 过了好一会儿,师衔羽才收回手,有些无奈道∶“我只能做到如此了。” 这还是她修炼以来,头一遭,灵力被消耗得这么彻底。 她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有些晕眩,起身时,还下意识扶了扶额。 烛沙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喃喃自语地问∶“可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修炼的功法吧……”说到这里,师衔羽去看了看荀心,道∶“就是谢师兄所赠的功法。” 荀心看她脸色不好,连忙取出恢复灵力的丹药让她服下,而后道∶“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烛沙,心里的疑惑到底是没说出来。 师衔羽的境界,只是筑基。 这个境界会限制太多功法的修炼了。 即便是枯木逢春是天下无二的木系功法,可在筑基修士手中,也只会是个作用平平的普通功法。 可师妹却用它恢复了神女的经脉? 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值得炫耀或者骄傲的事情。 如果鸣沙窟因此对师妹有别的企图…… 第53章 死气荀心转而看向烛沙和江别弦。…… 荀心转而看向烛沙和江别弦。 二者此刻却是神色各异。 烛沙似乎另有他想,已经陷入沉默,而江别弦眼中神色却格外复杂,目光游离,飘忽不定,叫人看不透。 紧接着,似乎察觉到了荀心略带探究的目光,江别弦不自觉垂了垂眸,转瞬恢复如常,扶着烛沙轻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烛沙回神,而后摇摇头,道∶“已无大碍。” 说完,她再度看向师衔羽,神色已然无比郑重∶“姑娘,此番有你相助,于我乃是恩重如山。今后,鸣沙窟恐怕还会有需要到你的地方,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 她眉宇间仍旧有着苦涩。 但相比此前,却淡去了不少阴霾。 是因为内伤略有愈疗的缘故吗? “啊?我?”师衔羽是很开心自己能给烛沙疗伤,但听到烛沙的话,又难免有些惭愧:“我修为低,功法领悟不够深,做不了什么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7节 她以为烛沙所说的“需要”是疗伤,但烛沙却摇着头,说:“不是让你继续替我疗伤,而是别的事。” 此话一出,师衔羽当即愣住,指着自己确认:“啊,我?” 我筑基啊,我这境界能做什么? 想到此,她就去看荀心和李恒,二者皆是茫然摇头。 许是她呆愣的表情过于生动,烛沙不由浅笑凝眸,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妨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难得一笑,却把师衔羽给彻底看呆了,又忽地想起一句诗——有人一笑坐生春。 虽然这句诗用在烛沙身上并不合适,但,此刻,带着笑意的她,确确实实让人忘记了眼下的无边黄沙,好似来到了春暖花开的山水之间,嗅到了即是跋山涉水也甘之如饴的无限清芳。 她应当不常笑。 否则,人们都会为她沉醉。 其实不仅仅是师衔羽,其余众人,在见到神女浅笑时,皆是一愣。 尤其江别弦。 他嘴唇翕张,目光落在烛沙身上,几次开口,欲言又止。 他……还从未见烛沙有过这般生动的神色,此刻看得,竟有些痴了。 徐观棋是最先回神的,但见众人神色迷蒙,本想出声打破沉默,识海中却传来了晏云山的声音:“神女身上,有死气笼罩,此乃不祥之兆。” “……死气?”徐观棋眉头一拧:“是我所想的那个死气?” 晏云山叹气:“就是你所想的那个死气。” 寻常凡人,只有在将死之际,身上才会有死气。 越是自然寿终正寝的人,身上盘旋的死气就越是浓烈。 而对于与天搏长生的修士而言,若非经历大悲大痛,乃至于道心破碎,余生渺茫无望者,几乎不会出现此类死气笼罩的情况。 而这死气,也并非每个人都能看到。 晏云山之所以能感知到,纯粹是因为这东西也在他本尊身上存在过,所以才会倍感熟悉。 徐观棋却不解:“怎么会,她不是神女吗?” 他看向烛沙,后者手执莲花,目不染尘,遗世而立。 “神女,只是外人加诸的称谓罢了,若是剥去这一身头衔与责任,再尊贵的人也与常人无异。” 说到这里时,晏云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叹了口气:“就说这神女,遭此重创,如今又还有几分力量在身?” 徐观棋默然,道:“……若神女身死,这金沙原岂不是要彻底乱了?” 晏云山没有回答,而是在沉默片刻后,忽然对他说道:“观棋,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我想请你务必竭尽所能保护好她。” 这个她,指的是师衔羽。 她为神女疗伤时,灵力的异常恐怕已经被发现。 五灵根啊…… 此世无人能修,将之归为“废灵根”。 可在天道还未蒙蔽此世的万年以前呢? 师衔羽势必要趟一场这金沙原的浑水了…… 对于晏云山的要求,徐观棋没有再问过多,只点头应声:“是,前辈。” 而后,他看了看还未回神 的众人,无奈之下,抬手,打了个响指。 对了,之前师妹说这是什么来着? 扣死咩八? 什么奇怪玩意。 算了。 灵力随着响声扩散出去,唤醒了众人的心神,而后便是面面相觑。 师衔羽后知后觉,神女方才好像是在问她名字来着? 她连忙拉着人挨个儿介绍∶“啊,我叫师衔羽,这是我师姐荀心,师兄李恒,这个也是师兄,他叫徐观棋。” 徐观棋:“……”我请问呢?什么叫这个也是? “诸位,此番相识,必然源自黄沙祝愿,绝非偶然。”烛沙颔首,语气郑重,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抬眼看向远处。 风沙起伏的天边,正是红日渐隐。 一行白尾青鸦,横穿云霞,似是忙着归家。 此情此景,烛沙看了无数遍。 她从曾经满目苍翠看到如今黄沙弥漫,却唯独今日最生动。 她收回目光,忽地后退些许,对师衔羽轻轻躬身,郑而重之地行了一礼∶“烛沙在此谢过衔羽姑娘。” 师衔羽:“……” 要命啊! 她几条命啊敢受神女的大礼! 师衔羽嗖地一下窜到荀心另一边苟命。 烛沙这么严肃,倒把她给整尴尬了,她挠着头,东看西看,有些不好意思,无与伦比道∶“别谢啊!我确实也没帮到什么,有些惭愧,我这功法……我尚未摸到门槛,只能做这这里,实在是不值得神女如此。” 她能感觉到,烛沙体内的创伤还有很多很多,由内而外,并非外力所致,而是自发形成。 而此前被她愈疗的,甚至不到百分之一。 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位烛沙神女,就会归于黄沙。 师衔羽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修为高一点,或者对枯木逢春的修炼再深一些,能做的就会更多。 但很可惜,没有如果。 修为这种事,她的上限摆在那儿,拼死了也只是个筑基期,没法儿跳级。 然后……什么衔羽姑娘啊,望天。 她小小地提了个要求∶“仙女姐姐,你还是叫我师姑娘吧。”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单独喊出来听着像咸鱼。 造孽的,给她取这名字的人指定是个小宝贝。 “如此,那便喊你师姑娘吧,今日有你,已是帮了我许多。”烛沙说完,又对她笑了笑。 师衔羽:“……” 师衔羽觉得自己魂儿都要被笑没了,把荀心的衣服都抓成一坨坨了。 荀心:“……”这就是神女的力量吗? 师衔羽的表情过于生动,烛沙反而有些忍俊不禁,不由摇头,略微控制了一下神情,而后看向几人,问道∶“你们,便是一路同行之人?” 荀心点头。 烛沙了然,而后盛情邀请道∶“既然如此,便烦请诸位先随我们回鸣沙窟先行休整一番吧。登记入册逍遥盟之事鸣沙窟会尽快办下来,另外,我也想与诸位详细说一下鸣沙窟此次劫难的源头,不过,想必诸位都已听说过了,此番祸事皆由我的弟子罗帐造成。” 众人闻言,皆是神色凝重。 烛沙继续道:“此事,本该是由鸣沙窟内部处理,但自鸣生被剖心之后,我的实力也受到重创,现如今已经无法维系金沙原的结界,恐怕已有不少邪魔之流涌入金沙原……逍遥盟内大能强者各有牵扯,我虽试着寻求过逍遥盟的帮助,但结局总是不尽如意。所以……我想请你们暂留此地,做个见证。” 荀心沉默了片刻,才道:“神女,我们确实有心想出手相助,但我们能力有限,能做的恐怕不多。” 他们来此地本意只是想暂时登记在逍遥盟名下,方便沿途接取悬赏。 毕竟,此行漫漫,从入云西洲一直到华云国,都是逍遥盟的属地,尽早登记了,他们沿途能做的悬赏就会更多。 而金沙原的事…… 李恒也道:“我等势单力薄,只能说,在各自力所能及的范围中,必将竭尽全力。” 烛沙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神情却舒展了不少,由衷道:“诸位能做如此想,于烛沙而言,已是极好了。” 此世修士,多的是损己利人之辈。 金沙原周边势力不愿相助的原因,烛沙心里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此地资源丰沃,数千年来,盗玉窃钩者碍于她的存在而只能蠢蠢欲动。 但如今,鹿王濒死,而她也遭受重创,想等他们内部瓦解后坐收其成者数不胜数,又怎会出手相助? 烛沙目光落在眼前这几个小辈身上,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当年长歧圣君一行的师兄妹三人。 彼时,长歧圣君刚从西神墓中走出。 他们师兄妹三人,是最后一次行走“人间”,之后便要长居将军府,再难自由。 而此后三百年,烛沙则再未听过长歧圣君之名在其他地方响起。 但那时的他们,何曾不是眼前的少年意气? 烛沙还记得长歧圣君与她说过的一句话。 “若有难处,只管说便是。”他像是人间的江湖侠士,说话大声,笑得更大声,爽朗而又快意:“我兄妹三人虽势单力薄,但既然借了宝地休憩,自当竭尽全力。” 此世修士,的确多的是损己利人之辈。 但,存侠义风骨者,亦不在少数。 “几位且放心,鸣沙之事不会让你们为难。”烛沙安抚着众人,转而看向李恒,神色相对严肃:“但我也不与你们卖关子,我想留你们在鸣沙窟,并无其他所求,只希望他日若真的到了万不得已之际,想请诸位出面,请将军出山。” 第54章 鹿王断角罗帐恢复魔身之后,修为…… 罗帐恢复魔身之后,修为也随之大涨,寻常金丹元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烛沙自然不会让旁人来做这等不亚于自取灭亡的事。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8节 若是能请来将军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李恒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思索片刻后,才沉吟道:“想来神女应当知晓,将军继任后久不出府的事。” 同神女守卫金沙原一样,将军也在守卫沧澜国。 盛京仙门的三将府邸,本就是为庇佑沧澜国的凡人不受仙妖魔的困扰而形成。 就算如今沧澜凡人太平安宁,盛京仙门弟子可以明争暗斗,但将军府却不能忘记建府最初的目的。 将军未继任前,尚且可以以弟子的身份来去自由。 但如今作为镇守一国的武莫将军,他就不可能真的自由。 这道理,李恒从前还不太懂。 但见过鸣沙窟这一系列事端之后,倒也渐渐明白过来了。 身居高位者,一旦出了事,那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像这鸣沙神女。 鹿王受创,她也跟着修为倒退。 若非“神女”之名深入人心,或者把金沙原如今的处境换到沧澜国去,恐怕整个金沙原的修炼资源都会被其他宗门飞快吞并蚕食掉。 沧澜国宗门虽多,但大多数修士修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斩断尘缘,从此不愿再插手人间事务,以免沾染红尘,至心魔横生,于修行不利。 修士修行,大多是只为自身。 只有三将军府,对凡人恩怨从不忌讳,却也不强迫弟子去步他们的后尘。 而李恒所想,烛沙又何尝不知? 她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策,闻言也并不在意,只点点头,笑道:“此事确实有所耳闻。所以,只请诸位帮忙传信即可,将军来与不来,由他抉择。” 李恒虽是将军的亲传弟子,但此番乃是与师妹同行,所做任何决定都应大家共同商议才是,他索性看向荀心与师衔羽,“你们觉得呢?” 师衔羽暗道自己可没有将军的联系方式,摆摆手道:“你们决定就好。” 荀心只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可以,不过我们身负府中重任,至多在此停留一月。” 反正她来将军府之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将军教的。 打不过就摇人,是将军教的。 摇人就得 摇最厉害的,也是将军教的。 烛沙放下心来,笑道:“好,我会尽快想办法引出罗帐。” 说罢,她将目光落在师衔羽身上,笑道∶“此外,鸣生的断角,是在还未失去心智时被罗帐所折,其内蕴含着纯粹的本源之力,或许对师姑娘的功法有参悟之用。” 江别弦闻言,顿时神色大变:“烛沙,不可!” 烛沙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师衔羽却是一愣∶“断角?” 她想到了此前所见的鹿王。 确实断了一角。 鹿王身躯庞大,麟角亦如大树根须,繁复且威严,承载了万年岁月的重量。 可断去一角之后,它便无法保持平衡,以至于整个头都被另一角压得抬不起来,加上伤重入魔,使之看上去颇为诡异,令人无端忧伤同情之余,又心生恐惧。 倒是没想到它的断角居然还被保存着 烛沙点头∶“此物有它一部分神力,于我只能留作回忆,但对师姑娘而言,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机缘。” 她很清楚,鸣生与她,都已经到了业已了结的地步,早晚会舍弃掉所有尘世眷恋,重归大地。 如果身外之物还能有点作用,也算没有枉费着一场。 师衔羽修为虽低,但…… “不能给它接回去吗?”师衔羽胡乱比划:“就没有那种,那种可以复原的法术吗?” 她一时有些词穷,等到说完了才想起来,她手里的枯木逢春便有此效。 但还是那句话:她修为不够。 师衔羽刚说完就萎了。 烛沙也在摇头。 她与鸣生都生于石胎,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肉身。 鸣生的鹿身乃是祖帝捏造,断了,就无法再续了。 除非,祖帝在世。 烛沙道:“在我这里,只能任由它的力量流失殆尽,沦为枯枝,而你有着回春之术,交予你手,或许还另有妙用。” “……” 师衔羽自知无功不受禄,并未点头应下。 烛沙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挥手,于她身后浮动的飞天绫便如沙海画卷一样铺开,带着众人飞上天际,往鸣沙窟的方向回去。 徐观棋回头看了看鸣生消失的方向,突然说道∶“鹿王,似乎被种下了化魔种。” 化魔种是修士主动入魔的首选。 此物类似于丹药,但更像是一种毒,本质是魔修的心头血所化。 凡修士接触必然经脉逆转,使体内灵力倒流,由纯粹化混浊,然后彻底入魔。 这个过程不会太轻松,且持续时间会因人而异,决定着化魔之后的资质。 不过,由化魔种入魔的魔修,一般不会被无妄御都的魔族接纳,是以,他们只能在四境天各地徘徊,汲取怨气或者邪气进而修行,同时也不被灵修或是妖修接纳……嗯,主打一个人嫌狗厌。 但除此之外,也会有一些被迫种下化魔种的存在。 鹿王鸣生便是如此。 它的化魔种,是罗帐在剜心之时种下。 没有了本源之力的净化,它除了会因为力量衰竭而死之外,也会在这个过程中饱受化魔种的折磨。 烛沙轻声叹息,抬手放在心口处,喃喃道∶“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因为即使遥隔一方,她也能时时刻刻,清楚地感受到鸣生所遭受的苦痛。 每一刻,每一息…… 它快坚持不了了。 她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徐观棋却大为不解:“既然知道,为何不将其去除?鹿王本源已失去,它若再这般消耗,没等到化魔便会陨落消散,或者令其沉睡也好过眼下这般无尽消耗。再者,神兽入魔,于它而言或许比死去还要痛苦。” 烛沙沉默不语。 他说的这些,她如何不知? 可她如今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是战修,她的一身修为功法,也只能为守护而驱使。 鸣生受损后,她仅有的手段——就连金沙原的防护大阵都已经摇摇欲坠。 还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江别弦此时开口,叹道∶“我们如何不知应该第一时间让鸣生沉睡,可鸣生与烛沙同源而生,鸣生若是沉睡,烛沙亦会长眠。金沙原修士如今都因罗帐失踪而人心惶惶,若是烛沙也随之长眠,那鸣沙窟乃至整个金沙原都会陷入混乱。” 金沙原虽然环境恶劣,但修炼资源却尤为丰沃,尤其中心地带的穷古窟。 但穷古窟除了资源优渥之外,更是无常沙暴的盘旋之地。 在那地下,曾有过一个古修真国的皇城遗址,古国先烈尽数埋葬于此,陪葬着无数天材地宝,神兵宝器,是无数修士宁愿豁出性命也要粘染一二的存在。 若是烛沙长眠,周边仙门宗族或是修真国必然大肆侵入。 到那时,遭殃的还是金沙原的低阶修士和普通凡人。 且金沙原上只有鸣沙,长乐和穷古三窟能称得上大宗门,而穷古还一直处于沙暴之心,负责镇压沙海中的无常沙暴。 穷古窟的核心弟子几乎都是鸣沙和长乐窟的优秀弟子,若是穷古也受了波及,又无神女镇压,那么,无常沙暴便会在金沙原上昼夜蔓延。 到那时,只怕整个入云西洲及其周边疆域都将再起一场难以预料的天灾。 虽说这世界本就从无和平。 你强我让,你弱我抢,从来如此。 但生灵既然共生于此,便不该互相折磨。 可若来日强敌入侵,仅仅靠他们这三窟内门弟子和长老前辈,也实在撑不了太久。 况且,就算眼下不提这些外忧,但凡真到了烛沙随鸣生长眠的那一刻,内患罗帐肯定会比其他外敌来得更快。 想到此,江别弦就忍不住叹息,道∶“鹿王曾许子民无忧,但如今罗帐掌握着鹿王灯,就能利用子民数千年的信仰而夺取他们的性命,而鹿王灯又只有烛沙才可压制一二,是以……没有办法,金沙原如今正是需要烛沙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出罗帐,取回鹿王灯归位,只有这样,烛沙才能安稳长眠以助鸣生恢复。” 可惜鸣沙窟万里黄沙,罗帐又擅长隐匿气息…… 江别弦摇头,余下的话已是不忍再出口。 他们好像走进了一个必死的局。 百年前,他与烛沙,对罗帐生出的恻隐之心,就像一个笑话。 仿佛无形中有一只拨弄命运的手,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却无能为力。 徐观棋只是外来者,自是不知其中利害,闻言也不由沉默下来。 想了想,他还是将前辈所说的缓和之法告知,请信众向神女与鹿王祈愿。 毕竟这世上多的是王朝更替,宗门易主的事情。 沧海桑田于修士而言,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徐观棋虽然很想做点什么,但在目前看来,他的修为,于迫切需要鹿王灯的金沙原而言,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59节 他眼下能做的,只是传达一下前辈的提议。 江别弦听罢,竟是半点不曾犹豫,果断道∶“既如此,那便试试,我这就安排下去。” 说完也不啰嗦,直接取出传音符,开始传音金沙原上的各个宗门,由各宗弟子着手安排。 修士的办事速度还是快,不过半日时间,金沙原上,所有矗立着鹿王神女神像的地方,都建造起了高高的祭台。 有民众自发地守在祭台边,对鹿王神女焚香祈愿。 以往,神像之下传来的祈愿无一不是民众自身所想。 姻缘,子女,财富,权利,修行,机缘……而今,却逐一变成了希望鹿王能早日归来。 入夜后,黄沙之上的星空格外干净。 繁星点点,银河好似以最上乘的薄纱丝绸铺开的无边璀璨,星辰闪烁间,流光溢彩。 在一片无人的沙地上,一头巨鹿匍匐在地,断角的切口处始终滴着渗了黑气的血迹,而它沉重身体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着。 它好似睡着了,可被黑气侵蚀的身体仍旧无比痛苦。 直到象征着信仰的金色脉络重新在体内亮起,尽管微不可查,可它却稍稍微地舒展了一下肢体。 它抬头,睁开混浊的双眼,回望着鸣沙窟的方向。 意识一直在清醒与化魔间挣扎的它,此刻在想着什么呢? 一只在附近徘徊觅食的蜥蜴忽从沙中爬出,又匆匆离去。 它的视线无法看到整个鹿王的身躯,只当那是前行的障碍物,便绕路而行。 却不想,会在匆匆跋涉时,被鹿王眼中落下的一滴清泪重重砸中。 蜥蜴顿觉危机四伏,匆忙断尾而去…… 第55章 甘蔗另一边,师衔羽一行人随烛沙…… 另一边,师衔羽一行人随烛沙与江别弦回了鸣沙窟。 烛沙因有其他护法来找,所以先一步离开了。 走之前她告诉师衔羽,忙完之后,就会带她去取断角。 师衔羽很想拒绝,但烛沙却早已化作一缕黄沙,直接隐入墙壁,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法术?竟如此玄妙? 师衔羽正好奇,跟着就有弟子从墙壁另一头以黄沙的形态幻化出身形来,说奉神女之命,带他们下去休整。 让大家疑惑的是,江别弦居然没有跟着烛沙离开,而是屈尊降贵,与他们一路同行,还沿途简单介绍着鸣沙窟内的建筑与沿途分布。 见众人都对窟内弟子的传送之法感兴趣,他便笑道:“那是只适应于金沙原的一种基础潜行之术,化沙。” 鸣沙窟的弟子多数都为土与金灵根,二者皆与大地息息相关,是修行化沙之术的最优选。 再者,鸣沙窟内的各个区域虽然不算庞大,但秘境繁多,各个秘境之间也是关联紧密,与石窟本身的布置与建筑形成了好似无底一般的秘境回廊。 若无化沙之术,便是最熟悉鸣沙窟内部的弟子穿行于此间,也极容易误入秘境。 等他说完,众人了然。 江别弦于是便顺势问起“各位道友,可曾在其他地方见过如鸣沙一般玄妙的地方?” 师衔羽和李恒齐齐摇头。 荀心倒是想过之后,才摇头。 徐观棋则道:“我倒是有闯过一个秘境,与此地的秘境回廊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谁知江别弦听了却极为不屑,哼了一声,才道:“什么异曲同工之妙啊,不过是模仿鸣沙窟的劣质产物罢了。” 徐观棋:“……”倒也不至于吧。 毕竟修士功法万千,玄妙之术亦是多如牛毛,但俗话说万法归一,偶有异曲同工之处也正常…… 师衔羽也不由侧目。 江别弦的神色怎么说呢? 有种家产被人撬走了一般的愤愤不平。 真是奇哉怪哉。 但鸣沙窟于他而言,或许本就意义非凡。 因为,每说起窟中每一个特色时,他的神色间都满是自豪。 而一旦说起金沙原以外出现的的“类似”之物或功法,他脸上都会浮现出鄙夷与厌恶的神色。 像极了正版对山寨的鄙视链。 师衔羽还从未在一个修士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表情,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拽着荀心悄咪咪地蛐蛐他。 而实际上,鸣沙窟不论是外面,还是内部,也确实令人震撼。 这个建造于沙漠之中的宗门,并不像万仙盟里大多数宗门那样,处处都是宫殿楼阁,亭台水榭。 此处因被黄沙覆盖,宗门建造于黄沙堆积而成的山体内部。 修士的洞府,宗门事务办理等场所,均以石室与秘境回廊分隔。 而沿途所经的石壁之上,或是功法壁画,或是丝绸披帛,或是修士化作的修行浮雕,或是乐器器灵……应有尽有。 如此种种,竟也叫本该阴暗死沉的地下石窟,变得别有生趣起来。 师衔羽等人初来乍到,沿途观看,尤似那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看啥都稀奇。 不过没走多久,他们便有了一种落入迷宫密室的错觉。 越走越深,穿过的传送阵和秘境回廊也越来越多。 好在他们并没有在窟内秘境回廊上走得太久,在越过几个小的传送阵之后,眼前便拨云见月。 一轮满月,正高悬于空。 而他们所在之地,竟已在鸣沙窟的最顶峰。 师衔羽大为震撼。 在她的认知里,来时的每一步,都是在往鸣沙窟的深处,是在往地下去的。 可此刻,他们却来到了鸣沙窟的顶部? 不可思议,放眼望去竟还能看到远处黄沙与夜空形成的天际线。 徐观棋显然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望着头顶明月,不由奇道:“此处灵气悬诡至极,莫非是以鸣沙绝学拟造而成的洞府?” 那明月,皎洁得不似真实。 身在此间,连神识也无法放出太远。 但近处的事物,眼中所见的一花一草一物看似梦幻模糊,却尽皆真实,可以触碰,可以拿放…… 江别弦闻言,神色难免又开始有些难以掩饰的自豪,哈哈笑道:“徐道友竟是知晓鸣沙绝学?” 徐观棋谦虚道:“此前游历时,听一位前辈说起过。” 他口中的前辈,自然是晏云山。 江别弦点头,笑道:“此处确实是千年前一位前辈以梦道术拟造而成,亦或者说,此处亦是那位前辈生前的识海空间。” 他抬头望着头顶明月,继续说道:“鸣沙窟内,其实是看不到月亮的,是那位前辈在坐化时,倾尽毕生修为,将之法相天地显现,又以梦道术拟造而成,落于鸣沙穹顶。在此处秘境完成之时,前辈也化作了那一轮永不西沉的太阴星。” 说到最后,他展开双臂,好似要去拥抱那月亮似的。 梦道术的大成境界,便是以虚化实,以无生有。 但这个以虚化实也有境界。 有的人以梦道术拟造出来的事物很快就会消散,有的人的事物却能长久保存。 而眼前这个秘境,竟已经存在了千年,一花一木均保存完整,由此,可见一斑。 江别弦担任护法之首时曾许下誓言,他将穷尽一生忠于鸣沙窟,忠于鸣沙神女,直至死而不渝。 他是誓言的践行者,毋庸置疑。 而他在修行之上的追求,却也极为简单,便是将鸣沙歌歌修炼至如此境界。 若有朝一日,他也能在坐化之时留下属于自己的梦道秘境,该是何等荣耀? 那样的成就,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永生? 但,他始终只能在梦道术的门槛之外游离。 罗帐入门百余年便轻而易举做到的事,他四百余年都未曾做到,多么可笑啊! 这,是江别弦最为不甘之事。 鸣沙歌歌是由烛沙所开创。 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功法上的天资有限,便认为是烛沙对他还有藏私。 可他能如何? 他又能如何? 他还能如何? 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守护的神女,不曾对他倾囊相授的现实。 江别弦望着天上明月。 他曾无数次询问:该如何做,才能让烛沙对他,如对罗帐那般倾其所有? 可惜,明月远在天边,明月皎皎无心,给不了他答案。 徐观棋看着江别弦望月之举,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识海中询问晏云山:“前辈,此处,可能放心?” 晏云山道:“此处是鸣沙窟用于礼待贵客的首要秘境,安危倒是不必担心,但这位护法……”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徐观棋忙问:“前辈也觉得他不太对劲?”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0节 “……” 晏云山没有立刻回答。 他如今这形态,对鸣沙窟的记忆其实并不算多。 印象中,这位护法,一直跟在烛沙左右。 虽是鸣沙修士,但他在音律之上天资平平,对鸣沙绝学更是难以理解……只是胜在实力强横,是鸣沙窟极为少见的战修,才能硬压其他护法一头,成为护法之 首。 但也是因此,他与其他护法的关系并不密切,一切行动只与烛沙交涉。 晏云山也无法直接判断此人对他们是否存在威胁。 但此前,师衔羽为烛沙疗伤之事非同小可。 晏云山比较担心此人会为了鸣沙窟和烛沙神女,对师衔羽做些不应该的事。 最终,他还是叮嘱了一句:“多留心他吧。” 徐观棋自是答应,但随即想到什么,忙问:“对了前辈,那雪女引……苏音如今不在此处,前辈可要先转入其中。” “暂时不必。” 若是寄居于雪女引中,遇到困境,他便无法夺舍相助。 但如果在徐观棋识海中,却还可以伺机而动。 比起自己这缕随时将散元神碎片,他如今还算在意的,也只有师衔羽的安危。 眼下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江别弦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对众人说道:“之后诸位便在此休整,这是鸣沙窟的穿行法器,可利用此物代替化沙之术,前往鸣沙窟内大部分修炼区域。” 说着,他就取出几枚黄玉材质,像是……口哨一样的法器,分发给众人。 见大家拿着法器均是神色好奇,他不由笑道:“鸣沙弟子均是音修,所使法器普遍都是乐器,此物也是一枚小小的乐器,诸位若是精通音律,大可自行使用。” 说罢,还做出一副鼓励大家的神色来。 李恒显然是个实干派,看了两下就放嘴边吹了起来。 结果响了两声之后就被荀心和师衔羽同时抬手,并使出灵力,堵住了法器的出声口。 李恒:“……”有那么难听? 师衔羽看向江别弦,严肃地问:“江前辈,请问还有没有不是乐器的穿行法器?” 江别弦笑着摇头。 他的音律天赋虽只能说是一般,但也乐于见到这几位修士不通音律的模样。 师衔羽可不知他的心思,只一脸惆怅地看着李恒:“将军的甘蔗吹得那么好听,师兄,你就没遗传到一点儿乐理天分?” 李恒多茫然啊:“何为遗传?还有,将军的乐器是竹笛,不是甘蔗!”话说甘蔗是什么? 第56章 厚土尔尔师衔羽艰难地解释遗传学…… 师衔羽艰难地解释遗传学,李恒听完是一整个无大语:“拜托,我只是他徒弟,不是他儿子,请问我怎么遗传?” 师衔羽:“……”不好意思,误会了。 她叹气:“反正,你不准吹这玩意。” 李恒张嘴,正想说东西在自己手里,那自然是自己想吹就吹。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荀心瞪来一眼。 那眼神儿啊,比她的剑法还要犀利。 李恒在心里拿着口哨对着荀心分出了一百零八个分身围着她环绕吹,实际却瘪着嘴收起这小法器,又哼哼唧唧道:“干什么啊,整得好像你们乐理知识很好似的。” 荀心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师兄,我们乐理不好,但我们有自知之明啊!” 李恒:“……” 荀心继续道:“这玩意可是个法器,声随音律而动,咱们这些外行人拿去乱吹的话,搞不好是真会死人的,师妹我啊,还年轻,想再多活两年。” 李恒:“……” 很好,被说服了。 江别弦见状只是笑道:“道友若是对音修之术感兴趣,我们倒也有些入门功法,可赠予你们。” 荀心听得眉头一皱。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位江护法话里话外都有些令人不痛快。 明知他们是剑修,却故意用乐器激他们,是何道理? 也好在李恒只是对这没见过的法器好奇,并不是真的对乐理有什么好感。 再者,他们选择剑道,那就注定了要跟它耗一辈子。 若是会对音修之术感兴趣,何至于修剑修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想过弃剑易道。 若当真如此轻易弃剑修音,怕是要横生心魔,不得善终。 江别弦,究竟何意? 虽心有疑惑,但荀心也没明说出来,只摇摇头道:“江前辈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与师兄均是剑修,剑道尚未琢磨明白,不敢肆意妄为,以免辱没了音修的名誉。” 江别弦笑了笑,转而看向师衔羽,“师姑娘呢,可要一试?” 师衔羽摆摆手,果断拒绝:“不必,我怕我吹的曲子你听了会乱了道心。” 江别弦不信:“无妨无妨,尽管一试。” 师衔羽:我说你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但凡我有谱子,但凡我会,必然当场给你整个唢呐吹个黑人抬棺,直接把你送走得了。 江别弦还欲再劝,徐观棋却忽的出声:“江护法,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师妹话里的拒绝之意。” 江别弦哈哈一笑,神色不见尴尬,笑道:“剑修以剑论道,音修亦是以乐理论证高低。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诸位莫怪,我旨在切磋,并无恶意。” 师衔羽:“……” 好家伙,切磋都用上了是吧! 但你这鸣沙窟不都是音修吗,切磋什么啊,纯纯炸鱼还差不多。 “可别,我们可不是音修。”师衔羽汗颜之余,也是摆手摆得飞起,说完还不忘来上一句:“你跟我们能切磋什么啊,直接拔剑还差不多。” 江别弦是战修,若非来者是客……他眸色一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而后对众人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诸位了,之后若是有其他需要,尽可吩咐此间的傀儡侍从。” 徐观棋微微拱手:“江护法慢走,我等不送。” 等他离开后,师衔羽等人均是面面相觑。 徐观棋说:“这江护法,恐怕与烛沙神女有二心。” 李恒道:“他是鸣沙窟的护法之首,我们的修为在他面前也不算高,他做什么都不合适吧。” 他也想不通,烛沙神女希望他们可以请将军出山,态度十分诚恳。 但江别弦却只字不提此事,行为举止虽然如常,但综合起来又透着一股子诡异。 荀心却看向师衔羽:“枯木逢春能愈疗神女?” 师衔羽点头:“能,但收效甚微。” “怕就怕这点。”荀心想得稍微远一些,道:“神女和鹿王所受创伤,似乎在鹿王灯归位前无法依靠自身恢复,如果鸣沙窟和神女都有心留你在此为其疗伤的话,以后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徐观棋也点头。 怀璧其罪。 他道:“但愿神女不是胡来之人。” 师衔羽难得智慧一回:“先静观其变吧……毕竟我的修为摆在这儿,就算把我强留下来,那也是百八十年突破不了的。我突破不了,枯木逢春就无法进阶,而神女所受的创伤根本撑不了那么久,与其在我身上下功夫,还不如去把罗帐逮出来。” 荀心:“……”好像有点道理。 本来,她担忧的是,万一江别弦他们不择手段,哪怕毁了师妹的神智也要把她留在这里,当作傀儡一样每天都负责为神女疗伤。 但听了师衔羽的话,她突然又释然了。 以师妹的灵根,就算炼成傀儡都无法进阶啊…… 嗯,五灵根好像也有点好处? 徐观棋也暂时放下心来。 之后几人各自找了风水宝地打坐调息。 此处虽处于秘境回廊,但灵气却十分充沛,于修行十分有利。 大家就着月光吐纳,周身灵力充盈饱满。 独师衔羽的灵力五光十色,甚是绚烂。 烛沙处理完事务来到此地时,目光就落在师衔羽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而师衔羽,此刻却处于一个十分玄妙的状态。 打坐吐纳调息,是一个很枯燥烦闷的行为。 师衔羽在早期入门时,常常打坐坐着就睡着过去,以至于次日醒来,总会因为睡觉姿势不当而浑身酸痛。 但在身体将吐纳灵力化为习惯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因为打坐而睡着过了。 可眼下,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是睡过去了…… 意识迷迷瞪瞪的,但人好像飞出去了二里地,已经不在他们休整的梦道秘境之中。 师衔羽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这会儿正在一个非常庄严肃穆的场景里。 但应该还是在鸣沙窟之中,因为此地,目之所及之处,皆是石室。 石室非常大,但整体昏暗,淡淡的光亮不知从何处照来,照着四面墙壁之上,全是各色各样的石像,天花板则是万花筒一样的悬诡壁画。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1节 多看一眼就头晕目眩。 这些石像栩栩如生,风格就与金风窟修士衣着一般,飞天绫,功德印,各色乐器……一应俱全,所有人都面向着天花板正中央,那漩涡一样的壁画。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丢丢丢! 师衔羽独自一个人,还是比较杵这种环境的! 总觉得这些石像好像是真的人,会跳出来一人给她一榔头。 她左右看看,试图离开,但这却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不管往哪里走,都是密密麻麻的石像,看不到头。 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师衔羽没再多想,索性取出斑竹杖,试图武力解决。 “师姑娘。” 可就在她打算暴力拆迁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是从身后。 她回头看去,竟是自带神光的烛沙,从密密麻麻的石像之中轻飘飘地飞了出来。 “……仙女姐姐?”师衔羽小跑过去,围着她转了两圈,上下打量,忍不住确认道:“你是真的假的?” 烛沙模样没变,衣着没变,依旧没穿鞋,赤脚……不,不不不,神女得用玉足。 她脚腕上系着一串铃铛,但基本没什么响动。 她除了因伤势落地之外,一直是这样飘着。 师衔羽觉得这地方玄之又玄,那没准儿蹦出来的是个假的呢? “是我。”烛沙淡淡笑着,说:“此处是我的梦道秘境。” “啊?”梦道秘境师衔羽知道是什么,但:“我怎么来这里了?”说完又再次环顾四周,看向那些密密麻麻的石像:“这些石像又是……” 烛沙笑了笑,伸手落在一个石像的肩头,那地方就有灵光倾泻,渐渐褪去石像模样,化作真人,而后对烛沙行礼:“弟子见过窟主。” 烛沙笑了笑,说了声“去吧”,那弟子便重新化为石雕了。 师衔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听烛沙说道:“他们,都是鸣沙窟的弟子,修了化石术封闭自身外在五感,沉静心神,再以此修炼,事半功倍。” “什么?弟子?!!” 师衔羽惊呆了,等回过神来赶紧把斑竹杖收好。 乖乖,这刚刚要是真暴力上了,那可就完犊子了。 她难免好奇:“即是弟子,为什么会化作石雕啊?” 倒也难怪,她们自从进入鸣沙窟之后,就没怎么见到鸣沙窟的弟子了。 感情都化成石雕了。 烛沙缓缓往前飘去,前方的石雕因她而错位让路,烛沙回头示意师衔羽跟上,而后才轻声开口,说道:“想来你也看出来了,整个鸣沙窟的内部面积并不大,即便是核心弟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专属修炼洞府的。” 这倒也是。 此处与师衔羽印象中的仙门全不相同。 她在青云山时,能一人独占一栋庄园别墅,在将军府时,宿舍虽然“拥挤”了点,但好歹也是一人一套房吧。 但这鸣沙窟…… 到底是沙漠,着实不易。 “黄沙之都虽然辽阔,但也不是全都适应修士,尤其低阶修士生存,所以,不少弟子都会将自己化作石雕,沉于小而逼仄的洞窟中修炼。我的梦道秘境,只是选择之一。” 这样的梦道秘境,鸣沙窟中还有许多。 “再者,鸣沙窟选址于此,主要也是因为此处灵力浓郁,地下灵脉盘杂交错,虽然环境狭窄,光亮难以渗透,但却是闭关修行的最佳选择。” 师衔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若是……”烛沙再开口时,语气却迟疑了许多,轻声道:“若是熬不过此劫,这些弟子即便是化作石雕深埋于此,只要不受到毁灭性创伤,都能存活下去,这也算是一种保命之法。” 她说到这里,师衔羽也想到了一点。 她所修的五行术里,有一个与土行相关的功法,名为《厚土尔尔》。 这也是个低阶功法。 师衔羽还在青云山种地的时候,一般用它来增加灵田的“活力”,使田地里的泥土更有利于灵植吸取养分。 但这只是最基础的作用。 修士开创功法,一般都是为了利于自身,五行术也是如此。 厚土尔尔这功法虽然寻常,但若修炼至后期却也有点出乎意料的妙用——只要自身灵力足够,便可以将自己短暂地化为土泥,与大地融为一体,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能隐藏自身存在的功法。 此前徐观棋鹿王交手时,师衔羽就是想到了这个功法,才急中生智,借沙地的特性来苟命。 想来,鸣沙窟这些化身石雕的弟子,也是修炼了相应的功法。 如果罗帐卷土重来,那这些弟子隐于梦道秘境中,或许就无法通过正常的手段进入? 就算烛沙出了事,那这些弟子是不是也能因此保命? 师衔羽不由问道:“……那,仙女姐姐还没有办法吗?” 烛沙似乎有了打算,但还未确定成败,她笑道:“尚在斟酌。” 师衔羽若有所思。 烛沙不再开口,在前方引路,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石雕石室,直至停在了一座漆黑的石门前面。 烛沙抬手,自另一手中的莲花上摘下一片花瓣,投入石门之上。 师衔羽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开始,密密麻麻的石像浮雕消失,此处只剩下了漆黑。 光亮不知从何处亮起,只是随着她们的移动而移动。 而前方,那石门启动得很缓慢。 随着开启的同时,沉重的声响像是落在了师衔羽的心上。 她看到烛沙背上的莲花文印本就黯淡的光芒,若隐若现,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这扇石门,需要她的力量才能启动? 师衔羽忍不住问道:“仙女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带你去取鸣生断角。” 师衔羽:? 师衔羽没想到她来真的,忙要拒绝,烛沙却继续开口,打断了她:“它在我梦道秘境的最深处,我如今修为受损,只能让你入梦,以元神的姿态进入,希望没有吓到你。” “该说不说的,你要是晚点出现,被吓到的可就是你了……”师衔羽哐哐说完心里话,回过神来就连忙呸呸两声,道:“额,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鹿王角本就不凡,这东西给我也可能是暴殄天物,现在鸣沙窟正是需要力量的时候,那断角或许有更大的用处。” 烛沙却道:“鸣沙窟,没有人能汲取它的力量。” “啊?” 烛沙道:“就像鸣沙窟,乃至整个金沙原,都没有人能治我的伤一样。” “可……” 师衔羽还想再说些什么,烛沙却继续开口,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这片土地,有着祈光祖帝的祝愿,你来到这里,一定是祖帝的安排。” 师衔羽:“……” 那祖帝他老人家还挺神通广大嘛! 但我只是去别人家吃席的一位路人罢了。 说话间,石门已经开启,烛沙已经走……飞了进去。 师衔羽连忙跟上。 石门之内,也已经没有了密密麻麻的弟子石像,但却是一条好似没有尽头的甬道。 师衔羽跟着烛沙走,总觉得这黑黢黢的地方不说话真瘆人啊,她没话找话地问∶“对了,那罗帐现今在何处,仙女姐姐还没有头绪吗?” 烛沙摇摇头,轻声道∶“或许就如此前你师姐所言那般,罗帐如今,恐怕就潜伏在鸣沙窟的秘境之中。” 鸣沙窟的秘境有多鬼,师衔羽已经是略有领教了。 就跟树根一样,在地底下朝着四面八方去蔓延,越往深处去,越多越密。 虽然类似的地理构造,在金沙原上并不少见,但却只有鸣沙窟的秘境最为繁多,或是先辈所留,或是自然形成,亦或是专为弟子修炼所设……数不胜数。 师衔羽对此地秘境的悬诡只能说是一窍不通,只好再问∶“既然他就在鸣沙窟,那为何不把他找出来?” 烛沙闻言只是摇头,开口却是不答反问∶“你,知道蚂蚁吗?” 师衔羽愣住∶“……倒是知道。” 咋说到蚂蚁了? 她环 顾四周,这乌漆麻黑的地方就算了,外头那干巴拉的大沙漠里会有蚂蚁这等稀有物种? 梦道秘境与鸣沙窟的整体环境大差不差,都有着微寒气,比之外面大沙莫的气温不知道偏低多少度……这温差好像并不适合蚂蚁这种生物生存。 啊,等等! 好像这个世界的蚂蚁进化得就很不合常理,拎出来好像比人的个头还大,应该不怎么在意环境了吧? “鸣沙窟的石室连接之间,就像是蚂蚁的巢穴,秘境也是如此。”烛沙说着,便伸手抵着身侧的墙壁,神识穿过墙壁,映入脑海的,就是整个鸣沙窟的无数洞窟与秘境。 呈现在她脑海里的,像一团理不清的线。 鸣沙窟有不少秘境都是这万年以来先后形成,秘境与秘境之间因为灵力的往来从而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挤压碰撞,使之周边产生了许多无主的空间裂隙。 再后来,有不少修士看中这一片浓郁的灵力,遂在此开宗立派,那便是鸣沙窟的前身。 而后,往来前辈在此坐化之后,便各自隐入生前洞窟,修士大能自然陨落后的灵力会随着修士生前意境或是梦道术等功法特性来改变周遭环境,久而久之就会化作秘境。 这些秘境,是鸣沙窟后来无数修士的机缘,但大多数秘境都因为修为或是禁制的缘故,到现在也没有被人发现或是涉足。 从前,烛沙的神识还能探查鸣沙窟的所有秘境,但如今她修为倒退,已经无法再渗入任何秘境了。 唉……她轻叹口气,道∶“如果罗帐当真藏身于秘境之中,恐怕,只以鸣沙窟如今的实力,再寻个百年也寻不到,还是得想个办法让他主动现身。” 但他判逃之时身受重伤,伤势恢复之前,恐怕不会那么快就现身。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2节 师衔羽忽地灵光乍现,试探道∶“……话说,我听说他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 烛沙没说话,大约这对她而言,并不是值得宣之于口的事情吧,师衔羽则继续道∶“如果是真的,那他肯定会到你身边来吧,或许现在就在你附近呢。”说着,她还扭来扭去地看四周,唯恐突然冒个人出来。 烛沙被她鬼鬼祟祟的动作逗笑,问:“此话怎讲?” 师衔羽理所当然道:“因为这样就能时刻关注到你呀。” 烛沙似乎有些意外这个结论,挑眉问道∶“何以见得?” 师衔羽说出一句至理名言∶“喜欢一个人的话,不就是想天天看到他吗。你是神女,心系金沙原,这必然是金沙原的福气。但据我了解,普遍“神女”的设定都跟大爱有关,不存在自己的小情小爱,那这样的话,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可就有难了,再加上罗帐还是你弟子,那这身份多少就沾了点道德伦理,岂不更是难上加难?那他不能明目张胆就站你面前,就指定是要藏着掖着地暗中观察你了。” 烛沙:“……” 师衔羽自诩说得没毛病,还点了点头,谁知烛沙却笑着反问∶“如此有心得,莫非你也有喜欢的人?” 师衔羽∶“……” 该说不说,姐们儿你这反侦意识有够强烈的。 但这是你该关注的重点吗? 师衔羽摇着头,语气无比坚定∶“不,这是我根据无数言情小说和虐恋神剧得来的经验。” 什么叫“也”有喜欢的人啊,望天…… 烛沙不拆穿她飘忽的眼神,笑着问∶“言情小说,那是何物?” 师衔羽:“……民间话本子?一种故事载体,内容主要围绕男女主人公的爱恨情仇展开,通常来说是曲折的过程,圆满的结局,再穿插点酸甜口的调味剂。” 烛沙了然:“哦,只是如此的话,我倒是略有耳闻。” “仙女姐姐看过?” 师衔羽大为好奇。 更好奇神女也会蹲点儿等小说更新吗? 她眨巴着求知的大眼睛,等待烛沙开口。 但是烛沙不会等更新,她只说她的所见所闻,点头道∶“人族是伟大的,他们能创造出许多东西来,好的,坏的……在这片土地还不是黄沙的时候,就有过许多人族,他们喜欢创造故事,而我和鸣生都喜欢听人讲故事,常常躲在人群中,听他们说起过不少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故事,也看了他们的人生百态,那时我们都以为,自己在人间待上几千年也不会腻。” “……” 师衔羽瞬时默然。 凡是话语用上“以为”之后,就注定是个不圆满的故事了。 烛沙所说的人间,是几千年前啊……想想桑田变沙海需要多少岁月? 据她所知,金沙原的沙海历史是一万年。 一万年有多长? 秦始皇统一七国的事儿在师衔羽的印象里是两千年前。 这两千年的历史得用多厚的书籍才装得下? 而烛沙和鸣生,经历了五个两千年。 而在金沙原之前,他们还有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 师衔羽看着烛沙。 她眉眼间有些疏离淡漠的情绪,好像是“神女”必备的疏远感,但她眼底深处的疲惫与迷茫,却无处藏匿。 虽然大多数人都崇尚长生,可看着烛沙这模样,师衔羽却忍不住去想:一个人要是活太久了,那也是真的累啊! 她都没办法去想象,要是自己活那么久会变成什么样。 烛沙见她失神,笑了笑,把话题拉扯回去了,问她:“如若罗帐对我没有非分之想的话,你觉得,他眼下又会在什么地方?” 师衔羽想了想,根据惯用套路公式给答案∶“一般来说,大反派如果没有“意中人”这个致命弱点的话,那必然会躲在某个犄角旮旯里阴暗爬行,然后找准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烛沙想了想她的这个说法,点头:“嗯,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师衔羽汗颜:“……那他的精神状态好像很超前啊。” “罗帐少时乖张狂妄,混不吝……虽是师徒,但其实我授他的功法不多,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随八部护法修行,长大后,行事风格也比较直率,处理事务也是果决,在未出事之前,他是鸣沙窟里除我之外声望最高的人,便是护法八部也要排在他后面。”说到此处,她轻叹一声,语气幽幽:“倒是最近几年,看我的目光开始游离,言谈举止也变得举棋不定,倒令我陌生起来,那时我不曾多想,只当他修行遇到了门槛,我问也不愿与我细说……想来那时候,他被封印的力量就已经恢复了吧。” 她也想过,若是那时她多关心几句,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 但她却从未想过他会入魔。 也从未想过,他对自己有不该有的心思。 师衔羽脑补虐恋单方面情深,问:“你恨他吗?” “谈不上。” “嗯?”师衔羽惊了:“鹿王的本源之力和断角,不是他干的吗?”姐们儿,你是神女人设,不是圣母人设啊丢! 烛沙点头:“是。” 师衔羽瞪大眼睛:“都这样了,不恨?” 烛沙还是摇头,轻声道:“谈不上。” 师衔羽:“……”完了,人设要崩。 烛沙继续道:“他如果降生在无妄御都,或许不会有此一难。” 师衔羽给干沉默了,有气无力地说:“……仙女姐姐,你现在,好像,是在帮他说话啊。” 这事儿要是给她摊上了,指定恨得六亲不认?。 “……倒也不是。”烛沙摇摇头,伸手按在心口,苦笑道:“我没有太多人族的情绪,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人伤我辱我自当百倍奉还,但……” 她那里是沉寂的。 她看到鸣生如今这般会心痛,想到他日金沙原生灵将会流离失所会流泪,想到罗帐会愤怒会可惜,想到自己也有满腹遗憾。 她知道,她该恨他。 她应该不择手段找出罗帐,夺回鹿王灯,然后,让他不得好死。 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但,她唯独没有恨。 就像她在罗帐眼里是没有爱一样。 祖帝为她开 窍之时,并未点亮她的灵窍,只说点了灵窍便会瞻前顾后,被爱与恨掌控。 嗔痴到头都是空,那不是她该有的。 以至于而今痛苦,她也无能为力。 她早已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成一个七情六欲丰富的人。 师衔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想,自己这个只活了八十年的人,确实看不透活了一两万年的人的想法。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了放置鸣生断角的石室。 烛沙一到门口,石室就自动开启。 师衔羽跟在她身后,见状,忍不住暗忖,这扇门莫不是安了人脸识别? 但她很快就没心思东想西想了。 石室中央的黄玉台上,封存着鹿王鸣生的断角。 断角枝杈繁多,顶端呈金石之质,坚硬无匹,而越往根部,越像是某种力量凝成实质的存在,呈半透明状,而源源不断的木系本源之力,自断口处溢出,星星点点,像是流动的星河,不住地往下倾泄。 师衔羽忍不住上前。 还未等她靠近,就能感受到浓郁的灵力,如微风一样,微微拂面,令人神清气爽。 烛沙看着断角时,眼中满是眷恋和难掩疼痛的破碎。 师衔羽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她此时此刻的情绪。 她只知道烛沙很苦涩,但还是回头看着她,脸上在笑,眼中不舍,说的却是:“师姑娘,此物于你,应是有些小用。” 师衔羽看得莫名心疼。 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心疼一个万年神女。 而她,也帮不了她什么。 只好勉勉强强地开这玩笑说:“仙女姐姐,你这个“小用”用的“小”字,是不是发音读作“超级无敌大”啊。” 烛沙摇着头,还是那种轻轻的,淡淡的笑容,但却没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师衔羽。 师衔羽顶不住这样的注视。 她自诩修炼小辣鸡,无功不受禄,受也不敢收受大,但烛沙只是看着她。 看着她,像是在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此刻所想,又是何人何事呢? “仙女姐姐,此物不凡,你……”师衔羽叹着气,到底还是抬头,看向烛沙的目光,认真道∶“鹿王断角于我修行之上虽大有帮助,但我所修的功法应当不具备为神兽再生本源的能力。就算它有,以我的修为,也不可能做得到。” 她连突破都是难题。 虽然很心动,但她更清楚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也早已经过了会相信自己只要买彩票就一定会中大奖的年纪。 而且,她总觉得烛沙有点玄乎。 从第一眼看到她到现在,自己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虽说喜欢美丽的人事物是女人的天性,但她自己对此却从未表现得有多外放。 她的厌恶从来明确,喜好向来克制。 可对烛沙,这天性反而不可控了起来。 这就有些诡异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3节 “我不是为了让你恢复鸣生才带你来这里的。”烛沙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摇摇头,人还笑着,可眼底却带着悲伤,她道∶“况且,我与鸣生,其实早就做好了消弭的准备。” 消……弭?师衔羽明白过来这个词的意思之后,又惊了:“啊?这是为何啊?” “……” 烛沙默然无语,只伸手抚着那比她人还要高大的断角。 金沙原上,所有人都成见过她曾乘坐于此,随鸣生行走此间天地。 他们一同看过这片土地的日升月落,星辰斗转,以及桑田沙海。 金沙原如今虽不是繁茂之城,可修士不必再为邪修侵入苦恼,凡人有修士照拂。 他们的使命,早该结束的。 毕竟事事终有尽时。 烛沙将头抵靠在断角之上,闭着眼似乎在与它道别一般,低低道:“本就活得太久,我与它都有些疲惫了……原本,这最后一程,鸣生不该受此折磨,它是受我牵连……” 话到最后,竟有啜泣之声。 师衔羽无言以对。 她说她做不成凡人,可她现在,与凡人又有何区别呢? 烛沙自己尚未意识到罢了。 她只知道,人族,尤其凡人,讲究一个寿终正寝。 烛沙活得越久,就越羡慕凡人。 她也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凡人那样,和鸣生卸下这一身“神职”,隐于山林。 一如他们来时那样。 她想放下的时候,恰好罗帐出现了。 但她错了。 师衔羽听着她的话,就有一点感到奇怪∶“仙女姐姐,你与鹿王守护金沙原,是自发自愿的吗?” 她其实一直都有这种疑惑。 为什么传说中的神仙啊神兽啊要以庇佑人类或是生灵为己任。 他们,或者说它们,没有独属于自己的选择吗? 还是说那些“特立独行”而不为人所想的上者,都被列为邪魔了? 烛沙思索着道:“应该算是自愿吧吧。” 师衔羽呆住:“……应该?” “怎么说呢,我与鸣生虽诞生于石胎,但却不容于石身,属于先天灵体,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最低等的精怪之流,是没有办法凭自身修出肉身的,且灵魂也极度脆弱,灵体未至成年,或许一阵风就能将我们吹散。” 如果不是与鸣生双生降世,她也好,鸣生也罢,恐怕都早已各自随风散去。 “后来,祖帝为我们拟造肉身,授我们修行之法,我们才有了看清事物的双眼,聆听世界之声的耳朵,感受春风的肢体发肤……祖帝的点化之恩无以为报,我们便承祖帝之志,不让邪修踏入这片土地。但……我多了情,喜欢上了人族。” 在没有入主鸣沙窟之前,烛沙与鸣生时常出没于凡人的国度,扮做姐弟融入其中,看他们为生计奔波,为家族伤神,为情爱所困,为权利谋划…… “人族好复杂,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们太好奇了,所以常常易容换形,参与其间,久而久之,我就觉得,我像是一个真正的人,我也想做一个真正的人。” 只是凡人寿数真的太短了。 她总是在不断地迎接新的脸孔,辞别旧的面容,老朋友转瞬即逝,新朋友也逐渐远去,久而久之,终是疲惫不堪,厌倦至极。 于是她和鸣生开始了继续巡游的路程。 最终,停在了鸣沙窟。 说到这里,她回头看向师衔羽说:“师姑娘,你觉得,人应该怎么活着?” 第57章 美好坦白了,大师兄回忆碎片+1 师衔羽一时心绪复杂。 千想万想,也没想过神女这只想做人的设定。 但她还是如实说道:“我认个人认为的话,还是安稳一生,这就是我最大的追求了。” 谁知烛沙听完她的回答后,却笑了起来,说道:“但这也是最奢侈的,不是吗?” 师衔羽:“……”该说不说,你这有点扎心了老铁。 烛沙说:“我看过太多了,越是欲望深重的人,越是求有所得,而越是祈求安稳无忧的人,越是一生坎坷颠簸。” 这话说得…… 杀伤力太大了。 给师衔羽整得想抑郁。 烛沙又道:“我也是如此,所以,我一直都想有个答案。” 但她活了多少年,师衔羽又才活多少年? 她要的答案显然不是师衔羽能给的,她摇摇头,还是继续自己的疑惑:“……所以,祖帝让你们守在这里,是没有给你们设立期限吗?” 让一个人干一份工作干一万年,轰多尼? 就算打螺丝打个十年八年都会枯燥的啊丢! 烛沙听出了她的意思,却摇摇头,笑道:“你还不懂,在那个时代,我与鸣生只是一个小小的蝼蚁,却能追随祈光祖帝的意志,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说到这里,她眼底浮现出了无法掩饰的自豪之色,语气坚定而决绝:“祖帝之志,我誓要贯穿余生。” 祖帝想要此世安宁,那她便略尽绵薄之力,仅此而已。 “……” 师衔羽想不明白这些。 她只知道,如果是换了她,她绝不会做这些。 她宁愿寻个小角落,当个无名客,不需一身多么滔天修为,也不必多么长寿,隐姓埋名,直至尘归尘,土归土。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高个子也塌了,那就认命。 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 可烛 沙却对她说:“你走上了修行这条路,也会有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的意志。” 师衔羽没说话。 她不曾想过自己会去追随谁。 她到现在为止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一件事,一个人。 但那不是意志,是感情。 好在烛沙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将断角收入一个特制的储物空间后递给师衔羽:“好了,此物你拿去吧。” 那是一枚花纹十分复杂的紫金镯。 乍看去为重瓣莲花包裹鹿首的模样,细看之下,那鹿首好似还有呼吸起伏,就像一个活物。 师衔羽刚抬起手,那镯子就直接戴到了她的手腕上,竟是自动认主。 “此物名为乾坤紫金镯,乃当年祖帝所赠之物,可使持有者在四境天内免去三次致命之伤,亦可将元神灵魂束于其中,不被天道所觉……我今日将其一并送你。” 师衔羽:……? 师衔羽整个傻住了。 各路大佬一见面就送极品装备是为哪般? 关键是这玩意还自动认主,她想取都取不下来。 烛沙道:“断角的力量一直在流失,你需尽快炼化,即便是日后本源之力流失殆尽,此物也可用于炼制丹药或是神兵……你,务必令它用于正道。” 师衔羽下意识点头,又连忙摇头:“我还是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她什么也没做,受这大礼,让她惴惴不安。 “不必如此想。”烛沙笑道∶“我之所为,只看缘分。” 师衔羽一听,顿时贱心作祟,在毒圈上蹦了个迪:“仙女姐姐不怕我会变成另一个罗帐吗?” 烛沙:“……” 她想了想,摇头:“如果当真如此,那也是命。” 师衔羽心绪复杂,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对她说∶“仙女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必然是命数极好的!” 烛沙失笑,见师衔羽目光落在紫金镯上,神色依旧有些忐忑不安,她忽地叹了口气。 师衔羽听到动静抬头,正要问怎么,烛沙就突然说道:“其实不管是断角也好,还是乾坤紫金镯也罢……我赠你,其实都是因为你的灵力。” 师衔羽愣住:“嗯?” “你为我疗伤时,我感受到了你的灵力。”烛沙像是说出了压抑了很久的话一般,松了口气,语气轻松起来,甚至带上了淡淡的笑意:“五行兼备的灵根,它让我想起了祖帝。” 祖帝?师衔羽更迷惑了,烛沙微微勾唇,轻轻笑道:“或许如今世人早已不知,其实祈光祖帝……如你一般,也是一位五行修士。” “啊!” 师衔羽觉得自己好像惊出了土拨鼠的叫声。 祖帝,也是五灵根? 那岂不是说…… 本姑娘亦有成为一代祖帝的潜质啊! 咳咳,这梦做不得。 祖帝断然不会是条咸鱼。 师衔羽止住瞎想,听烛沙继续说道:“时间太久了,我已记不清他的样貌,四境天里关于他的记载早已模糊不堪,与他有关的存在如今也都深埋在西神墓。或许是大限将至,近来,我总是会想起他……如果说这就是凡心,那我也许是动过的,可惜……”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4节 师衔羽:“……”姐们儿,这你可别讲了,我不敢听。 祈光祖帝,这个称呼,师衔羽自来到四境天之后,就常有听说过。 他的存在被岁月冲刷,但他的作为却被人们铭记。 引导人族修行,为人族划分出云来海府这偌大的领地,又对抗上界诸神,为四境天换来生机,还以身殉道,封印玉章天魔的残骸……他就像是人族修士和四境天众生的先驱者。 但与他有关的文字记载却少之又少。 因为此界天道受命于上界,祈光祖帝的名字,不能被篆刻于任何物品之上,否则就会被喻为灾厄。 人们只能口口相传。 人们记得他,但无法存留住他。 百年一度的祖帝诞辰宴是四境天的由来已久的传统。 天道不允他的存在,但生灵不能忘记。 师衔羽对这类只存在于历史中的英雄传说,总会带着莫名的滤镜。 就像她所在的世界,燧人氏,盘古女娲,炎黄二帝等等……她很喜欢看与他们有关的神话故事,电影电视看过一堆,好像也因此回到了那个蛮荒时代,同他们走过了波澜壮阔的一程。 这个世界的祖帝,或许也是这样的存在。 师衔羽想起大师兄说过西神墓里还埋葬着祖帝的遗骸,若是有机会,她或许也会像给秦始皇递世界地图,请李白喝茅台的老家习俗那样,给祖帝准备一份……额,写下上界两个字就行了。 老祖宗若是泉下有知,必然懂得吾辈这小小心愿——干翻那个辣鸡上界去吧! 烛沙还不知道师衔羽开小差都开到祖帝墓前发宏愿了,她忽然抬手,抵住师衔羽的眉心,继续语出惊人∶“而且,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云山真人的剑意。” 师衔羽∶! 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世界地图和茅台美酒。 祖帝是谁? 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只知道云山真人。 这是大师兄在金丹时期的道号。 她伸手去碰了碰自己的眉心,脸上终于有了点子不一样的情绪了,巴巴地看着师衔羽∶“仙女姐姐,你……知道他?” 烛沙转头,向外走去:“当然,他曾来过鸣沙窟。” “啊?”师衔羽连忙跟上,生怕错过一个字。 “穷古沙海的秘境里有古剑传承,他慕名而来,但秘境需要三窟的守窟法器才能启动,云山真人为了这剑道传承,以金丹修为,只身闯了三窟一百零八道顶尖迷阵,创下了前无古人的记录……说起来,那时候他就曾说过,鸣沙窟中有邪魔的痕迹,但当时我自诩我的结界无人能破,便没当回事。” “啊…?” 师衔羽觉得自己像个复读机。 烛沙则继续说道:“我曾见过他的剑意,是青云出岫,也是涤荡天章,他的剑由始以来便存在着一定的净化之力,如若他日我与罗帐交手,我想请你,祭出一道剑意。” 师衔羽下意识拒绝。 这剑意,是她目前仅有的,与大师兄有直接关联的东西。 烛沙见她神色踟蹰,也没为难,只是说道:“说来云山真人曾在鸣沙窟待过一段时日,你可想知道他在此做过什么吗?” 师衔羽∶“……” 呸! 好歹毒的女人! 居然用男人来勾我! 你有本事换个男人,你再看我上不上当! “……好!”师衔羽听到自己没骨气地开口。 烛沙笑道:“待我再休养几日,便将当时的影像拓印于你。” 师衔羽:“……” 师衔羽没骨气地后悔了。 她脚趾头抠地,在想怎么开口。 烛沙许是看出她的挣扎,忽然笑了起来。 到底只是个小姑娘,与鸣沙窟无缘无故……何必担此大任? 她笑道:“也不是一定会走到那一步,你且放心。” 师衔羽有点迥然。 烛沙所赠鹿王断角,乾坤紫金镯,无一不是无价至宝。 但若要以大师兄的剑意去换,她却万分不舍。 她终归生不出以小换大的格局,有些羞愧难当,讷讷道:“仙女姐姐,我大师兄……他,可能已经死了,我……” 她从来自诩普通人。 她也只愿做个普通人。 修为功法资源机缘对她的诱惑,真的比不过几亩良田。 而良田万顷,也比不过予她再造之恩的大师兄。 “原来你是他的师妹。”烛沙恍然,而后笑道:“我知道,青云剑仙陨落一事,四境天人尽皆知。” 说到这里时,烛沙目光落在师衔羽身上,眼中难免探究。 那位所有人都以为会剑指九霄的剑仙,怎会将自己的剑意完完整整的留存于这么一个只有筑基,甚至会止步于筑基期的小姑娘身上? 好奇虽有,但烛沙也知道,剑仙已逝,对她而言是净化罗帐魔身首选的青云剑意,或许就是这个小姑娘一辈子的寄托。 不过说来也奇,素来视感情为大忌的剑修,竟然会让自己存在如此深厚的牵绊? 烛沙心有所觉,亦做不解,只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并非一定要你祭出剑意,你不必在意。” 这哪里能不在意啊……惭愧死了都。 师衔羽抬起手腕,将紫金镯递过去,神色尴尬得好似要给烛沙的梦道秘境再扩建个豪华精装的三室两厅出来:“仙女姐姐,这个,你还是收回去吧。” “不可。此物,于我已是无用,于你则是一段机缘,好好把握。” 这下把师衔羽整得更难受了。 烛沙见她这样,竟是难得朗声笑了起来,开起玩笑道:“我还无法想象,云山真人对他的小师妹,是何模样,你与我说说。” 师衔羽:“……”你果然很喜欢人族的八卦。 她讷讷道:“就,同门而已,大师兄对大家都很好……” 他好到什么程度呢? 不好说。 但如果活下来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弟子……总之,不管最后是谁活下来,肯定都会去找他。 烛沙摇头,对此并不认可。 在她印象里,云山真人是一个很潇洒,又无畏无惧的后辈。 如果说长歧圣君是江湖侠士,那么云山真人则像是山间的一缕清风。 金丹修为的他,对谁都是同样的态度,没有过分的谦卑,也没有无端的攀附恭维。 他为古剑传承而来,便只专心于此事。 彼时鸣沙窟有不少女弟子都被他闯迷阵时的身影所蛊惑,在他得到古剑传承后,不止一次表达过对他的欢喜之意。 也有护法的弟子明确表示想与他结为连理,开出各种诱人条件想留他在鸣沙窟。 但他那是头也不回,拒绝得才叫一个干脆。 说什么他可不是会顾家的人,莫耽误了仙子的前程。 他是一阵风,路过即走,决计不会为谁人有半分迟疑停留。 如今看来,他若真不是顾家的人,又怎会放心将自己的剑意交给师妹? 想来,他的家,只在他来的地方罢了。 师衔羽抿着唇,忍不住问:“……那时的他,可有烦心事?” 他的心魔,伴他一生。 但那时候,他的心魔会是何模样? 烛沙笑着摇头:“彼时少年意气,天高云阔皆在眉宇之下,红尘困扰不入法眼。” 师衔羽了然,而后开心起来。 烛沙见状,也跟着笑。 她……果然还是喜欢看这些人世间的美好事物。 第58章 邪神师衔羽再醒来时,穹顶仍是明…… 师衔羽再醒来时,穹顶仍是明月高悬。 她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结果转头被李恒告知,她这已经是睡过去的第七天了。 师衔羽:? 她低头,看到了从手腕上滑落下来的乾坤紫金镯。 不是,烛沙的梦道秘境里,时间流速有这么快的吗? 李恒也看到了从她衣袖里滑出来的镯子,却是一时惊奇:“咦,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盛京仙门,规定了所有人的着装必须是各脉的弟子服,以便于彼此之间身份的辨别。 在这个基础之上,每个弟子也会根据个人喜好来施展一下自己的审美手段。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5节 男弟子的手段通常比较粗糙,要么是给心爱的宝剑整个华丽的剑鞘,要么是整个精致的剑穗,其他符修阵修等修士也是如此,反正仅有的审美条件普遍都用在了装备上面,对自己的外观那是毫不在意。 女弟子呢,通常会整点儿小妆容,小首饰,小配件儿,就,基本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图一个悦己者容。 但在李恒的印象里,师衔羽在审美这方面的手段,可以说是贫瘠到和男弟子有得一拼。 不,男弟子好歹有个装备可以略施拳脚。 而她,连个装备都没有。 李恒:……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觉得师妹好可怜?等忙完这阵儿,可得让荀心带她去逛一逛。 在他印象里,师衔羽身上就没有出现过纯首饰这类装点之物。 头上戴的簪子是太玄剑,耳饰是云中鹤羽,都是神兵法器。 镯子……不像是她会主动去买的东西。 李恒难免好奇,师衔羽却是叹气。 她又试了试,看能不能把镯子摘下来,结果刚到手腕处,就是一道金光,越套越紧。 师衔羽作罢,抬头看着眼睛都瞪大了的李恒:“额,这我要从何说起呢……” 实不相瞒,本座实乃天赋异禀的奇才,最擅睡一觉就爆极品装备? 不合适吧? 李恒见她神色复杂,似有所觉:“所以,这也是天阶……神兵?” 师衔羽点头。 她略去一些不太适合说出来的内容之后,简单阐述了一下烛沙梦道秘境的经历。 “原来如此。” 李恒若有所思。 即便粗线如他,也看出一点不太寻常来。 师衔羽在将军府里受将军和护法长老看重,不足为奇。 但在这鸣沙窟还能被神女另眼相待,上来就是天界神兵,只是因为她能给神女疗伤? 不,不会这么简单。 不知为何,李恒突然想到了这几日对他们态度始终有些奇怪的江别弦。 两者之间虽然不见得有些关联,但若是叫江别弦给知道神女烛沙吃里扒外,不是不是……李恒脑子卡壳,突然想不到合适的词儿了,但总归觉得烛沙把这么好的一个东西给师衔羽,不太妙。 关键是此物不能取下自主收纳。 也好在肉眼无法辨别这镯子的品阶,否则以后可就不太妙了。 师衔羽也不再纠结这镯子了,问他:“那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李恒摇头:“倒也没有,不过神女已经闭关了。” 师衔羽愣住:“闭关?”什么时候的事? 李恒点头:“就咱们刚来鸣沙窟的当天夜里,她闭关之前还特意来过一趟,说等她出关后,或许就能找到罗帐的行踪,到那时……” 说到这里,李恒顿了顿。 师衔羽本来与他们一样,都在打坐吐纳,谁知吐着吐着就突然一头栽倒,睡得那叫一个悲欢喜乐齐上心来。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还叫不醒,给他和荀心硬是看得一愣又一愣。 烛沙便是那时出现,告知他们,师衔羽是因为给她疗伤时灵力消耗过度,才造成元神疲倦,在鸣沙窟的灵力影响下,陷入沉睡,是最好的修养之法。 但他们也没想到师衔羽这一睡,竟是睡了好几天。 索性逍遥盟的悬赏资格在这期间已经到位,荀心便让李恒留在这里守着师妹,她则借着悬赏的由头去了一些相对远离仙窟宗门的地方,看看鸣沙窟的影响是否有波及到金沙原上的其他修士。 只是这一去,她却发现,在距离仙窟的那些相对偏远的地方,因为烛沙修为跌落以至于结界逐渐薄弱的缘故,已经有了邪魔侵入。 低阶修士道心尚未稳固,最易被邪魔影响,从而断了修行路。 金沙原如今这一片的悬赏任务,多是与清缴邪魔有关。 荀心外出近六天,已经遇到好几次了。 今天这次,尤为诡异。 邪修境界普遍不高,都在筑基金丹,却十数人结对成群,占据了一个低阶修士聚集的沙城遗址。 此处名为黑沙岭,本来,这些低阶修士聚集于此是以开采遗址之下的灵矿资源为主,再去到繁华一点的沙城或是金沙原之外的城镇去易物变卖,如此就能获取更 丰厚的修炼资源。 但这座沙城遗址,如今却已被邪修占领,而遗址里将近两百数的修士,也被邪修围困在遗址中央的广场上,每个人都被捆上了封印灵力的绳索,喂下了不知名的丹药。 等到所有人都失去意识之后,邪修便开始行动。 他们似乎是在做着什么古老的仪式,围着广场在张牙舞爪地唱唱跳跳,哼着听不懂的古语。 此刻的他们,不像是邪修,倒像是古时部族的巫祝。 然巫祝傩舞祝词祈愿是为神圣,而这些邪修身上,却都在弥漫着湿冷的黑气,令人观感十分不适。 这处遗址并不是荀心的悬赏任务目标,但被邪修围困住的修士实在太多了,她便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藏匿身形,在暗中静观其变,同时也把消息传给了李恒和徐观棋。 徐观棋这几天也在外面查探消息,不过,他没有和荀心同路,而是去了与她相反的方向。 可他也发现了类似的情况。 根据沿途接触的修士所言,是从金沙原的结界突然弱化之后,才莫名出现的这许多邪修。 他们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集,才在金沙原上大肆现身,进行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召唤仪式。 这几天,几人随时保持着联系和情报共享。 李恒听到这些消息难免吃惊。 据他所知,沧澜国的悬赏任务普遍与妖族妖兽相关,鲜少有此类邪魔闹事的情况。 而逍遥盟是三盟十会之首,按理说,盟内不应该有这么多邪魔才对,却没想到,神女的结界力量刚刚薄弱,便有邪魔趁虚而入了。 可见逍遥盟的核心力量,并没有用在扼制邪魔之上。 也不知道神女会如何处理金沙原的困境。 明月秘境中,师衔羽听完李恒的话,没做过多犹豫,当即便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去找师姐,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们留在鸣沙窟也没头绪,而邪修聚集之地,却只有师姐一人,若是不小心引起邪修注意的话,恐怕还不好脱身。 邪修数量不少,荀心的安危更是要紧事。 李恒其实早有此意,闻言便立刻点头。 二人一路往外走,李恒则简单说了说他的担忧:“江护法这人……不太老实,你要多留心一点,近些时日,尽量不要和我们分开。” 师衔羽了然。 她也不太喜欢江别弦,总觉得这人鬼得很。 二人利用江别弦所给的穿行法器,出去时,正好看到江别弦在山门处与几个弟子说着什么。 因为有结界隔绝,二人什么也听不到,只在一旁等着他们结束,才上前说了要出去一趟的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师衔羽总觉得江别弦看到她的时候,目光有些火热。 师衔羽:“……”天菩萨,我可不喜欢光膀子和大花臂,希望他看我的目光是错觉,仙女合十。 江别弦前来与他们打招呼,在听他们说要去找荀心时,还愣了一下,才道:“你们要去找荀道友?可需飞天绫相助?” 然而李恒并不喜欢看上去软趴趴的飞天绫,闻言便立刻抬手拒绝:“多谢江护法好意,我们御剑足矣。”他有两把剑,横竖都比飞天绫使得要快。 师衔羽也有云中鹤羽辅助,在速度之上,并不弱于借助飞天绫,见江别弦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她顿时一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炸了似的,没等江别弦开口,就主动道:“师兄御剑载我,我放心,就不劳烦江护法费心了!”说完还特别用力地抱了个拳,以示客(抗)气(拒)。 江别弦:“……” 他的目光,在师衔羽手腕上停顿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大约是没想到师衔羽连个开口的机会也不给他,只能讪讪开口,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耽误二位动身了。” 李恒闻言,立马张嘴,飞快吐出一句“告辞”后,便光速御剑,带着师衔羽原地飙飞了出去。 李恒敢打赌,这是他载人飞得最快的一次,真就唯恐被江别弦追上来抢人。 而留在原地的江别弦神色却早已冷凝。 师衔羽手腕上的乾坤紫金镯,他不会看错。 此物,他只在三百年前看到过。 彼时长歧圣君与师弟师妹来到鸣沙窟,长歧圣君为鸣沙窟完善结界时,烛沙便将此镯借长歧圣君一用。 当时江别弦便得知此物乃是祖帝所赠圣物,轻易不会显露人前。 可如今…… 烛沙,你竟是大方到连此等圣物都给了筑基修士……我对你而言,对整个鸣沙窟而言,究竟算得了什么? 江别弦站在原地怒而不言,等到附近往来的弟子越来越多时,他才恍惚回神,随即身影一散,化作尘烟消失不见。 且说黑沙岭这边。 荀心正严阵以待地观察着广场上的邪修。 盛京仙门内门弟子的身份玉牌,要比外门和记名弟子的身份牌高级一些。 除了可以用于在外领取比较高阶一些的悬赏任务之外,也能用做弟子同行历练或是与外宗弟子相互联系的传信法器。 在一定范围内,只要没有特殊阵法或是禁制限制,只要二者愿意,身份玉牌就能互相共鸣。 金沙原虽然辽阔,但荀心外出的距离一直卡着身份牌的共鸣范围。 在李恒传信告知他们正在赶来时,荀心就待在暗处,没再动作。 这些邪修虽然修为基本都在金丹初期,甚至还有筑基巅峰的修士,但对方人多势众,且邪修的功法向来是诡谲莫测,荀心并无把握能与之接触后还能全身而退。 李恒和师衔羽若是没有来,她便会在得知对方用意之后悄然离去。 但既然二人将至,那便可以冒险试一试这些邪修的深浅。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6节 而与此同时,在金沙原的另一个方向。 徐观棋此刻所在的,同样也是一个沙城遗址。 第59章 沙漠团建这个遗址并不算大……亦…… 这个遗址并不算大……亦或者说,显露在外的遗址不算大。 应当是旧时的某个城镇,被黄沙掩埋之后,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建筑。 这些建筑风格迥异,但依旧有着金沙原特有的壁画,显露在外的墙面上,描绘着一些看不太懂的壁画,大约主体都在地底深处,所以充满了神秘感。 不过,眼下,这片神秘的遗址,如今已被邪修所占据。 邪修对沙城遗址深处的修炼资源并无兴趣,只是在布置着什么。 徐观棋隐在暗处,在识海中询问:“前辈,能看出那是什么阵法吗?” 晏云山不答反问:“你有听说过邪神吗?” 徐观棋点头:“略有耳闻。” 邪神只是修士们,尤其是邪修们口口相传的“神”。 但在四境天里古往今来的历书中,并没有邪神真正意义上存在过的痕迹。 “邪神,是从西神墓尚未被封印时就流传出来的,还有更古老的说法是,西神墓中封印的玉章天魔溢散而出的邪念,就是后来的邪神。”晏云山道:“这些邪修所布置的阵法十分古老,与当代修士的阵法大相径庭,或许,他们所作所为,就与召唤邪神有关。” 邪修最盛行的时候,是在三百多年前。 那时候,西神墓封印松动,死气溢散而出,被其侵染的修士,大多沦为邪修。 虽然后来各大宗门联手清除了一部分,但谁能保证当时就没有漏网之鱼? 邪魔之流,功法多是诡异,且大多都能藏于人群,极难被发现。 且邪修也分流派。 有先流邪修,修宗门传承功法,不少宗门传承比现在大多数正派宗门的历史还要久远。 也有新流邪修,自创功法,此类多是散修,向来独来独往,与人结伴也必是有利可图。 但无论哪个流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金沙原上的邪修,看着还挺有组织有纪律,且都是集体出行,应该是先流,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宗门。 且邪修宗门大多隐蔽,或许是担心被三盟十会的修士一锅端掉,有的邪修宗门甚至没有固定的山门。 徐观棋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在疑惑:“莫非金沙原有邪神?” 神女鹿王驻守此间万年,怎会有邪神的存在? “也不好说。”晏云山并没有本尊涉足西神墓的记忆,并不能确定这些邪修就是在召唤邪神。 只是,邪修大肆布局,如果不是为了召唤邪神,还能做什么? 邪魔同源,难不成是为了召唤魔主? 但魔主在无妄御都,会被这么几个小邪修召唤成功? “趁着阵法还未形成,先将这里捣毁了吧。”晏云山说:“不管最后被他们召唤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被这么大阵仗请出来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的。” 金沙原如今也算是摇摇欲坠了,要是再来一个邪神之流,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徐观棋正有此意,寻着机会便伺机而动。 虽然这片遗址的邪修很多,但对他而言,都尚在把握。 但另一边的情形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荀心等到李恒和师衔羽之后,三人一商议,就一致决定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之后再回鸣沙窟,看看他们对此是否知情。 毕竟也是将近两百条人命。 但三人就这样以少打多,到底也是有些吃力。 他们与邪修一打照面,就交上了手,然而之后不久,三人就被遗址外的邪修齐齐逼到了广场中央,也就是关押修士的地方。 谁知他们刚一落地,围在远处的邪修们就忽地开始同时施法结印,一股力量自下而上冲天而起,又凝聚中央,汇聚在了广场之上。 整个广场也因此忽地震动起来,而后竟是猛地往下一坠,沉入了地下。 而已经下沉至地下的广场四周,也就是关押着修士的平台,此刻竟忽地蔓延出了坚硬的石柱,形成一座造型诡异的石牢,将所有神志不清的低阶修士尽数困在其中。 与此同时,还有十分诡异的阵法波动,从石牢之下传出。 师衔羽三人尚且清醒,随着广场沉入地底时察觉不妙,当即便闪身退开,才没有被石牢困住。 邪修尚未现身,但三人不敢掉以轻心,以背相抵,环顾着四周,谨防危险降临。 与此同时,自上而下的光亮也在逐渐消失。 尘沙飞扬间,地面与地下好似形成了无形结界,转眼便被黄沙笼罩,只有细微的光线从缝隙投射下来。 地面那些邪修自广场沉入地底之后就未现身,而眼前之景,是一个非常阴暗的密室,但其内空间似乎无比空旷。 密室内部地面仍旧是沙子,空气中却多了不少阴暗湿冷的粘稠感。 荀心目光落在那几个从石牢四个角延伸出来,渗着鲜血,缓缓往前,不知流向何处的沟壑,说:“此前一路过来我便注意到了,这些邪修进行的仪式,几乎都需要修士的鲜血去催动阵法,看情况,此处的阵法是即将形成了。” 沟壑延伸至黑暗深处,令人心生不适。 而石牢中的修士,此刻都处于一种沉睡的状态,只有鲜血被阵法汲取着,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无声无息往外渗出,汇入地面沟壑。 师衔羽看着石牢那些疑似失去神志的修士,眉头紧蹙:“那这个阵法要怎么破坏?外面邪修应该还在收尾这个什么鬼的仪式,我们要不要先把那些修士救出来,大家联手,或许破局更快?” 李恒也点头:“人多力量大啊。” 荀心目光落在关押修士的石牢,而后向其挥出一道剑气。 但剑气转瞬就被原路反弹回来,她当即错身避开,剑气落在地面,激起一个巨大的沙坑。 这石牢,应是覆盖了强力的禁制,不可强行破除。 她想了想,道:“我记得他们在这遗址的地面广场上的四个方位设立了四座祭台,每座祭台都放置了不少灵石。想来这些鲜血就是流向那四座祭台的基台,以用于启动阵法完成召唤,这样,我们分头行动,就顺着鲜血沟壑去将祭台捣毁,或许维系禁制的灵力会因此断开。” 师衔羽和李恒点头。 事不宜迟,三人正要出发,荀心却突然喊了一句师妹:“你修为最低,务必小心!” 时间来不及,他们必须尽快。 师衔羽终归只是筑基,分头行动就说明她若受到伤害,他们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赶到。 师衔羽点头,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而后直接飞身,朝着所在方位的祭台窜了出去。 她虽咸鱼,但也没咸到需要被人揣兜里护着的地步。 大约目的被看穿,三人所行的路上,很快就汇集来了不少地面上的邪修,负责拦截他们。 好消息是:大约是修为最低的缘故,师衔羽所行的方位,负责拦截她的对手只有一个。 坏消息是:哥们儿修为高低是个金丹起步,因为师衔羽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师衔羽:“……”嘶,优秀的匹配机制从不令人失望! 比较意外的是,负责围堵她的人看上去是个七老八十的老爷爷。 老爷爷头顶秃了一块,不多的头发也是脏脏乱乱,而他眼皮耷拉,目光萎靡,穿得破破烂烂,稀稀拉拉,身上贴满了符纸和骷髅头,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模样。 就这一身东拼西凑的装备来看,此人应该是个散修。 说来,聚集在这里的散修,几乎没有衣着光鲜的,都是这种破破烂烂的造型,像是灾荒逃难来的。 散修怎么会突然跑来沙漠搞团建啊? 搞不懂。 老爷爷一现身,就拦在了师衔羽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师衔羽看不穿对方的修为,没有贸然直冲,而是停下脚步,同时取出了斑竹杖,目光不由自主对着老爷爷上下左右的打量…… 这要是不小心下手重了,她不会被邪修们集体网暴正道修士不懂尊老爱幼吧? 她在打量老爷爷,老爷爷也笑得猥琐地在打量她,大约也觉得她的修为属于非常好欺负的选手,竟然还开起了玩笑:“小姑娘,怎么才筑基期就跑出来了,你们家长辈没告诉你外面很危险吗?” 师衔羽心说关你屁事,嘴上却道:“那没办法啊,我家里穷啊,还上有老下有小的,这再不出来挣点生活费,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说话时,她也捏紧了斑竹杖。 但凡这糟老头子有任何轻举妄动,她都要先给他一棒子。 “哦?你们正道修士日子都过得这么拮据吗?”黄愁老道哈哈一笑,一张嘴,门牙缺了三颗,说话都在漏风,但他显然并不因此自卑,而且一边说话一边掐诀施法:“那让老夫来替你改善一下生活吧!” 话音落下,已是数道符咒朝着师衔羽迎面飞来。 师衔羽暗骂老东西不讲武德,同时身形一闪,避开左右袭来的符纸,又暗中运转灵力在掌中流动。 斑竹杖一端已经燃起明火,转瞬直击那迎面而来,但作用不明的符纸。 而后,只听嘣的一声! 符纸发出剧烈的爆破之声,一道烟花瞬间在她眼前炸开。 措不及防的师衔羽被炸得吐出一口黑烟:“……” 宝了个贝的,早知道用水了。 第60章 俺不孬!师衔羽无语的同时,还不…… 师衔羽无语的同时,还不忘抬手凝聚水系灵力。 她大约是由始以来第一个在打架过程中洗脸的修士吧。 但黄愁老道并没等她有更多动作,就操控着新的符纸,又已经到了师衔羽眼前。 这下师衔羽长记性了,没有直接用斑竹杖去打,而是用棍势卸了那符纸迎面而来的气势,再以引物之术,将那符纸控制着,准备还击回去。 但她想得美好,却不成想,这符咒在她甩出去之前,提前炸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7节 师衔羽:“……” 死老登,现在就过年,是不是……欸?好像刚刚好啊! 她给气笑了,竟是将斑竹杖负在身后,扎了个小马步,再伸出一手,朝黄愁老道做了个挑衅力十足的起手式:“老东西,再来!” “哼,虚张声势!” 黄愁老道早已看出她区区筑 基,根本不足为惧,才特意戏耍一番,眼下见师衔羽还这般不知死活故意挑衅,更是嚣张一笑,随即抬起他那枯槁的手掌,稳稳往前一挥。 眨眼间,竟是成百上千张符纸不知道从他身上那个犄角旮旯里嗖嗖地如雨倾泻而出。 说是漫天符雨也不过如此了。 无数符纸出现只一个照面,便悉数袭向师衔羽。 黄愁老道在符纸后头狂妄地笑:“小姑娘,如此,可还要再来?” 师衔羽:“……”再来你大爷啊! 师衔羽腿有点软。 万万没想到这老登真就有这么不讲武德,开始是故意几张几张地丢,逗她玩儿呢! 师衔羽呼出一口气,闭眼,简直不忍看这漫天符雨。 对面这老头至少都是金丹的修为。 不敢想象这么多符纸一起炸开,她还会不会有命活着。 看来咸鱼出门在外,最忌越级打怪! 打持久战是不可能了,金丹的灵力储备量不知道是筑基的多少倍。 算了,干票大的。 师衔羽沉下心神,光速运转起了请龙回首的功法,紧接着便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龙影自她身周盘旋。 护体结界,已然展开! 俗话说,防护意识要到位,打架之前,先套个盾。 而后,她不再去看那些已经到了眼前,即将爆炸的符纸,只管全力运转体内灵力,脚下生风,不留余力,全速朝着黄愁老道飞身上前,抡起斑竹杖就朝着那锃亮的秃头砸了下去。 黄愁老道看穿了她那朴实无华又垂死挣扎的动作,哈哈一笑,道:“你太慢了,小姑娘!” 说着,他便闪身避开师衔羽的身法,再一挥手,将那些符纸转向,再度朝着师衔羽袭来。 但师衔羽的身影却已然消失,无数符纸竟是因为失去了目标,却还因着主人尚未发觉,而齐齐一头扎进沙地,噼噼啪啪连爆了一大片,扬起尘沙满天! 符纸炸空,被尘沙扑了一身的黄愁老道顿时神色一变。 他能感觉到,师衔羽的气息就在附近,并没有消失! 他四处观望,却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黄愁老道一句话还未出口,身后忽然传来脆生生的一个声音:“嘿,死老登,你是在找我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立刻转身看去,可入目而来的,却是当头一棒。 师衔羽整个人像是刚从沙子里钻出来似的,带起的黄沙随风簌簌散去,而她还嗷嗷喊着台词:“呔!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黄愁老道大意过头,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棒! 那斑竹杖,普普通通,没有灵性可言,甚至说得上是不堪一击。 可落在他头上的重量,却如有千钧,竟是破开了他的护体结界,震得他往下一跪! 怎会! 他竟然完全没察觉到师衔羽的具体位置和行动! 不可能,她只是筑基期! 回过神来的黄愁老道一掌拍在地上,趁着沙子飞扬的时候,身形猛地后退,同时漫天的符纸再度袭来。 师衔羽不躲不闪,抡着斑竹杖迎面就上。 但,再一次,她的身形在被符纸包裹的瞬间,消失不见! 符纸被她带动的气势卷着,再次落入沙地,炸得尘沙飞扬。 “不可能!” 黄愁老道本来就秃的脑门儿,被师衔羽一棒子砸了下来,这会儿肉眼可见地肿起来,看着是越发的亮了。 他不可置信,想到刚才师衔羽从他身后突然出现的情形,眼下,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铺开了更多的符纸,只等师衔羽一现身就炸开,可那个筑基女修,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不可能!” 黄愁老道再次出声,竟是气急败坏地将那些符纸全部提前炸开。 筑基期,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匿身形! 师衔羽本来是潜伏在黄沙表层,感觉到地面被符纸炸开的动静震得激荡不已时,她才微微一笑,暗道这老东西可终于急了。 根据她多年修炼的文化知识以及游戏经验,一般此类御符的法修都属脆皮。 脆皮特性:伤害可能很高,但自身保命手段却很有限。 只要她打得准,就不怕他不掉血! 师衔羽原本只是略一小试,没想到就印证了这个猜想。 这糟老头子的符纸单张威力虽然一般,但若成百上千炸开,可不是她能招架的。 所幸此前已经试出他的护身结界不堪一击。 如此一来,只要避开他的符纸,就好办多了! 果然,近身打架还是得用脑子啊! 师衔羽有了方向,等这波符纸炸完后,不等犹豫,便利用土遁之术以及黄沙的掩盖,再度出现在黄愁老道身后。 她举起斑竹杖,就是一棒砸了下去! 黄愁老道狞笑着抬手,无数符纸席卷而来,怒极反笑:“你以为,同样的当,老夫还会上第二次吗?” 师衔羽在被符纸淹没之时,却也勾唇笑道:“那你以为,同样的招数,我就会用第二次吗?” 不好,有诈! 黄愁老道神色大变。 但符纸已在他心念之间炸开。 又炸空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黄沙之中,师衔羽挟着她的斑竹杖,再度敲了下来。 斑竹杖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斑竹杖,可却被她渡了一层土系灵力。 看似平平无奇。 但这世间,只有土地的力量,永远是最厚重的! 师衔羽在青云山种地种了多少年,就跟土地打了多少年的交道。 她对脚下的土地,永远持有敬畏之心。 自然,在她学的那些五花八门的低级功法里,也最擅长怎么调动土地的力量了! 她那一棒,看似平平无奇,却硬生生把黄愁老道的……肉身干崩了! 师衔羽一时不知道是黄愁老道太脆皮,还是她自己太牛掰,一整个目瞪口呆。 什么鬼啊! 我,我越级杀金丹啦? 救命啊! 110在哪里,我要报警,这个老金丹他怎么可以这么脆! 师衔羽满脑子浆糊,拿着斑竹杖的手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吞了吞唾沫,把“我真的杀人了”带来的各种陌生情绪强压下去,而后看看黄愁老道裂开欲滋脑浆的肉身,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斑竹杖,最终,眼里的茫然都要塞不下了:“我……有这么猛?” 以往跟着荀心他们混悬赏任务,杀的可都是妖兽之流,真正杀人,这还是她头一遭。 不得不说,有点子手抖,但…… 吾虽为筑基,但吾亦有越级打怪的天赋啊! 将军,师尊,青云山的哥姐长辈们,还有大师兄,俺,不孬呐! 师衔羽重新握紧斑竹杖。 随后,她眼底的激动,彷徨及茫然之色缓缓褪去,看向黄愁老道从肉身中逃逸而出的元神时,目光逐渐坚定。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行在此世,杀人,是必然的。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岂不知黄愁老道比她还要震惊。 什么玩意儿筑基能一棒子抡死金丹啊?! 是自己这金丹掺了水还是她这筑基镀了金? 简直不合常理! 黄愁老道自诩修炼邪功三四百年,虽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之辈,倒也是各种生死陷阱闯过来的,却还从来没见过这等恐怖故事! 他哪里知晓,师衔羽虽然本身境界不高,但被她调动的灵力却都是无比纯粹的。 尤其土地之力,与脚下黄沙息息相关,她在遁入沙地之时,运转的土系灵力也引起了黄沙的共鸣。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8节 只要黄愁老道还站在土地之上,就必然承受着土地的规则。 而此间土地,在那一瞬间,是被师衔羽的灵力操控着,悬于斑竹杖之上的! 而她手中的斑竹杖,乃是在将军府中受将军日积月累的修炼影响,本就包含了一部分请龙回首的功法意境。 这意境存在其上少说得有一两百年,本就远高于师衔羽本身的修为。 如果她没有在出手之前运转请龙回首,恐怕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但眼下,却是各种机缘巧合,使她自己都有点飘飘欲仙了起来。 黄愁老道这会儿不仅人碎了,连道心都快要碎了,也好在他的元神在察觉到那一棒必定致命的时候及时逃窜出来了,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甚至都没敢多看一眼自己的肉身,脱体而出之后就直接遁去。 元神蕴含着修士最纯粹的力量,速度要比肉身快上不知道多少倍,黄愁老道打定主意师衔羽追不上,却没想到没飞出多远,他就被师衔羽从身后掷来的一剑,将他硬生生钉在了沙地之上。 第61章 不嘻嘻剑,是太玄剑。纵…… 剑,是太玄剑。 纵使没有剑灵默契相助,那也仍然是一柄天阶神兵。 师衔羽可不想就这么把人放了,邪修这玩意指不准儿有多记仇,今天把他放了,说不定明天就是自己先死为敬。 但元神没了肉身束缚,她就算借助黄沙土遁,也不一定追得上,就算追上了,她也没把握自己的斑竹杖还能不能打到元神体,所以,她想到了自己的神兵,太玄剑。 都神兵了,打个元神应该没问题吧? 本着试试的态度,师衔羽玩起了投掷游戏。 不过她的准头不太行,加上还未完全炼化太玄剑,以至于本来是想钉脑袋来着,结果剑飞出去,却钉到了那元神形态的腰板。 黄愁老道当即就无法动弹了。 与此同时,他元神拦腰以下的感知竟也完全丧失,力量还在源源不断地随着剑身流失!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身上的剑,顿时一看一个两眼翻白。 老天奶哟,谁家筑基期兜里揣个天阶神兵啊! 家里这么有矿,你说你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穷? 哈,哈哈,哈哈哈! 是老夫看走眼啦哈哈哈哈! 老夫小小金丹邪修,能死在天阶神兵之下,也是好起来了哈哈哈哈! 哦,老夫还没死呢。 黄愁老道不嘻嘻。 他收回目光,心如死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换作是肉身,他这波高低得整个半身不遂,但元神……元神受创要比肉身受创更痛苦百倍千倍啊! 肉身痛到极致可以昏迷,可以死去,然后使灵魂暂居元神,只要寻到合适的活物就能夺舍寄生! 但若是元神也昏迷也死去,那可就彻底玩儿完了! 他很想像正道修士那样大喊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然后以死证道。 但他是邪修。 天大地大,永远自己最大。 “跑那么快干什么。”师衔羽见他不再动弹,这才放下心来,而后慢悠悠撸了黄愁老道的储物袋和装备。 此类私有物品,一般都会有元神痕迹当做防伪防盗的手段,老头元神还活着,师衔羽修为不够,便无法强行抹去元神痕迹。 但她也不着急,直接拎着战利品丢到黄愁老道面前,学着霸总的语气:“老头儿,你看看,是你主动点抹去元神的痕迹,还是我主动点把你抹了?” 黄愁老道:“……”但凡我有的选呢? 黄愁老道骂骂咧咧地抹去了储物袋的元神痕迹。 师衔羽瞬间嘻嘻,然后蹲下身,开始当着老头儿的面舔包。 结果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邪魔辣鸡,乌漆麻黑的统一配色令人反感。 师衔羽对邪修之物了解不多,虽有几件看着还算不错的灵器,但她也认不出来。 也可能是灵修对邪修的天然排斥,师衔羽就很抗拒这储物袋里的东西,翻着翻着就有种有种在翻垃圾桶的感觉,恶心! 你们邪修,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最令师衔羽两眼一黑的是,他这么一个高级的储物袋,里面居然装了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的爆破符。 师衔羽:“……”看来你是真喜欢这一招啊! 想不开来舔邪修的包,我可真是自讨苦吃。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垃圾堆一样的储物袋里总算给她看到了一个看着还算正常,品相不错的东西。 那应该是一支毛笔。 玉的材质,竹的形状,笔刷看着灵光异彩,不是寻常邪修器物。 师衔羽直接拿出来问黄愁老道:“这是什么?” 这大约是个很高级的东西,因为自从被师衔羽拿起之后,黄愁老道元神体的眼珠子都快凝成实体然后瞪出来了:“你休想知道!” 此物,尚且与他元神相连,乃是他修炼之基,本命法器。 他原是打算等元神逃出之后,再利用神识取回此物…… 眼下既然已被师衔羽拿在手里,他自知无法保全此物,但也绝不会让师衔羽得到它! 可师衔羽观察着他的神色,却并不真的好奇此物,亦或是要取走此物。 见黄愁老道不愿意说,她想了想,忽然就将这笔横放在地上,然后以手成刀,纯粹的金系灵力由似利刃削铁如泥,作势要将之拦腰劈断。 黄愁老道顿时只觉天都塌了。 本命法器一旦受创,他也必将重伤! 如今这模样,若是再受重伤,只怕以后连夺舍也是做不到了! 这姑娘看着老老实实的,甚至连个讲条件的机会都不给吗? 何其残忍! 如此干净利索,是走邪修一途的好苗子啊! 黄愁老道咬牙切齿地喊道:“你住手,我跟你说!” 师衔羽不由疑惑:“真搞不懂你,都自身不保了还这么在意身外之物。” 黄愁老道欲哭无泪。 你这有着天阶神兵的筑基修士,如何懂得我们散修的苦日子? 如此法器,于他而言,本就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啊!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地解释着:“此物名为点化笔,可使笔下之物化为真实,根据执笔人的修为,决定笔下造物的实力与显化时间。” 师衔羽了然。 这东西大概就类似于神笔马良的神笔。 她继续问:“你那一堆一堆的爆破符,也是此物所为?” 黄愁老道苦着脸点头。 师衔羽才想起,此前炸了她一脸的符纸,上面的符咒就画得不太像正统的。 爆破符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低阶功法,主要是依靠修士的灵力,通过特制的笔墨与符纸相结合而成,本身属于一种微型阵法,蕴含着一定的细小法则在其中。 师衔羽在藏书楼里的低阶功法里看到过爆破符的绘制方法,但她对画符这种玄乎的事儿……符纹走向每一笔都有其寓意,师衔羽参悟不透,所以并没有专门了解过。 这老头子一个邪修,虽然画不出正统的符纹来,但他的爆破符威力却不算小,想必是有这点化笔的功效。 师衔羽本着虚心好学的态度,洗耳恭听,向他打听爆破符的绘制方法。 黄愁老道:“……” 哈哈哈哈,不但抢了我的东西,还要我教你用,这就是正道修士吗? 老夫长见识啦! 师衔羽见他不说话,也不着急,就微微笑着转了下笔,目光落在点化笔上,危险系数拉满:“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想说什么吧?” 黄愁老道心说我不想知道! 他泪如雨下,尽管元神模样的他并没有泪水,但他还是含恨,咬牙切齿地传授了爆破符的绘制之法。 谁知师衔羽听完先是点点头,就拿着笔准备试上一试,但…… 她忽地眉头一皱,跟着就作势要掰断点化笔:“爆破符教完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不用我告诉你吧?” 黄愁老道:“……” 老头继续含恨,抹去了点化笔上的神识痕迹, 师衔羽立刻将之认主,然后想到了什么,忘了实践爆破符,而是就在老头面前明晃晃地展示自己的战利品,挑着眉问:“怎么样啊老头儿,本姑娘的实力够不够资 格在您老人家这里整点儿生活费啊?” “……”你去死啊! 黄愁老道的元神被太玄剑定在沙地之上,神色本来就无比痛苦。 因为这剑,一直在吸取他的元神力量,如此下去,他只怕修为倒退,夺舍的机会越来越低! 他看向师衔羽,已然穷图匕现,可却无法挣扎,只能骂骂咧咧:“……如此杀人越货的行为,你算什么正道修士!” 师衔羽:“……” 天菩萨,想我堂堂盛京仙门内门弟子,居然被邪修骂不守正道,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黄愁老道大约也是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刁钻,索性换了个问题:“罢了,你最后杀我的,是什么功法?”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69节 都这样了,他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我想想啊……应该是化土,额,就是跟化沙挺像的那个化土,然后还有飞花,当头棒喝,分风劈流这几种的串烧吧。”师衔羽掰着指头数,主打一个有问必答:“嘶,我是没想到你这老登就只会丢爆破符这一招,本来还给你安排了很多枪法来着,你这贫瘠得给我整得都没机会练手了。” 她可是根正苗红的正道修士,素来信奉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 可黄愁老道一点都不嘻嘻:“……” 合着打的那半天,她是在练手啊哈哈哈,是完全没想到师衔羽用的居然都是些低阶功法! 黄愁老道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你不是说,同样的招式不会用第二次吗?!” 他居然被这些低阶功法单杀,哈? 不如死了算了,说出去都丢人现眼。 师衔羽扶额:“惭愧惭愧,同样的招数,本姑娘就是会用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啊!” 不然怎么刷熟练度啊丢。 黄愁老道:“……” 如果他也上过网,肯定会给师衔羽一个二字评价:老六。 而对于这位老邪修的元神,师衔羽本想直接把他杀了。 但看了看不远处那具被她敲得惨不忍睹的肉身,一时又有些罪恶感涌上心头。 她一直自诩守法公民来着。 虽然这老头儿没死透。 但…… 唉,如果在这个世界染上杀人的毛病之后,以后要是再穿回去,会不会习惯上头,突然就变成杀人犯啊? 算了。 师衔羽几经犹豫,还是没能对黄愁老道的元神下杀手。 这老东西放出去也是祸害,以后看看有没有能够收纳元神的法器,炼化掉得了。 师衔羽拿定主意,就把他用主仆契约之法给强收了。 黄愁老道直接裂开,不可置信,又抓又狂:“要杀要剐随你,何必如此羞辱老夫!” 第62章 小可爱“杀杀杀,就知道杀,都一…… “杀杀杀,就知道杀,都一把年纪了,咱们能不能和谐一点!”师衔羽一脸鄙夷,想了想,又道:“我还想知道你们在这儿搞这些骚操作是想做什么呢,要不您老人家其言也善一下?” 提及此事,黄愁老道立刻冷笑起来:“哼,你且猖狂,只等邪神降世,你们这些废物都会沦为邪神的刀下之魂!” 可惜师衔羽对邪神毫无兴趣,听完了只面无表情道:“哇哦,那我还蛮期待的。” 嗯,邪神,听着就怪厉害的。 指定就是那种她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赢的存在。 刀下之魂就刀下之魂,我先快活一天是一天! 师衔羽说完,就拎着黄愁老道,在他的储物袋里找了个低阶小辣鸡灵器,硬生生把他塞了进去,然后就丢在储物袋的垃圾堆里了。 也不知道以后她还想不想得起这么一个小糟老头。 黄愁老道:“……”所以,到底谁才是邪修啊! 解决掉黄愁老道,师衔羽回头看了看远处。 目之所及皆是黑暗,但神识却能感知到附近的每一丝动静。 荀心和李恒各在一个方位,此刻正以少打多,均是旗鼓相当。 嗯,换个说法就是他们无法脱身。 师衔羽知道自己这里不能再拖,便果断直奔鲜血沟壑的终点——祭台之基。 那应该是这阵法的阵眼。 师衔羽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辈子都还还没拥有过的上品灵石。 祭台基座四周,堆的满满当当,垒成了小山。 师衔羽:? 她看了看四周,没人。 不会吧,没人看守吗? 她想了想,又从黄愁老道的储物袋里捡了一张爆破符丢过去。 谁知爆破符炸了之后,也没人突然蹦出来。 师衔羽:“……” 不会吧,这么重要的地方,这么多的上品灵石,没人守家? 挠头。 师衔羽哪里晓得,此地地底深处就是一条灵矿。 灵石,是这里最不缺的东西。 她目光落在灵石上,眨眨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兜开黄愁老道的储物袋,将祭台上的上品灵石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这老头的储物袋虽然又脏又乱,但品阶高啊,能装不少东西。 准备走的时候,师衔羽想了想,又停下步子,再次取下了太玄剑。 心念一动,太玄剑幻化出本来模样,师衔羽拿在手里挥了挥,找找手感,同时在识海对剑灵说道:“姐们儿,你刚刚也看到了,我下手可是没轻没重的,待会儿给你老人家砍卷刃了可别怪我不爱惜装备啊!” 剑灵:“……”去死吧你。 师衔羽没理会太玄剑灵的抗拒。 想到烛沙说大师兄的剑意有净化之效……想来青云出岫也同样如此。 此处祭台虽是以灵石催动,但萦绕其间的却是邪魔之气,师衔羽看不太懂阵法这东西,但也未有过多犹豫,直接运起青云出岫,将灵力注入剑身,跟着施展出青云出岫,对着祭台就是一个暴力拆迁。 虽说她目前仍旧尚未完全炼化太玄剑,但好在此剑本就不凡,在灵力的加持下,并没太让人失望,竟是直接干碎了祭台基台,使得整座祭台都跟着倒塌下来。 剑气形成的气浪,直接冲出许远才逐渐平息,只在沙面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师衔羽松了口气之余,又赶紧后撤,避免被祭台碎片误伤,而后她就使出磕药绝技哐哐补充灵力。 等确定祭台彻底被毁后,她就准备离开。 转身时,眼角余光却看到祭台的核心材料还挺高级,她想了想,也一起薅走了。 嗯,边角料也是料,能卖多少赚多少。 她这边祭台一毁,沟壑中的鲜血便停止了流动,祭台四周萦绕的邪魔之气引起的波动也随之消散! 看来有效! 师衔羽拿着太玄剑,再三确认姐们儿没有卷刃之后,就在识海里给它点了个赞,然后果断直奔向下一个祭台。 而另外两侧,荀心和李恒的因为对手人多势众的缘故,现在也还没能摆脱对手,靠近祭台。 不过师衔羽在解决掉黄愁老道之后也引起了邪修的注意,也不知道邪修们的领袖是谁,反正就突然从荀心李恒那边分来了一部分修士来对她进行包饺子了。 师衔羽数了数,一共来了四个人。 好消息是这些人都是筑基期。 坏消息是……没有坏消息! 师衔羽看着人群包围过来,想了想,自觉干掉了金丹的她如今已是神功无敌,于是十分淡定地收起太玄剑,收起斑竹杖。 然后,她拿出了新装备点化笔。 这玩意认主之后,注入法力就会跟随心念自动展开画卷,高级得很。 邪修的功法 总是比人先到,师衔羽展开请龙回首,硬抗了几下,同时以她超凡绝伦的画技,画了一张临时现学的邪修专用爆破符。 她忍不住想,她这会儿要是画个孙悟空出来……那不得直接闹上天宫去啊? 不过她的美梦碎了。 因为她的爆破符因为画技不成熟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以至于半路哑火没显化成功。 甚至连哑火都算不上,这爆破符的符文,并没有完全从纸上跃出,就倒回去,像云烟一样消散了。 师衔羽:“……” 就这,还想画猴子大闹天宫呢? 能画个吗喽出来就不错了。 还不如画个大饼,没准儿能吃? 师衔羽哪里知道,这点化笔本就是邪修法器,在未被重新炼制成灵修法器之前,就只能以邪魔之气才能催动。 她呸呸两声,反手收回点化笔,同时掏出了斑竹杖准备以理服人。 而远在黄沙之下的某处秘境之中,在她此前用太玄剑劈向祭台之时,一道沉睡的元神,缓缓睁开了眼。 目光遥遥望向某个方向,十分疑惑及嫌弃:“这……是青云出岫?嘶,什么人,怎会用得如此潦草?” 可惜他无法直接离开秘境,不然非得出去教训教训不可。 罢了,沉睡这诸多岁月,也该出去看看了……鸣沙窟的邪魔,应当已经觉醒了吧? 元神起身,转而融入秘境,消失不见。 师衔羽万万没想到,自己修仙多年,居然还会在打架过程中连续打出好几个喷嚏。 还恰好给两个邪修瞬间逮住破绽,各色武器转眼就跟飞镖一样朝她面门袭来! 呔!何方刁民,胆敢骂朕? 幸好她的请龙回首没有白修炼,加上金丹修为的邪修都在围攻李恒和荀心,眼下她这里就算卖了破绽给邪修,也能硬扛着扭转局面。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0节 但邪修太多,以一敌众对她而言还是太勉强了。 眼见着荀心和李恒那边是打起了持久战,她这里可不能跟着去消耗,索性掏了一把黄愁老道储物袋里的垃圾爆破符,往人堆里一丢,然后直奔开土遁直奔祭台。 出来混,主打一个打不过就跑。 此举还算顺利,师衔羽将速度提到最快,转眼就到了祭台之下,依样画葫芦,直接劈了祭台。 这么明晃晃的大祭台,居然没设防护结界,看不起谁呢? 不过这次师衔羽没时间捡灵石了,因为邪修已经追上来。 她看了看师兄师姐的方向,然后心痛一秒,跟着继续开遁,弃灵石而不顾。 这一定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大的牺牲! 她所行方向距离李恒最近,靠近就连忙传音喊道:“师兄!” “师妹!”李恒双剑在手,背后功德轮剑光辉辉,却无暇他顾,只对师衔羽传音说道:“别过来!” 师衔羽:“……” 她立刻打住,直接调转方向往祭台而去:“那你拖住,我去偷塔!” 李恒:“……”偷塔?什么玩意? 李恒只知道他打着打着,围着他的金丹邪修突然就大喊了一声“不好”之后,就直奔祭台而去了。 李恒拿着剑,突然变得好孤单,好迷茫,好不习惯。 却在这时,师衔羽的传音再次响在脑海:“师兄!快跑啊!” 他一抬头,没看到人,只看到邪修又朝他飞了回来! 师衔羽的身份玉牌和他的玉牌有共鸣,他能感觉到人就在附近,但他看不到人。 他问:“你在哪儿?” 师衔羽:“地下。” 李恒:“……” 师衔羽说:“这边祭台已经被我劈了,咱们快去帮师姐。” 李恒一愣。 虽然很想问问师衔羽是怎么做到的,但在问问题浪费时间和去帮荀心之间,还是荀心重要。 他不再犹豫,直接飞身朝荀心而去。 刚赶到时,就看到荀心一剑全力而出,直接劈塌了她所在的整片区域,连带着整片的地面结界! 天光直接照射进来,映射着荀心身后的黑龙,就像……龙神一样。 李恒刚飞过来,就看到这般场景,顿时心神一闪,竟觉得自己这师妹,有些遥不可及了起来。 呸,什么东西。 师妹就在眼前,遥不可及个鬼。 荀心目光如炬,神色冰冷,手持玄冥重剑,直指身前邪修。 黑龙在她身后盘旋,随着挥剑的动作而朝着围着她的三名金丹邪修发出咆哮。 浑厚的威压将四周的废墟震得层层往后扩散。 那三名邪修却纹丝不动,其中一人更是抬手指着荀心,冷笑道:“此剑不错,我要了!” 荀心挥手,挽了个剑花,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倒是李恒突然连人带剑朝那人劈了过去:“敢打我师妹的主意,你什么东西!” 他的剑,不似荀心的厚重,却也胜在轻巧,在速度上不知道要比荀心的剑气快上多少倍,只一个瞬间便将那狂妄的修士捅了个对穿,落地便砸了个大坑出来,他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你要,你要个小宝贝你要,什么档次啊你就要要要,小可爱!” 第63章 五行之灵虽然在将军把玄冥剑交给…… 虽然在将军把玄冥剑交给荀心之后,他酸了很久,甚至还对着荀心几番阴阳怪气。 但今时岂能同往日相提并论? 谁都别想打玄冥剑的歪主意! 那名邪修被李恒虐得喘不上气,旁边另外两名邪修见状,果断朝着李恒追去。 机会难得! 荀心手中剑一顿,而后毫不犹豫转身飞向祭台。 师衔羽此刻也已赶到祭台。 身后邪修已经齐聚,二人都来不及交流,各自使出全力,挥剑劈了祭台。 在祭台倒塌的那一瞬,整座遗址的灵力都猛地溢散出去。 邪魔彻底消散,只有灵石的灵气充盈其间。 几名邪修见状神情一凝,而后互相对视一眼,跟着就突然落地,同时掐诀,对着地面,使出了某种说不出作用的功法。 蛮横的法力波动,竟随着他们的功法,尽数渗透地面,致使无法凝聚的沙面如同干涸的土地一样,寸寸皲裂开来。 紧跟着,众人只听一声剧烈的响声传来,像是地底之下有什么承载重物的脊柱断裂了一般,整个地面都开始震荡。 皲裂的土地重新化作黄沙,向地面流沉下去。 黄沙翻涌间,整座遗址似乎还要往下继续沉入。 师衔羽脸色一变:“不好,此地要塌陷了!” 眼前邪修见状,似是目的达成,也不再恋战,纷纷抽身离去。 荀心见邪修齐齐飞上天去,目光随之一凝:“恐怕不妙,我们也走。” 说完,想到李恒还在下方与人缠斗,她又连忙过去相助,也不管那几个邪修的死活,只将李恒从地下强带了出来,飞向高空。 李恒打得正上头,被强行脱战还有点懵:“怎,怎么了?” 荀心示意他看地面。 黄沙像漩涡一样,卷着附近的遗址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去。 李恒顿时后怕不已。 如此大范围的沉陷,以他的修为,可不见得能从沙中脱身! 与他交手的三人到现在还没逃出来,恐怕已被活埋。 师衔羽追了上来,想到被关在石牢里的修士,忍不住问:“那些修士怎么办?” 荀心看了看被黄沙彻底淹没的遗址,神色有片刻的犹豫。 没人知道这地底之下是否还有危险,她虽有心想救,却不可贸然涉险。 “祭台被毁,石牢的阵法应该也被解开了。”李恒说:“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走。”荀心点头:“切记不可落地。” 三人齐齐朝石牢所在的方向飞过去。 但黄沙已经彻底将其吞没,甚至……没留下任何建筑存在过的痕迹。 李恒叹气:“……还是晚了一步。” 师衔羽御剑悬空在地面半尺之处,同时伸手将灵力渗入地面,但随即,她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她收回手,对荀心和李恒说道:“是流沙。” 流沙,是沙海中仅次于沙暴的自然危害,从远处看去,像是有凶兽在地底吞噬生灵。 而实际上却是沙子在往地底下沉而引起的无形漩涡,造成沙海凝聚塌陷,非人力所能相抗。 低阶生灵一旦落入流沙,从来是有死无生。 金沙原的流沙面积广袤,流沙引起的灾难也是时有发生。 师衔羽看着眼前沉寂却危险的沙海,犹豫着开口:“我……我应该能用土遁术下去,但我修为有限,没办法把人带出来。” 她的遁术刚领悟而来,并不熟练。 单是御剑,她尚且还无法载人而飞,更不用提以遁术带人出沙了。 师衔羽眉头紧蹙,荀心也摇头不语。 李恒则面色难看,气愤难当:“那些邪修,到底要做什么,这再怎么说,也是两百条人命,为何,说弃就弃?” 流沙,只会越陷越深。 他们自诩修士,竟也束手无策。 师衔羽到底是于心不忍,纠结片刻,还是忍不住说:“要不,我是去试试吧。” 荀心摇头:“不要冒险!” “可……” 师衔羽欲言又止,却在这时,沙漠之下忽地又传来比先前还要剧烈的动静。 紧跟着,那座不知何时被埋到地下的石牢,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从沙地之中硬生生托举起来一般,抵着流沙的力量,在缓缓往上浮起! 三人见状,不由目露惊喜,却有一道声音紧接着从石牢中传来:“流沙尚在,我无法坚持太久!” 师衔羽闻言,想也没想,就果断将灵力渗入土地,竟是要强行用灵力改变这一片流沙的本质! 她毫无保留地倾注灵力,自身灵力不够,她又想起了先前在祭台基座边顺手牵来的灵石。 她将灵石放在自己身周,全身上下经脉大开,敞开了吐纳,硬是以自身五行灵力运转,将流沙由沙化土,同时水木双系灵力也在往外扩散。 可只是如此,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流沙比她的力量要强许多,她无法做到哪怕只是片刻的扭转! 该怎么办? 师衔羽黔驴技穷,神色难免茫然无措,却在这时,石牢所在之地有人突然开口,语带疑惑:“此世竟还有五行之灵?”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1节 而后他又继续道:“可有植种?以生生不息之法催动!” 植种?生生不息? 师衔羽顿时了悟,而后将储物袋里一直随身携带的跃金木种子取了一些出来。 生生不息是一个五行兼备的小法术,常常用于灵植催长。 只要灵力充足,沐浴在生生不息中的种子,落地即可生根,转眼便发芽茁壮,开花结果也只是一念之间。 此刻灵石充足,师衔羽运转生生不息,只一个眨眼,跃金木便拔地而起,与此同时,跃金木的根须也在飞快朝下蔓延扩散。 跃金木开花结果,又落地再生,循环往复,只几个呼吸,便将这一整片地面牢牢锁住。 石牢缓缓落在了地面之上。 而石牢中的人,看着这转眼成林的金色树林,神情莫名恍惚,忍不住伸出手,似是想去触碰。 “跃金……” 他多久没有见过这满目金翠了? 他不由自主抬脚走出,却因这具肉身实在过于虚弱,已无法再承载更多而倒地不起,属于他的意识不得不彻底退去。 而不远处,师衔羽在石牢落地的瞬间就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竟是直接昏死过去。 “师妹!”荀心连忙将她扶住,李恒也跟着立刻朝她体内输送灵力。 片刻后,李恒松了口气,对荀心道:“根基没有大碍,只是灵力消耗太过,经脉受损严重……” 此前她为烛沙疗伤造成的消耗还未完全恢复,今日与人交手,毁去祭台之举,也都十分耗费灵力,尤其此前强行以土系灵力聚沙成土,生木植林。 李恒说完,便不由看向不远处那一片小小的跃金林,心绪万千,最终一语未发。 他知道这跃金木。 闲林院里有一株,也是师妹所植,与将军府的竹海格格不入。 却没想,这跃金木成片长成时,竟也如此浩瀚。 荀心也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那座被无名力量托举而出的石牢。 石牢的禁制早已破除,门口,倒着一名陷入昏睡的修士。 此前,就是此人,以无名功法托举着石牢破沙而出的。 …… 过了三个时辰,师衔羽才苏醒过来。 还是黑沙岭,就是她晕过去的地方,睁眼就能看到那一片跃金林,她背后就靠着一株跃金木。 此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没有露水的湿润,只有干巴巴的气候。 师衔羽下意识运转灵力想洗个脸,结果经脉在那一瞬间给她痛得不行,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气。 荀心赶紧过来扶她起来。 师衔羽没想到自己这下真成林黛玉了,一时哭笑不得,借着荀心的手,自己也撑着身后倚靠的跃金木站起来,正想说什么时,目光却先落在了手下触碰着的跃金木上。 这片土地里的水分和养分都因为她匆匆中断了灵力输送而导致续存所剩无几,加上这些跃金木乃是被强行“偃苗助长”而成……按理说,在她断绝灵力输送之后,这些跃金木就该立刻开始枯萎才是。 却没想到,它们竟一株赛一株的,依然生长完好。 师衔羽还以为它们撑不过一瞬。 她忍着身体的疼痛,去推了推树木。 没有一片落叶飘下来。 此树向来娇气,一有风吹雨打,金叶就簌簌地掉……落得满地黄金,满目繁荣。 可在这沙地,它竟是能自主存活的吗? 还是说,这才是它们真正该待的地方? 见她怔怔发呆,荀心忍不住担忧:“师妹,你可还好?” 师衔羽回神,连忙摇摇头,笑道:“没事,只是好像有点……累?” “下次不要再这么鲁莽行事了。”荀心说:“我们修炼终归是为了自己,仙途渺茫凶险,无论何时,都要把自己放在首位。” 师衔羽讪讪挠头:“嗐,当时没想那么多。” 看到石牢破沙而出,她就觉得还有救。 又恰好自己可以做到,当尽力一试……不过这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可真够糟糕的。 师衔羽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骨骼都酸痛难耐。 和在清风谷做药浴的时候有得一拼,里里外外都好似被捣碎了似的。 她扭着脖子,忍不住去问荀心:“师姐,咋这么痛呢?” 荀心哭笑不得:“你连经脉里的灵力都抽干了,当然不好受啊。” 早在她昏迷过去时,荀心就已经把能给她喂的丹药都喂给她了,灵力流失后的不适只能她自己硬撑。 毕竟经脉本就脆弱,李恒也已经为她输送了灵力,她不能再多此一举,接下来就需要时间去恢复。 看着捏着脖子肩膀的师衔羽,荀心摇摇头,没再继续劝说。 人的本能,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她这个师妹,从前遇到的或许都是好人吧。 否则,又怎会对不认识的修士那么不计后果? 罢了,要么以后再多痛几次,自己就能长长记性,不再如此高估自己。 要么,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 师衔羽回想着之前的事,问:“对了,那些修士,都怎么样了?” 第64章 云山真人荀心原本也是担心那些低…… 荀心原本也是担心那些低阶修士,才会留在黑沙岭,但愿微薄之力,能为他们谋得一线生机。 但,有了师妹吐血这一遭后,她就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听到师衔羽这么问,还颇为嫌恶:“不过是被放了些血,能出什么事。” 她,终归是玄天阁出身。 没有把玄天 阁的狠辣无情学到十分,得不到玄天阁的真传,却也学了个三四分,以至于这般善不尽善,恶不尽恶,不伦不类。 那可是放血欸!师衔羽与她相处数月,自是听出她的话外音,乃是担心自己所为,于是当下也顾不得疼痛了,笑嘻嘻拉着荀心就说:“哎呀哎呀,师姐,我下次一定量力而行!” “你最好是。”荀心瞪她,而后抬手,用食指拇指划拉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大小让她看:“你瞧瞧,你瞧瞧,你不过小小筑基,这么点儿大的实力,倒想翻天了去。” 师衔羽嘿嘿一笑,颇为自豪,只是笑完又觉得自己怪猥琐的,连忙咳咳转移话题:“欸,对了,那会儿是谁把石牢举起来的?” 荀心摇头:“不清楚。” “嗯?” “石牢里的修士被夺舍借身,真正出手的人不知所踪。” 说完,荀心便带她去了修士休息的地方。 其实不远,就在跃金林的旁边,石牢落地的前面,走几步就到。 荀心指了指不远处,一名枯瘦如柴,头发掉了大半,正盘腿打着坐的修士。 这修士名叫束衡,此时此刻,满头大汗……或许已不能再将他称之为修士了。 他的状态,连病弱的凡人也比不上。 也是难为他这一把骨头了还能出这么多汗。 因为他对面,同样盘腿而坐的,正是李恒。 李恒……板着脸,抱着双剑,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就差严刑拷问了。 “我不知道,就突然有人夺舍……也不对,是借用了我的身体。”束衡被李恒盯着盯着,就开始了三个时辰内的第无数次无力解释:“我真的就是听到有人说借我身体一用,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非常苦逼。 在场的诸位,只有他最倒霉! 其他同伴虽说也被放了血,但好歹还有灵力,修炼根基尚在,还能继续修炼。 而他,因为被不知名大佬借用肉身做了承受范围之外的事,以至于灵力没了,丹田也碎了,识海崩溃了,肉身经脉破损了……加之失血过多,他现下整个都快变成人干了,连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还能喘气全靠丹药吊命。 但他这身体,也已无法继续承受丹药的效力。 余生大限,近在咫尺。 能牺牲自己的修炼根基挽救大家生死,他虽心痛惋惜,但几经纠结,做了三个时辰的自我疏导,倒也未曾因此悔恨或是有什么恨苍天不公的危险想法。 可是面前这个前辈,就、是、不、相、信、他! 就是要觉得是他,托举起了石牢,让那位女前辈不得不耗空灵力聚沙成土,以至于重伤不醒。 束衡:…… 笑死了家人们。 自己但凡有那实力,还用得着等他们来救? 如果不是搜魂术容易暴毙,他都想让这位前辈直接对他用搜魂术了。 毁灭吧。 师衔羽昏睡这么久,李恒心里纯纯是担忧,得找点事去转移注意力,所以才这样胡乱扯拐不信束衡的话,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这会儿目光炯炯如有实质,好像能把这小小修士戳成筛子。 眼瞅着这名修士恨不得当即自爆证清白,荀心总算走上前拍了一下李恒的肩膀:“行了,师妹醒了,你也别为难人了。” 李恒哼了一声,才起身走到师衔羽那边去问她如何了。 束衡狗命得救,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荀心。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2节 荀心环视四周修士,问他们:“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强者大能存在吗?” “强者大能倒是不清楚,但这地底下应该有个秘境。”有修士说道:“不过,黑沙岭的秘境都被灵矿强压,还从来没有开放过。” 秘境从未开放过,就说明这秘境或许无主,既如此……荀心难免疑惑:“所以,救了你们的人到底是谁?” 她目光落在被李恒盯了三个时辰的修士身上,后者修为尽失,虽此行大难不死,但终归伤了根基,此后恐怕是病痛缠身,难以长寿。 能借身夺舍救人于水火的强者,为何不愿现身? “可能就是秘境之主。”不远处另一位修士忽然说道:“金沙原本身秘境就非常多,有的浮在表层,有的则在地底,烛沙神女从不管束秘境归属,只要修士安居于此,不行危害金沙原之事,这些秘境都可以凭实力独占的。我们黑沙岭这一片只是灵矿分布密集,秘境反而不多,有也是深处灵矿之下,等闲大能也无法深入。” 修士对灵矿的开采并没有比凡人开采金矿银矿等容易。 常见的灵石基本都是是由灵气形成,但灵气本身没有实质,是无法被触碰的,需经由修士以术法对灵气进行压缩和凝聚,才能形成可以被触碰,交易,以及吸收的实物。 而灵矿,则是地下灵气经过长达万年乃至于比万年更久的时间,自主压缩而成。 灵矿的存在,就如同地下的固体河流脉络,庞大而坚硬。 而修士一身功法皆以灵力运转,灵矿的存在,反而成了阻碍修士的屏障。 若非境界足够高,所施法术打在灵矿之上,也只会被灵矿吞没去。 那修士继续道:“此地灵矿资源尤为丰沃,并没有修士愿意将修炼的洞府设在地底之下,所以此处秘境一直以来都无人深入,但……难以深入,却也不代表无人深入。” 金沙原地下储存资源是整个入云西洲里最多的,虽说表面不如其他地方那样有很多强力的大能,但谁知道地底下的秘境里都藏着些什么隐世高人。 荀心了然,点点头后,问道:“此间事毕,诸位之后有何打算?” “也不知道邪修还会不会回来。”束衡开口,叹道:“若是离了黑沙岭,以他们的修为,在金沙原上再觅生计,恐怕是难上加难。” 他已经没指望了。 但大家此前齐心协力在这黑沙岭以采矿谋求生计,朝夕相处,多少有些感情。 “不好说,但我不建议你们继续留在这里。”荀心环顾四周,将徐观棋同步而来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据我所知,金沙原的其他地方也有邪修在修士聚集的地方搭建祭台,行此类召唤仪式,而召唤的阵法需要极其庞大的灵石储备,灵矿汇集之地是邪修的首选,你们若是留在此地,恐怕邪修还会卷土重来。” 众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年纪大一点的一名修士站起身说道:“既如此,那我们还是先往黑风城暂住一阵吧。”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鸣沙窟的方向:“也不知道神女知不知道邪修的事,若不尽早平息,恐怕金沙原将不得安宁啊。” 不仅是他,眼下,所有修士,皆是唉声叹气。 窟主弟子叛变堕魔之事,并非秘密,整个金沙原都知道。 神女恐怕还在为她弟子烦心,岂有时间管治金沙原其他祸乱? 荀心目光凝视着众人愁苦的神色,一时心绪复杂,只道:“诸位不必忧心,此事我们会转告神女。” “如此,我等……”那修士说话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其他修士,众人也齐齐起身,朝他们三人行谢礼:“多谢三位前辈救命之恩。” 荀心点点头,也抱拳道:“诚愿各位,仙运亨通。” 随后,这些低阶修士便结伴而行,往黑风城的方向去了。 荀心回头,走向师衔羽和李恒:“徐师兄昨日夜里便传来消息,他已经回了鸣沙窟,我们也回去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也……需要将此事告知鸣沙窟才行。” 师衔羽和李恒点头。 走之前,师衔羽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一小片跃金林。 金叶迎风招展,丝毫不惧这四野黄沙。 而与此同时,在地底深处的某个秘境中,一道元神循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片刻后,先一步遁入虚无。 再出现时,已经身处于鸣沙窟内部的一处秘境中。 金沙原因环境形成的特殊屏障,使得此地大多数比较庞大的秘境彼此之间都存在着某种不被 灵力所渗透的关联。 肉身无法做到的,纯粹的元神,却能依靠某种规律,以秘法,在秘境之中做到相互穿梭。 而这元神,也是炼化秘境中的某位先辈的遗留传承,才得此秘法。 此元神,乃是云山真人当年刻意遗落于此的意念。 自主修炼多年,汲取了不知道多少地下灵力,力量浑厚得如有实质。 说起这元神,便要从近百年前提起。 那时候,本尊为古剑传承慕名而来,不惜勇闯百零八道顶尖迷阵,几经波折才拿下三窟的守窟法器,得到进入古剑所在秘境的资格。 然秘境中的古剑意识已被岁月无情消磨侵蚀,不愿随他再出尘世,只将古剑剑术传承于他之后,便自行身消道死。 在此之前,只托他一件事:在日后力所能及之时,能庇佑金沙原一二。 恰逢当时本尊察觉出此地有邪魔安睡,恐后患无穷,便对鸣沙神女提出留个传信法器与传送之阵。 若日后金沙原有难,只需开口,本尊便至。 但彼时神女并不愿外人过多关注金沙原,故而对他的提议婉言拒之。 云山真人主修剑道,青云剑意通明,自有净化之奇效,所行之事不问是非对错,只求问心无愧。 此行既受古剑的剑术传承,自当言而有信。 虽被神女婉拒,但他仍无法袖手旁观,故而留下一缕有着部分本尊意识的元神在此。 若是他日金沙原当真出了事,本尊也能有所感知。 此后,这缕元神为了不被鸣沙神女引起猜忌,便潜居于金沙原中相对远离鸣沙窟,且不易被察觉的地下秘境中,以秘法穿梭其间,汲取着秘境的灵力,以便于自身修炼。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云山真人本尊自身的劫难,来得要比金沙原的邪魔还要早。 三十余年前,云山真人本尊重创濒死,这缕有着本尊部分意识的元神也受到波折。 若非元神境界深厚,恐怕早已随之散去。 但本尊伤及根本,元神亦是几近溃散,不得不陷入沉睡。 只是,元神虽然依附秘境沉睡,却还在本能地想“活下去”,于是在这三十余年里,竟不知不觉的汲取了这片土地中不计其数的灵力来壮大自身,以至于他如今的状态,要比刚从本尊中分离出来时还要饱满纯粹不少。 却是万万没想到,这短短几十年,金沙原已被邪修侵入。 他被青云出岫的剑气唤醒时,感知到的就是邪魔之气已经渗透这片沙漠。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鸣沙神女恐怕也已经受了邪魔的反噬。 而他,在清醒的同时,也有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他,和本尊,彻底失去了感应。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结果:本尊,已彻底逝去。 第65章 蚍蜉戴盆他不知道为何本尊逝去之…… 他不知道为何本尊逝去之后自己还能存活,但他心里隐隐有种直觉——只要清除掉本尊弥留在这缕元神中的自主意识,他就能作为一个完整的个体,独自存活。 本尊的自主意识,乃是金沙原的邪魔。 此事不难。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肉身。 … 师衔羽三人回到鸣沙窟时,还是江别弦在山门处等候相迎。 邪修之事,早在徐观棋回来时就已告知江别弦。 没料邪魔如此猖狂,前脚神女力量跌落,后脚就大肆为祸! 是可忍,孰不可忍,江别弦大为震怒,随后便着手开始安排诛邪除魔事宜。 同时,他也联系了长乐穷古,由三窟护法再联系其他小的仙窟宗门,由各自组织弟子,搜寻金沙原上汇集的邪修。 江别弦作为护法之首,行动力没得说,但…… 师衔羽等人回来时,一落地,就被江别弦笑脸相迎:“听闻原上邪修肆虐,不知诸位此行可还顺利?” 说完,他目光掠过师衔羽,见对方脸色苍白,元气大伤的模样,不由上前两步,额外关切起来:“师姑娘,你可还好?可需要我窟专于疗伤的梦道术与秘境,为你恢复元气?” 师衔羽:?? 她不理解。 这个江护法,明明眼底一点都不真诚,为什么还能对她表现得这么热情? 她当年,做社畜面对客户的时候都没他会演……啊,难怪啊,难怪她的业绩总是一坨大的。 师衔羽一脸复杂,语重心长道:“……江护法,咱能稍微有点边界感吗?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不轨之心的。” 江别弦倒也是个猛男胚子。 虽然外形条件不错,但师衔羽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远离黄毛和花臂,所以她捂着心口十分痛心地说:“你再怎样,我们也是没有结果的!” 江别弦:“……”神经啊,谁要跟你有结果! 他后退两步,皮笑肉不笑地说:“师姑娘误会了,我只是看你脸色不好。” “我脸色好得很呐。”师衔羽实在不想跟他叭叭,垫脚往山门里探头望:“神女现下如何?可有出关?” 江别弦摇摇头:“尚未。” 师衔羽的情绪一下子萎掉。 荀心哭笑不得,转而对江别弦道:“那烦请江护法在神女出关之时派人告知一下,我们刚从黑沙岭归来,与邪修交手消耗颇大,眼下略有疲惫,想暂作休息,就不耽误江护法处理公务了。” 江护法神色莫名,但还是笑了笑,说道:“既如此,那我便送诸位去明月秘境……” “不必!”江别弦话还没说完,师衔羽就一个抱拳,一开口,急得都快唱出了京剧的武生腔调:“江护法,您,请去忙!”啊哇呀呀呀呀! 江别弦:“……” 眼见着师衔羽三人离开,他张了张嘴,几经犹豫,最终还是伸手,喊住师衔羽:“师姑娘,神女的乾坤紫金镯,可否请你……归还?” 师衔羽脚步一顿。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紫金镯,忽然了悟。 看来,这紫金镯才是他的目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3节 她心中对江别弦的态度有了答案,转而看向他,指了指手腕上的镯子,问:“你说这个?” 江别弦点头,“此物,据我所知乃是祖帝之物,我不知神女为何将此物交于你手,但……若是他日神女实在难逃此劫,此物于神女而言,不亚于一条生路,还请师姑娘……” 江别弦话还未说完,就突然被李恒打断:“江护法,你是在质疑神女的决策吗?” 江别弦神色一凝。 却没想到,这李恒不过小小金丹,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他扯扯唇角,正准备反驳些什么。 但敢这样说话的显然不止李恒一个,荀心也跟着先一步开口:“如若当真如此,你与神女,我们当奉谁为这鸣沙窟乃至金沙原之主?” “道友,言重了。”江别弦强笑着,却并未开口解释什么。 他知道,眼下,他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将目光落在师衔羽身上,只微微笑道:“还是说,师姑娘你要置神女于死地而不顾?” 这罪名可真大。 师衔羽作为一个反cpu高手,闻言立刻摇头。 她哪儿敢啊! 她捂住心口,痛心疾首道:“江护法,先不说此物我无法解除,便是有心归还,也应由神女做主,而非你来僭越,不是吗?你,你这般对我咄咄逼人,却是为何?” 说到最后,她硬生生抹了把没能挤出来的眼泪:“唉,我不过一介筑基修士,江护法若瞧不惯,杀了便是,反正我们师兄妹也就三人,将军府又山高水远的,在外头死了就死了,定不会长路迢迢来此追责,江护法何必费这口舌?” 江别弦:“……” 他很想说:但凡你修行前少看点凡间的话本子,脑子也不至于坏成这样。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目送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沉默良久。 之后,他去了烛沙闭关所在的梦道秘境。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师衔羽拿走祖帝圣物。 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烛沙走向必死的结局! 而回到明月秘境的三人,正好遇到准备出去的徐观棋,他目光落在师衔羽身上,忽然问:“师妹,现下如何了?” 师衔羽“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徐观棋是在问她。 昨夜与荀心传信时,荀心只大概说了下师衔羽灵力消耗过度陷入昏迷,但并没有说得多么详细。 以至于识海中的前辈,状态始终有些不大安稳。 前辈强归强,但如今,他也是真的虚弱啊…… 眼下问完,徐观棋也没等师衔羽回答,刘直接抬手施法,隔空抬起师衔羽的一条胳膊,灵力已经探入其经脉。 虽只是片刻,但他却已窥见全貌,跟着便眉头紧皱:“怎会如此严重?” 若非她是五灵根,多年五灵同修,使得经脉本就要比寻常单双灵根修士宽阔,恐怕经此一遭,日后直接就要和大道无缘了。 徐观棋蹙紧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师衔羽看着自己被他用灵力转瞬拿起又放下的胳膊,一阵无语:“……” 该说不说,你小子这一声不吭的操作,还挺有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潜质。 但这次他的灵力并没有引起识海波动,想来…… 师衔羽有些失落。 而这时,徐观棋却忽然递来一个白玉瓶。 师衔羽一愣:“这是?” 徐观棋道:“定神丹,有安神固魂之用。你如今经脉空虚,识海不稳,元神浮于其间难以安定,不利于恢复,此丹于你如今有大用。” 此丹,乃是他以前修炼撼天剑诀,初次有入魔迹象时,前辈所授的丹方。 所幸这丹方并非高阶之物,即便是初学炼丹的修士,也能很快掌握。 否则以他堂堂剑修的三脚猫炼丹之术,根本没这口福。 可师衔羽在听到这丹药名字时就猛地握紧了白玉瓶,一瞬之间,她竟是红了眼眶:“此丹,是何人所授?” 定神丹,是大师兄的常备丹药。 最初是他心魔初现端倪时,二长老为他所创的丹方,起初为安神丹。 后来他自己在外修行时,与各路丹师药师交流经验,又几番改良,才重新命为定神丹。 师衔羽为灵田耗费过多灵力时,大师兄给过她。 那时,他也是同样的话。 说,经脉空虚,识海不稳…… 她泪盈于睫,倒把徐观棋给看愣住。 未曾料想,向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师妹,竟也有如此脆弱之时。 他微微一怔,方才意有所指道:“……师妹既然知晓,便无需再问,只需静待时机成熟便可。” 识海中的前辈本就越来越虚弱,徐观棋实在不愿再冒险让他夺舍附身,只为与师妹,只见一面。 “……” 师衔羽红着眼盯他看了半晌,而后,突然掏出斑竹杖就朝他身上,跟下雨似的,密密麻麻地砸了过去。 徐观棋:“……” 识海中的晏云山:“……” 不知道为何,这斑竹杖虽没用上任何灵力,虽是打在徐观棋的身上,但,此刻,他却很想哭。 此番伤痛委屈,她必然无人可说。 否则,又怎会如此失态? 晏云山捂住心口,痛不欲生。 师妹所受之痛,他又当如何抚平? 他不知道的是,经此劫后余生的师衔羽,看似依旧大大咧咧,可实际上呢? 她心里很后怕。 她怕她受伤太重以后再也无法修炼,就再也无法去找到他,再也无法帮到他…… 她是要他活着,更要他站在自己面前。 但在这之前,她必须保证自己须尾俱全,可……可她本就一介凡人,受红尘困扰,就是没办法对无辜的人袖手旁观嘛! 她是受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教育长大的人。 虽然从前未被公平对待,可力所能及,仍旧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怕自己出手是蚍蜉戴盆,可更怕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以至于来路茫茫,她将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成长。 这三十年,她如何苦中作乐过来的? 她不愿意去回想。 只有他,是她心中唯一的支柱。 可他…… 为什么,见一面也不愿意? 师衔羽打累了,索性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大师兄,我到底要何时才能见到你…… 第66章 妙音见雅窟荀心和李恒本就一头雾…… 荀心和李恒本就一头雾水,见师衔羽突然情绪爆发,一时莫名,赶紧挤开茫然无辜又可怜的徐观棋,李恒甚至还用力踹了他一脚,才蹲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了。 可师衔羽吸吸鼻子,又猛地去擤了一串鼻涕,才抬头去看荀心,湿答答的眼里,满是委屈:“为什么我都修仙了,还会有鼻涕这种东西啊!” 我是仙女了,仙女难道不应该没有这种东西了吗? 荀心:“……” 救命。 救命。 师妹好可爱。 我好想笑。 不行。 忍住。 荀心深吸口气,板着脸憋着情绪,严肃道:“……修仙并不是改变肉身构造,通常来说,凡人会有的情绪,我们也会有的,只是凡人修行想大道顺遂,就必然要亲手斩断红尘牵绊,以至于修行之后,对于七情六欲普遍都比常人更能克制。” “……哦。”师衔羽懂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上岸第一剑,先斩某某人”的设定? 咦? 她突然去瞥了一眼徐观棋。 有点好奇,大师兄也有过这种操作吗? 算了,哥们儿从小修炼,斩什么斩啊,有什么好斩的,真斩了也不会跟师门感情那么深。 师衔羽掏出白玉瓶,倒出定神丹吃了下去。 她的情绪来去如风。 服下丹药后就地打坐一会儿便原地复活,然后拉着被莫名联合孤立的徐观棋,和荀心李恒三人开起了吐槽大会:“据我所知,鸣沙窟除神女之外,就护法权利最大,而他都护法之首了,而且神女现下闭关,他不用在工位上当牛做马吗?为何天天盯着我们?” 荀心道:“神女如今正是生死攸关,腹背受敌……也不好说江护法这行为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但这乾坤紫金镯……若当真能免去神女死劫,他为神女出尔反尔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她看向师衔羽手腕上的紫金镯。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4节 此前她还一直未留意,师妹手上竟多了一物。 徐观棋也道:“此物我看不出品阶,但并非凡品。” 师衔羽也给荀心和徐观棋解释了一下这镯子的来历,说道:“我确实没想到神女会把这玩意给我,而且,我觉得江护法说得挺在理,如果此物能救神女,我还是希望能将之归还,留在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大用。” 徐观棋却不赞同,他以自己的经验告诉师衔羽:“修士道途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再强,再天才的人,也有可能一朝陨落,能多个保命法宝,比什么都重要。” 他道:“神女有此抉择,绝非空穴来风,依我之见,她即将此物送出便断不可能再收回去,只是落在你身上的责任,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承担的。” 师衔羽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可能真的就只是因为她是五灵根,随了祖帝,让神女看到了一点“故人之姿”,就把如此重要 的法宝大方馈赠。 那么,她的五灵根,能对这片土地做些什么? 亦或者说,当年祈光祖帝,对这片土地,做过什么? 师衔羽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何要请将军相助?”她还有一事不解:“只是为了降伏罗帐?” 可既然已经开口请了将军,为何又要借她识海中的剑意? 青云剑意有净化,那将军呢? 请龙回首特点在于外防内攻…… 防护之用,如将军府。 可如果以请龙回首张开防护结界的话,就需要施法者常驻阵心,就如将军常年守在将军府一样,不能轻易离开。 烛沙应该知晓将军断不可能舍弃沧澜,转入金沙原。 可请龙回首也不具备净化之效。 如何制裁邪魔罗帐? 难不成是请将军用请龙回首来以(物)理服人? “以将军的实力,也不是不可能吧……罗帐什么修为啊,将军碾死他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但将军会为了一只蚂蚁出府?不可能吧……”将军亲传脑残粉李恒对此是万万想不通,不由神色凝重道:“看来此事只有等彻底消停了,才能有结果吧?” 荀心瞥他:“你这不废话。”都彻底消停了,还管什么结果。 李恒抿唇:“我闭嘴。” 烛沙出关还无定期,四人商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只得作罢。 徐观棋起身道:“索性枯等无趣,不如我们去问问江护法,能不能开个剑道秘境于我们暂作修炼。” 是了,此地秘境繁多,还有不少用作弟子修炼各种大道的秘境啊,李恒大赞:“妙哉。” 徐观棋看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我此前便听闻鸣沙窟有一个双剑秘境,叫妙音见雅窟,想来于你十分合适。” 李恒大感意外:“鸣沙窟有过双剑修士?” “有,不少。”徐观棋继续开口,但神色有些犹豫:“不过我所知的,鸣沙窟修双剑的,基本都是女修士。” 李恒摆摆手,浑不在意:“那没关系,剑法至纯者与男女无关。” 剑修,有法修也有战修。 法修御剑对敌,能凝聚飞剑无数,自成玄妙剑阵,威力无穷。 而战修只能将全部身心凝聚于手中单剑,方能发挥出无上威力。 相较之下,双剑修士夹在其间,就有些不伦不类。 御剑对敌不如法修威力磅礴,双剑作战又不如战修专注凝聚,是以双剑修士在大多数剑修眼中,并不被看好。 古往至今,也没有出过一个双剑大能。 但双剑剑术却天生契合身形纤细灵敏的女子,是以,自古以来修双剑之道的,都是女子偏多。 而李恒,却是将军府,乃至玄天阁中,唯一一个双剑男修。 初时修行,他便听了不少鄙夷他与双剑之道的腌臜话。 刚接触修炼的他尚且单纯无知,不太懂,亦不知这些言论最易毁人道心。 被人嘲笑了,他也不太明白在嘲笑什么,只是觉得不高兴。 那他当时也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不高兴便去找身为将军的家长哭委屈。 而彼时将军对此却浑不在意,只哈哈大笑着跟他说:“听不懂就不听。” 后来渐渐长大,修炼听得懂旁人的言论了,心中委屈更甚,再去找将军时,将军却没再哈哈大笑,只问他:“莫非,你便要因此弃了自己的剑道?” 李恒眨眨眼,说:“那倒也不至于。” 他入门之后,将军带他在武库之中寻找自己的兵道。 于百兵千道之中,他一眼选中了双剑。 爱不释手这么多年,又岂会轻易言弃? 于是将军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像是震破了天,拍拍他肩膀,说:“既然如此,旁人言语,你便无需在意。” 将军告诉他:“剑法至纯者,与男女无关,决定你是谁的,只有你自己与你手中的剑。” 将军还告诉他:“你只需努力修炼,谁再嘲笑你,你就用手中剑还回去,如此便好。” “那要是打不过呢?” “这不还有我呢吗?”将军说:“四境天就没有我打不过的,你随便,别把自己整死了就行。” 以至于后来,李恒在将军的“鼓励式”教育下,给自己混成了整个将军府乃至整个盛京仙门都人人喊打的恶势力。 思及往事,李恒突然笑起来,而后抬手搭在徐观棋肩上,哥俩好似的,说道:“徐师兄啊,你呢,就跟咱们一道混哈,当当打手,不亏待你,以后我们回将军府,我就带你去见偶像。” 偶像这词儿是师妹说的,大概意思是崇拜的对象。 李恒觉得这词儿实在。 将军如此之强,必然也是所有人的偶像! 他说完,就用力捏着徐观棋的肩膀,笑得非常险恶,大有你敢不答应,我就捏死你的架势。 徐观棋:“……”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将军府弟子,精神状态都有点猎奇。 一行人决定同闯秘境后,就浩浩荡荡地去找江别弦。 江别弦刚从烛沙那里出来,脸色难看得要命。 显然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听到说外来的几个修士找他,顿时眉头皱得能碾死一只苍蝇。 他深吸口气,抚平表情。 到底还是去见了人,但此番他没心思多说废话,更没有去看师衔羽的手腕,对她莫名热情,而是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诸位,还有何事?” 他不在顾左言它,师衔羽还有些不习惯,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只觉得看到个怒目金刚,好似随时都能发飙。 嗯,看来是跟他们分开后,这护法不知道去哪儿找气受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会儿开口借秘境,会不会被拒绝…… 徐观棋大约也是看出他兴致不佳,态度变得格外谦卑,上前一步,微微笑道:“听闻鸣沙窟中秘境繁多,不知晚辈可否借此机会,冒昧请求,入秘境修行一番。” 江别弦听完这话,眉头更皱了。 皱得能夹死一个师衔羽。 如今正是鸣沙窟困窘之时,这几人怎么回事,不说去金沙原出手解决邪修之患,却只想借秘境修炼,是何居心? 他脸色不大好看,徐观棋却也不在意,只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复。 江别弦深吸口气,在心里念了几遍来者是客,来者是客之后,才道∶“鸣沙乃是音修遍及之地,各色乐器试炼的秘境倒是有许多,也最是闻名,不知徐道友是想去什么秘境?” 徐观棋摇摇头,道∶“晚辈并非音修,想去的也不是这些试炼秘境。” 江别弦眉头越发紧蹙,忍不住问∶“那你想去什么秘境?” 徐观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师衔羽等三人,道∶“晚辈想去的是见雅妙音窟。” “……” 话音落下,江别弦神色为之一愣。 第67章 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鸣沙窟中秘…… 鸣沙窟中秘境众多,其中大多数都对外开放,这是众所周知的。 本门弟子也好,外来修士也罢,只要不是为非作歹,臭名昭著之辈,都可以前去进行修行上的试炼。 但也有一些只有内门弟子的试炼秘境。 这见雅妙音窟便是一个这样的秘境。 这秘境,是鸣沙窟千年前陨落的一位剑修前辈生前的洞府。 前辈陨落后,千年修行累积而来的修炼财富皆埋葬于秘境之中,曾留下遗言,只待有缘人获取。 江别弦的目光不由在徐观棋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才问∶“此秘境,徐道友从何处听来?” 留下妙音见雅窟得前辈是一位双剑修士,修为止步合体,只留下一部妙音剑法与这仙窟。 自古以来,双剑修士从无大能,这妙音见雅窟但也未得剑修青睐,多年沉寂,以至于无人问津。 徐观棋道∶“晚辈从前路过金沙原时,偶然听闻仙窟弟子提及过。千年前,金沙原曾有过一名沙海仙子,自称见雅,手执妙音双剑,气若白虹贯日,一剑十方宇内乱如麻,再一剑天上银河裂干煞。” 说到此处,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方才继续道:“晚辈对此甚是向往,还请护法准许。” 他的态度端正,倒叫江别弦大感意外。 这一行四人,只有这徐观棋是把他当前辈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5节 江别弦目光落在师衔羽三 人身上,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 师衔羽被他瞥来一眼,莫名其妙的,但还是稍稍微顺着徐观棋的话往下说:“我们也好借此消磨时间,等神女出关。” 江别弦点点头,笑道∶“我还以为世间早已没有还知晓见雅前辈的修士了,看来是我狭隘了。” 提及这个秘境,江别弦的神色便好了许多,他道∶“不过,此窟中,妙音剑法早已被一位外来修士传承,只余下许多前辈临终之前以梦道术所结成的双剑幻境,你确定还要去此窟?” “无妨。”徐观棋点点头,道∶“晚辈乃是剑修,此行只为领悟窟中剑意,激发自身意境,剑法并非最终目的。” 江别弦了然,不由多看了徐观棋一眼,而后才问:“你们都要去?” 李恒第一个点头。 他就差把自己的双剑怼在江别弦眼睛里了。 “秘境中只余下梦道术所形成的幻境,诸位进去之后,恐会各自离散,幻境中还蕴含着见雅仙子的剑意。”江别弦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眉头舒展开来,竟十分和善地叮嘱道:“诸位自当小心。” 徐观棋等人连连道谢:“多谢江护法。” 而后,江别弦转而带着四人,七拐八拐地穿梭于地下传送,来到了妙音见雅窟的秘境所在。 江别弦在启动秘境之前,拿出了四个小小的莲花信物,道:“窟中幻境层出不穷,此物可让你们在秘境的幻境之中保持本心,可在幻境中迷失时使用,若是最终无法自主离开幻境,也可捏碎此物,会立刻传送出秘境。” 徐观棋接过信物,由衷道:“多谢江护法!”看来此人不乱搞的时候,还是蛮靠谱的。 徐观棋回头把信物分发给众人。 说起来这还是师衔羽第一次探索秘境,她看着江别弦施法启动秘境,忽然拽着荀心的衣袖,问∶“师姐,里面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妖兽啊,神兵利器在里面,守着什么天材地宝吧?” 荀心还没开口,李恒就语重心长道∶“我还是建议你,千篇一律的话本子还是不要看得太多。” 施法的江别弦:“……”该说不说,我双手赞成。 师衔羽猛翻白眼∶“……”你又知道了。 江别弦已经开启秘境,徐观棋率先走了进去。 其余三人也紧随其后。 不过由于幻境特质,三人进去之后,就各自分散了,好在还能通过江别弦所赠的莲花彼此感应。 四人进入秘境之后,江别弦就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他眼前忽然浮现了细腻的黄沙,紧跟着,烛沙从黄沙中踏出,乘着七彩飞天绫落在了他身前,目光落在秘境入口,开口便问:“你做了什么?” 江别弦没料她突然出关,神情大骇,顿时低下头,轻声道:“烛沙,我只是觉得,那位五灵的筑基修士,或许可以留作己用。” 烛沙越过他,飞到秘境入口处,伸手触碰着秘境波动,却只能感知到徐观棋与李恒荀心三人。 她回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江别弦身上:“江护法,我是否与你说过,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江别弦抬头与她直视,眼中情绪同样强硬:“那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安危,重于一切。” 烛沙忽而一笑,随后抬手,抚了一下怀中青莲,淡淡道:“如此看来,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听她这般语气,江别弦大感不妙,惊呼出声:“烛沙,你!”想做什么? 未等他将话说完。 烛沙已经抬手,挥出一枚法印。 法印落入江别弦眉心,他却神色大变,连连后退数步,直到后背撞上墙壁。 只听烛沙缓缓开口:“此法印,乃你晋升护法八部之时所许血誓,今日,我将它归还于你。” 江别弦神色慌乱,匆忙走近烛沙,欲伸手,却连她的裙摆也触碰不到,他摇着头,不可置信道:“烛沙,你不能!” “我能!”她低头,看向茫然无措的江别弦,语气平静:“我告诉过你,我之生死,从不需旁人插手,也告诉过你,不要自作主张。” 江别弦神容崩溃,轻声道:“……我,我只是想要你活着!” “不重要了。”烛沙俯身,抬起他的下巴,却在这个男人眼里看到了泪水,她轻声道:“江别弦,你没有熬过我的漫长岁月,你不知我所愿想,你也不必为我着想。” 说完,她便飞身离去,身形消融在漆黑的环境中,唯一句话,在所有鸣沙窟弟子耳中回响。 “江别弦,从今日起不再是鸣沙窟护法八部。” “……” 江别弦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忽地跪坐在地,无能嚎啸。 而见雅妙音的秘境之中,还没人知晓外面的动静。 李恒落入剑术幻境,如鱼入大海,与见雅仙子的幻象打得有来有回。 荀心徐观棋亦是沉醉其间,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尽可能地提升着自己。 而师衔羽…… 她以为自己的运气简直好到爆,开局就直接落入了一片连剑气都没有的幻境之中。 四周都是石壁,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也就是说,她不用打架耶! 她想:这可真是太棒啦! 不过她在这里转了半个时辰,都没发现任何灵力波动,看来这个幻境是空的。 既然是空的,那就去下一个幻境。 于是她拿出莲花,用江别弦所说的破幻之法,破除眼前幻境,转瞬又落入另一个幻境。 但依旧是空白幻境,连藏小宝箱的犄角旮旯都没有。 师衔羽:“……”没想到俄罗斯套娃继清风谷之后,又在鸣沙窟重出江湖了是吧。 她哪里知道,这秘境的幻境规则是只对剑修起作用。 而她,尚未完全炼化自己的剑,手中无剑,自然无法落入剑阵幻境。 且又被江别弦刻意安排,落入了秘境边缘。 鸣沙窟的秘境众多,边缘本就薄弱,如果有鸣沙窟特制的穿行法器,便能从一个秘境落入另一个秘境。 江别弦给她准备的,就是无尽幻境。 这秘境,若非从外开启,是无法自主离开的。 此地本是给犯错弟子的惩罚之地,大错者,将会在此待上数百年直至修为散尽,归于虚无。 江别弦将她置于此地,是为了她手上的乾坤紫金镯,也是为了她的五行之灵…… 他们必然会制服罗帐,夺回鹿王灯。 他只需在之后借机剥下她的灵根,就能助烛沙更快地恢复。 到那时,金沙原便再不会有旁的威胁。 牺牲一个筑基修士,换取烛沙的生机,何乐而不为? 江别弦试过说服师衔羽,既然无法言语说服,便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她的五行之灵注入到莲花信物之上,这信物就会激活穿行之能,带着她一直沉于无主的幻境之中。 师衔羽对此一无所知。 她就那样,用莲花信物一个套一个地走了许多的空白幻境。 有些幻境里全是迷宫,有的幻境里全是陷阱,她起初还有兴致把这些当益智游戏刷一刷,但很快耐心就消耗殆尽了。 师衔羽觉得,自己这种三分钟热度的小辣鸡,就不适合干解密这种伤脑筋的事儿。 好在,在幻境中转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她总算彻底跳了出来,落在了一处实地之上。 或者说……她被一股力量强行拽出了虚无的幻境。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离开了妙音见雅窟,她手中的“莲花信物”,也再也无法和她的师兄师姐取得联系。 但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一道身影。 一道……不太像实体,但却如有实质的身影。 那是一个青衣男子。 背影清瘦,负手而立,微微仰头,望着前方的石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师衔羽起初还以为是李恒,因为徐观棋通常穿的都是紫色,而李恒,离开盛京仙门后,他穿的衣服颜色总是花里胡哨,青衣也 不是没穿过。 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李恒的头发不是这种半披散的风格,也不是自然卷。 但她认识的人里,有一人是。 也只有一个人是。 师衔羽的脚步有些迟疑了。 渐渐的,她不再往前,但那身影却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笑:“跃金木的种子,你用得很不错。” “你……” 是你吗? 师衔羽语带颤抖,已是无心思考此处怎会有大师兄,她忍不住小跑过去,刚抬起手,想去拉一下他的衣袖。 可她的手,却落了空。 晏云山闪身避开,抬手拂了拂衣袖,笑得有些疏离:“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师衔羽:? 师衔羽:????????????? 第68章 防盗?师衔羽不可置信地看看他,…… 师衔羽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落空的手。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6节 有,大,病,啊? 你跟我说什么鬼的男女授受不亲? 师衔羽落空的手,直接握成拳头。 斑竹杖,赫然在握,二话不说就朝眼前这人砸了过去。 晏云山再度侧身避开,同时抬手接住斑竹杖。 不知是用了什么功法,师衔羽竟再也动不了半分斑竹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你敢挡?” 晏云山:? 他不理解。 非常不理解。 他问:“你,欲出手伤我,我为何不挡?” 这是何道理? 还是说,他看上去像挨打不还手的傻子? 开什么玩笑! 师衔羽目光一凝,后退两步:“你不是我大师兄,你是谁?!” 大师兄知她修为扎眼,与她玩闹时,从不还手! “我?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晏云山。”晏云山反手将斑竹杖握在手中,在掌中转了一圈,而后奇道:“此杖看似寻常,却有请龙回首的意境,你与武莫将军是何关系?又为何叫我大师兄?” 说完,他倒也没等师衔羽开口,自己已经开始分析。 修士在外互以道友相称,有宗门牵扯或为同辈修士则以师兄妹姐弟相称。 而大师兄,几乎只有同宗同脉的弟子直接才会用。 此人有跃金木种子,会青云出岫,喊自己大师兄,必然出自青云山。 毕竟青云出岫这种小众剑法,除了他之外,就没走出过青云山附近。 晏云山只转念便知,这姑娘口中的大师兄,应该是他本尊。 不过容他稍作感慨:敢跟大师兄短兵相见,可见这师妹注定前途无亮啊! “你是什么人?”师衔羽脑子没他转得快,动作倒是不慢,斑竹杖被抢,此刻便已把太玄剑拿在了手里:“为何冒充我大师兄的模样?” 晏云山已看穿前因,倒是生了些逗弄同门的性质,看她拔剑,也来了兴致,跟着以杖代剑,请她出手:“正好,让我看看你的青云出岫。” 说罢,便正面迎上。 出手之快及果断,竟是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眼见他手中斑竹杖比人先到,虽没用灵力,可剑气却如实质,厚重而纯粹,仿若触之即死! 师衔羽面色一僵。 这他宝贝的,她哪里打得过! 可棍杖已至眼前,她不得不抬剑,挡他剑气,与他交手。 谁知接下来就跟复制粘贴似的,她用哪一招,对面的人就用哪一招反击。 她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用上灵力,可对方依旧只是寻常反击。 师衔羽:“……” 打,还打,你打个大西瓜啊打! 但别说,还真别说! 恍惚间,她莫名有种……有种这才是正版青云出岫的错觉。 苏音在清风谷时所授剑法,繁杂无序,毫无章法,像极了盗文压缩包。 小小的zip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剑法都有,还越往后越暴戾,能引得浑身灵力逆转,不受控制。 师衔羽是练一招拆一招,依靠识海中的剑意去识别青云出岫,又自行修炼,无人从旁指点。 她自知剑法丑陋,从不轻易示人。 可眼前这人的青云出岫,与她所练虽有不同,甚至还有瑕疵,却比她那三脚猫要来得流畅丝滑得多。 她渐渐收了剑,看着恍惚间落向眉心而来的斑竹杖,怔怔地失了神。 此人,究竟是不是大师兄? 若不是,为何会青云出岫。 若是,为何不认得自己。 师衔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作何?”晏云山在她眉心一寸时收了斑竹杖,奇道:“我没嫌你把我剑法使得如此稀碎已是不错了,你倒自己先哭起来,是何道理?” 幸好不是在宗门里。 这若是在青云山,他指定要挨师父批一顿,说他欺负师妹。 真是可恶的小女子。 师衔羽抹了把泪,正待说些什么,晏云山忽然感知到了什么,嘶了一声,而后对她比了个停的手势。 师衔羽∶? 没等她疑惑,眼前的人已消失不见。 师衔羽∶??? 不是哥们儿,你有这么离谱吗? 这你家啊,说不见就不见? 师衔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试图分析一些什么,但脑子里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如果这是大师兄,徐观棋那里的,是谁? 好在没过多久,那消失的晏云山又回来了。 他把斑竹杖还给师衔羽,望着之前把师衔羽带出来的方向,话题却转到了大西洋去,说∶“我看你好像迷路了,要先跟我去玩一玩吗?” 师衔羽拿着斑竹杖茫然:“玩……?玩什么?” 晏云山一扬眉,道:“跟着大师兄混,那自然是要带你去玩点刺激的。” 师衔羽∶? 什么,你竟然是这样的大师兄? 师衔羽人已懵逼,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会不会元神出窍?” 师衔羽回神,跟着就是一整个大写的无语:“我嘞个豆,拜托你讲讲道理,不认识我就算了,你要不要想想我这个修为,元神怎么可能出得了窍。” 她筑基修为有元神都不错了。 还出窍,新手期搞元神出窍,跟死掉有什么区别? 晏云山一开始就只关注了她的五灵根,到这会儿好像才反应过来她只是个小筑基,跟着点头:“言之有理啊!” 说完,他抬手在她眼前,“看着我的手。” 师衔羽下意识将焦点落在他手上。 不愧是剑修,手是真好看。 而下一瞬,那只手,就在她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师衔羽陡然失去意识。 再清醒时,却是元神被那只手带着,从肉身中飞了出来。 师衔羽:“……”感情徐师兄那动不动就cos灭霸的技能是跟你学的啊。 晏云山抱臂,看着地上躺得乱七八糟的身体,疑惑:“……分神术竟也传给了你,你与将军是何关系。” 师衔羽犹豫道:“我现在是将军府弟子。” “难怪。”晏云山看了看她的肉身,道:“你比我更适合修这功法。” 在她肉身中,亦有一部分更完整的元神,没有陷入沉睡。 很快就会清醒。 被他抽出来的元神,却也并不虚散。 元神生于肉身,而她肉身乃五灵之体,修成完整的分神术,并非天方夜谭。 若能夺舍这具肉身……于自己岂非雪中送炭? 不错啊。 不错不错! 同门之间互帮互助那是理所应当嘛,做师兄 的有今生没来世,是该好好珍惜和利用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啊! 一个相当美妙的计划,赫然在晏云山心中形成。 师衔羽尚且不知自己已经被危险笼罩,只问:“你也修炼了这功法啊。” 晏云山点头:“略懂一二。” 师衔羽对略懂已经有ptsd了,问:“……哪个略懂一二?”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晏云山回头:“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他眼里的神采飞扬,倒是她还从未曾见过的,不免心神一闪,讷讷道:“……你好无聊啊。” 晏云山笑了声,而后蹲下身,在她身体边儿上说了句“冒犯”,之后就拔下了她头上的太玄剑。 师衔羽在旁边显得自己像个外人:“……你要干什么啊?”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7节 晏云山叹着气,语重心长道:“我说这位师妹,你的师门有没有告诫过你,不要轻易把自己的神兵交由他手?” 师衔羽:“……”但这也没想到你这当大师兄的会趁人之危上手就掏啊! 晏云山把太玄剑托在手里,对她道:“把它复原。” 师衔羽照做。 心念一动,太玄剑便化作原本模样,被他握在手中。 晏云山:“……” 没眼看。 没眼看没眼看! 嘶,这师妹怎如此听话? 傻不愣登的。 他拿着剑,弹了弹剑身,又再掌中滚了一圈,才大赞:“好剑!” 然后他就单手竖在胸口,忽然掐诀念咒,猛一抬眼,与师衔羽的目光想接。 那一瞬,师衔羽好似看到了一柄剑。 但紧跟着,她就被一股无形吸力,吸进了太玄剑! 师衔羽:“……”怎么说,该怎么跟剑灵说我不是故意抢你窝? 罢了罢了。 大约是对“大师兄”的滤镜拉得太厚了,她对眼前这个“大师兄”也没有什么防范之心,这会儿也没觉得要怎么样,只是在剑里嗷嗷问:“你干什么啊?” 晏云山已经不想吐槽她的防范意识了,只道:“带你去玩儿。” 他想起自己还在青云山时,对同门确实比较亲近…… 若真是自己的师妹,倒也不怪她这么毫无防备。 就是吧,可能自己得叫这师妹失望了。 师衔羽试图挤出去,但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困在里面了,嚷嚷道:“我出不去啦!” 晏云山弹了弹剑身:“废话,你出得去了我还怎么带你去玩。” 师衔羽顿时脑门一痛,麻了:“……怎么会有痛觉?!” 晏云山笑道:“有痛觉就对了,你现在就是这把剑的剑灵,晚些时候打起来了咱们可得好好儿配合,不然砸到什么花花草草,你只会更痛。” 师衔羽莫名其妙:“啊?” 我是剑灵,那我识海里的顽固分子算什么? 唉不对,我识海呢??? 晏云山拔剑背在身后,转瞬便消失不见。 他就一元神,根本无法带着人穿梭秘境,能掏把剑已经是极限了。 但他也没自己的兵器,这剑已认主他用不了,眼下这般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要劳烦这便宜师妹吃点苦头。 要是打起来了磕着碰着……就忍着吧,他也不能代而受之。 能也不会! 他离开后不久,地上躺着的师衔羽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直接就是一句:“我,超!” 什么登西! 那玩意儿是盗版还是正版? 青云山的宗主,二长老,三长老,你们还没有教我打击盗版大师兄的手段啊! 求问:青云剑仙该怎么防盗? 在线等,挺急的! 第69章 几斤废铁师衔羽想不通就懒得想。…… 师衔羽想不通就懒得想。 她起身拍拍灰尘,然后拿出莲花信物,本想联系一下李恒荀心,然后就惊喜地发现这白得来如果的山寨机好像欠费了。 她甩了甩,又放在地上砸了砸,都没用。 算了。 就知道不能指望江别弦这个大花臂。 她收起莲花信物,拿出身份玉牌。 片刻后,就对着空气竖了个大拇指。 漂亮,这个跨国手机也非常合理地提示她“目前不在服务区”。 这该死的秘境,都给她干哪儿来了? 师衔羽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秘境,心念微动,发现自己还能与那缕被带走的元神取得联系。 还好还好。 她问晏云山:“你要把我肉身丢在那里不管了吗?” 晏云山不可置信:“怎会?我这大师兄怎么当的,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 丢,怎么可能丢,他还想拿来用用呢。 师衔羽哪知道他的算盘珠子都崩哪儿去了,闻言只“噢!”了一声。 能回去就行。 之后师衔羽就任由晏云山带着她的元神,直奔着一处光点而去。 而后是一个又一个的光点。 穿梭着光点,师衔羽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晏云山道:“我发现一个魔很久了,刚有了点动静,去看看。” 师衔羽提取关键词:“魔?不会是罗帐吧?” 晏云山也提取到了关键词:“罗帐?你是说烛沙的弟子?他入魔了?” 师衔羽这回提取了个不那么关键的信息:“你知道他们?” 晏云山:“当然。” 说完又问:“鸣沙窟里只有他入魔?” 师衔羽想了想自己所知的情报,点头:“应该是。” 晏云山道:“那看来,就是他了。” 青云出岫最初只是一部寻常剑法,因他道心而改,对邪魔具有净化之效,对修炼者而言,亦有感知邪魔的能力。 不过百年前,他本尊所感知到的,只是很微弱的气息,时有时无,极容易被忽视。 想来那时候,罗帐体内属于“魔”的灵魂还未苏醒。 师衔羽没再说话。 大师兄来过金沙原,知道罗帐也正常,而且好像知道的更多。 但这情况,该怎么解释? 这人长着大师兄的脸啊,但是好像没有实体,像一团灵力夹杂着什么意识凝聚而成,半虚半实,捉摸不透。 说是幻境造物也不太像。 而通过梦道术拟造的生命虽然是真实存在,但灵魂几乎一片空白,像是写着固定程序的人皮的机器人。 可眼前的大师兄,活灵活现还有点儿小贱……她忍不住确认道:“你,真的是大师兄吗?” 晏云山反问她:“你是青云山弟子?” “嗯。” “那我就是你的大师兄。” 师衔羽∶“……”你这不废话。 她试图问个究竟∶“那,你就不好奇一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怀疑一下我到底是不是青云山的弟子?” “那不重要,也用不着怀疑。”晏云山说∶“我知道青云山的弟子,他们普遍天资平平,修为有限……他们只是比凡人多些寿数的普通人。” 说到这儿,他似乎笑了一声,但情绪并没有起伏,只是继续说道:“我没猜错的话,在离开青云山以前,你一定也是一个寻常人,在青云山与众同门过得很寻常,但也很满足。” 如果没有这一身天资剑骨,他也会是那样一个人。 他轻声道:“而你,拜别宗为师,又现在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青云山必然已经遭遇不测。”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师衔羽并不是很喜欢他这种平静到近乎漠然的语气,忍不住质问:“那你,在外这么多年,就,不想回去看看?” 晏云山不答反问∶“怎么,你要带我回去吗?” 说这话时,他语气带了淡淡的笑意。 那笑,又有点惆怅。 令师衔羽有些难为情。 什么叫带他回去啊…… 扯个袖子都要喊男女授受不亲的贞洁剑修,呵。 既然没死,有手有脚的,自己回去啊。 没等她回答,晏云山已经接着说道:“可惜了,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8节 “为什么?” “这里有个魔。” “所以?” “我要干票大的。” 师衔羽惊了:“不是,青云山都没了,你不着急吗?”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先别急。”他说∶“本体分裂我的时候,没有赋予太多复杂的情绪,干急是没有用的。” 他不是为了忆往昔而存在的。 尽管他仍有着本尊的记忆,会因为长眠太久而怀念过往的一切。 但他只有完成此身之志,才能独立成自主的人格,拥有自己的情感,才能彻底离开这里。 而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别人的元神,被本尊的意志禁锢于此。 他…… 呵。 他可不想只做一个顶着他人名讳的复制品。 即便自己确实是一个伪劣的复制品。 师衔羽却是云里雾里:“……你说什么本体?” 晏云山不得不为她的反应能力感到折服∶“我说,你到现在都还看不出来吗?我只是你大师兄的一道元神,他在分裂我时候,应当还不认识你。” “……”师衔羽长长地“哦”了一声,好像懂了。 啊,感情你小子是个小号啊! 想起他不认识自己的事儿,她又忙问:“那你是什么时候被分裂出来的?” 晏云山道:“我现在是金丹巅峰的修为。” “喔……”师衔羽想了想,这个大师兄,不是青云剑仙,而是云山真人。 这样的话,不认识她就说得过去了。 不过,倒是听师兄师姐说起过,这个时期的大师兄,好像有点儿不守正道啊…… “那么,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晏云山再次开口,淡淡笑道∶“小师妹。” 哦哟,这小师妹三个字,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拖了八个调,一喊出口,师衔羽这会儿有肉身的话,高低得脸红一阵儿。 “……”啥小师妹啊,师衔羽讷讷地说自己名字。 大师兄从来只喊她师妹的嘛! 晏云山道:“嗯,回风吹四壁,寒鸟相因依。周周尚衔羽,蛩蛩亦念饥1……不错,不错。” 不错?师衔羽文化低,听不懂他前头叽里呱啦的一串,但也不信后面四个字:“难道不是咸鱼?” “咸鱼?那是何物?鱼?” “就,一种求生欲为零的鱼,或者是生活没有目标,了无生趣,乏味平淡……的人。”比如我。 晏云山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剑柄,问:“你,竟如此看待自己?” “……是的吧。” “若是这样的话,你不应该修仙。” “……” 师衔羽没说话。 “修行之道本就没有岁月可言,若是还了无生趣,无心修行,岂非更加度日如年?”本就长寿之人,若再因疲于修炼或是修炼枯燥而惶惶终日……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晏云山摇着头,道:“你觉得你的修行岁月,很难熬吗?” “那……倒也没有。” “既然如此,为何要妄自菲薄?” “……” 晏云山继续出发,同时说道:“你可知此世修士,摸不到大道边角的寂寂无名之辈都多如牛毛,而你,虽是筑基修为却已是分神有成,五灵在身,有请龙护体,青云在侧,宝剑在手……我的天呐,四境天这么大,哪片海里的鱼能有你咸啊。” 师衔羽:“……”哥们儿,你是夸是骂啊? 晏云山继续道:“再者,轻易否定自己,可是剑修大忌。” 师衔羽佯装严肃:“……我不算剑修吧。” “你看你看,又来了。”他说:“也没人规定剑修就只能是用剑啊,我也是剑修,难道你认识的大师兄就只会耍那几斤废铁吗?” 废铁?师衔羽忍不住问:“……你这样说,不怕白首剑难过?” 那可是你的本命剑啊喂! 倒是已经许久没有听过白首剑了,乍一听见,晏云山还有些恍惚,过了会儿才问:“对了,白首剑,可有被毁?” 本尊已逝,那本命剑,或许真沦为废铁了吧…… “它还在剑阁之巅,至今无人拔得出来。”师衔羽说完,想了想,又问他:“你,之后也要一直待在金沙原吗?” “不会。” “那会回青云山吗?” “会。” “那白首剑呢?” “那剑啊,那是你那好大师兄的剑,不是我的。”晏云山笑道:“等我回过青云山之后,我就去寻我自己的剑。” 他会比本尊活得更久。 也会有比白首剑更好的剑。 无论如何。 “……” “到了。” 来不及说太多,晏云山带着她落入一个金碧辉煌的空间……不,他们还没有彻底进入空间,而是存在于这个空间之外。 只是因为晏云山做了什么,让她共享到了他的神识感知范围。 大而广,且渗透力极强。 如果说师衔羽的神识范围只是一座小山,那晏云山的神识范围就是一整座连绵的山脉……她甚至能感知到整个秘境的一砖一瓦,墙壁之下的尘埃,角落里枯萎却被完整保存的草木,以及秘境内外,灵力涌动的轨迹。 师衔羽忍不住感慨:这就是金丹巅峰吗? 她也好想突破金丹…… 在他们身前,就是秘境的边界。 只要跨出去,就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金碧辉煌,却也残破不堪。 这里的环境与此前所见的鸣沙窟其他遗址环境都大不相同,这里更像是一座古国宫殿。 只是王座破碎,入目之处大多断壁残垣,但仍旧看得出来,曾经此处的富丽堂皇,毕竟地上碎裂的建筑都是镶金嵌玉的…… 但凡师衔羽还是凡人,看到这些东西定然要先掏空家底买十个八个储物袋,收集这些金玉出去倒卖。 不过现在的她手捏着五行灵力,看到这些纯粹的金玉,只会想到金系灵力。 而在那些破碎的断壁残垣之下,还有许多破损的壁上画作。 男子成群结队,擂鼓震震,怒目而视,女子罗裙飘飘,反弹琵琶……只是残缺一角,却能看出昔日辉煌。 晏云山给她介绍:“这里,应该就是是飞天旧庭。” 师衔羽下意识问:“飞天旧庭是什么?你知道?” “略知一二。” “……哪个略知一二?” 晏云山笑了声,说∶“金沙原的前身,有一处名为楼兰古都的上古仙宗,同时也是飞天古修士集体陨落之地,而飞天旧庭则是楼兰都的主城,天地大劫之后楼兰古都就彻底埋入地底,这旧庭遗址便被古修士收入洞府融入秘境,也随之一同埋葬于黄沙之下。” 说完,他笑着补充道:“这个略知一二。” 师衔羽听得迷迷茫茫的,问:“……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晏云山“嗯”一声,然后用下巴示意另一个方向。 师衔羽也随之看到了在一面断壁之后的景象。 那里,大约是旧庭的王座。 王座上躬身坐着一个人,此刻正一副无比痛苦的模样,垂首,喘着剧烈的粗气,嘴角甚至溢出了鲜血。 他手中杵着一根法杖……或许说是一盏灯。 在他身前,台阶之下,是一个飞天装束,正对其匍匐跪拜的女子。 师衔羽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 直到看到女子的手臂上。 鸣沙窟……或者说金沙原的弟子都没有沧澜国修士那么,那么保守,大家穿的都很大胆。 无论男女,皆是大方艳丽,艳丽夺目。 神女烛沙也是如此。 也因此,师衔羽发现本地修士有个通好……喜欢搞纹身。 或许是跟功法有关,大多数人,或者说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和他们功法相衬的纹样。 修士运转灵力之时,这些纹样还会跟着发光。 烛沙身上纹样不多,是自后背而蔓延到双臂之上的一朵重瓣莲花。 或许是因为她如今实力受损,修为跌落的缘故,那重瓣莲花一直处于一种十分黯淡的状态。 不过师衔羽倒是知道,莲花纹印,是神女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79节 独属的。 可不远处那个女子,裸露在外的纹样,与烛沙的纹印,一模一样。 见鬼了? 师衔羽不可置信地三连问:“她?她是仙女姐姐吗?她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会在这里?” 晏云山学她那不可置信的语气复述“仙女姐姐”四个字,又问:“谁?” 师衔羽就恨自己被他塞剑里了,不然高低扇他一巴掌。 好好儿一个亲切称呼,被他那嗓子喊得鬼迷日眼。 她咬牙切齿道:“就是烛沙神女。” 第70章 傲慢晏云山也是蛮无语的:“什么…… 晏云山也是蛮无语的:“什么啊,你整那鬼迷日眼的称呼,我还以为谁呢。” 师衔羽整个人,不,是整个元神都要裂开! 到底是谁鬼迷日眼啊! 晏云山目光落在那“仙女姐姐”身上,摇着头,语气只有不可思议:“简直不敢想,本座这么强大的元神,套你身上你都分不清虚伪……修仙你修个鬼仙。” 师衔羽:“噗。” 本座都跑出来了。 “笑什么笑,严肃点!”晏云山板着脸,恨铁不成钢道:“那是梦道术的产物。你集中精神去看,她只是一个没有魂魄的傀儡,身上没有生气,甚至连自己的形体都没有……” 唉,在他神识之下,虚实真伪都一目了然了,咋还要人教呢? 晏云山略感疲惫。 师衔羽觉得他这话听着虽有些咬牙切齿,但好像是在引导自己……真是一个奇妙的体验。 她赶紧照他说的集中精神,将有些分散的意识凝聚起来。 果真,等她再看时,那所谓的“仙女姐姐”,居然只是一片虚幻的雾气,夹杂着一些灵力,在维持着“烛沙”的模样。 “哇,好厉害!”她不禁惊呼,不吝夸赞,又问:“这种幻象一样的东西,你一眼就能看穿吗?” 这……就是他眼里的世界吗? “……这也不是幻象,是罗帐的梦道术已经不纯粹了,破绽很大。”晏云山承认被师妹这么直白地夸奖他有点小爽,但他一点没表现出来,只继续给师衔羽科普知识:“而且,真正的神女,自有一身傲骨,不容他人窥伺冒犯的神威,更不会跪在男人面前做低伏小,下次再遇到此类幻象,你可别直接掉坑……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师衔羽想点头表示记下了,结果她一点头,剑身就哐哐动,被晏云山一把握了剑柄:“你悠着点儿,不小心戳死我你可就出不去了。” 他刚拿到太玄剑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剑极好,能斩元神,且无剑鞘,他被误伤的几率还是蛮大的。 师衔羽沉默片刻,问:“……那你能给我调个位置吗?我总觉得你握剑像是在掐我脖子。” “……” 晏云山松了手。 然后。 “啪——”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 祖帝在上,谁来告诉我,本尊这师妹到底是哪里捡回去的,悟性如此堪忧! 他呼出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多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我该怎么跟你说?你只是暂居剑身,而非彻底替代剑灵,所以你不必将意识全部都落在剑的身上,也不用把自己的元神想象成一个完整的人的样子,再以此去判断自己的肢体处于剑身哪个位置,明白吗。” 师衔羽:“……”不明白。 她道:“……你等等,我先消化一下。” 是了,她这种境界的修士,元神只有在识海中的时候才会有人形态,其余时候,更像是一团没有实质的意识。 她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有种被“拿捏”的错觉。 想通之后,她就试图凝聚自己的元神,发现确实可以将自己从剑的“禁锢”中,解放出来。 虽元神仍然在剑中,但却更轻巧了,她有了活动的空间,也没有被硬塞进剑的不兼容感。 不愧是未来剑仙的指点,果然名不虚传! 师衔羽给他点赞,但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问他:“你刚刚对我,好像有些不耐烦,是吗?” 晏云山只微微扬眉,并没否认,说:“还好。” 沉睡之前,他时常往来金沙原各地秘境之中,偶尔遇到有主的秘境,也能与对方论道交流心得打发时间……现下,在意识到本尊已逝之后,他确实有些急不可耐。 比起与这未曾谋面的“同门”交流感情,他更在意的还是自己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不耐烦是真的。 但那又怎样? 师衔羽听他说完却笑了一声:“我……我认识的大师兄,他很少会跟我说起修炼上面的事,我也从不过问,因为我知道我天赋不佳,我问的对他而言会有些小儿科,而他说的东西对我而言,也可能是天方夜谭。” 晏云山听完一愣,问:“所以?” “所以……”师衔羽斟酌着用词,和这个可能是一百多年前的大师兄说道:“我知道你只用三十年就结出金丹,是四境天里数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我,修炼至今已近六十年,却还只是筑基,师兄,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 晏云山听得一怔。 他确实该回一趟青云山…… 不过短短百年流离,竟叫他忘了自己对同门不该如此傲慢。 晏云山默然片刻,方才点头:“我已明白。” 说完,又道:“抱歉。” “……” 倒是没想到他会道歉,师衔羽一时讶然。 她所认识的大师兄,在此刻,在这个晏云山身上,总算有了一丝相似的地方……她轻声道:“你刚刚说的,我也理解了。” 晏云山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不必她说,他也已经感知到了。 悟性嘛…… 倒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差。 晏云山笑了笑。 师衔羽转了话题∶“王座上那个男人,莫非就是罗帐?” 晏云山点头:“此人确实是罗帐,但同时,他也是魔。” “魔修?” “不是魔修,那就是一个魔。” 师衔羽疑惑小课堂持续开问:“……额,魔和魔修有什么区别?” “修士划分的灵修妖修魔修佛修等,都是道途,是由生灵修行之时主动或是被动去选择的大道。而魔,大多是天生的,像罗帐这类有人族形体的魔,通常是某些魔族大能为了避开天道而选择转世降生,以达到某种目的的存在……” 说到这儿,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比起我这种还需要修炼的“天才”,魔才是这世间最惊艳绝伦的存在。至少他们生来就有自己的魔功传承,力量只随魔气增长,而魔气,则由大量杀戮怨念等负面环境形成……这样的地方四境天里多了去了,我要是这小子,这会儿已经打到无妄御都,剑指鹤轩明祖了。” 师衔羽:“……” 该说不说,这大师兄变年轻了就有一点不好:喜欢吹牛。 就像……就像刚上初中的阶段。 她选择没听见后面那句话,问:“那罗帐出现在金沙原,是想做什么?” “魔主司摧毁,他在这里,必然是为了毁掉某样东西,比如他手里的那盏有着纯粹神力的灯,又或者是跪在他面前的“神女”,亦或者……整个金沙原。” 师衔羽不理解:“不至于吧……” 毕竟金沙原也是养了他这么多年。 难道人把自己定义成魔之后,就真的可以泯灭掉所有的情感? 他的师尊可以伤,他的同伴同门都可以杀,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土地也可以覆灭……如此,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至于吗?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其实师衔羽一直想不明白的还有一点,她看过的小说也好,影视剧也好,打过的游戏也好……为什么统一的设定都 是:魔,一定是搞破坏的那一方。 虽然这个罗帐确实也是在搞破坏。 但她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要搞破坏? 生下来就是为了搞破坏? 就不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点? 师衔羽思来想去,然后自我总结:可能这就是社会没有形成完整的教育体系的缺点吧。 晏云山可不知她的胡思乱想,只淡淡道:“至于,怎么不至于。” 他没说的是,他早些年穿梭金沙原地下秘境去就发现了这地底下埋葬的东西。 除了古国遗址之外,还有一样。 这或许也是神女久居于此的最初目的。 那就是天魔之心。 天魔玉章曾于上界引发神魔之战,直接危及四境天,更是险令此界沦为死界。 而金沙原的前身,则是受此波及最广的地方。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0节 祖帝斫天宫化昆仑,才使灵气倾泻,救众生于水火,却也引来上界降罪祖帝,令天魔残骸坠于西神墓,要以天魔的死气侵蚀整个四境天。 但魔虽死,心却有一息尚存。 残骸遗留的力量也过于庞大,若是任由天魔之心在其体内被魔气环绕,早晚会有苏醒的一天。 如果他没猜错,应当是祖帝将天魔之心特意带出西神墓,压制于此,再深入地心,以炙热的岩浆昼夜灼烧,使其无法清醒,又以万丈古国旧址镇压,令其无法挣扎,再请鹿王神女巡游此间,使神力倾注大地,叫天魔之心永无天日。 但,天魔,是上界诸神都无可奈何的存在,他的心脏又如何甘愿被永久镇压? 漫长的岁月总会有清醒之时,借人腹降生亦非难事…… 晏云山当初就是在探访古剑秘境时察觉到了异常,才特意留下一丝元神在此。 而眼前这人…… 若无意外,应当就是天魔之心的转世之身。 魔既已应运而生,说明此界必是大劫将至。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魔还尚存人族意识,并没有彻底散去一身灵力,而是令灵力与体内魔气互相制衡。 他在有意克制自己的意识与心神,让自己尽可能不要彻底苏醒过来? 这是……为什么? 晏云山陷入沉思,师衔羽也在后头紧张兮兮地问:“那,你,现在只是金丹修为,你是要去跟他打一架吗?” “哈?”真是一个美丽而又天真的问题啊……晏云山想也不想就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只是金丹不是神丹,我要是打得过还至于在这儿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跟做贼似的?” “……”你是真实在啊!前脚剑指魔主鹤轩明祖,后脚就躲躲藏藏……师衔羽无大语,一点也紧张不起来了,又问:“那你来这里要干什么?” 晏云山顾左言它:“他手里的灯是真不错啊。” “……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同门一场,这点默契都没有?” 师衔羽:“……以普遍理性而论,我和这个阶段的你,同门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没有默契很正常。” “哦。”晏云山给她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那好说,我现在告诉我的计划,等会儿咱们就见机行事。” “你说。” “抢。” 师衔羽:“……”好果断的计划! 她道:“你冷静一点,那可是鹿王鸣生的心脏。” 她想说,罗帐掌握着鹿王灯的力量,你可能不是对手,而且,他们不是来帮忙取回鹿王灯还给鸣生的吗,更该从长计议。 谁知晏云山听完眼睛都亮了,摩拳擦掌:“谢谢,我现在更激动了,这鹿王灯,我必拿下!” 师衔羽这会儿有肉身的话,眼珠子都能瞪出来:“……你必拿下?” “那是自然,”晏云山点着头,又冷不丁儿地问:“怎的,你要跟我抢?” 师衔羽宛若死鱼:“……谢谢,不敢。” 晏云山:“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师衔羽:“……” 依我之见,这邪魔要不还是你来当? 第71章 剑修晏云山没等她再开口,就把剑…… 晏云山没等她再开口,就把剑从背后取下,拿在手里就跟那初中生上课转笔转书转篮球一样欻欻转了起来,且光速进入说教模式:“准备了,啊,等会儿学着点啊,什么叫真正的青云出岫。” 师衔羽:“……”你这什么初中生行为啊! 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哪个槽:“学什么学,你这又不是最新版。” “……”晏云山无语一瞬,而后语重心长道:“那说明我这里的版本它发挥空间巨大,更有学习的意义,明白?” 师衔羽嫌弃又抗议:“我不管,我是废物,我只要最新版。” “你爱学不学。” 晏云山懒得跟她掰扯,索性拿着剑,直接越过金碧辉煌的秘境边缘,从中走出,然后,直面罗帐。 师衔羽都被他这大摇大摆的行为惊呆了。 你不是打不过吗? 你就这样正面刚? 你的走位呢? 你的长远计谋呢? 然而晏云山对她的紧张一无所知。 在他走向王座的同时,罗帐就已有所察觉,抬眼朝他看来。 在看清来人之后,罗帐眼中却出现了狐疑之色。 但晏云山并未在意,只是走到他身前,与跪在地的梦烛沙只有一步之遥。 他看向罗帐,神态仪表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好似对面的人是他的久别挚友:“罗道友,久未相见,别来无恙否。” 师衔羽看着这个突然老干部的晏云山:“……” 不对,刚刚的初中生呢?被夺舍了? “云山真人?”罗帐眼中可没有旧友相逢的喜悦,只有防备,他拭去此前唇角因反噬而溢出的血迹,凝视着晏云山,沉吟道:“不对,青云剑仙三十年前已经陨落,你,是何人?” “青云剑仙……”三十年前已经陨落,看来我是真死了,宴云山得了个答案,又分神与师衔羽传音问:“是在说我?” 师衔羽斟酌语句:“额……理论上来讲,是你,但也不是你。” 她以为他会问自己青云剑仙怎么死的,结果晏云山给她来了句:“嘁,这有何难,我上我也行。” 师衔羽:“……” 呵,这就是被称之为大道卷王之首的剑修吗? 和自己都能无缘无故攀比起来? “你也可以当我是青云剑仙。”晏云山剑虽握在手中,却被别在身后,他目光落在罗帐手中的鹿王灯上,笑道:“早就听闻罗道友的鸣沙歌歌在同辈中有一骑绝尘之势,百年前没有机会交手,眼下,不若请罗道友将之施展出来,让在下也领教领教,如何?” “不自量力!”罗帐冷笑一声,而后起身,往前走了半步,同时提起鹿王灯就往地上轻轻一点。 师衔羽此刻没有肉身,但附身在太玄剑中时,神识却范围却与晏云山共享,得到了大面积扩张,眼下,她已然注意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力量波动,自那鹿王灯脚下开始,如同水波纹一样无声扩散。 而紧跟着,四周的场景都开始修炼涌出漆黑的,像是气泡一样的物质,逐渐向外扩张,吞噬着四周的金碧辉煌。 师衔羽忍不住说:“你小心点啊。” 晏云山没回答,却是迎着这骤然扩散出来的黑气不退反进! 他在朝罗帐走近,却发现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罗帐立于原地岿然不动,只微微勾唇,淡淡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道修士,若是愿相助于我屠了这黄沙之都,届时,金沙原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不成不成。百年前晏某承蒙神女应允古剑传承之恩,又岂可忘恩负义?你换个条件我再考虑考虑。”晏云山说着,竟是纵身一跃,身化流星,直逼罗帐。 可就在太玄剑即将刺向罗帐时,眼前却被黑气笼罩,就连他的神识范围融入了黑气,化作虚无。 而近在咫尺的罗帐,身形也跟着消失不见。 晏云山抬手,感受了一下周遭的气息,突然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呵,有点意思。” 原来,罗帐的梦道术,竟已在此刻悄然而成…… 只可惜,这是烛沙所创的功法,只适合灵修修炼。 即便罗帐曾经将鸣沙歌歌修炼到了最深的境界,可如今,他身为魔,再也无法发挥其全部威力。 他无法控制 自己的内心,也就无法凝聚自己的识海,以至于被鸣沙歌歌映射出来的空间,也是如此的漆黑。 可是,在这无边黑暗中,却有一点十分微弱的光亮。 黑暗在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可也在拥抱那一丝明亮,意欲将之深藏。 晏云山在梦道术形成之时,并未做任何反击,而是任由自己被黑气淹没,直到那一气被黑气藏匿起来的光亮被他神识找到。 被他拿在手中的太玄剑,不知何时被举在胸前。 师衔羽只听见他说了两个字。 “清。” “净!” 他像是在念某种咒语,语气轻,而后,微微停顿。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只属于青云出岫的剑意,随着他元神的力量,陡然涌入太玄剑! 强而纯粹,强而厚重。 好似一把足以斩尽世间邪祟的剑,屈尊降贵赋予太玄剑短暂拥有它的力量,赐予它无往不利的权利。 师衔羽没有办法去形容那种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大师兄”出手。 而在晏云山将在力量涌入太玄剑时,好似天降甘霖,也将她从头到脚都沐浴了一遍……她似乎悟了些什么,但又说不上来,就有种看到一百亿掉在地上但钱包装不下的无力感。 她无法去言说此刻所有感触。 但如果,现在在剑里的是太玄剑灵,此刻,那对她死不屈服的剑灵必然恨不得直接原地嫁给晏云山。 此剑意,清净透明,不容半分邪祟,足以涤荡天章,又何况眼前这小小的梦道术? 那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微弱的光亮,只在晏云山将剑挥出的一瞬,便陡然盛放…… 不,不,不是光亮盛放。 而是“拥抱”着光亮的黑暗被驱散!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1节 被晏云山身上释放出来的青云剑意所驱散! 师衔羽不敢错过一瞬。 也是起猛了,有生之年能看到黑不溜秋的太玄冒起了如此纯粹的净化灵光…… 晏云山睁眼,抬手,挥剑,朝着那微光所在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劈了过去。 一气呵成。 师衔羽共享着他的神识,只看清那缕微弱的光陡然熄灭。 却不知,那光亮所在,是从始至终,都跪在地上,呈匍匐之姿的梦烛沙。 晏云山那一剑,带着青云出岫的剑意,说来迟,却仅仅一瞬,便落在了梦烛沙的脖颈上。 荧光熄灭,剑刃无声划过。 随后,有异物跌落在地,沉沉地滚了两圈,跟着化作黑气,消散不见。 师衔羽喃喃问:“啊,是梦烛沙死了吗?” 晏云山语气平静得堪称冷漠:“本就不是活物,谈何生死?”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罗帐的梦道术,竟也因此转瞬即破。 汹涌的黑气如最初的气泡一样,纷纷破散,如激流一般,勇进勇退。 罗帐不知何时,跌坐回了王座,目光怔怔地落在先前梦烛沙所在的地方。 罗帐没急着出后招,晏云山也没有穷追不舍。 他提剑,却是掌心朝下,令剑在掌心悬空滚了几圈后,才握在手中,再反手别于身后。 那是他独有的收剑剑花。 除了他之外,师衔羽只在苏音那里见到过。 罗帐也曾见过云山真人在独闯一百零八道迷阵时,总是以此招收尾。 罗帐比师衔羽还确认,眼前之人,就是云山真人,但他却也有疑惑:“你居然没死,为何只有金丹修为?” 晏云山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朝他走近几步,有些意外道:“你的破绽,倒是比我想的还要不堪一击。” 魔,不该是这样的。 若非他现在只是元神之躯,他倒真想领教领教这个“魔”的真正实力。 罗帐闻言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自嘲地笑了声。 随即想起晏云山那毫不犹豫的一剑,就像是早有预料,他忍不住问:“你如何知晓我的破绽?” 他的梦道术,因魔魂苏醒的缘故,已无法再至巅峰。 梦烛沙,他比谁都清楚是假的。 偏偏这样一个无魂无魄的傀儡,是他唯一的破绽。 他对鸣沙窟的所有人都施展过鸣沙歌歌。 没有一个人能识别出他的破绽。 就连烛沙都没有。 真是可笑至极。 在此之前,罗帐原本以为,没有人能破开他的梦道术……却没想,眼前之人,只一个照面就彻底将他击溃。 晏云山走至一旁,目光环视着四周,淡淡道:“百年前我就看出来了,你对你师尊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不过……” 说到这儿,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神女无心才坚不可摧,而你身为魔,反倒多情自伤,是何缘故?” “连你都看出来了……”罗帐忽然笑得狰狞,情绪混乱,周身灵力魔气交杂无序,而他轻声低语,似是呢喃,又似黎明前的咆哮:“连你这个眼里只知道剑的剑修都看出来了,她却无动于衷,哈哈哈……” 第72章 绕后“?什么叫眼里只知道剑,胡…… “?什么叫眼里只知道剑,胡说八道!”晏云山不愿接受自己风评被害,立刻打断罗帐发癫:“我眼里可是山海天地,星辰日月,人间万象,应有尽有!” 罗帐:“……” 师衔羽倒吸口凉气,忍不住传音跟他逼逼叨叨:“……你就不能等他发完癫了再说话?还有,你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搞对象没成功的人会管你个路人甲眼里装什么? 晏云山跟她显然没在一个频道,各说各的:“那不能,我眼里那可是花花世界,岂容他一言概之?” 师衔羽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这很重要吗?都这时候了,谁管你山山水水花花世界啊。”人失恋你不安抚一下就算了,还来添乱。 “当然——”晏云山淡定道:“不重要。” 师衔羽:“……”俺不中嘞。 晏云山继续道:“主要是他现在状态不对,灵力魔气汇于一体而不相容,情绪一旦彻底失控就完了,我本就不是对手,再发癫更是难打,当然是能打断就打断。” 居然是这样吗? 师衔羽感叹自己没有肉身,不然表情都挤不出来,她由衷道:“是在下意识浅薄了。”阁下不愧是天才啊哈,居然还知道打断对方读条。 但你这胡说八道的不会把人家激怒了然后提前开大暴走吗? 晏云山不语,只是回她一个哼。 师衔羽感叹这纯纯的元神意识交流就是快,而对面王座上的罗帐……大约是被打断施法前摇后,有点意外,然后陷入怔忡。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眼看向晏云山。 师衔羽这才发现他的瞳孔都要比寻常人类修士要大上一圈,漆黑,甚至看不到高光。 好了,这下好了。 这犊子,这气质,妥妥儿的反派标配。 于是接下来,师衔羽就听到这位反派大佬他语带希冀地问晏云山:“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她对我可有一丝不同寻常?” 师衔羽:“……” 我以为你要放大招。 结果你给我来个这? 该说不说的,自古恋爱脑,尤其是魔头牌恋爱脑,可都没好下场啊铁汁! 她无语了,晏云山比她还无语。 他迎着罗帐的视线,几度开口,又闭嘴。 “……” 哥们儿,我要是懂你这情啊爱啊的,我至于出门修行都只会到处抢机缘抢装备抢功法和人打架斗法吗? 我都不用修炼了,直接找个对象生一堆娃,岂不美哉? 晏云山的脸如金沙原上的沙暴,那 是说变就变:“实不相瞒,我晏某人身为堂堂剑修,我眼里就只、有、剑!” 师衔羽:“……” 罗帐:“……” 他嗤笑一声,然后骂:“白痴。” 晏云山抱拳,含恨收下这由衷夸赞:“道友过誉了!” 罗帐:“……” 什么东西! 罗帐气极反笑,同时提着鹿王灯,重新站起来。 晏云山观察着他的举动,道:“不过吧,虽然我不懂你们这红尘情爱,但也知道,若两两真情,自当忧其所忧,乐其所乐,可你这情况……好像不容乐观啊。” 似乎是被这句话踩到了痛脚,罗帐情绪又欲失控,猛地朝他咆哮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两两真情,两两真情,世间就只有两两真情吗? 那若是一厢情愿,又当如何?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止他的降临,又当如何? 神女如何? 他即便是魔,又如何? 晏云山:“……”凶什么凶,你搞对象被甩怪我咯? 他做出一副好好交流的姿态:“那要不你多讲几句?想必以我的悟性,定然一点就通。” “……”罗帐嗤了一声,“和你们这些鲁莽的剑修,从来没什么好说的。” 晏云山:“……”剑修怎么你了? 他问师衔羽:“剑修怎么他了?” 师衔羽茫然:“我不造啊,鸣沙窟又没几个剑修。”也没听说有剑修在金沙原搞事啊。 罗帐提着鹿王灯往前走去:“你也不必懂。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晏云山挑眉恭听:“道友请讲。” 罗帐看着身侧的鹿王灯,淡淡道:“替我在金沙原上办一些事,或者,死在这里。” 谁知晏云山从不做选择题,果断摇头:“不成。” 罗帐闻言,并不意外,只是在他冷笑的同时,又猛地一敲鹿王灯:“既然如此,那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这话,你还是留给自己吧。” 晏云山说着话,却是不知何时就瞬身到了罗帐身后,手中剑已指向罗帐后背。 好似下一瞬就能将他刺穿。 罗帐却似有所感,竟在同一时间,令身周魔气爆发,其中两道凝为巨大的拳头,如有实质一般,直击晏云山。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2节 一拳又一拳的,像在打沙包。 后者抬剑相抵,同时单手竖于胸前,掐诀念咒,跟着一句“散”字吐出,那巨大的拳头竟在触碰到他剑气之时,轰然消散! 不再受到拳头的阻拦,晏云山提剑再上! 青云出岫之剑意,磅礴而出,直逼那近在咫尺,由魔气凝聚而成的护身结界! 魔气一寸比一寸强,青云剑意却也纯粹无杂,但终归是修为限制,晏云山的剑始终难进寸步。 但他并不着急,而是继续单手御剑与魔气相抗,另一手掐诀,随着他元神的力量陡然拔高,秘境之下的灵力随之狂涌而来,竟将那魔气所凝聚而成的护身结界,强行摧散了去! 晏云山剑指罗帐,挑眉一笑,得意洋洋:“我的青云出岫,怎么样?” 罗帐神色一凝。 他倒忘了,他这青云剑意,自成净化,天克邪魔。 可他哪里知道,晏云山其实是在跟师衔羽说话。 他都还记着她那只想学最新版的话呢。 师衔羽:“……” 说实话她现在不想跟小学生说话。 此前他们几乎都是元神交流,就刚刚,他用元神喊了声小师妹,然后就大摇大摆地问他的剑法如何。 还特别强调“我的”二字,生怕她听不出来。 呵,何等幼稚! 师衔羽问:“你们四境天有幼儿园吗?我想给你报个名。”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晏云山道:“没有,不去。” “……” 二人说着话,罗帐已重新凝聚起了护身结界。 晏云山不再闲聊,握紧剑就上,同时对罗帐说道:“不错,再给你试试古剑沉霜!” 古剑沉霜就是云山真人百年前在金沙原不惜闯百零八道迷阵也要拿到的古剑传承。 沉霜剑意,据他所知,能冰冻万物,但晏云山在拿到传承之后,却从未展示过。 实力如何,罗帐不知,更不敢怠慢,更何况晏云山的修为本就不能以肉眼可见的境界去判断。 如此想着,他已然调动魔气全心应付。 可谁知晏云山落在他身上的还是青云出岫。 青云剑意如山如海,气势磅礴,倾碾而至,剑刃所过之地,无不在消融着他的魔气。 罗帐被摆了一道,在护身结界破开的一瞬,不得不闪身避开剑刃,再对晏云山怒目而视:“你!” “我怎样?”晏云山跟上,就再送出一剑。 这一剑,在罗帐护身结界尚未重新凝聚起来之前刺出,总算叫他见了血。怒骂:“卑鄙!” 晏云山果断狡辩:“胡说!我这叫战术!声东击西没听过啊?!” “去死!” 眼见着罗帐即将发飙,晏云山收剑,闪身,而人……却突然随着剑气消失。 他本就是元神状态,没有肉身束缚,速度本就快得难以捉摸。 这一消失,竟是气息全无。 罗帐神色一凝,握紧鹿王灯,用力往地上一杵,竟是灵力从灯中通过灯杖往地下蔓延。 整个地面开始塌陷。 晏云山忽地从上至下,口中喊着青云出岫的一招“青山之外”,剑气却是古剑沉霜,将罗帐周身魔气彻底击溃,寒气铺天盖地,好似能将魔气也彻底冻结。 但罗帐又岂会如此好对付? 击溃的魔气在瞬间就重新凝聚成新的结界,一层比一层坚固。 二人看似全力交手,却仍在试探对方实力。 你来我往,转瞬便是数百招。 直到罗帐忽然将鹿王灯往地面杵着,伸手取出一把琵琶来。 师衔羽惊呼出声:“我天呐,难道他是个音修!” 之前他一直拿着灯,她还以为哥们儿是个用法杖施法biubiubiu的法修。 “废话,神女的弟子,当然是音修。” 晏云山将剑竖在胸前,挡住音波,目光落在一旁的鹿王灯上,说道:“他音功了得,修为也在我之上,我若强行以元神之躯正面迎战容易溃散,等会儿分头行动。” 师衔羽:??? 我,跟你分头行动? 分你的头还是分我的头? 师衔羽一惊又一乍:“大哥,我就一把剑,我怎么行动?” 晏云山:“那还不简单,你去劈了鹿王灯。” 师衔羽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可能,鹿王灯不能被毁!” 晏云山语气无比慈祥:“醒醒,孩子。” 师衔羽:“什么?” 晏云山:“你觉得你的实力现在能发挥出几成?你的攻击对鹿王灯连皮外伤都造不成,去装装样子,只要让罗帐分神就可以了。” “……哦。” 师衔羽闭嘴。 果然是毫无默契。 察觉到晏云山送剑后再运转的气息已和之前全然不同,她也不管什么配合有没有行动暗号了,直接扭身,朝着鹿王灯直击而去。 晏云山:“……” 好家伙! 你这半吊子剑修,真就一点走位都没有呗! 晏云山扶额。 不管了。 罗帐几乎不用想都察觉到了师衔羽的动机,他冷哼一声,琵琶一弹,一道音波就往她身上落去。 但他哪知道师衔羽是个分神玩家,三心二意的高手,虽在全力往灯飞去,却同时小蛮腰一扭……按理说她是能避开的。 但没想到音波自带追踪,两下追上之后就把她打得嗷嗷叫,然后直接啪啪哒哒地滚摔到地上去了。 师衔羽:“……” 简直不敢想一把剑在地上打滚儿的场面有多辣眼睛。 她把这场狼狈不堪的画面归咎于第一次独自御剑,嗯,技术不熟练,情有可原嘛! 她重新起来,继续埋头猛冲。 然后继续被打飞。 她忍不住跟晏云山干嚎:“他攻速那么快,我跑不过啊!” 晏云山看不下去了:“……你要不绕个后?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去干扰他的时候你再伺机而动?” 蹲草?当老六? 师衔羽:本座悟了! 而与此同时,晏云山也已与罗帐几度交手。 他无肉身,不敢硬抗这音波,只能依靠自身在秘境中能利用秘法“瞬移”的优势,在音波即将袭来的时候,突然消失掉。 他最后再次出现时,就在罗帐面前,伸手就去抢他琵琶。 罗帐:? 第73章 略懂一二(小修 )罗帐不明白。…… 罗帐不明白。 打着打着抢他琵琶是几个意思? 晏云山似乎懂他疑惑,还贴心地给他解惑:“道友,我的剑打不过你先撤了,劳烦你的兵器借来用用。” 晏云山说完,也是不容罗帐回答,便将强大的元神力量就直接侵入琵琶。 竟硬生生地将罗帐的元神标记强行驱散,而后占为己有?! 罗帐:? 罗帐不理解。 晏云山的修为境界只有金丹,他不会看错! 可他哪里知道,晏云山这百年来,即便没有肉身也没有落下修炼,哪怕是陷入沉睡后都一直在修炼,他修炼的什么? 他只能修炼元神啊! 论修为境界,他只停在金丹巅峰。 可若只论元神强度,抱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比眼前这个不愿意完全苏醒的魔要强出多少。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晏云山不可能真就不管不顾地全力以赴,只为与罗帐正面交手搏个胜负。 但若只以元神压制他来抢个装备……还是不在话下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3节 他是轻轻松松,而罗帐却不好受。 那琵琶,名为月下湾。 是他入门后,修炼鸣沙歌歌时,烛沙所赠。 那本是一把普通不过的琵琶,却是她亲手所制,罗帐尤其珍贵,甚至在金丹时舍弃了天阶法宝,选择将月下湾祭炼成本命法器。 只是遗憾此物本身寻常,以至于祭炼成法器之后,也无法生出器灵。 但他并不在意。 他的鸣沙歌歌,是金沙原上修炼得最好的,他的琵琶也是最好的。 他时常会在随着烛沙巡游金沙原的时候,在黄沙之间休憩时,为她拨动琴弦,看她长发如瀑,看她在日落时分,罗裙随风翩翩,看她在月光之下,与沙海起舞…… 她的倩影,倒影在每一个金沙原的人眼里。 也倒映在他的心间。 只是后来他入了魔,月下湾也被他收了起来。 烛沙问过几次,问他为何不再拿起琵琶,他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撒了谎。 他说,月下湾有些旧了,他在物色新的琵琶。 她信以为真了。 但其实是他再也弹不出最纯粹的鸣沙歌歌了。 而他对她,也早不是徒弟对师傅那般……单纯。 但无论如何,在和烛沙决裂之后,这月下湾,是他对烛沙所剩无几的念想之一。 毕竟是自幼就开始使用的法器,感情尤为深厚。 可罗帐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爱若生命的本命法器会就这样被人上手,直接抢走! 他不仅仅是吃惊意外,更多的还是愤怒! 但同时,被外力切断自身与法器的关联,对法器的持有者而言,亦是一道重创! 罗帐在那瞬间便吐出了一口鲜血,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被金丹修士抢走本命武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 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迹,目光沉沉地看向晏云山。 百年前,云山真人入鸣沙求古剑传承,被不少前辈笑了一场。 古剑传承,之所以“古”,就是因为一直没有人得到过传承。 数千年来,未有一人。 金沙原的剑修,也不是没有去试过。 入云西洲,乃至于整个四境天鼎鼎有名的剑修,在知道了古剑传承之后,大多都亲涉鸣沙,闯过百道迷阵。 很多人都成功闯过了迷阵,却止步于传承之前。 古剑有灵,传承者只能由它自己选择。 而晏云山,是古往今来的唯一一人。 可他在得到传承之后,古剑已逝的消息也随之公之于众,令人唏嘘。 晏云山的实力,罗帐从未轻看过,与他交手以来,都一直有所保留,就怕他有什么后招。 可他千想万想却也没想到,这晏云山除了剑法了得之外,还擅长上手就抢! 这可真是…… 人不可貌相啊! 亏是长得人模狗样,净干些阴间勾当! 罗帐跟着就要去拿身侧的鹿王灯,借力施法,却在这时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太玄剑一剑劈来。 他不得不停下动作,目光落在剑上,那一瞬的杀气比他释放出来的魔气还强烈。 罗帐反手施法欲将剑强行拿下。 师衔羽自知打不过,可不能给他机会,于是转头就嗖嗖开溜。 罗帐冷哼一声,说了句不自量力,就抬手魔气像一条丝线,比太玄剑的速度还快,直奔她而去! 眼见着即将触碰到剑,却在这时,一声琶音忽然响起,极具杀气的音波,只一瞬,便切断了那缕丝线。 罗帐心神一震。 “你!”他回头看向晏云山:“这是梦回飞天?” 梦回飞天,金沙原上常见的音修功法,只能以乐器催动。 极为寻常,寻常到即使将这功法练到极致了也只能起到一个扰人心绪的作用。 罗帐震惊的是晏云山一个剑修,怎么会他们沙海修士的音功? 晏云山笑:“惭愧啊,音修之道,在下也略懂一二。” “……” 罗帐不敢置信。 因为只一个音,他便听出,晏云山的“略懂一二”有不少自谦的成分。 这人,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啊? 晏云山却没有给他开口疑惑的机会,只随意地拨了拨琵琶弦,淡淡笑道:“说实话,我对你的梦道术更感兴趣,你若是愿意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来利诱我,那我没准儿就跟你混了。” “梦道术?!” 难怪一开始他就说要领教梦道术。 原来是他本身就擅长音修之道。 鸣沙歌歌,于音修而言,何尝不是顶级绝学? 想来晏云山便是为了此术而来。 罗帐想明白后,便是一声冷笑:“你妄想!” 抢了他的琵琶,还想要他功法,他以为自己是谁呢? 晏云山倒也不在意,只淡淡说了句:“那又如何,我晏云山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就是一曲靖妖破阵,随着琵琶声如瀑而来。 这曲子,师衔羽有印象。 她在将军府迷路后,打瞌睡的时候听到过……当时她只当是个娱乐曲目,万万没想到杀气还能这么重。 师衔羽对音乐的理解只有好听和不好听,而眼下这破阵之曲走没走调却也无心他想,她只看到这音波,一道一道的,如急雨,似暴风,竟强压过了邪魔之气! 师衔羽:“……”好家伙!这跟你被心魔折磨后只能吹陶埙cos忧郁小王子的样子完全是两个画风啊。 罗帐武器已失手,却也没有后退半步,他再出手时,却是张开了一把玉弓。 晏云山见状却忽地止了弦,摇头叹息道:“我一直在想,却想不通。你一个魔,先后几番与我交手用的都是仙门法器,为何?你将自己的实力如此压制,是为什么?” 他话语里,尽是失望。 罗帐是魔,一直用仙门兵器,对他的实力只有压制! 因此,晏云山无法判断他的具体力量,自然也无法推断出自己若是与他交手的胜算能有几成。 罗帐不语,拉弓,一道光箭形成,直入晏云山眉心。 可晏云山却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那光箭,直直往前,直至扎入秘境边缘的石壁之上,然后消散。 “没用的,你不化魔,就奈何不了我。”晏云山不知何时从罗帐身后走出,伸手握住了鹿王灯,笑得格外欠打:“可惜了,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这鹿王灯,不然我还是想和你认真较量一番的。” “!” 晏云山把琵琶丢还给他,还顺便送给罗帐一个大大的笑脸,同时元神传音道:“小师妹,该走了。” 罗帐接住琵琶,眼见着鹿王灯被抢,自是怒不可遏,当即身化魔气,铺天 盖地地朝晏云山扑去。 晏云山岿然不动,只是张开另一手,握住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太玄剑,身形转瞬消失。 再出现时,已在师衔羽肉身……师衔羽所在的秘境。 晏云山一落地,便捂住心口,猛地吐出一口魔气。 黑烟消散无形,而晏云山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元神凝聚而成的躯体,竟有些许破裂的迹象,灵气,已然在往外溢散! 眼见他要倒地不起,师衔羽赶紧去把他扶着,见他身上的裂缝冒烟,人都要傻掉:“你这怎么回事啊?会死掉吗?” 晏云山没说话,只是抬手将师衔羽那缕元神从太玄剑中拽了出来。 随后太玄剑就被师衔羽那缕元神操控着化为发簪重新落到她的头上,元神也跟着归位。 她看着面前这个用力捏一下都好像要碎掉的元神体,再问:“你现在怎么样?” 晏云山挣开她的手,然后……倒地抽搐:“不好,我要死掉了。” 师衔羽:“……” 朋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你说自己要死掉的这种鬼话了。 见她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想笑,晏云山也不演了,他盘腿而坐,抬头问她:“会恢复之术吗?” 师衔羽不太习惯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也蹲了下来,听他如此问,想了想,颇为自信地点头道:“略懂一二。” 她可是他们队伍里唯一的治疗! 晏云山放心点头:“那好,如你所见,我元神已被魔气侵蚀,必须尽快将它清除掉,否则会一直侵蚀我,而且,有这魔气在,罗帐随时能找到我们,你来助我。” 他说完,便开始吐纳,准备随时协助师衔羽帮他净化体内魔气。 可谁知师衔羽跟他面对面坐了半天都没动。 晏云山问:“怎么?”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4节 师衔羽这会儿尴尬得能在这小小的秘境里起一座通天楼盘,对着手指小声道:“……这个我不会。” 晏云山两眼一翻,死了算了:“略懂一二是你这么用的?” “那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恢复之术啊。”师衔羽小声哔哔,看着他发愁:“我只给人恢复过肉身的伤啊,那用于恢复的灵力不是要从经脉入体嘛,可你连肉身都没有,我怎么恢复嘛!” “……” 晏云山一摇头,笑了。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他呼出一口气,抬手准备施法,道:“罢了,我先把你送出去。” 师衔羽忙问:“那你呢,你不出去吗?你,你在漏气啊!” 晏云山:“……”你才在漏气。 他道:“我没有肉身,只能借地下秘境中的灵力得以维系,等我清除掉体内魔气之后,溢散的灵力就会自然恢复,但如果就这样直接出去的话,外界没有这么浓郁的灵力供养我,反倒是很快就会消散。” 那他之后估计得被罗帐追着打地鼠一样到处乱窜,师衔羽有样学样,赶紧把太玄剑掏给他:“要不,你也寄存在剑里?” “你的剑有剑灵,我非剑主。”晏云山摇头道:“是无法寄存的。” “那你来认主。” 晏云山一整个无语:“你可得了吧你,天阶神兵你当辟谷丹呢,见人就给。” “……”师衔羽默然片刻,突然灵光一闪:“那鹿王灯……啊对了,本源之力,能不能给你净化魔气?” 说完,不等晏云山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起来:“应该可以。” 晏云山道:“自然可以。” 但他已受魔气侵蚀,此时强行炼化鹿王灯,恐遭反噬。 师衔羽问:“我有鹿王角,但你这是元神……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你?” “给元神疗伤嘛,就用元神来啊,不难。”晏云山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可能都用在她身上了,然后伸出手:“你用元神运转你的疗伤功法,再来试试。” 谁知师衔羽看着他的手掌,却突然一愣,眨眨眼,说:“这……不太好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 晏云山:“……”呵! 他一脸漠然地收回手,别过身,调动灵力,准备逼出魔气。 指望别人指望不上,还是指望自己吧,无非是时间久点。 师衔羽看着他的背影,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努努嘴,忽然去拽他的头发:“喂,大师兄!” 无动于衷。 又去戳他肩膀:“大师兄!” 还是无动于衷。 师衔羽要笑出声了:“哎,你不跟我授受不亲了啊?” 晏云山冷漠:“走开,莫打扰我。” 师衔羽在他耳边逼逼叨叨:“哎,我跟你说啊,我还会一个超厉害的恢复功法,虽然我修为低,发挥不出几成实力,但有本源之力相助,帮你净化体内魔气必然轻而易举,你要不要我帮你啊?” 晏云山已然不为所动:“不需要,退下!再闹逐你出师门!” “我现在是将军府弟子,不归你管。” “……” 师衔羽说完就围着他进行物理干扰,还掏出点化笔,画她那半吊子的爆破符,画完就往他身上丢。 偏偏她画的十张符里有八张都哑火,剩下两张还夭折,整得黑烟熏了他一脸。 该说不说的,个人恩怨是有点重。 晏云山:“……”这要不是同门,他指定捅了她。 师衔羽却问:“怎么还不生气?” 晏云山深吸口气:“我先把你送出去。” 说着就准备动身,师衔羽哪能让他自己顶着魔气一个人留在这里……本来就邪里邪气的,这万一放在这儿不管,真给他进化成邪魔可就尴尬了。 她连忙止住晏云山的动作,在他对面盘腿坐下,说道:“哎呀,不急不急,我先帮你恢复一下。” 说完,她便运转灵力,同时将元神探入乾坤紫金镯中,落入鹿王角上,对着鹿王角的本源之力就是一顿猛吸。 而后,她抬手,抵住晏云山的眉心,以枯木逢春之法,将本源之力顺着元神融入他的体内。 晏云山眉头一展,转瞬就运转灵力,牵引着这自外而来的本源之力,游走周身,将体内的魔气尽数消融净化。 一内一外,两相配合。 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已就将魔气清除。 晏云山睁眼时,师衔羽正好放下手。 她面色不太好,晏云山看了一眼,问:“你还好吧。” 师衔羽摆摆手,“可能不太熟悉鹿王角的本源之力,有些累,没事。” “……” “我们赶紧把鹿王灯归还给仙女姐姐吧!”师衔羽忍了忍体内经脉的疲惫和刺痛,微微皱着眉,对晏云山说:“这样鹿王就能很快恢复,仙女姐姐也不必……”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晏云山已经把鹿王灯给握在手中,强而无匹的元神,以渗入其间。 看这架势,竟是要将其炼化?! 师衔羽:“……” 我的妈呀,塌房了! 千想万想,没想到哥们儿你拿的真是反派剧本啊! 他现在的状态好像也不能被打扰,万一被反噬…… 可就这样让他炼化鹿王灯她出去了咋给烛沙交代? 怎么办怎么办?! 师衔羽急得原地跺脚。 半晌后,她突然以拳击掌,灵光一现,然后光速掏出斑竹杖,咬咬牙,对着自己脑袋就是重重一锤。 只听“梆——”的一声,她直接就是一个噗通,倒地不起。 我,什么也不知道。 最好直接死掉。 不然烛沙的梦道秘境里又得扩建个三室两厅出来。 一直分出一缕心神留意着师衔羽谨防她出手阻拦的晏云山:“……” 就,想不明白。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被青云山收为弟子的? 看她一开始的模样,似乎跟本尊关系颇为亲近。 可认识这短短小半日功夫,她的一些行为也确实令人大跌眼镜……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大可以直接问他“为何要炼化鹿王灯”,何苦给自己当头来一棒? 是练了请龙回首后觉得自己头铁了,再也感觉不到疼了? 本尊经历了什么,竟沦落到与此人关系不菲的境地? 晏云山有个优点。 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就不再去想。 总归时间会给出答案。 他将鹿王灯炼化后,便拿在手中看了看,寻思着放哪里比较合适…… 金丹期的元神并无识海空间,一切灵力修为皆浮于表面,用于凝聚形体。 看来这鹿王灯,他只能拿来当 拐杖杵了。 不错,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直接少奋斗半辈子。 他想着要不先把师衔羽弄出去,自己再回去找罗帐玩玩儿,眼角余光就看到了被她摔在不远处的莲花信物。 此物作用他倒是有些印象。 他渗入灵力探了探,转瞬便明白,师衔羽会落入无尽幻境的秘境中,是这信物被鸣沙窟的人动了手脚。 就是不知道是谁了,这么大费周章地针对一个筑基修士,结果半路被他截胡……啧,一定很开心吧。 晏云山清除掉信物里面的多余禁制,将其复原。 他没办法带着活人一起穿越秘境,但利用这个秘境信物,强行把师衔羽送回她来时的秘境却能做到。 他把师衔羽扶起来。 想起她此前略带痛苦的神色,下意识探了探她的经脉。 这一下,他的眉头直接皱成麻花。 她体内的灵力,何以枯竭至此? 晏云山哪里知道,师衔羽从黑沙岭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休息过。 经脉尚未恢复,丹药吃不得,灵力也不敢过力吐纳,一碰就散。 此前为他净化魔气,她的修为还低,元神尚未成型,需以体内灵力调动,才能运转元神。 “……” 晏云山沉默半晌。 他没去想师衔羽这一身内伤是从何而来的,他现在想的是要不要把她夺舍。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5节 如果,要夺舍师衔羽,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灵力耗尽到现在都还未恢复,就说明元神没有足够的灵力依托,夺舍时,将她强行抹去也不费灰飞之力。 而他刚苏醒,对地上之事一无所知。 比起完成本尊遗留在这道元神中的意志,他首先需要的还是活下去。 而如果没有肉身依附,那每天就只能杵着鹿王灯招摇过市…… 鹿王鸣生与神女烛沙在金沙原象征着什么他也不是不清楚,鹿王灯的力量虽然能让他以元神之躯行走地面,但真这样干了,后果怕是……呵呵,他可不想死。 而此前交手,罗帐也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实力,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肉身,他没把握自己能赢过对方。 且师衔羽的修为虽低,但五灵根同修,经脉长年累月受五行灵力淬炼,本就宽厚。 若是夺舍,他也不必担心自己的修为会受到境界受制。 他有无数个理由把握眼前这个机会。 每一个于他有利的地方他都想到了。 他不再犹豫。 第74章 梦晏云山决心已下,便将手伸向师…… 晏云山决心已下,便将手伸向师衔羽的眉心。 只要他将元神入主识海,再将她吞噬,就大功告成……甚至用不了片刻。 他计划很完美。 可手却在碰到师衔羽眉心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师衔羽,睁开了眼。 眸子先看到他的脸,然后转向他行凶未遂的手。 师衔羽:“……” 晏云山:“……” 怎么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把手举过头顶装作很忙的样子去挠后脑勺? 但他是元神,这个状态,好像也不存在长脑子会头痒的说法啊…… 他“淡定”地收回手,眨眨眼,佯装无事:“你怎么样了?” “……”我差点就死球,你还好意思问。 师衔羽抿抿唇,坐起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晏云山:“……” 他想说:噢我的好师妹,我想杀了你,夺舍你,可是没来得及。 他还想说:天,快传下去,金丹巅峰杀筑基未遂,疑似良心发现! 可他没开口,往那儿一坐就是稳如泰山。 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 师衔羽瞪他瞪了半晌,眼睛都瞪痒了。 最后瞪不下去,才忽地垂眸,咬了咬唇,轻声道:“我是想晕过去,但我自己下不去狠手,你……你帮我吧。” 她这一开口,晏云山就乐了。 他就地坐下,理了理衣摆……嗯,也不知道他一破元神化的衣摆子,连布料都不是的玩意有什么好理的,反正他就是手没闲下来,理着衣摆忙得像条野狗,脸上却很淡定地笑道:“让我帮你,不怕再也醒不过来?” 我都要怕死了哥! 师衔羽笑了笑。 就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眼前这张脸,从前有多熟悉,此刻就有多陌生。 但这也许就是他曾经的模样…… 师衔羽从不曾参与过,甚至不曾向他问起过他从前的经历。 所以,她不会去评判眼前这个人行事作风的是非善恶。 她只是别过头去,轻声道:“我相信我大师兄。” 她从未想过去质疑他,可也从未想过他“年轻”的时候会有这么可恶。 她把自己“打晕”后,那于安静中滋生的杀意,不是她的错觉。 而他,也没否认。 真造孽啊! 晏云山闻言,长长地“嗯……”着声,目光落在师衔羽的脸上,始觉好奇。 究竟什么样的姑娘,会让他另眼相待,会对自己毫无芥蒂呢? 这个问题晏云山从来没有想过。 他是剑修。 他也有剑修的通病,最讨厌有些乱七八糟的红尘牵绊,除了影响道心,干扰修行之外,别无他用。 所以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也和大多数剑修一样,他想过名扬天下,想过四海为家,想过一剑开天俯瞰尘世,剑指九霄睥睨上界那群神仙……唉,也是年少无知时,把梦想定得没轻没重的,以至于后面的修炼总是半点懈怠不得。 而从他出青云山再到为了古剑沉霜的传承来到金沙原,不过十余年。 这十余年来,他与东结盟,与西结仇,骗南戏北,好事坏事一概不论地干了个遍,行事全凭心情,以至于他这打打杀杀阴谋阳谋的混迹各地,什么都想了,唯独没想会过跟谁人有多余纠葛。 倒也不是没有过仙子对他剖心陈情。 可惜他向来是打打杀杀奉陪,风花雪月滚蛋的头号选手,拒绝的女子比他会的剑法还多。 情感之事,他不懂,也不愿懂。 所以,他不可能会给人留下一些不该有的错觉。 但师衔羽……她透过自己去看到的人,是他的本尊。 而他本尊,似乎就给了她,那些他从来没想过要付出的东西。 以至于现在,让她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大师兄”,连该如何自处都快寻不到方向了 有点意思。 是有点意思。 他问她:“他对你很好?” 他还从未如此细致地去看过一个人。 她眼里的情绪纯粹,是明知自己前路有尽,却仍然坚定。 但师衔羽给他的所有感觉总结起来就一个字:傻。 多单纯的人啊,脑子又不会拐弯,有点子小聪明都用来积极乐观了。 这样的人,就合该是青云山的弟子,就该在青云山里呆着。 青云之外的世界…… 不说他只剩元神的这百年沉寂,晏云山在刚出青云山时,其实也没少被逼着长记性。 青云山呢,只教了他如何修炼,做人要如何正直,行事当脚踏实地。 可他在外面遇到的人,跟他在宗门里的同门,大多都是截然相反的。 有人嫉他天资,不论缘由便暗中谋杀,有人妒他剑骨,以威逼以利诱要取他性命,亦有人是非善恶从无不区分,见之即杀……晏云山初初入世,面对旁人的笑脸恶言,未曾一度分不清真假。 好在他悟性不差。 既然修行之路 注定要遇人坏,那他就比人更坏。 既然人心险恶,那他就比人心更险恶。 打不过就加入嘛。 多简单啊…… 反正他学什么都很容易。 只要他想活下去,这世上就没有能被他称之为难题的事。 尽管如此,他在闲暇之余回想过去时,仍然会觉得,那段成长于青云山的岁月,平静得像一场美丽的梦。 但几年磨砺下来,他的梦,早就醒了。 而同是青云山弟子的师衔羽,好似还沉醉在那场梦里。 她仍然相信这世上有“好人”,仍然觉得同门之间,必然就是站在一边的。 “他对大家都很好啊。”师衔羽亦想起青云山的日子,想到了她的大师兄,笑道:“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在青云山里,他就是我们每个人的骄傲。” 她在他身上,除了那一张脸,几乎找不到熟悉的东西。 可一个人,要经历些什么,才会变得那么……那么面目全非? 在她记忆里的大师兄,没有眼前这个人的锋利。 那么,是什么,让他磨去了自己的棱角? “……是么,那我还挺好奇呢。” 晏云山说完便陷入沉默。 他倒还从未去想过这件事。 骄不骄傲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6节 他从未以此为荣过…… “你……打晕我吧,拜托了!”师衔羽不愿再与他多说,让自己情绪失控,平白叫他笑话。 她去瞥了一眼分外无辜的鹿王灯,继续说:“不然你拿了鹿王灯,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仙女姐姐交差。” 本来她是想帮忙来着,这回帮着他夺灯,可不亚于助纣为虐。 “……”晏云山笑了声,斜睨她:“你是真相信我啊,不怕死吗。” “怕死了。”师衔羽嘴巴一瘪:“……那我能咋办,打又打不过你。” 他若是拿的失忆剧本,她好歹还会想着挣扎一下。 但她对眼前的“大师兄”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呀。 他们之间那短暂的恩义,在他那里,甚至从未存在过。 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不是面前这个人。 予她诸多帮助的人,让她学会在此世立足的人,也不是眼前人。 师衔羽瘪着嘴,说完倒像是要委屈起来。 她没来由地想起一句酸溜溜又皱巴巴的诗—— 不如不遇倾城色。 如果没遇到这个大师兄,她就不会有此刻的悲从中来。 可她遇到了。 她发现这个大师兄,要比她记忆里的大师兄要“活泼”得多。 她很高兴。 高兴自己能有幸拾起他偶然碎落在飘摇尘世里的一颗细碎珍珠。 可她也很难过。 因为这颗小珍珠,就和大师兄一样,都不属于她。 晏云山见她皱巴着表情,反倒笑起来。 “你还笑,不准笑啦。”她气急败坏地开口,又故作厌烦地推搡他,可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滑了一滴泪下来。 她赶紧擦去,别过头,闷着气道:“快点,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晏云山凝视她片刻,默然无语。 这大约是他人生头一遭体会到什么叫气馁。 他干巴巴地说:“行了,有什么好哭的。” 什么叫“有什么好哭的”? 你什么逆天言论? 师衔羽瞪大眼睛,跟着就跪坐起来往他靠近,抬手就去戳他鼻梁骨:“你都要干掉我了,还不让我哭?我都要死啦!死啦!仙女都要死了,哭两下怎么你了?让你负责了吗?不让我哭,那你把我大师兄还给我啊!他都不会让我哭!你呢,你算什么小聪明!” 晏云山:“……”可恶,这是什么招数,我竟无法还手! 她戳戳戳,直把他戳得连连往后倒,是一句插嘴的机会也没给。 晏云山后悔了。 他就该第一时间把她夺舍掉,一点开口机会都不该给的。 眼见着要被她戳得栽下去,他才叹口气,抬手,把师衔羽按回去,然后把横在她眼前,语气怪怪地“啊”了一声,说:“看这里。” 她下意识抬眼,顺着他的手看去:“看什么啊?” 晏云山给她欣赏他的绝世美手,有青光自他指尖凝聚。 然后就听“啪嗒——”一声,一个响指打了出来。 师衔羽:“……” 你手是真好看。 你人也是真歹毒啊! 师衔羽沉沉地睡了过去。 晏云山看着她,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得,向来积极乐观的云山真人,今天把他两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不知为何,他刚刚突然想起自己刚出山门,准备往外去看看四境天这片天地时,师父跟他说,无论如何都要活着的模样了。 而他也确实不愿让那个实在是过于弱小的师门为自己担忧,所以,在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之前,最优先的选择就是让自己活下去。 可能…… 都是同门的缘故吧。 竟真有了恻隐之心。 不知为何,他开始想念青云山的绵绵良田,遍野鎏金,怀念他洞府门口那一株只起到个中看不中用的跃金木,怀念山脚下,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同门们。 他们的人生从无愁怨。 细想起来,如此日日劳碌,又何尝不是一种放纵? 而他师父,青云山的宗主,万里侯…… 那是个很无聊,甚至可以说是很古板的老头。 他没什么激进的心思,从未想过青云山的弟子会有多出息,也从不对自己门下弟子有多期许。 他不贪心,平安活着,就是他的修行之道。 他又很贪婪,青云山的弟子都平安活着,就是他身为青云山宗主的唯一期许。 但晏云山呢,他的想法是人生在世,当做不寻常,即便生死以之,也算不枉此生。 他和万里侯所思所想的平凡安定,从来都是相悖的。 但万里侯也不否定他,束缚他。 在他修为突破金丹,在青云山已再无他能学的东西时,万里侯便带着他,一步一步,从青云之巅,走到青云山门处。 他带他看过青云山的每一处景色,然后告诉他:“出了青云山,世事乱,事事乱,此后的路,你是闯祸也好,行善积德也好,青云山都再帮不了你。” 他将他送出山门,便回身,望着万里云掩青山。 恰有白鹭破云而出,向着远方而去,身影逐渐模糊。 他说:“自你决心修炼之后,我与你师叔们就知道青云山留不住你,但无论如何,你至少得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 那一天,万里侯在石门内,高大却已显佝偻的身形,顽固地守着绵绵青山。 而他在石门外,少年不惧前路艰险,眼里是无边天地。 青云山的山门,只是简简单单的三道石柱,两竖一横,就那样随便垒砌而成。 潦草的石门框架,上面长满了青苔。 偶尔会有飞累了的雀鸟,会在上面歇脚。 万里侯以为他是那远飞的鹭鸟,他来到青云山,只是途径于此,只是暂作歇脚。 他早晚会远去,从此天涯海角,再无归期。 可他呢,其实只是门口的小雀鸟。 只要青云山在,他再如何也飞不远。 不论在外混迹成什么模样,是好是坏,他都总会往回跑,好像只是为了告诉师长同门:“快看,我今天也有好好地活着呢!” 不论他身在何处,他都是青云山道上的白衣少年郎。 ……久远啊。 太久远了。 这百年沉寂,在他的记忆里,关于万里侯,关于同门的模样,都已有些模糊了。 青云山已逝。 晏云山,也已逝去。 当家人尽数陨落,当他也因故消散……那这世上,还会有别人在意吗? 这是晏云山自知道自己“死了”之后,第一次直视这个问题。 他一开始只想,没死透的话,他就再活一回。 活得比从前更肆意,活得比从前更自由,更轰轰烈烈。 即便是走上了不归路,走进了必死的结局,他也一定要死得明明白白,才能瞑目。 近在眼前的夺舍机会,他潜意识里比谁都清楚,应该牢牢把握住。 机会,从来不是 用来犹豫的。 但现在,他面对着似乎一直记着本尊的小师妹,竟……竟有了迟疑。 她在看向自己的第一眼,那眼底的悲伤,无法被她掩盖,亦无法被他忽视。 晏云山。 你死后,至少是有人记着的。 如果…… 他现在将她夺舍,那这世上,还会有人记得她吗? 她会有如她自己追溯她大师兄一样的人,在多年后,仍然会想起她,去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吗? 晏云山不忍想下去。 反复无常不是他的性格。 罢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7节 罢了。 就这样吧。 活路而已。 对他而言,不难。 不难。 他转头,看向被他炼化之后,就胡乱放在地上的鹿王灯。 …… 师衔羽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乱七八糟地倒在妙音见雅窟的入口处。 浑身跟打了鸡血一样得劲儿,经脉所受之伤已全部恢复,枯竭的灵力亦不知何时盈满于丹田。 她觉得自己现在健康得能一拳越级打死一头妖兽。 她眨巴眨巴眼,左右看看,空荡荡的,只有掉在地上的莲花信物。 她拿起试了试,已经能感应到师兄师姐了。 所以…… 云山真人果真本领超群啊,不仅会给她修经脉还会修手机(不是! 不过…… 他没有杀自己。! 她赌赢了! “……” 师衔羽坐在地上,看着莲花信物,呆了半晌。 可是。 他…… 去哪儿了? 第75章 出关师衔羽原地踱步想了想,最后…… 师衔羽原地踱步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先把此前的经历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毕竟她也不能直接就跟鸣沙窟的人说“好消息,家人们,我大师兄把你们全村儿的希望抢走了”啊。 嗯! 她假装自己因为不是剑修,所以在妙音见雅窟得秘境里啥剑意都没领悟到,然后就被提前传出来了。 嗯,对,就是这样。 师衔羽演练了两遍这个小谎话,然后才用莲花信物传信给师兄师姐,说自己已经离开秘境了! 接下来她就可以假装从来没有见过大师兄……然后鹿王灯被他拐走的事情她就顺理成章的什么都不知道啦! 哇塞,妙哉妙哉! 师衔羽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不过,那个鬼迷日眼的大师兄,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他会离开金沙原吗? 离开了会去哪里呢? 不管了。 活着啊…… 只要他还好好地活着,就已经很好啦。 想通这层后,师衔羽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坦,也不再东想西想,只守着莲花信物。 李恒还没有动静,荀心倒是很快回了消息,说她马上就能出来。 而徐观棋虽没回答,却先一步走出秘境。 本来,师衔羽的原计划是把此前和大师兄相遇后的一场特种兵秘境旅游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现在一看到徐观棋,她的原计划就泡汤了。 她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分裂感。 怎么说呢…… 因为徐观棋这里,也还有个大师兄。 那么,这里这个大师兄是什么牌子的? 金丹?元婴?化神? 是鬼迷日眼不着调的大师兄,还是后来那个对她多有照顾,总会顺从同门所求所愿的大师兄? 她想了又想,忍了又忍。 没忍住。 罢了。 她索性直接问:“徐师兄,你……能让我大师兄出来一会儿不?” 这一个两个的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要是再蹦出一个大师兄,她怕是整个人都要跟着裂开。 而徐观棋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怔,没想到师衔羽会突然把话说开。 他略一犹豫,才摇摇头,道:“……前辈现下状态很虚弱,若再强行附身,恐会消散。” “啊……消散?”师衔羽一愣:“什么意思?” 徐观棋轻声道:“前辈本就只是一缕元神碎片,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说到最后,他话语中也带上了轻微的叹息声。 其实,细说起来,如果不是几次三番救他,前辈根本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可前辈对他从未多说半字。 前辈对他而言,到底是恩重于山! 可他对前辈,却始终报答无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虚弱…… 徐观棋的话说至此,师衔羽才终于明白大师兄一直不见自己的原因了。 是了。 他从来都不是会扭扭捏捏的人。 他不见自己,也是有他的不得已啊…… 消散,是什么意思呢? 是这缕元神碎片将会彻底消失吗? 师衔羽的情绪不由低沉下去,但却很快就抬起头来,轻声道:“那还是不要出来了,你告诉他,我……” 她有些犹豫:“……是和他有关的事,我能和你说吗?” 他的死,人尽皆知。 如果他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了,会不会给他招来仇恨? 师衔羽不敢保证。 见过了金丹期的大师兄,那性子又直又莽,很难不拉仇恨啊……师衔羽都没法儿把他和后来救了她的大师兄联想在一起。 但人确确实实是那个人。 直觉不会有错。 徐观棋闻言却只是笑了笑,淡淡道:“只要你愿意。” 毕竟他们只是沿途相识,并无过命之交。 徐观棋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有与人将情感延续长久的勇气,但好在,他也不再强求他人的信任。 前辈之事,愿意细说与否,只看师妹自己。 师衔羽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她不再犹豫,说道:“那,你告诉我大师兄,我刚刚在秘境里见到了一个金丹期的他,那个他看着有点……有点不太坏坏的。” 嗯,就差直接把他是反派给说出来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晏云山便在识海中回答:“无妨。” 徐观棋复述他的回答,师衔羽一愣:“嗯?” 徐观棋:“前辈说,无妨。” 师衔羽难免有些汗颜:“他……他把鹿王灯给炼化了。”这,也无妨嘛? 徐观棋似是没听懂,确认道:“……炼化?” 师衔羽点头,道:“就先前在秘境里,他还带我找到了罗帐所在的秘境,他们还打了一场来着,虽然没分出胜负,但他把鹿王灯抢走了,后来又炼化认主……现在就是不知道他拿着鹿王灯去哪里了。” 徐观棋:“……”该说不说的,这还是稍微有亿点炸裂的。 晏云山依旧是两个字:“无妨。” 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来自过去的自己造成的社会性死亡,所以他又不得不补充道:“……这还是比较正常的。” 那俗话不是说人不轻狂枉少年么。 他也轻狂年少过啊。 可他在师衔羽的印象里,必然不会是个毛头小子。 而他金丹时期,却与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别无二致。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8节 晏云山:“……” 简直不敢多吱一声儿。 黑历史,太黑了。 社死,太社死了。 徐观棋听他说完,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才传达他的话。 不过,这真的无妨吗? 那可是鹿王灯,鹿王鸣生的心脏啊,说炼化就炼化了? 关键是这么大的事,前辈居然还说“无妨”? 徐观棋有些接受不能,但好在师衔羽已经和金丹大师兄接触过,对于他这种猖狂言论接受得还算比较快,但还是忍不住告状:“……可是,你最后还想杀了我。” 晏云山:“……” 他只想一瞬,便明白过来。 金丹时,他们并不相识。 而那个阶段,才算是他“修炼”的开始。 青云山是修性,青云山之外,才是修行。 他的修行之路,开始并不顺利,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任何人都有着十分防备与杀心。 心里不痛快就杀师妹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师衔羽见徐观棋沉默,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明白是她大师兄也无话 可说。 她兀自憋了会儿,还是没憋住,笑起来:“但他最后没有杀我,还把我送回来了。” 晏云山默然,片刻后,叹道:“万幸。” 徐观棋转述他的话。 可是师衔羽听着总不得劲儿。 有的时候,遇到这种分裂怪,人的分裂感只会越来越重。 她更希望他能站在自己面前,但他这缕元神,已经维系不了她这个愿想。 而隔着徐观棋,就好似很多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唉。 她放下纠结,问:“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如果鸣沙窟和罗帐真的打起来了,我们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关键是罗帐还是个恋爱脑。 根据她丰富的狗血剧经验,恋爱脑,尤其是大魔头牌恋爱脑,都只有在清醒的时候还能叫个人,那不清醒的时候都跟疯子一样,路过的狗都得被踹两脚。 他们一行人都是几个小脆皮,到时候可别被误伤了。 徐观棋自己没说话,只是一味地转达晏云山的话:“鹿王灯于我应该无用。” 晏云山的“天分”,并不仅仅是局限于肉身剑骨或者金丹,而是伴随着他的灵魂。 由灵魂依附在元神上分裂出来的每一个个体,都有着同样的天分。 所以,在修炼之上,他完全不需要借助外力外物去提升自己。 从来都没有需要过。 鹿王灯对烛沙和鸣生而言是绝无仅有力量,可于他而言,就只是寻常法器。 这法器,对他的作用,大约也只是提供修炼所需的灵力而已,并不能提升他的境界,也不能放大他的实力。 师衔羽闻言,却摇摇头,说道:“他现在是元神状态,好像是需要肉身才能长期离开秘境,如果有鹿王灯相助的话,肯定是有利无害吧?” 他抢鹿王灯抢得那么坚定,绝非是在做无用之功。 “鹿王灯的力量确实足够助他维持行走地面。”晏云山道:“不过,若只是金丹修为的话,应该不会拿着鹿王灯招摇过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接下来应该会找一个合适的肉身,再借机接触神女。” “接触神女?为何?” “我金丹时行事虽乖张不羁,但所行之道旨在有始有终……”说到这儿,他停下来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对于金沙原的记忆不算多,只记得曾在这里求过一道古剑传承……金沙原的修士普遍都是音修,我会主动去接触的人不多,应该只有神女,毕竟她才是获得传承的关键,而根据最近所得知的消息来看,金沙原这百年以来最大的问题就是邪魔复苏,我想,也许我当年留下元神在金沙原,就与邪魔之事相关,而神女,是平息这场祸乱的关键。” 师衔羽听完就觉得没准儿还真有这种可能,忍不住赞叹道:“你说你对金沙原的记忆不清晰,都还能分析得这么有条有理啊……” 晏云山道:“只是分析我自己而已,这并不难,你若愿意,你也可以。” 他的人生轨迹并不复杂,性情虽随修行经历而有所变动,但人再怎么变,也都是自己,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绕着初衷在走。 而他的初衷,从未变过。 师衔羽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到这时才发现,大师兄并没有怀疑过她的话。 他也并不意外于会有个金丹期的自己在到处蹦哒。 等等,这样来说的话,会不会还有什么元婴啊化神啊流落在外啊? 她在那儿细思恐极,正想求证,徐观棋就突然脑洞大开地对她说:“你说,前辈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杀了神女才留下元神在金沙原的?” 师衔羽脖子一歪,脑子还没追上徐观棋的话:“什么玩意儿?” 徐观棋不愧是对象跟别人跑了也只知道修炼的情商高手,逻辑十分奈斯:“神女的弟子罗帐,他不是爱慕神女么,但他是邪魔对吧,因为不小心被前辈看出异常,所以前辈就去告知神女,可神女不信任前辈,更信任自己的弟子,于是就让罗帐去杀了前辈,最终使其元神和肉身分离,然后前辈最终只得留下元神随时准备报仇雪恨……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 师衔羽一整个大惊失色,人往后仰,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徐师兄你什么时候写话本子?” 晏云山也同时在他识海里语重心长地说:“观棋啊,要不……你别修剑了,改行去写话本子吧。” 徐观棋:“啊?” 师衔羽没眼看:“你什么时候出书?我避个雷。” 晏云山语气平静:“这么鬼扯的情节,一定会没人看的,这样你就可以在你的话本子写完之前先饿死掉,省得误人子弟。” 说的什么玩意儿,给他人设都歪得只剩下“前辈”了。 徐观棋迥然:“……我就随便说说。” 他也是察觉出师妹和前辈之间,似乎还有更多的话说。 但因他的存在,注定再多的话他们都得各自咽回去。 徐观棋莫名觉得自己在这儿,好像有些多余,像是隔着一道无形屏障一样。 所以才会脑子一抽,光速编起了故事。 晏云山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叹道:“得亏你戴着面具。”不然脸都丢完。 难怪世人常说说剑修“虽强但蠢”,果真诚不我欺啊! 师衔羽也在喃喃自语:“《剑修重生之我在四境天写小说》,《惊!神女与魔头的爱恨情仇竟是因一无名前辈而起?》,咦惹,想想都好丢人哦。” 徐观棋:“……” 他咳两声,生硬地回归正题:“可是罗帐不是直到三个月前才显露邪魔迹象,然后失踪吗,那前辈的金丹元神,又是何时留在金沙原的呢?” “金沙原的邪魔可不止存在三个月啊。”晏云山道:“你忘了那些邪修了吗?” 徐观棋恍然。 师衔羽也道:“啊,对了,大师兄说罗帐是魔啊,就那种天生的魔,但是他一直在压制自己的魔气,没有彻底苏醒……如果邪修就是在召唤他,会让他彻底醒过来吗?” “不好说。”晏云山道:“神女出关之后应该会有所行动,我们先静观其变,后面若再遇到我,只管顺着他的主意去做,其余不必忧心。” 师衔羽忍不住问:“若是不顺着他去做,会如何?” 晏云山也不确定,道:“看心情……吧,你可能没事,但别人我不敢保证。” 师衔羽哑然,合着后来的大师兄还真是改邪归正的人设啊。 “告诉师妹。”晏云山对徐观棋道:“不必忧心,只要她识海中的剑意尚在,就不会有事。” 那三道剑意,乃是本尊于剑道巅峰时凝聚而成,他在此之前分裂出去的任何元神也触之不得。 师衔羽一听眼睛都亮了:哟西!喜提名刀司命+3。 只要死不了,那下次再遇到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作妖啦! 谁让他吓自己,哼。 徐观棋突然问:“对了,师妹,可否将前辈姓名告知于我?” 唉,有没有人在意一下啊,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前辈是谁以及长什么样子啊! 如果有个金丹期的前辈存在,他也好想和前辈切磋一番……若能与前辈切磋剑道,他必然收获满满! 于他稳固道心也必然大有领悟! 徐观棋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他说得无比真诚,师衔羽却很是意外:“大师兄没告诉你吗?” 徐观棋:“……没有。” 师衔羽:“……” 跟这么久都没跟你说名字,那必然有他的考量,于是师衔羽果断道:“那我也不告诉你。” 晏云山在徐观棋的识海中轻笑一声。 似在得意,又似在嘲笑徐观棋。 徐观棋:“……” 说话间,荀心也已出来,目光一扫,便问:“李恒呢?” 师衔羽说:“师兄还没出来呢,也没回信。” 荀心了然,说道:“想来这双剑于他,领悟只会更多,无暇他顾也在情理之中。” 师衔羽和徐观棋点头。 跟着荀心便和徐观棋讨论起来此次妙音见雅秘境之行的收获。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89节 不愧是修炼狂魔啊……师衔羽也想加入他们,可她在妙音见雅窟里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她正准备去角落里抠手指,转头却看到烛沙从墙壁之上现身,师衔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咦,仙女姐姐,你出关啦?” 第76章 相决绝烛沙是临时过来的。…… 烛沙是临时过来的。 她已有打算,此前本来是在召集三窟护法,准备商议之后的一些安排,却忽然察 觉到了师衔羽的灵力。 说来也是奇。 师衔羽的灵力五行兼备,给她输送过灵力之后,就好似在她体内留下了五灵的气息。 这样的五灵气息,烛沙自己的力量本源——心脏里,也有一道,但却是当年祖帝所留。 与之浩瀚比起来,师衔羽的气息微渺得像是一粒沙。 但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只要师衔羽不在秘境之中,她的灵力不被隔绝,烛沙就能随时感知到她的所在。 她心下惊疑,面上却是不显,只匆匆赶来确认师衔羽是否安好。 见她正精神抖擞地与师兄师姐相谈甚欢,她也就松了口气,但还是确认道:“此前江别弦擅自做主,将你送去了别的秘境,我赶来时已经晚了一步,你……可还好?” 她并不担心江别弦会对师衔羽下死手,毕竟她有紫金镯与青云剑意在,以江别弦的能耐,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致命伤。 但若是江别弦要留着她做些别的,可就不好说了。 修炼不足百岁的小修士,恐怕还没学会在这个世道里,应事事以己优先吧…… 听到烛沙这么说,荀心和徐观棋也齐齐看了过来。 徐观棋还当她就是在妙音见雅秘境里遇到金丹期的前辈,却没想,其中还有这么一层。 难怪江护法在他们说起要去妙音见雅窟后变得那么好说话,原来是早有谋算! 徐观棋心中盘算着下次见到江别弦必不让他好过,而荀心此时已变了脸,蹙眉问:“去了别的秘境,是什么意思?” 师衔羽简单说了下她在无尽幻境里的经历。 她有些囧囧的,挠着头尴尬道:“其实我起先也没想到自己是去了别的地方。” 荀心:“……” 她仔细打量师衔羽,见她并无伤势在身,才松口气,而后看向烛沙:“神女,若是之后我们对江护法有些越矩行为,您不会刻意为难吧?” 她道:“或者我们也不必请将军出山,待我将师兄喊出来,便即刻远离这是非之地。” 师衔羽惊呼出声:“师姐!” 姐姐什么实力,居然敢威胁神女! 姐姐好帅! 烛沙并不意外荀心的这番话,也正是因此,她才第一时间废了江别弦的护法之职。 她摇摇头,对荀心道:“他已不是护法……若是之后再遇,烦请诸位莫要太过为难,毕竟他之所思所想所为,虽有些出格或是冒犯,可归根究底,却也都是因我而起。” 百年血誓苦守,一朝尽毁…… 烛沙亦愧对江别弦。 她叹着气,对师衔羽勉强笑了笑:“只要你没事就好。” 师衔羽自是感觉得到烛沙对她的关心是发自内心,难免受宠若惊。 她何德何能得此关照? 对神女,师衔羽本该剖心坦诚,可一想到自己已经决心瞒下鹿王灯之事,就有点心绪复杂。 造孽的。 大师兄你赶紧把鹿王灯还给人家啊! 人家姑娘家家的,一人一力挑起金沙原,很辛苦的啦。 师衔羽心情苦逼,强撑微笑,摇摇头道:“我没事啦,江护法也没有怎么为难,我……只是不小心迷了个路,但很快就回来了。” 她反正是完全没感觉到江别弦究竟做了什么。 但如果不是晏云山把她从秘境里拽出去,她可能会一直呆在无尽幻境的秘境里,直到需要“牺牲”她的时候。 尽管如此,她对这些也是一无所知。 江别弦其人虽然态度古怪,但也从未为难过他们,也允许他们在鸣沙窟里最大范围的自由行动。 所以,从她的立场去看,江别弦只是一个“保守中立”的外人。 而她……嗯,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反正自她来到四境天之后,就渐渐放下了在外人身上过度消耗的恶习。 都是大师兄教的。 “……” 只是听她这么说,烛沙反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她已经无法再感知到鸣沙窟内秘境的情况,如果江别弦真的得逞,恐怕她都无从找起。 烛沙对师衔羽并未有过寄予厚望的想法。 她也从未想过要把金沙原的压力交到任何人手里。 但如果师衔羽先一步出了事…… 她又该去何处寻下一个五灵之人? 只能说,幸好没有出事。 她没有追问师衔羽如何走出秘境的细节,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对三人说道:“我已有方法找到罗帐,还请诸位之后务必帮忙,请将军现身。” 荀心闻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转头看向师衔羽。 本来此事该李恒点头,毕竟他才是将军的亲传弟子,但李恒还未出来,而荀心……她现下对神女的治下之力已不太相信。 鬼知道这鸣沙窟除了一个江别弦,还有没有河别弦,海别弦。 她将决定权交给师妹。 师衔羽只是下意识点头,跟荀心说道:“那晚点我们就联系将军吧,这事还是得早点解决了,我们才好继续动身。” 荀心点头,烛沙也放下心来,说道:“既已说定,那我先送你们回去?” 师衔羽回头看了看妙音见雅秘境,道:“先不了吧,我们还要等等师兄,他还一直没回信,要不仙女姐姐你先去忙?” 烛沙闻言,生怕是江别弦又作祟了,立刻去秘境处伸手告知。 片刻后,神色古怪道:“他……在突破。” 师衔羽愣住:“啥?” 荀心则皱了眉头,确认道:“神女是说他在秘境里突破?” 徐观棋神色也不太好,道:“这个秘境的灵气……恐怕不足以支撑他突破。” 荀心神色难看地点头。 李恒本就是金丹巅峰,若再突破,只能是元婴。 金丹以下的境界突破,对灵力需求虽高,但只要正常的仙门宝地,或是灵石足够,就都能做到。 可若是突破元婴,对灵力的需求就是成数十倍数百倍地在增长。 但妙音见雅窟的传承已被人取走,里面的灵气本就是会随着时间逐渐消散,仅存的灵力勉力维持着幻境,每消耗一场幻境,灵力就会消散一些。 李长歧和荀心在秘境里时,可是切身感受到了灵力逐渐消散的过程。 如果李恒在里面突破,恐怕会半途失败。 “神女可能将我送去他那里?”荀心当机立断,看向烛沙,道:“或者将他弄出来?” 若是秘境的灵力被他彻底吸干,秘境就会崩塌,到那时,他就再也出不来了。 “稍等片刻。” 烛沙知晓其中危害,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施法。 随着她指尖划过,一道星河一样的裂缝,自她指尖痕迹逐渐划开,落在了秘境入口处。 紧接着,裂缝陡然变大,竟硬生生破开了秘境,呈现出了秘境内部的模样。 此前他们进入秘境,就是直接被传入秘境中的幻境里,并未看清全貌,眼下众人才看到,这秘境只是一个寻常的洞府,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雕。 石雕内容是两把早已斑驳的剑。 而在那两把剑前,还有一个摆台。 若无意外,那个摆台,就是原本放置双剑传承的地方。 而现在,只剩下数十颗星星点点的光点。 那光点,便是秘境主人陨落之前,意念所化的幻境,专供后来者修行感悟。 烛沙略看一眼,便道:“这个秘境自传承被取走之后,便没了阵心,等这些幻境的灵力全都消散之后,就会坍塌了。” 荀心道:“秘境里的灵气也在飞快流失。” 烛沙没有停留,动作飞快,指尖一滑,便将所有秘境里的光点的灵力汇集在一起,等到光点悉数散去之后,只留下了一颗光球。 李恒端坐其中,紧闭双目,周身灵力光速运转。 烛沙抬手伸出。 与此同时,秘境中,李恒所在的光球便被一只手托着,送到了荀心等人身前。 而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多谢神女!” 荀心没废话,谢过之后,就立刻取出灵石,布下好几个聚灵阵,同时为李恒护法。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0节 徐观棋也同样为之。 烛沙看了看一旁也准备效仿的师衔羽,将她叫住:“师姑娘,你的手,借我一下。” 师衔羽疑惑,但还是抬手递过去,跟着就见烛沙在她掌心里画出一朵莲花纹样,说道:“我要先离开了,你之后可随时催动莲花联系我。” 师衔羽合了合掌心,点头:“嗯,好。” 烛沙离开之后,师衔羽就随荀心和徐观棋一起,为李恒护法。 而烛沙则回了主窟大殿。 此处,此时,除了鸣沙窟的护法之外,还有长乐窟,和穷古窟的护法及长老等核心人员都聚集在此处。 烛沙自壁上画中飞出,落于中间莲台,目光环视着金沙原的三窟护法及弟子。 众人也未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神女之后的安排。 “夺回鹿王灯之时,我与鸣生将散尽道行,金沙原的防护结界也会彻底消失,罗帐我会带走,但这地下余孽……我会尽我所能将之封印在我的梦道秘境最深处,往后就需各位护法长老倾力压制了。” 有护法忍不住轻声开口:“神女,鹿王灯与罗帐并非一定要你死我活,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我意已决。”烛沙看向众人,“金沙原此后如何,只看诸位能守到何时了……” 她轻声道:“承蒙多年关照,今日,当是最后一次会面了。” “……” 等到众人散去,烛沙回望着空旷的主窟大殿,一时沉寂。 她轻叹一声,身形化作流沙,渐渐消散。 再出现时,已在鸣沙窟的沙山之上。 她不再借法力飘飞,而是赤着脚,往山顶一步一步走上去。 彼时正是斜阳晚照,天际霞云笼罩。 有风卷起黄沙,似是能迷花人眼。 很快,她走到了山巅,望着落日,忽地取出一把琵琶,轻轻拨弄起来。 长风带着她的衣带翻飞,彩绫相随,与琵琶曲子一道掩于风沙。 她好似在与这人间做最后的道别,琵琶声都带着无尽的留念与诀别。 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语气感慨:“相决绝啊,倒是久未听起了。” 烛沙止弦,未回头,只道:“江别弦,你不该继续留在鸣沙窟。” 说话之人已走到她身侧,身形高大挺拔,足下红纹焰火……正是江别弦。 但,江别弦从不会有这么神情自若的时候。 在她身侧时,亦不会如此随性自在。 烛沙察觉异常,收起琵琶,起身回望过去:“你不是江别弦。” 第77章 将军“江别弦”站在一旁,闻言便…… “江别弦”站在一旁,闻言便笑了声。 他……额,不知是从哪儿扒了一件外袍穿上,看上去比从前那高大挺拔的形象稍微“清瘦”了一些,而原本属于江别弦的赤色飞天绫则被他用来当了腰带。 至于那外袍,像是从某个古老秘境里捡的,破破烂烂,花花绿绿,加上一条赤色腰带,就…… 嗯…… 烛沙:“……” 简直一言难尽。 烛沙收回目光,不忍再看。 “江别弦”似乎看出她的意思,哈哈一笑,说道:“晚辈修为尚低,还习得点形化物之能,随意寻了件破布衣衫,让神女见笑了。” 怪只怪江别弦的储物法器之中,就没有衣服这种东西。 哥们儿作为一个战修,一天天儿的光着膀子也算慷慨,可惜他不是走这个路子的,欣赏不来那大花臂和大胸肌,只能说,能遮就遮了。 嗯…… 不过话说回来,整个四境天里,好像也就金沙原的修士能如此慷慨了。 烛沙没回答他的废话。 “江别弦”也不在意,只抬眼望着天际红日,打着招呼:“说起来,晚辈与神女也算有百年未见了,却没想到金沙原的落日,还是如此壮观。” 烛沙没应,只问:“你对江别弦做了什么?” “倒也没做什么,只是急于寻个肉身,恰见他心绪不稳,有入魔之相,所以暂时替他压制一二,顺便嘛,再借他肉身一用。” 烛沙重新看向他:“那么,你是何人?” “百年前,神女若是听了晚辈的谏言,早做打算,或许金沙原如今便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百年前…… 烛沙只略一思索,心中便已有了答案,但她却不太敢确认:“你,是……云山真人?” “正是晚辈。” 晏云山微微回身,这才面向烛沙,敛去了吊儿郎当的神情,而是严肃恭敬地对烛沙躬身行了一礼,正色道:“晚辈占用江护法的肉身实非所愿,但却是他谋划害我师妹在先,晚辈如今宗门已破,也就只剩这一个师妹了,委实没办法对其视若无睹,所以小做惩戒,叫江护法受点苦头,还望神女莫怪。” “……” 烛沙闭了闭眼。 江别弦竟还想再对师衔羽出手…… 罢了。 她不再过问江别弦,而是问起晏云山:“我没记错的话,三十余年前,青云剑仙便已逝去,此事天下皆知,你……当真是云山真人?” “当初本尊得古剑传承,亦受古剑之托,才留下我这一道元神。原是打算邪魔现身之时由我及时感应本尊,奈何……本尊出事之时,我也受创沉睡,直至近日才苏醒。”说至此处,晏云山不禁轻叹一声:“却不曾想,再睁眼,却已是鹿王断角剖心,神女也不复昔日辉光的境地。到底是晚了一步。” 烛沙笑得苦涩:“归根究底,也是我刚愎自用。” 百年前,若她没有那么盲目地相信自己,或许…… “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晏云山道:“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邪魔根源。” 烛沙点头:“我相信云山真人的为人,但我该如何才能确认你就是云山真人?” 晏云山抬手,掌中汇聚出一道青蓝色的灵力光团,他将光团送至烛沙身前:“古剑沉霜的传承,本尊将其留在我这里。” 烛沙伸手接过。 那是晏云山本尊在分裂元神时,特意留在元神中的一段意识。 其中也包含了古剑予他传承时的嘱托。 烛沙一碰,其中意识便传至她的脑海,她即刻了然,随之而来的则是无法忽视的疑惑:“但剑仙已逝,你是如何存活的?” “最初我为了避开你的感知,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便一直游离在金沙原地底深处的秘境之中,由灵矿隔绝,同时借助灵矿的灵力潜心修炼。”晏云山道:“也许是灵力充足的缘故,本尊受创致使我消散的同时,也得到了灵矿的灵力维系生机,虽沉睡了三十年,但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没说的是,他这条命在沉睡的三十年里,不知道究竟吸干了金沙原地底下多少的灵矿脉。 嗯,人还活着,但目前身家最少值小半个金沙原的地下资源。 烛沙对他就是青云剑仙的事已信了九分,不由叹道:“若你本尊在此,或许 能与罗帐有一战之力……可惜。” 晏云山淡笑道:“可惜,本尊已逝。” 说着可惜,语气却没有半点可惜的意思。 他无所谓本尊生死,死了他就自由,活着……活着也没所谓。 烛沙问:“你可知自己因何而死?” 晏云山摇头,他目视前方,平静道:“我若知道原因,他日自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到此处,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已将双拳紧握。 以他这个年纪那神佛不惧的心气,又怎可能对自己的杀身之仇置之不理? 可他只是平静地说:“但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金沙原的邪魔之患。” 烛沙恍然,又问:“既如此,请容我弄清楚,你是特意相助还是另有所图?” “我留在金沙原,已近百年。”晏云山道:“我对金沙原所求之物,只是古剑沉霜的传承,这个传承百年前就已拿到。” 烛沙了然。 她沉默半晌,才开口:“金沙原如今的情况,你有何高见?” 晏云山笑道笑了笑,就地坐了下来,淡淡道:“高见谈不上,但我想说,这金沙原,由始以来,都并非神女一个人的金沙原,你也不必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烛沙笑了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来听听。” 晏云山道:“鹿王灯,如今在我这里。” 一提及鹿王灯,烛沙便不由想到罗帐,她直接问:“罗帐他……情况如何了?” 晏云山一挑眉,乐了:“看来神女很在意他啊。” 烛沙没回答。 “我与罗帐接触了两次。”晏云山继续道:“据我所知,若是他的力量完全苏醒,即便是鹿王灯归位,你与鹿王之力全力相抗,也不一定会是其对手。” “何以见得?” “你素来行走于地面,何以知晓地下之事?”晏云山道:“罗帐这个魔,因何而来,为何而来,神女可曾想过?” “……” “罗帐苏醒是必然的,即便你将他重新送去轮回,但他是魔,即便死了,也会重新降临。” “……”烛沙摇着头,轻声道:“我如今,只能管我眼前。” 她还能做的也只是悬崖勒马。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1节 她……早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顾及其它了。 晏云山沉默片刻,道:“罗帐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实力,是因为什么,想必神女比我更清楚。” “所以,只有我能带走他。” “那么问题又回到原点,你并非妖魔,而是精怪化身,你没有灵魂,无**回,而罗帐是天生的魔,他有无尽的轮回,而再轮回时已无人压制,届时,又当如何?” “我说过了,我只管我眼前。” 晏云山叹口气,说道:“依我之见,神女与其带走他,不如留下他。” “何意?” “……” 次日天明。 妙音见雅窟的秘境入口处,李恒已成功破境,此刻正在打坐调息,稳固境界。 师衔羽也在刚刚收到了烛沙的消息,说她将在三日后引罗帐现身,让他们尽快请将军出山。 她当即把消息转述给了荀心和徐观棋。 荀心当即皱着眉道:“也不知道罗帐现身之后神女当如何处置?是先夺鹿王灯还是与罗帐交手?” 师衔羽现在听到鹿王灯就心虚。 她试图转移话题:“师姐,将军来这边需要很久吗?” 荀心摇头:“将军的修为我不清楚,但若炼虚修士的话,往返两地,最多一个时辰,不能更多了……将军再差也该是个炼虚吧。” 师衔羽眼睛都直了:“……好快!” 哎,炼虚往上是啥来着? 修炼废柴师衔羽甚至记不起修炼境界的阶梯。 元婴化神合体炼虚渡劫飞升……好像是这样的吧? 炼虚横跨沧澜和俱河国到金沙原,居然只要两个小时。 那渡劫飞升得何其嚣张,上天入地岂非一念之间? 师衔羽不由心之神往…… 唉,算了,筑基狗不配做春秋大梦。 “要不要先跟将军说一声?”一旁的徐观棋建议道:“将军出山与否尚不确定,若是出山,出不出手,也应当由他亲自鉴别之后再做决定,而非随我们的片面之词就轻易断决。” 师衔羽点头赞同徐观棋的观点:“对啊,毕竟我们终归是外人,修为又这么低……来金沙原也才这么几天,我们恐怕只能看到表面的问题啊。” “也好。”荀心点头。 说着她便取出了专用的传信法器。 盛京仙门身份玉牌,传信范围不小,但也没大到可以跨国通话(不是……而荀心所持有的传信法器却尤为珍贵,是她入将军府时,将军所赠。 启动法器所耗费的灵力不少,维系的时间与修士自身修为有关,所以荀心从未动用过。 荀心催动法器,体内灵力便光速流失,但好在事先有所准备,此刻但也并不担心灵力的消耗问题。 法器催动之后不久,众人身前很快就浮现出了李长歧的身形。 师衔羽瞪大眼睛:好家伙,是全息投影技术! 李长歧一现身,便看到了李恒的修为,挑眉:“哟,看来他没白走这一趟。” 而后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徐观棋,微微颔首,而后看向荀心和师衔羽,继续道:“不过,他突破在我意料之中,应该不至于动用传信法器,说罢,何事?” 荀心施法催动法器,无暇他顾,便由师衔羽转达:“将军,鸣沙神女想请你出山啊。” 荀心:“……” 徐观棋:“……”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长话短说。 第78章 江别弦李长歧倒是没有在意师衔羽…… 李长歧倒是没有在意师衔羽的“长话短说”,而是捕捉到了重点:“鸣沙神女?你们现在是在金沙原?” 师衔羽点头:“嗯呐。” “如此……”李长歧似乎知道些什么,他沉默了片刻,跟着便肃了神色:“展开说说。” 师衔羽:“……” 这展开说得说到明天去,她眨眨眼,试探地问了句:“要不……您直接过来?这个传信法器吃灵力长大的啊,师姐也撑不了太久。” 李长歧一想也是,点头:“行。” 纳尼?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说好的将军不轻易出府呢? 师衔羽“欸”了声:“可是将军,你出府没问题吗?” 李长歧闻言只是给了她十分和善的笑容:“不,我没出府。” 说完,他身影便消失了,也切断了法器的联系。 师衔羽:……? 她看向荀心和徐观棋:“啥意思?” 荀心收起法器,和徐观棋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 “行”和“没出府”,用在这个地方,好像还是有些冲突的。 倒是一旁的李恒,不知何时结束了打坐吐纳,原地托腮听着几人交流,突然插嘴说道:“啊……我没猜错的话,将军的意思应该是是让我们对他的行踪先不要声张。” “额。”师衔羽跟着声音扭头看过去,后知后觉道:“呀,师兄,你醒啦!” 李恒点头,又看向徐观棋,抱拳道:“此前破境,多谢徐师兄了。” 徐观棋摇摇头:“举手之劳。” 荀心则继续之前的话题:“将军是这个意思吗?” “就大概是这意思吧。”李恒道:“肯定不能让仙门那群老东西,尤其是玄天阁的人知道他离开了将军府。” 荀心顿时明白过来。 一旦给玄天阁知道了,恐怕第一时间就得跑去找麻烦。 若只是弟子间的打打闹闹还无伤大雅,要是玄天阁主出面……那就不好收场了。 荀心道:“既然如此,我们要不先去云上沙洲等候将军?鸣沙窟毕竟是仙窟宗门,将军直接在这里现身,恐怕也不合适。” 宗门与宗门之间,总归有些联络。 万一鸣沙窟的弟子里恰好就有人有些七拐八拐的关系能拐到玄天阁去呢? 怕就怕遇到这种情况。 李恒对此表 示赞同。 跟着一行人便离开了鸣沙窟,通过传送法器直接传送到了鸣沙山门处。 一落地,师衔羽就忍不住吐槽:“咱们将军府什么时候也能开拓开拓这样的传送业务啊,飞来飞去好傻哦。” 将军府也是蛮大的,但弟子只能低空低速飞行,不然就容易出车祸,以至于远远看着,低飞的修士就像被人拽手里的氢气球。 荀心笑道:“等你当上长老了就去跟将军提一提吧,那说不定将军就准了。” “好家伙,当长老……这事儿我做梦都不敢梦。”师衔羽给荀心竖起大拇指:“师姐你是真敢说啊。” 两人的谈话内容不知道是哪一句刺激到了李恒,他突然一拍手掌,惊呼一声:“哎呀差点忘了,我现在是元婴了!” 师衔羽茫然:“是元婴啊,怎么了?” 元婴而已,整得跟有人做不到似的……师衔羽:啊!忘逑,我自己就不到啊! 荀心没注意她的神色,只问李恒:“你这一惊一乍是要做甚?” 按理说剑修该沉着冷静。 但这李恒,到底哪里沉着冷静了? 李恒不理她,转头就对徐观棋道:“前些日子辛苦徐师兄了!” 徐观棋:?他辛苦什么了? 李恒继续道:“等此间事了,咱们去羽人国时,就不必继续劳烦徐师兄费力,可由我来主持剑阵,贼快!” 徐观棋:“……”原来是这个。 望着他期许的目光,徐观棋点了点头。 李恒一乐,转头看向荀心和师衔羽:“唉,师妹们,这下我可以带你们飞了!” 徐观棋:“……”哦,原来也是这个。 师衔羽:“……”合着你突破这么大的喜事儿,你没想着摆两桌庆祝一下,就只想主持剑阵开飞机? 两人未发一言,但心中所想全表现出来了。 荀心则是默然无语。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们离开盛京仙门时,她和师衔羽曾和李恒说,等他进阶元婴后,就带她们飞的玩笑话来。 看来这话是被他记下了。 但他是记好还是记仇,可就说不准了。 荀心抬手扶额,谁知被李恒逮个正着:“唉嘿,师妹,我已经突破了,接下来压力就轮到你啦!”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2节 荀心:“……”就知道没好话。 荀心懒得搭理他,只对师衔羽和徐观棋道:“走吧,我们先去云上沙洲。” 说完,她还对师衔羽额外叮嘱了一下:“我们暂时离开鸣沙窟的事,你也和神女说一声。” 之前都是江别弦在招待他们,现在江别弦已不是鸣沙窟的护法,如果他们一声不吭的离开,对神女也是一种不够尊重。 “好。” 师衔羽说着,便落后两步,慢悠悠地走着,同时联系烛沙,也只说了他们要去云上沙洲的消息,烛沙只回了一个“好”字。 之后师衔羽便小跑着跟上师兄师姐的脚步。 谁知没走几步,他们就停了下来。 师衔羽探头朝前看去,原来是江别弦。 哥们儿抵靠在鸣沙窟山门处的石像前,望着鸣沙窟外,姿态无比轻松。 就那扎眼的花外袍,还险些没让人认出来。 师衔羽自觉人设传统,看不惯大花臂的猛男哥,这会儿见他披了件衣裳,顿觉顺眼许多,立刻偏头和荀心唠嗑:“仙女姐姐说他不再是鸣沙窟的护法了,没想到他这没了官味儿,居然还挺顺眼的。” 荀心没回答,倒是李恒像看傻子一样看她:“那花花绿绿的,你居然觉得顺眼?我的天,师妹你的审美是真的有些别致啊。” 师衔羽:“……” 她试图狡辩:“感觉,我说的是感觉,你懂那种感觉吗?” 李恒摇头:“不懂,也不想懂。” 他觉得,哪怕是出门在外也要注意个人形象! 免得给宗门丢脸! 不过话再说回来,之前所见的江别弦,总是站得端端正正,一脸严肃,表情也是死板板的,整个都好像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心事一样。 但这会儿所见的江别弦,却是整体神态都无比松驰……嗯,师衔羽对这种松弛感,一直都比较宽容。 但李恒被师衔羽一说,倒也真觉得顺眼了几分。 怪哉。 不过他们还在这里强调“感觉”,荀心却已经提着剑就冲上去了。 李恒见她杀气腾腾地上,于是也跟着冲了:“师妹,你要干什么啊,加我一个!” 徐观棋瞧着也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师衔羽:? 她问徐观棋:“怎么回事?” 徐观棋道:“之前荀师妹便与神女说过,若再遇江护法,会有些越矩行为。” 师衔羽登时汗颜。 她还当师姐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是真上啊! 她肃然起敬,可跟着就神色严肃起来,对徐观棋说道:“不行啊,那江护法看着都修为好高的样子……呀,跑远了,快追过去。” 徐观棋点头,二人飞快朝他们追了过去。 “江别弦”在荀心和李恒提剑冲来的时候,只是微微挑眉以表意外,随后便一踩黄沙,直往山门结界之外飞去。 一句话也没说,却闪身出了数百丈距离,令荀心心中一惊! 以往叫他飞都是以飞天绫辅助,飞得十分端庄优雅,可此刻,那飞天绫还系在他腰上,而他竟是御风踏沙,速度,竟不知道比飞天绫要快了多少! 荀心和李恒虽惊讶,却仍是不假思索追了上去。 李恒已经突破元婴,此刻御的剑比人飞得还快,转瞬就拦在了“江别弦”身前,却被他好似有所预料似的,仰身后倒,人似沾了露水的叶片,避开飞剑后,又立刻挺直身体,继续往前飞去。 李恒惊道:“好快!” “拜托这可是化神修为,能不快吗?”回答他的,正是“江别弦”本人,他一边避开李恒的剑,一边闲庭信步地背着手,停下了往前的势头,看向扑面而来的两人,淡淡问:“你们若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先交代遗言了。”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人引出鸣沙窟山门之后,便不再继续往前,而是回身站定脚步,对身后袭来的两道剑气视若无物,轻轻松松地避开。 在李恒下一剑出现的时候,他竟直接往后翻身一跃,避开那剑气,同时招手,握住了李恒的一把飞剑! 李恒不是没想过江别弦是化神期的可能,但亲耳听到他开口承认,也难免心头一慌。 莫说他一个刚刚突破元婴的人不可能会是化神修士的对手,那荀心,可甚至都只是金丹修为! 哦豁。 完犊子,这波冲动了! 不过也来不及了,打都打起来了,就这样吧! 李恒破罐破摔地想着,同时心念转动,试图通过元神掌控被江别弦接住并据为己有的飞剑,借此御剑偷袭“江别弦”,可跟着他却发现,那江别弦竟握着他的那柄飞剑,直接刺了过来。 李恒神色大变。 他在江别弦这简单的动作里,察觉到了只有剑修才会有的凛冽杀气! 可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他虽还能感知到自己的剑,可他的剑却像是被蒙蔽了五感的修士一样,对他这个主人的存在毫无动静! 李恒却来不及细想该如何夺回自己的剑,只对已经冲到“江别弦”身前的荀心说道:“荀心,小心你的剑!” 荀心已有抉择,黑龙自剑尖袭来,张开血盆大口便似是能将“江别弦”吃拆入腹! 可“江别弦”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便将李恒的剑拿在手里,手腕翻转,掌心一松一握,却是将那飞剑绕着手腕转了一圈,紧接着,那柄飞剑便被他操控着,抵上了荀心的玄冥剑气! “你这剑不错。” “江别弦”随口称赞着玄冥剑,而与此同时,他身形一转,错身避开了荀心转眼又至跟前的玄冥剑,而他另一手,食指中指并拢,却是挟制了玄冥剑的冲势! 远处赶来的师衔羽大惊:“好家伙,好一个空手接白刃!” 徐观棋此刻神色也是陡然一惊,随后一喜,跟着提剑便上。 师衔羽:? 不是,你们一个二个三个的,冲啥啊! 是对手吗就冲冲冲! 清醒一点啦! 她哪里知道,徐观棋冲,是因为他听到识海里的前辈突然说,那“江别弦”可能就是师衔羽所说的金丹期前辈。 因为他感知到了熟悉的剑气。 而徐观棋,他早就想和前辈论剑交手,只是苦于前辈只是元神碎片,且越发虚弱而始终不得机会,但眼下…… 嗯,机会把握在眼前! 徐观棋埋头就是冲,而荀心此刻却是躲闪不及,被“江别弦”反制了玄冥剑! 这还是她头一次遭遇被人抢剑,一时难免心中惊骇,却不能弃剑而去,以至于被“江别弦”以剑带着,直接卷到了另一侧。 就在她还想强注灵力准备夺回玄冥剑的掌控权之际,前来相助的李恒也跟着被甩了过来。 “江别弦”反身将二人手中的剑指向彼此,挑着眉,十分以外:“啊……现在的年轻修士,都这么狂吗?” 话音未落,徐观棋也加入战场,一剑对着他面门直去! 同时口中高喊:“前辈,请赐教!” “赐教?我赐——你个大头鬼!”三打一还好意思请赐教! 晏云山当即松开双手的剑,踏沙而退,同时解下飞天绫,抬手一指,那飞天绫便如同有主意一般,竟直接将徐观棋从半空绑了! 晏云山伸出一掌,往前猛地一推! 却不见掌风袭来,而是卸了徐观棋周身的灵力,叫他直接摔在地上! 若非哥们儿戴着面具,高低得吃一嘴黄沙! 徐观棋顿时茫然,维持着举剑下劈的造型,被捆成了粽子却好似忘记了挣扎:“……前辈,不是说好金丹期修为的吗?” 谁家金丹能如此远距离控制体外灵力啊! 而他识海里的晏云山此刻才慢悠悠地开口:“观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境界,只适用于寻常修士?” 徐观棋:“……”说过。 “一个接一个的,有完没完,讲清楚,与我动手做甚!”晏云山落地,反手凝聚黄沙成剑,直指荀心和李恒:“恕我直言,你们与我的恩怨,应当不至于重过你们的性命。” 第79章 更好他话音落下,李恒先开口:“…… 他话音落下,李恒先开口:“什么恩怨啊,我不知道啊。” 反正荀心上他就上。 说完,他还左右看看格外狼狈的徐观棋和神色未明的荀心,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稳住局面,用一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的语气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了,江护法你不是体修吗?为何拿把剑?” 晏云山不语,目光一偏,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赶过来的师衔羽。 他正准备开口,就见师衔羽在即将靠近他的时候,反手一抓,就提着斑竹杖,往他面门正中一跃而起,同时口中大喊:“刁民,放了我师兄师姐!” 晏云山:“……” 好好好。 这样玩是吧? 他抬剑去挡,可下一瞬,师衔羽身形却化作黄沙消失,跟着就在他身后卷着黄沙出现,斑竹杖对准了他的头顶:“受死!” 晏云山:“……” 筑基打化神,你这是喝了几碟花生米啊。 他侧头,抬手,手中黄沙所化的剑就轻轻松松地挑飞师衔羽的斑竹杖。 那剑也只是他随手所化,挑走斑竹杖之后,就被他切断了灵力,跟着就随斑竹杖落地,化作黄沙,顺着斑竹杖缓缓落入沙海。 而晏云山则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把师衔羽整个从后拽出,将其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似笑非笑道:“如此不自量力,是你哪个师门教的?” 师衔羽:“……”空手接白……人?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3节 “师妹!” 荀心和李恒见状不妙,当即提剑再上,晏云山却已无心再战,他将师衔羽提了起来,往自己身前一拉。 师衔羽只觉得自己后背撞上了一堵邦硬的墙,这一砸上去好似还听到了厚实的声响……好家伙,江别弦一个孤寡男护法,把身材管理做得这么好,是不是没安好心? 她在这儿胡思乱想,晏云山却已经反手凝聚灵力再起黄沙化做长剑,剑刃则抵在了师衔羽的脖子,对他们淡淡笑道:“若再往前,我就杀了她。” 师衔羽:“……”好耶,人质身份x1! 荀心和李恒见师衔羽受制,动作不得不停下,谁知师衔羽却不怕死,给他来了句:“你不敢,你杀了我,仙女姐姐肯定会生气的。” 荀心和李恒:“……” 不知道师妹这个“生气”的含金量有几分…… 晏云山现在听到她说仙女姐姐就想笑。 当然,他是想笑就笑,笑完却用剑刃令她靠近,同时轻道:“我说,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什么?”师衔羽问:“我了解你做什么?”有毛病? “我说杀谁,就是一定要杀的。”晏云山把她推开些许,淡淡道:“再者,我也不是江别弦,不受神女管束。” “你不是江别弦?”师衔羽不由回头望他,谁知入眼就是江别弦那讨人嫌的五官,顿时一个白眼翻过去:“我管你是谁,反正你不准为难我师兄师姐!” 晏云山:“……”你有这反诈意识,何愁有事做不成啊? 但,他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师兄师姐先对我动手的?” 师衔羽想也不想就道:“那谁让你谋害我在先啊,我师兄师姐都跟我在一条道上,他们打你当然是你活该!” “……”晏云山懒得跟她废话了,散了剑,说道:“我说了,我不是江别弦,我是晏云山。” “……” “……” 师衔羽恍惚片刻,旋即便明白过来,这人,多半换了芯子。 以江别弦对鸣沙窟的死忠程度,断然不可能自毁形象,做这等稀巴烂的穿搭,而且还用上了剑,但江别弦似乎是土系灵根,而晏云山却是风灵根,所以他在出招接招时,灵力运转得并不流畅…… 虽心中已经确认,但师衔羽却不想就此承认,让晏云山觉得她好欺负,于是她故作乐了,“你是晏云山?那我还是他师妹呢?” 说话间,她直接唤回斑竹杖,对着晏云山再度提杖就砸:“敢冒充我大师兄,死去!” 晏云山:“……” 晏云山无大语。 也没人跟他说过他有一个这么难沟通的师妹啊! 他反手准备拦住斑竹杖,却被她闪身避开,以杖指着他,冷声问:“你还敢还手?” 那给她威风得,大有他开口说一个“敢”字,就要让他原地去世的架势。 晏云山:“……” 年纪不大,修为不高,脾气还犟。 晏云山默了半晌,便将伸出去挡的手缓缓摊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打吧打吧,随便了。 估计这不打一场,他有意杀她的事儿也说不过去。 师衔羽当即不客气地招呼他。 嗯…… 那得亏她没用上请龙真意,否则怕是得给他打得形神分家。 不远处的荀心和李恒看得面面相觑,李恒小声呐呐:“我们师妹好生厉害,筑基之躯,竟能打得化神修士毫无还手之力!” 荀心:“……”我亲爱的师兄,请问你是瞎了吗? 荀心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 李恒瘪瘪嘴,收了剑,虽弄不清情况,但还是先和荀心一起去把徐观棋给解开。 李恒看着不远处的单方面殴打,问徐观棋:“那是什么情况?” “那人,不是江护法。”徐观棋哭笑不得,提着江别弦的飞天绫起身道:“是夺舍了江护法的一位前辈,与师妹有些渊源。” “原来如此。”李恒若有所思,后知后觉地问荀心:“对了,刚刚你打他干什么?” 荀心道:“江护法害过师妹。” “岂有此理!”李恒再度提剑欲上,说的却是:“但我们不是对手啊!” 荀心:“……摊上你这么个亲传弟子,将军府早晚要完。” 李恒:“你胡说,我明明是将军府的希望之星!” 荀心:“……” 徐观棋突然说道:“江护法被夺舍,应该也是生死未卜了。” 夺舍之事可堪残忍。 元神尚可寄居识海,但两个人的灵魂却不可能共用一个肉身,是以夺舍之事,向来是强者吞噬弱者,生还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如果“江别弦”体内的灵魂不是他,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荀心点头,收了剑,忽然想起什么,忙问徐观棋:“你如何知道那前辈与师妹有些渊源?” 徐观棋道:“ 在妙音见雅窟等你与师弟时,师妹说起过她被江别弦谋害,去了其他秘境之事,当时,她应当便是被这位前辈送回来的。” “原来如此。” 三人说着话,同时也往师衔羽和晏云山靠近。 察觉到他们靠近,师衔羽也渐渐停了动作,转头看向师兄师姐,正在组织言语,荀心便看向晏云山,抱拳……却是没忍住笑了声,才道:“此前多有得罪,不知前辈乃师妹故人,冒犯了。” “……无妨。”晏云山这会儿被打得满头青紫,此刻得空了才可怜巴巴地掏丹药恢复外伤,听见荀心的话,他不由将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却忽地笑了笑。 师衔羽皱眉,又敲他一下:“你笑什么?”别以为他想杀她的事儿她会既往不咎。 她心眼儿可小了。 谁知晏云山却对她道:“有更好的师兄师姐,你如今,倒也还不错。” 说完,他顿了顿,继续道:“师父他们,应当也放心了。” “……” 师衔羽涌起无名悲伤。 她抿了抿唇,收起斑竹杖,道:“你这话不对。” “嗯?” 师衔羽看向荀心李恒和徐观棋,认真道:“你们,本来就是很好的人,不会存在谁比谁更好的说法。” 晏云山不语。 师衔羽转头看向荀心和李恒,说道:“师姐,师兄,这是我……入将军府之前的宗门大师兄。” 荀心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陡然一变,“青……” 她话未说完,被晏云山打断:“这位师姐,我现在……本尊已逝,勿要再提。我现在暂借他人身份,诸位称我为江别弦即可。” “……” 荀心很快便明白其中要害,她点点头,倒是李恒大大咧咧的,不问名姓,只爽快道:“既然是师妹的大师兄,那也是我们的大师兄了!” 晏云山偏头看他。 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李恒却已快步上前,抬手搭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地扯了扯他那破烂袍子:“不过咱们这做师兄的,还是得穿得体面点才行啊,不然师妹多抬不起头啊!” 晏云山:“……” 他没说话,李恒倒先主动打开自己的储物袋,慷慨解囊,掏了一件还未穿过的新衣裳给晏云山套上。 李恒储物袋里,可以说是有利于修炼之物他一件没有,但这些寻常杂物,他总能掏出许多来。 就连这些衣裳,也都是从前在盛京城里狂购的……只可惜一直都在仙门里晃荡,没有穿出去的机会。 眼下见到晏云山这破破烂烂的,顿时搭配之力觉醒,哐哐当当整了一身全套的行头,给晏云山从头到脚都安排上了。 嗯…… 李恒退后两步,托腮沉思半晌,点头,“不错,不愧是我的眼光!”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沧澜国的衣饰。 原本花花绿绿的晏云山,眼下已经变成了黑底镶金丝的长袍仙君,金冠束发,广袖飘飘……嗯嗯,这大师兄虽是顶着江别弦那张讨人嫌的脸,但这会儿风格一换,果真是人模狗样了不少! 李恒全方位地欣赏自己的搭配之力,但目光在落到晏云山胸口上时,忽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怎么说呢…… 他自己的体格,算不得健壮或是纤瘦,也就正常成年男子的体格。 可这江别弦…… 他是个猛男啊! 以往所见的江别弦都是随金沙原修士的衣着习惯,常年不着上衫,但因他浑身都是法纹彩绘,倒还没人去注意他是不是有两个大胸肌。 可这会儿这肉身给李恒一包装吧……乍一看确实像个严肃的剑宗大师兄,尤其符合玄天阁那些六亲不认的剑修的气质。 可李恒那衣服都是按照他自己的体型去买的啊,版型不够宽大啊救命。 瞧瞧,瞧瞧,给我们大师兄那胸口给慷慨成什么样了? 穿了比不穿还欲说还休! 哥们儿你这样的在我们沧澜国可是要被人绑回去当对象的啊! 李恒想到这就下意识去看了看队伍里的两位姑娘。 嗯……嗯……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4节 他这突然猥琐,结果心思还没上脸,就猛地被晏云山哐哐两拳锤上脑门儿:“眼睛往哪儿看呢你?” 李恒整个抱头蹲下,委屈巴巴:“……我不是故意的。” 他对天发誓,他绝无旁的心思! 只是他的衣服穿晏云山身上小了不少,以至于胸口现出一条缝,那他能不多去看一眼吗? 这下意识生了点比对之心……也无可厚非嘛! 荀心看着他便不住摇头。 活该。 师衔羽也叉着腰,面无表情批评他:“师兄,你太冒昧了!太伤我们心了!” 李恒抱着头顶的两个包欲哭无泪:“我错了!” 晏云山懒得理他。 这都什么人。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紧巴巴的衣裳,也是无语,将就将就得了……他抱臂,问师衔羽:“你们是要去何处?” 第80章 活着师衔羽回头去看了看荀心。…… 师衔羽回头去看了看荀心。 荀心只点点头,对她笑了笑,便转身,带着李恒,和徐观棋先走在前面了。 师衔羽这才如实说道:“我们要去云上沙洲。” “如此……”晏云山想了想,说道:“金风窟我也许久未去了,还有点时间,便与你们同行一程吧。” 师衔羽没听明白:“还有点时间?是什么意思?” 晏云山伸展胳膊,就跟他这衣裳穿在身上很不合身一样,他在这肉身里也格外不顺,时不时得活动着筋骨,皱眉道:“这肉身不行,得换一个,现在还在等机会。” “哦……”师衔羽却越发不能理解,眼睛飘忽着在他胸前舞了一圈,才找到焦距,问:“比我这都还大了,还不合适吗?” 晏云山:“……”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慷慨又富裕的胸口,不由得提着衣襟无大语:“我不好这口,谢谢。” 师衔羽:“那你不找个瘦点的夺舍?” “只有这个修为最高,但也只是能勉强承载我的元神。”说完,见师衔羽眼神还在他身上晃,他突然说:“哦,原来是你好这一口啊,要不我还是脱了让你看个够?” 师衔羽果断抬手比了个叉:“哒咩,达咩达咩达咩!” 猛男大花臂,哒咩! 多看那两眼,纯纯是因为他。 晏云山身形只比李恒稍微高些,体格不算强壮,但也绝不柔弱。 师衔羽没法儿想象,要是把江别弦的脸换成大师兄,她会有多炸裂。 她说回正事:“那横竖都是夺舍别人的,还要分行不行的吗,江别弦得肉身可都化神修为了。” 晏云山可不知她的复杂情绪,只摇着头,笑道:“肉身不契合的话,再高的修为都没用,我需要一具能承载我元神的肉身。” 待在不契合的肉身里,莫说肉身易毁,就连元神也极易受损,得不偿失。 只是师衔羽对这些修炼上的事总是一知半解,这听也是听得似懂非懂的,就下意识问:“那还有谁合适啊?” 说完又在想,根据小说定律:一般夺舍行为都会死人的吧? 他这换一个肉身,岂不是就代表着要杀一个人? 咦惹,好残忍! 师衔羽忍不住感叹,自己对大师兄的滤镜还是开得大了些……总会下意识认为自己身边人都是正面设定,唉,狭隘了狭隘了。 她在这儿触目兴叹,晏云山却笑得比祺贵人下跪那天的雨还要冰冷:“当然是你啊。” “哦,那你拿去用……”师衔羽下意识开口,说到一半突然怔住,而后突震怒:“你……!” 她大声开口,怕引起师姐师兄他们的注意,又骤然收声,小声道:“你之前,就是想夺舍我,对不对?” 晏云山没所谓地耸耸肩:“哟,看来还不笨嘛。” “……你太令我失望了!”师衔羽强烈谴责,批评他:“我寻死觅活地找了你三十多年,你却想杀我!” 谁知晏云山听 完却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问:“找我?你确定你找的人是我?” 师衔羽反问:“那你难道不是晏云山?” 晏云山摇摇头:“你清醒一点,我就算是晏云山,也不是你认识的大师兄。等我解决了罗帐,我也就不是晏云山了。” “呵。”师衔羽冷笑:“怎么,改名换姓,你就能掩盖掉你出自青云山,师承万里侯的事实?再改头换面,你就能当夺舍我的事儿不存在?” 晏云山:“……”我是这个意思? “等到清明,我一定回青云山告你的状,残害同门,你,你枉为青云弟子!”师衔羽说着说着气不过,抬脚就踹:“叫你还敢打我的主意,我要你这大师兄干什么啊,我是什么天选短命鬼吗?!” 晏云山:“……” 他沉默半晌,认了。 他问:“你……何时再回青云?” “你既还活着……”师衔羽说:“等我们从归川京回去之后,我就向将军说一声吧……” 说到这儿,师衔羽看了他一眼,然后递给他一枚玉简。 “这是宗主临终之时的嘱托,你……自己看吧。” 她的修为低,记性也差,总怕自己记不住太久远的事,很早就把那段记忆单独拓印在了玉简中。 晏云山接过玉简,只轻轻一捏,其内内容便涌入他的脑海。 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半晌,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此身来时寥寥,去时空空,所有牵绊付之于水,所有情感归于长风…… 若他朝九死,又有谁人在意? 师衔羽问他:“你会回去吗?” 晏云山点头,毫不犹豫:“那是自然。” 两人说着话,一直走在前面的徐观棋突然插话进来:“那个,前辈……” “前……辈?”晏云山听不得这种显老的称呼:“我也不过金丹修为,当称你做师兄才是。” 起猛了家人们,金丹被元婴大佬叫前辈了。 “岂敢!”徐观棋惶恐万分,道:“晚辈受前辈几度相助,救命之恩,自当铭记于心,又岂敢与前辈称兄论弟?” 晏云山:“……”救命之恩从何说起? 他转头去看师衔羽,虽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你认识的人,难不成都跟你一样抽象? 师衔羽惊讶于自己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忙叫住徐观棋,说道:“徐师兄,我这个大师兄他不是你那里那个大师兄……”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继续道:“总之,我这大师兄他现在还不方便用自己的身份,你要不就暂时随我们一道,喊他师兄得了,嗯,江,江师兄就蛮顺口的……” 玄天阁还杵在沧澜国。 师衔羽也不知道他之后的打算,但玄天阁与云来海府的剑修势力都有往来,如果他们知道大师兄还活着,恐怕…… 更何况这大师兄还只是金丹的修为,加之肉身不契合,没准儿实力还得大打折扣,先还是能不打架就不打架。 师衔羽只是按自己的猜测在想这些问题,和徐观棋说完之后,她就去看了看晏云山。 后者点了点头,赞同了她的话,说道:“嗯,确实如此。” 徐观棋闻言,略一思索之后,便拱手朝他见了个礼:“既然如此,那便……见过江师兄。” 晏云山朝他也拱了拱手,见他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问道:“你可是有事?” 徐观棋点头又摇头,最后看向师衔羽。 师衔羽对上他的目光,就想到了他那里的那个大师兄。 “……”她沉默片刻,说道:“徐师兄,你有话直说便是。” 徐观棋沉默片刻,跟着便取出雪女引。 他闭眼,跟着一股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又飞快落入雪女引之中。 晏云山在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神色就猛地一变,跟着便凝重起来。 “前辈的意思原本是先留在我这里,师妹若在他尚存的时间里出了意外,便可借我之身为其规避一二,但……”徐观棋对师衔羽道:“江师兄既然在此,他便也放心了。” 他将雪女引转交给师衔羽,继续道:“此前,前辈曾说他早已大限将至,若师妹能带他回到青云山,便算了无遗憾,但如今……江师兄出现,他改了主意。” 说到这里,徐观棋又看向了晏云山,说道:“前辈这缕元神碎片之中,有着部分化神及与心魔有关的记忆,如若江师兄愿意,可将他融合。” 师衔羽拿着雪女引,一时万分复杂。 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 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也是有区别的。 想杀她的人是晏云山。 想救她的人,还是晏云山。 这雪女有主,师衔羽无法将元神探入其中,甚至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她甚至没办法再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江别弦”。 后者只是朝她伸出手。 她依依不舍地的那蓝玉一样的镯子递过去,然后暗骂一句傻逼直男。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5节 晏云山没直接伸手来接,而且抬起手,那蓝玉镯便自动化作灵光一样的繁复线条,缠绕在了他的手腕上。 是了,本就是他元神认主的东西。 不管是哪个元神,都是他。 晏云山在拿到镯子之后的下一瞬,就抬手,将食指,抵在了师衔羽的眉心。 那一瞬,师衔羽觉得自己好似重新看到了万里风光无限倒退的场景。 她的元神,被他带着沉入了他的识海。 他的识海,纯净而透明。 像是海天一线的倒影,干净得一尘不染。 可是极目漫漫,杳无边际。 师衔羽在那里,看到了一柄破碎到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剑形元神,透明到好似随时都能消失。 她下意识喊道:“大师兄……” 那柄剑传达出来的情绪很温和,很温柔,就像她在青云山时,所熟悉的晏云山,带着淡淡的笑意,叮嘱她:“师妹,前路无限,你要像现在这样,好好地活着。” 话音落下,那剑便彻底消融在了那片水云天一样的识海空间里。 她一时茫然无措,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伸手去抓住那早已消失的元神碎片:“……大师兄!” “回去吧。”晏云山身形显现其间,轻叹道:“这是他的选择。” 他想过会和“自己”成为敌人。 却没想过,他会融入自己。 未来的自己,填补着他的缺失…… 尽管这部分记忆并不完整,却让他不必为下一步的选择而迷茫。 晏云山突然开始感到好奇。 那个死去的本尊,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无人知晓,在这同一时刻,在金沙原的某处遗址之外。 久未现身的苏音,此刻正与雨灵儿正围观着三窟修士围剿邪修。 可突然间,苏音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捂住心口,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雨灵儿见状,并未上前过问,而是默默走远几步。 苏音却没心思再去关注她,她此刻浑身脱力,竟是连站立都无法维系,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 第81章 将军…… 雨灵儿完全不关心她口中的“他”是谁。 她只是不小心走出了藏身之地,又不小心使出暗器击中了远处的仙窟弟子……然后,仙窟弟子就很小心地问:“谁在那里?!” 于是雨灵儿“做贼心虚”地看向他们,神情鬼鬼祟祟,好似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在仙窟弟子齐齐朝她走来时,雨灵儿才惊慌失措地朝苏音去,把她搀扶起就往外跑:“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可苏音此刻心神早已失守,慌乱间,竟是不知不觉露了魔气……仙窟弟子顿时察觉到了,自是一番联手追杀。 且说回来,离开晏云山的识海之后,师衔羽便一言不发地追上荀心和李恒,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晏云山走在后面些许,沿途只有徐观棋在问:“前……江师兄,可以告知一下前辈的名姓吗?” 晏云山望着师衔羽的背影,淡淡道:“他嫌丢人,不让说。” 徐观棋:“……” 晏云山收回目光,道:“对了,你那两部功法,给我看看。” 徐观棋一愣,跟着便是一喜:“好!” 一行人来到云上沙洲时,正是午时。 金风窟的人反倒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多些,尤其多了些外来修士,穿着各式各样的衣饰。 “好像来了很多其他宗门的修士啊……”李恒看 着街边行人,说道:“看这些衣着制式,像是宗门的弟子服,但样式居然这么多,是有很多宗门都来了?” “金沙原邪魔之事,也引起了周边仙门的注意。”晏云山并不意外,此前他也与烛沙了解了一下金沙原如今的现状,他道:“除了这些弟子之外,应该还会有不少仙门长老陆续现身。” 李恒没有细想,只问:“为何?” 晏云山道:“金沙原这可是个金钵钵啊,小宗门舔一口就够活三百年了。” “……” 话糙理不糙,徐观棋也点头赞同道:“确实,据我所知,金沙原的地下资源乃是整个云来海府之最。”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了云上沙洲的客栈大厅。 高台之上,依旧“歌舞升平”,但客栈里,楼上楼下都比上次来时的客人要多得多。 且大多三五成群,都是穿着形式各样的制式袍服,嗯,就很像是各地学校组团来金沙原旅游的一样。 招呼师衔羽他们的,还是上次的小跑堂苏蛮,他竟还记得师衔羽他们,领着人便往空位落座:“几位这边请,可还是需要上次一样的菜色?” 李恒点头:“正好,省得再点了。” 嗯,他对云上沙洲的特色只有五个字的评价:不好吃还贵。 该死的金沙原,什么时候能发展一下生畜种植? 一行人落座,李恒正准备吐槽金沙原的饮食条件格外落后时,就见晏云山突然拿出三块灵石,放在桌上,而后咬破手指,以鲜血和灵石,又画又摆的,整出了一个小小的阵法出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师衔羽看得认真,可惜看不明白,问:“这什么阵法?” 晏云山手下动作未停,简单介绍:“盗尔窃听,合欢宗的秘法之一,顾名思义,一般是用来偷听的。” 师衔羽:? 合欢宗,偷听?她yue了一声:“呀,合欢宗都掏上了,你小汁口味还挺别致啊?” 晏云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但也懒得解释,只点头来了句:“过奖过奖。” 师衔羽:“……” 随着阵法形成之际,原本客栈里,各桌各房……各自布下的隔音结界都在这一瞬好像成了摆设,谈话内容尽数入耳。 而大多数内容,都是在谈论此次金沙原邪魔之事。 李恒听着周边谈话,忍不住瞪大眼睛,然后虚心求教:“这个阵法竟如此厉害,师兄能教教我们吗?” “那是自然,行走江湖,多学点总没错嘛。”晏云山说话时神色未变,只凝神听着什么,手指落在桌上,时不时敲击两下,令声音越来越清晰,同时,他也朝李恒伸来一只手:“给我个玉简。” 李恒赶紧递过去一个空白玉简。 玉简这东西,通常是用于修士之间传递信息,有点类似于u盘,不过不需要转接口,如果没有设立禁制,修士只需要注入灵力,就能获取其中留存的信息。 不过玉简也分品级,有的是一次性或多次性,也有的是永久性。 晏云山将这功法拓印在了玉简之中,便递回给李恒,同时叮嘱道:“不建议合欢宗弟子面前用,如果不小心被合欢宗弟子发现并把你打死了,也千万别说是我教的。” 李恒:“……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搞到手的?” “山人自有妙计。”晏云山说完就专心继续“提取”着他更关注的内容,李恒见他神色严肃,倒也没再添乱,收起玉简,和众人一道,不再言语,专心听了起来。 原本只是嘈杂的谈话声,但在晏云山的刻意控制之下,一些杂乱的声音被逐渐消去,最后,只留下了几个人的谈话声。 听着声音传来的方位,似是从楼上传来。 “风长老,你们也是来金沙原相助的?” “确实,不日前,鸣沙神女求至我宗,只奈何彼时宗主未出关,是以拖至现在,毕竟友邻一场,能帮便帮,对了,你们天河山庄也是为此而来?” “是啊,鸣沙神女也向我们发来消息,请求援助,这不,大多都赶到一起了。” “哎对了,白沙门可有派人来?” “来,怎会不来,白沙门少宗主觊觎神女美色久矣,此番机会难得,恐怕是不请自来……” “倒是不知道若是白沙门少宗主平息了金沙原的邪魔祸乱,能否如愿抱得美人归啊哈哈哈!” “可知道白沙门的人在哪里?” “老夫来时,路过罗轻楼,倒是和那位少宗主有过一面之缘。” “……” 师衔羽听得直皱眉:“这都是什么人啊?好过分!” “这客栈里的生面孔估计都是金沙原周边的宗门。”荀心道:“看这架势,不像是来相助,反倒像是等着渔翁得利。” 徐观棋也道:“邪魔之事可大可小,若放任其成长下去,莫说金沙原,恐怕整个云来海府都不会好过,他们说着前来相助,却都只是三三两两的人……是对自己实力自信还是不把邪魔放在眼里?” 李恒哼道:“鬼知道他们都什么小心思。” 几人说话间,晏云山却突然打乱了阵法,抬眼往客栈大门处望去。 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穿着朴素的粗麻布衣,戴着斗笠的修士。 说是修士,却叫人看不清修为,然他自身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满是是潇洒利落,令人无法忽视。 “怎么了?”李恒还在好奇,跟着晏云山视线看过去,也没发觉异常。 晏云山目光还落在客栈门口处的修士身上,嘴里却继续说着之前的话题:“白沙门有个叫秽离的法宝,但愿这什么少宗主有随身带着。” 李恒继续问:“那是什么?” 晏云山道:“能暂时镇压魔气的天阶法宝。”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门口那名相较于其他衣着或是华丽或是精致或是统一制式的修士而言,显得格外寻常,甚至说得上破落的修士身上。 而那修士,一进客栈便四下随意环顾一眼,同时唤着小二:“小二,店中可还有神女醉?” 神女醉,是金风窟的特色美酒,嗯……也是唯一的特色了。 听闻此酒在此地盛行了好几百年,最初乃是神女在此间云游,歇脚时,饮了一户人家自酿的水酒,而后长醉三日,醒后大赞美酒难得,还特地讨了许多,分与三窟护法及弟子。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6节 于是此后神女醉便传出了名声,那户人家也因此成了金风窟唯一的酿酒大户,神女醉也成了金风窟的“流量密码”,往来的外地修士,总也要品上一品,才不算枉来一遭。 不过师衔羽他们此前没有关注过这些。 青云山尚在时,师衔羽自己倒是每年都有一些自酿的五花八门的酒,但那些酒她一开始只是酿来自己喝,后来和同门关系渐渐亲密,于是也开始招待同门,再后来……大部分 都进了大师兄的肚子,再再之后,就是青云山出事,于是再好的酒也没了人喝,她也再没有拿出来过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听到酒,她也没多大情绪波动,好似忘记了这回事。 这会儿,她只一心想着晏云山的话,暂时镇压魔气……他是想做什么。 她见晏云山看向门口,也跟着看过去,依旧只是平平无奇。 苏蛮上前招呼:“有的,客官里头请!” 客栈里人多,空位不多,那修士四下看过之后,便自顾来了李恒他们那一桌,笑问道:“几位道友,介意拼个桌吗?” 晏云山凝视他半晌,忽地起身,示意旁边空位:“无妨,道友请坐。” 那修士爽朗一笑,转头吩咐小二上酒。 等苏蛮离去之后,他看着晏云山,笑道:“哟,江护法,久未相见,你这是……换风格了?” 晏云山笑了笑,不答反问:“道友可是故人?” “尚未自我介绍,在下李衔珠,沧澜人士。”说话间,他摘下了斗笠,一张对李恒他们而言格外熟悉的脸,也豁然明晰起来。 “将……!”李恒开口就要喊出来,被荀心猛地拽住捂了嘴。 李长歧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我已设下结界。” “……”荀心看了看桌面上那个阵法残骸,一时无言。 晏云山摇摇头,笑道:“这阵法虽妙,但品级太低,即便客栈里有别人在用,也不足以破开将军的结界。” 荀心这才放心下来,松开李恒,而后才道:“将军,你竟真的来了。” “我曾受人之托,为邪魔走这一趟本就是非来不可。”李长歧说完,目光看过荀心,李恒和师衔羽三人,见李恒已有突破,难免欣慰,又怎:“如何,此行可有收获?” 第82章 挨骂李恒一听这话就是哐哐点头,…… 李恒一听这话就是哐哐点头,颇为自豪:“我已经突破了!” 李长歧看他这不值钱的样子就不忍直视,道:“早几十年就能做到的事,你非得拖到现在,你在得瑟什么?” 李恒:“……”挨骂了,不嘻嘻。 李长歧转而看向荀心和师衔羽:“你们呢?” 荀心认真道:“略有感悟,但仍需时间见证。” 师衔羽感叹修仙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老师检查作业,但她还是点点头,认真答道:“修炼的功法都越发熟练了,但修为境界仍是止步不前。” 李长歧哈哈一笑,随后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说:虽然修为境界仍是止步不前,但所练功法均已越发熟练。” “啊?有区别吗?”师衔羽茫然,眨眨眼,不知何解。 李长歧只道:“且记着吧,日后,你若再去了其他宗门,或许能用上。” 师衔羽不明白:“将军府很好啊,为何要再去其他宗门?” “我随口说说罢了。” 李长歧笑了笑,而后将目光落在徐观棋和晏云山身上。 没等他开口,李恒就主动介绍道:“将军,这位是徐观棋,原是俱河国的仙门弟子,不过他的宗门已经没了,现在是个散修,与我们同行,沿路都帮了我们不少。” 说完徐观棋,他又去说晏云山:“这位……” 他还未开口,李长歧便摇摇头,对晏云山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不是江护法。” 早些年他在金沙原游历之时,见过江别弦。 彼时江别弦虽不是护法之首,但那个人气质与性格却令李长歧过目不忘。 虽了解不多,但……嗯,但可以说江别弦是鸣沙窟,或者说是烛沙神女的脑残粉。 而且他出行在外时,一般都是跟在烛沙身侧护法,鲜少独自在外,也向来看不太上金沙原之外的修士,不可能收敛他引以为傲的战修体格,穿上外族衣物。 晏云山闻言便笑了笑,朝他抱拳,认真道:“我确实不是江别弦。当初多亏将军所授功法,晏某侥幸逃过一劫。” 他认识的人很多,主动的,被动的,好的坏的,他有所求的,有求于他的……数不胜数。 虽大多都已从他记忆中淡去,但自相识以来直至现在都对他毫无图谋的,却只有武莫将军一人。 且当初的分神之术,也是将军传授于他,才叫他有了这一线生机,他对其,自是敬重万分。 “……”但很可惜,李长歧这辈子活了五百多年,最爱慷慨相赠。 虽然自己在灵石丹药法宝上穷得不堪入目,但传授给别人的功法却多得数不清,以至于他这一时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个披着他人皮囊的人究竟练的是他给的哪一种功法。 不过那也不重要就是了。 他只问:“我观你元神至纯,灵魂却如烛火飘摇不定,却是为何?” 晏云山摇摇头,道:“虽九死一生,但死劫仍在。” 师衔羽一直安安静静听着,这会儿不由偏头去看他。 死劫仍在,是什么意思? 死劫她知道,可死劫仍在?是说他还有可能会死? 李长歧仍然没有追问他的名姓,只说:“既然如此,那你可得抓紧时间,我看你死气萦绕,这肉身又不契合,若是灵魂长期无处依附,拖久了恐怕后患无穷。” 修士自身长寿已是逆天而行,若再夺他人生机,岂不更是与天搏命? 凡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晏云山对自己的情况自是清楚,可眼下他也没有办法,只点头应下:“多谢将军提醒。” 李长歧却摇摇头:“好了,你们不必再称我将军,将军不便出府,诸位唤我李衔珠即可。” 师衔羽没大没小的,直接问:“李衔珠?将军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我最初的名字,修行之后才有的李长歧。”李长歧摆摆手,道:“也不重要,只是一个称呼罢了,这个名字知道的人没几个。” 他已许久未听人喊过这个名字了。 再久下去,他都怕自己都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几人谈话间,苏蛮已端着菜上来。 能酒菜上齐之后,李长歧便道:“好了,跟我说说吧,金沙原的情况。” 晏云山看向师衔羽他们:“你们先说地面上的,我再做补充。” …… 一个时辰后。 几人吃饱喝足,走出云上沙洲。 晏云山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说道:“我要先去一趟罗轻楼,等拿到秽离之后再去寻鹿王,李大哥,你呢?” 师衔羽最不能理解男人的一点就是,不管他们原本是什么辈分,经过一段时间的“友好相处”,都可以直接变成兄弟。 就像晏云山和李长歧。 经过一个时辰的礼来我往,二人居然成功打成了平辈,连师兄弟都省了,直接以大哥贤弟相称。 师衔羽托腮:如此看来,我亦可自称将军他妹啊! “我要去鸣沙窟,与烛沙见一面,你找到鹿王之后便传信给我,鹿王之力至纯至净,你的肉身不稳,贸然行动恐会遭受波及,务必等我汇合之后再行动。”李长歧已经戴上了他的斗笠,说完后,见晏云山点了头,他便回头向自己的几个弟子,叮嘱道:“我和贤弟的看法一致,罗帐必须苏醒,才能彻底解决他带来的隐患,但他的具体实力我们也未可知,你们修为尚低,这期间尽量远离鸣沙窟。”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鸣沙窟周边亦有不少低阶修士居住,你们若是有心,能帮则帮,但务必以自己性命优先。” 荀心等人点头应下。 李长歧说完便先行离去。 晏云山也准备离开,师衔羽下意识喊住他:“大师兄。” 晏云山回头,挑眉,看她:“何事?” 师衔羽:“……” 老实说,晏云山自己的脸做这个表情,更多的是少年意气。 江别弦的脸……甭提了,像个为老不尊的浪荡子。 师衔羽一万句话堵在心口,被这张脸给打回肚子,她摆摆手,客客气气地说了句:“你肉身不稳,就多当心一些。” 不过她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她觉得这哥们儿的操作着实莽得一匹……一点都没有后面她认识的大师兄那么成熟稳重。 晏云山还颇有些意外,愣了片刻才点点头。 他转头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下来,两秒后,回头问她:“你……要不要再跟我去玩点儿刺激的?” 师衔羽果断抬手比叉:“丑拒。” 还跟你去玩,我有几条命可以丢啊? 万一你这肉身崩了直接顺手把我干掉,那我找谁诉苦去? 知道她不再相信自己,晏云山 也不在意,只淡淡笑了笑,而后抬手,招来飞天绫,踏绫而去。 师衔羽抬手放在额头遥遥看去,说道:“哎别说,还真别说,江别弦这脸我是真不喜欢,先前揍他那一顿多少是有些和江别弦的私人恩怨在里面……师兄师姐,你们说夺舍的人,能改肉身的长相吗?” 荀心:“……” 她道:“相由心生,修炼时间够久的话就可以,也可以借助丹药永久易容。” 李恒也说:“我也听说,只要元神足够强,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本来的模样。” 徐观棋点头:“确有其事。” “不过……”李恒突然开口,说道:“师妹,你的大师兄,看着好像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啊。”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7节 师衔羽深以为然。 “如果要除魔的话,为什么不在罗帐力量还没有完全觉醒的时候呢?如果等他力量觉醒了,会是对手吗?”李恒不解:“将军说,这个魔的力量若是全部觉醒,恐怕不会弱于无妄御都的魔主鹤轩明祖……魔主的力量,是他们单枪匹马能抗衡的吗?” “不知道。”师衔羽摇头摇成拨浪鼓,她自觉这不是筑基期该关心的事,转头就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徐观棋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巷,轻声道:“身在此处,也不好隔岸观火啊……” 荀心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她道:“我们也去找鹿王吧。” 徐观棋道:“可以。” 李恒则问:“怎么找?” 鹿王已沦为妖兽,入夜后虽徘徊于鸣沙窟附近的无人之地,可他们即便是找到了鹿王,又该如何做? 荀心不语,只是看向师衔羽。 徐观棋也默不作声地看过去。 两人把师衔羽给看茫然了:“看我做什么?” 李恒倒是比她先明白过来:“对啊,你大师兄知道鹿王在哪里。” 师衔羽说:“……他不是要先去罗轻楼吗?” “我们修为低,直接掺和进去跟找死没区别,他与衔珠师兄一见如故,肯定会阻拦我们,不让我们去添乱,但你却不一定,他先前提了让你随他一起的话,这说明至少有能力保全你。”荀心道:“你就直接去找大师兄,让他在去找鹿王的时候,把你也带上就可以了,我们可以循着你身份玉牌的方位,找到你。” 师衔羽指指自己:“我?”哒咩哟达咩达咩。 荀心点头。 师衔羽眉毛皱成一坨,有些抗拒:“……我讨厌他现在那张脸。” “你让他戴个面具。”李恒指了指徐观棋:“就像老徐这样。” 徐观棋:“……”师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老徐起来了? 两百来岁,很老? 师衔羽纠结:“这也不是面具的问题……” 李恒不能理解:“那是什么问题?” 他自信道:“安全问题你大可不必担心,以我多年当师兄的经验来看,遇到危险了,他肯定会第一时间保护你的。” 他做师兄都是如此嘛。 师妹与他大师兄关系更亲密啊,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当师兄肯定比他更专业。 师衔羽无力反驳,心想:不,他只会第一时间夺舍我。 荀心见她犹豫,忍不住问:“师妹,可是有什么难处?” 师衔羽摇了摇头。 想想自己识海中的三道剑意,这个大师兄应该是不会奈何得了的。 她也懒得纠结了,毕竟……若是他们四人成群,什么也干不成。 她们留在金沙原,可不止是为了给将军“打个电话”喊他来出差的啊。 多多少少,自己也该有点参与感嘛,不然谈什么修行历练? 想通之前,师衔羽就开始对手指,尴尬道:“可我刚刚才拒绝了他。”还是丑拒来着。 “这好说,你先找到他,就说自己不想看到他的脸就行了。”荀心道:“毕竟……江护法害过你,他肯定能理解的。” 师衔羽:对啊,妙哉! “师姐,我去了,你要想我啊。”师衔羽打起了精神,却是一步三回头地挥着手:“我要是死了,记得把我埋在青云山啊。” 荀心:“……” 不至于,完全不至于。 罗轻楼和云上沙洲各在金风窟的首尾,中间隔着整个金风窟的所有街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师衔羽不太想太快去见晏云山,就索性在街上逛了逛。 那谁知逛着逛着看到有外来修士卖异族袍服的。 那外来修士,不同于金沙原本土居民的明艳大方,更像是……像是一个异国之人,皮肤白也就算了,头发也极其白,连瞳孔颜色都很浅。 师衔羽:? 怎么着,四境天也有外国人? 像是为了融入金沙原一样,这位老板也入乡随俗,着金沙原男子的服饰,或者说他直接裸着上身更合适。 金沙原修士身上都因为功法之故,有着不的法纹彩绘,及其他饰品装饰,导致看上去极容易让人忽视掉他们没有穿上衣。 但这老板……肤白肉嫩先不提,体型也格外纤细。 虽为男子,但却有着几分秀气。 他随金沙原男修一样不穿衣服,给师衔羽的感觉,就像是一颗去了苗剥了皮的大葱,又白又嫩。 这么一比起来,师衔羽还是更欣赏晏云山现在的肉身。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这老板的摊子上,摆卖的袍服都格外别致,整体呈异族之风,极其修饰身形,多是浅色,又主要以羽毛丹珠或是树枝花草作为主要装饰。 质地轻盈,薄如蝉翼,像是林间的精灵。 师衔羽本来对这些好看的东西没什么兴趣的, 但想到晏云山现在那开到肚皮的“性感深v”,她的脚步直接停了下来 第83章 心魔嗯……怎么说呢,这…… 嗯…… 怎么说呢,这衣服再怎样,也好过李恒友情提供的那不合身的啊。 这大师兄也是不讲究,穿成那样也不害臊哇。 罢了,本来他也没那么狂放,不然也不会扯个破布遮羞,怪就怪江别弦……嘶,这金沙原一溜儿的音修,就江别弦独特些,要修成个体修,在一众盘靓条顺的男修里,显得格外狂野。 师衔羽噔噔噔跑去问那老板:“道友,你这些衣物风格别致,是自何处而来?” 那修士捋了捋垂在耳边的羽饰,笑道:“此乃羽人国时下最流行的衣饰,道友看看,可有中意的?” “羽人国?”师衔羽“咦”了声,抬眼去看他:“道友是从羽人国而来?” 她不记得是从哪里听来还是看来的,羽人国的人与寻常凡人略有不同,似乎是生了双翼。 她探头去看这老板,对方是个瘦不伶仃的光膀子哥。 也没长翅膀呀。 玄真点头:“在下正是羽族人,修行之后做了游商,借修行游历之便往来各地,将羽族之物出羽人国买卖,再把外族之物带回羽人国,金沙原已经是我来的第三次了。” 师衔羽了然,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行脚商人。 她点点头,没问翅膀的事儿,只一边看着衣裳,一边和老板闲聊道:“巧了,我们不久后也要前去羽人国呢,羽人国风景可好?” 玄真笑道:“风景倒是美若仙境,但羽族如今可不太平,姑娘的修为……还是绕行比较好。” “不太平?展开说说。” “王储之争,我乃平民,不可说,不可说。”玄真主打一个认真销售:“不过你要去也无妨,大可挑选一件心仪的衣物防身。” 师衔羽惊了:“衣服还能防身?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我这衣饰可都是自成年羽族羽翼上蜕下的羽毛,经过专门的织造师织造而成,除了羽毛本身的防护之外,其上还刻有不少防护阵法,便是这寻常的衣物,也可抵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说完,他又补充道:“羽族的双翼有着最坚硬的防护,你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玄真侃侃而谈,师衔羽不由得往后仰了仰脖子。 这可别给她遇上诈骗犯了。 羽族的羽毛真这么厉害,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玄真还在继续输出:“……对了,还有这件,这个可是我珍藏了多年的宝贝,除了能根据着装之人的体型自行调整至最合身的版型,还可承受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化神一下的攻击均会返还回去。” 说话间,他还取出一个水晶球一样的大珠子,在手里一抖,就化作了一件镶着金纹的白色衣服。 这一件确实与众不同,乍眼看去流光溢彩的,细看之下又只是寻常的白,偶有灵光闪烁其间。 师衔羽看着这衣服,顿时肃然起 敬:“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反伤刺甲?” 反伤刺甲?那啥玩意儿?玄真没听太明白,但感觉意思差不多,他果断点头:“确实。” 师衔羽来了兴趣忘了初衷,兴致勃勃地问:“我能试试吗?” 玄真点头:“那是自然。” 师衔羽指了指衣服:“那你穿上,我来试试。” 玄真:? 他挑眉看着师衔羽:“你确定?” 师衔羽反问:“这还需要确定?” 玄真‘哈’一声,衣服一抖便落在了身上……哦哟,师衔羽眼睛一亮,哥们儿这瘦竹竿穿上衣服后,果然是顺眼了许多。 玄真理了理衣襟,对师衔羽招招手:“你,小小筑基,我堂堂金丹,遭了罪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啊!” 师衔羽不信邪,她果断掏出斑竹杖,就运转起了请龙回首,正要全力压下去,谁知刚抬起的手腕却被人从身后握住。 有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这是干什么呢,手不想要了?” 她回头看去,竟是晏云山。 她疑惑,看看罗轻楼的方向,又看看晏云山,问:“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你呢?”晏云山没说他是感知到师衔羽逐渐靠近的气息,特意过来的,只问她:“大街上举个棒子砸人,干什么呢?” 她默默收回手,指了指玄真身上衣服,道:“我想试试它的威力。”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8节 晏云山道:“此物一看便知其不凡,何须亲自去试?” 师衔羽:“……”哥们儿,什么叫一看便知?你什么修为我什么修为? 她问:“它真的能反伤?” 晏云山点头:“能,衣物上的阵法囊括了五行太极的玄妙,能吸收外来力量,转而化作自有力量,形成借力打力的奇效。” 师衔羽顿时眼冒精光,转头就对那老板说道:“那你这个多少灵石?” 玄真看不透晏云山的修为,倒也惊讶于对方能一眼就看出衣物的不凡之处,他原本寻思着有此等大佬坐镇,自己这一单估计成不了,谁知就听到师衔羽问他多少灵石,嗯……玄真想了想,又看了看杵在师衔羽身侧,那居高临下,压迫感满满的晏云山,然后报了个相对保守的数字:“也不贵,一百块上品灵石。” 晏云山挑挑眉,看看玄真略显心虚的目光,又看看逐渐进入状态的师衔羽,没有言语,决定看戏。 师衔羽掏了掏自己的储物袋,想了想,又掏了掏黄愁老道的储物袋。 其实在黑沙岭劈祭台的时候,她本来拥有了一大笔上品灵石,也小小的富过。 但那些灵石,当天就都用得只剩下一丢丢了……她掏出来数了数,只有六十九颗。 师衔羽:“……”哇,我好穷啊! 她又回头看晏云山。 晏云山:? 玄真眼瞅着生意将成,见晏云山这榆木样都不由得替他着急:“让你掏灵石呢,这么大个男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当师兄的?” 晏云山:“……”怎么说,师妹买东西居然是由师兄掏钱吗?没人叫教过啊。 青云山里的师妹也从来不会如此啊。 不过也不重要。 他想了想,然后,掏出了江别弦的储物袋。 师衔羽赶紧凑上去看热闹。 储物袋,通常只有主人能看到里面的存物。 但晏云山也不知道江别弦的储物袋里有没有存款,索性抹去了神识,让她自己去看。 视线把储物袋的打开一看,里面基本都是些修炼之物,以及两幅烛沙的画像。 师衔羽:“要说江别弦对神女没有非分之想,我能把名字倒过来念。” 晏云山笑道:“更多的还是信仰吧。” 他夺舍肉身,也能感知到这具肉身的情感。 师衔羽所说的非分之想……江别弦并没有,但他所做的一切,又确确实实,都是为了烛沙神女的长存。 晏云山还无法体会这种情绪,于是便将之归纳于信仰 金沙原的修士,大多都对神女心存敬仰,也不足为奇,江别弦只是比较极端。 师衔羽把江别弦得储物袋翻了个底朝天,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堆灵石。 她没有自己去拿,而是把储物袋递回给晏云山,说道:“大师兄,我只需要三十一个上品灵石。” 晏云山真是服了她这装模作样的小表情。 储物袋都给她了,还在这儿“只需要三十一个”,矜持做甚? 好让他忘了她打他时候的英勇? 他摇摇头,直接让师衔羽抖开她自己的储物袋,跟着就把那小山一样的灵石哐哐往里倒。 灵石碰撞的声音真的太美妙了! 师衔羽听得眼睛冒星星,一直在喊“够了够了”,但手硬是没收回来哪怕一毫米。 比她更夸张的是旁边的玄真,眼泪直接不争气地从嘴边流了下来……他何年何月才能挣到这么多的灵石啊…… 等到晏云山把灵石倒完之后,师衔羽就转头跟玄真哐哐哐地指了好几件摆在外面的衣物,说:“这些我都要了!” 玄真看着那些相对普通的衣物,陷入疑惑。 他指着自己身上的问:“那这件呢?” 师衔羽果断摇头:“太贵了,我不要。” 玄真:? 不是,姐们儿,你逗我玩儿呢?你现在装了满满一兜子的灵石,你跟我说这个太贵了? 师衔羽才不管,只说:“除非你给我算便宜一点。” “……” 最后,师衔羽以她原本六十九颗上品灵石的价格,还是把那件衣服买了下来。 晏云山都为她的骚操作感到佩服。 二人很快走出那条街道,往罗轻楼的方向走,街上人群不见减少,依旧是人满为患。 晏云山倒是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形无形间替她挡了一部分人流,边走边随口问她:“你买这么多衣物是要做甚?” 师衔羽说:“给师兄师姐们带的,过不久我们就要去羽人国呀,到时候都穿同款,想想都拉风。” 以前刷视频看看别人旅游,都会整一件当地的特色服装来拍照留念。 但他们来金沙原之后还一直没腾出时间,希望去羽人国时,能有这样的机会…… 晏云山走进一条安静的巷子,闻言脚步顿住:“你们要去羽人国?” “是路过,我们是要去归川京的。”师衔羽跟着他走进巷子之后,便抖开那件‘反伤刺甲’,用自己的五行灵力都试了试,发现确实难以被灵力侵入,她又用水系法术把衣服里里外外都涮了一遍,才把那衣服递给晏云山:“喏,这个给你。” 晏云山一愣,指了指自己:“给我?” 师衔羽点头:“当然啊,本来就是给你买的呀。” 此刻,这巷子里没人,安静得好似落针可闻。 晏云山也跟着安静下来。 他看着师衔羽递来的衣服,罕见地歪了一下脑袋,人还有点迷茫的样子。 怎么说,他看了半天的戏,却也没想过这件衣服会是给自己买的。 她…… 没有记恨自己想杀她的事儿吗? 他目光逐渐聚焦,看向师衔羽:“为什么?” 师衔羽往后微微一仰脖子,目光直接看向他那性感深v。 那目光有多复杂呢? 嫌弃与好奇,二者兼备。 晏云山:“……” 他无无意识地伸手,去扯了扯衣襟,试图亡羊补牢。 师衔羽捂着脸,险些一个倒仰。 他知不知道他这鸟样,很想让人把他衣裳扒了啊……师衔羽懒得跟他废话,把衣服扔他手上,就自己往前走了。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什么,忙问:“对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你自己的脸啊?” 顶着江别弦的脸,真的好讨厌啊! 说到最后,她下意识回头,却正好看到他竟真的乖乖换上了那白衣。 白衣之上,有金纹绣成的仙鹤若隐若现,腰带以树枝缠绕…… 师衔羽恍惚看到了她最初见到大师兄的模样了… … 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丰神俊朗。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好在这衣服确实合身,羽人国的衣物与沧澜国的民众衣物差不多,只是多了些轻巧的装饰,看上去年轻又活泼,就像精灵一样。 师衔羽在心里骂:江别弦这王八羔子。 骂完江别弦又骂晏云山:找谁夺舍不好,找江别弦,讨厌死了。 晏云山对这肉身的意见不比师衔羽少,此刻穿着合身的衣服也不忘活动筋骨,但神情是满意了不少。 于是师衔羽就发现了一个和她大师兄很像的一个点。 他对身外之物的需求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是相对将就,从来都是听凭本心,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只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才会格外专注认真,且不惜一切代价。 师衔羽看着他,有片刻恍惚,晏云山则理着袖子问:“你刚刚说什么?” “啊?”师衔羽都忘了自己刚刚说什么了,话题一下子跳得老远:“对了,你不是要去罗轻楼吗?” “打听到白逐海去鸣沙窟了,就出来逛逛。”晏云山问:“你呢?” 师衔羽说:“我来找你啊。” 晏云山背着一只手走到她身前,笑问:“怎么,不怕我杀你么。” 师衔羽:“……” 晏云山见她表情凝滞,不住失笑,道:“放心,不会杀你了。” 师衔羽瘪嘴:“……不信。” 晏云山走在她身侧,淡淡笑道:“不信?那你还来找我?” “那我走?” 毕竟跟着他混,都是些刺激玩法,确实怪危险的,师衔羽说完就转身往回走。 “行了。来都来了,……”晏云山借着身高优势,抬个手就把她捞回来,说道:“有个事,此前一直没找到机会与你细谈。 师衔羽问:“什么事?” 晏云山说:“徐观棋那里的元神碎片融入我的时候,我也从元神碎片那里得到了一部分关于你的记忆。” 师衔羽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什么记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99节 他道:“……我的心魔,在惧怕你。” 第84章 太玄惧怕我?师衔羽此时…… 惧怕我? 师衔羽此时此刻,无比疑惑:“为何?” 难道她是什么先天驱魔圣体? “不知道。”晏云山摇头:“这碎片的记忆也不完整。” 但…… 他看向师衔羽。 她不像此世的修士,整日修炼,突破境界,寻求功法法宝丹药,只为让自己在某一方面变得很强,更强,从而沉沦于与天道的抗争中。 师衔羽的言谈举止,在他看来,都只有对“修行”的懵懂无知。 她比其他修士看上去没心没肺了太多,但在这表象之下,更多的却是对天道的无畏无惧。 世间生灵吸收天地灵力而得以开智,再以修炼灵力而得以长寿。 然天道不仁,敕令万物必须有始有终,从而形成轮回。 上天给予生灵活路,亦赐予众生必死的结局。 但修士与天搏命,就是要挣脱天道定制的结局,获得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师衔羽看上去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在乎。 哦,除了她的“大师兄”。 晏云山收回目光。 心魔为何会惧怕她? 这所谓的答案,大约也只有本尊知道。 因为在他获得的记忆中,一直都是本尊在主动靠近她,即便会得到心魔的反噬。 “那你的心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师衔羽还不知道晏云山是如何想她的,此刻她对他的话虽然疑惑重重,但也知道他的记忆零碎,知道的肯定也不多,便只问自己眼下最关心的:“大师兄跟我说过,他的心魔一直伴随着他,这个一直,也许是从他出生就开始,只是到后面才渐渐爆发……那,你,你也有心魔吗?” “我没有。”晏云山摇着头,本尊分离出去的元神碎片,都没有心魔,他道:“但我所感知到的,本尊确实是已经逝去了,但……心魔还活着。” 他伸手抵住心口。 这具肉身,有着不属于他的心跳。 即便他捏碎这颗心脏,他也仍旧活着。 但这种程度的“活着”还远远不够。 他迫切地想感知到只属于自己的心跳,然后夺回他,占据他。 但,没有任何回应。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师衔羽只恨自己是修炼白痴,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一无所知,喃喃自语道:“你人都死了,心魔怎么可能还……” 说到这儿,她忽然灵光一闪,大胆猜测:“有没有可能,你还活着呢?” 晏云山‘啊’了一声。 师衔羽肉眼可见地欣喜起来:“大师兄留给我的剑意还在,它们一直都在,没有消散,就和你一样,他一定还活着!” 晏云山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本尊分裂他时,并没有切断与他的联系,也没有赋予他诞生自我意识的能力。 而分神术是他所知的,最为玄妙的功法。 以分神术切断的元神,可以独立生出自我意识,也可以保留本尊的意识。 他是保留了本尊意识而存在的,但却在三十年前的重创之后生出了自我。 只要本尊还活着,只要不是脱离了四境天,作为相连的元神,无论在哪儿,他都能感知到才对。 但他完全感知不到任何关于本尊的存在。 可同样与本尊共存而生的心魔,却依旧活泛,十分清晰。 他抬头,望向一个方向,目光遥遥好似没有焦距,但那方向,却是沧澜国,盛京仙门的所在。 心魔,就在那个方向。 如果本尊还活着,为何始终没有回应? 如果他还活着,自己与他,又当如何? 对于没有答案的问题,师衔羽和晏云山都不是会纠结到去钻牛角尖的人。 两人都没想太久,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了两秒钟,师衔羽就问:“罗轻楼在哪儿?” 然后两人便一路闲逛着回了罗轻楼。 师衔羽还看上了一条天青色的飞天绫,已然沦为富婆的她还给荀心也打包了一条闺蜜款。 … 因为不知道白逐海什么时候回来,晏云山在刚来罗轻楼时就斥巨资订了一个房间。 他原是准备要在这儿守株待兔,谁知中途察觉到师衔羽的气息在靠近,便出去了一趟。 再带着人回来时,他也没多做考量,就直接把师衔羽领回了他房间,说道:“等我传音给你之后再出来。” 秽离乃白沙门的宗门至宝。 晏云山虽然不自卑吧,倒也没自信到认为自己的人格魅力大到可以让白逐海把秽离拱手相让的程度。 秽离他势在必得,与白沙门人交手也是必然。 好在罗轻楼的防护结界稳固,每一间房都有独立的结界,所以他并不担心师衔羽会被误伤。 师衔羽环顾四周,打趣他:“哦哟,授受不亲哥,这会儿你不觉得不妥了?” 晏云山瞪她一眼:“这个梗你是过不去了是不是?” 师衔羽哈哈大笑:“过不去一点,好吧。” “也就你能嚣张。”晏云山懒得搭理她,给安顿好了之后,他就转身准备推门离开。 师衔羽看着他的背影,倒也看出他是准备以理服人,但他这……师衔羽喊住他:“大师兄。” 晏云山回头。 师衔羽走上前两步,同时拔下头上的太玄剑递过去:“一直没见你有什么趁手的兵器,金沙原也不常有剑修,恐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适 合你的剑,这太玄剑我虽已经认主,但却尚未完全炼化,你若不嫌弃,先拿去用着吧。” 她可还记得他剑不离身的模样。 此番他这架势,看着就是要去干架,可赤手空拳的剑修,如何打得过宗门子弟呢? 晏云山看着她手心里那根细小的剑簪,眸色沉沉,摇头道:“不可,这是你的剑。” 剑修铁律。 不可轻易借剑与人,亦不可轻易借人的剑。 此前在秘境之中,借剑已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却不可再明知故犯。 太玄剑有剑灵,而师衔羽尚未寻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剑意,本就炼化困难,再加上剑灵都是择主而事……今日借剑不提,但日后师衔羽若是再用太玄剑,恐怕会面临被剑灵反噬的险境。 师衔羽却没想那么多,她只实事求是地说:“嗐,这剑的剑灵这会儿也不认我,搁我这儿也就比砍柴刀锋利些,你拿去用呗,我有斑竹杖就好了。” 晏云山闻言便笑了笑,他长期与剑打交道,师衔羽无法炼化太玄剑的原因他倒也能猜出一二。 不过他还是摇着头,说道:“这剑可比你那竹子威力大,必要时候,你以青云出岫强行催动,自保一二也未尝不可。”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谁知师衔羽看他的眼神清澈得像一捧井水:“可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 晏云山没听明白,什么叫……“我不是在你身边”? 他眼底露出些许疑惑,师衔羽替他解惑:“你保护我不就行了。” 师衔羽:嚯,这种话,自己说出来果然矫情又降智啊! “……”晏云山哑然失语。 她是怎么这么自然而然就说出‘保护’这两个字的? 他看上去是什么很负责的大师兄? 别开玩笑了,等死到临头了他一定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天大地大都没自己的狗命大。 他摇头:“这不合适。” 师衔羽哪知道他的小九九,还在皱着眉劝说:“合适的,合适的,你是剑修啊,您手里必须有剑,才能无往不利,不是吗?” “……”晏云山只提取关键词,问:“这话,是本尊跟你说的?” 师衔羽点头。 于是晏云山接下来就好像产生了一瞬间的幻觉。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衣青年,在一个生机盎然的小小庭院中,在他那日思夜想的跃金木下负手而立,自信而又淡然地说:“只要我手中有剑,天下之大,我必定无往不利。” 晏云山:“……”好装欸。 这应该是那元神碎片的一丝记忆。 他不由汗颜。 这种不要脸的话,他筑基之后就不说了。 师衔羽哪知道他在神游,只把剑放在他手里,又沉入识海,把太玄剑的剑灵唤醒:“有个剑修天花板差个武器,你要不要跟他去玩玩?” 剑灵依旧不理她。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0节 不过师衔羽也不是征求它的同意,直接把它生拉硬拽地拽出识海,归于太玄剑中。 然后对晏云山道:“你试试?” 晏云山还欲拒绝,师衔羽却道:“若没有剑,你之后打算如何做?你如今肉身不契合,神兵亦不在身侧,罗帐若要苏醒,你待如何?用爱感化他吗?” 晏云山哭笑不得:“我倒也没那么大爱无疆啊。” 师衔羽鄙夷,去拍他手板心道:“那你在矫情什么?我的剑你要用着过敏?你拿剑的手是敏感肌吗你?” 晏云山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说:“什么敏感肌,你这话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啊。” 师衔羽给他丢白眼:“亲,这边友情建议直接去掉像字哦,谢谢。” “……”他哭笑不得:“你到底知不知道轻易把剑借出去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她语气坚定,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大师兄,你需要,而我有。” 她看着他,认真地说:“不仅仅是剑。” 晏云山欲言又止,师衔羽却继续道:“你也不必觉得拿我这把剑会有负担,我只是把你当做大师兄。” 晏云山顿时哑然失语。 师衔羽叹口气,与他说起了一件往事:“最初……我刚到青云山不久时,那时他便时常外出历练,回来时总会带很多各地奇珍玩意儿分给大家,我看得出来,他深得同门的欢喜。但我……修炼资质不行,在宗门里一直被同门关照,本就受之有愧,对于大师兄一视同仁的好意亦十分为难,会下意识去想,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对待,也会觉得自己受他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若再无缘无故受其好意相待,岂不越发得寸进尺?所以对于他递来的东西,我总是拒绝优先。” 那是她的生存之道。 那是她在来到四境天之前自己摸索出来的生存之道。 第85章 白沙门师衔羽小时候的记忆并没有…… 师衔羽小时候的记忆并没有多美好。 她总是会因为得不到优待而委屈,同样,也常常会因为接了别人赠予的好处而挨打受骂。 于是长大后也永远都在害怕欠人人情。 总是想着受了别人一分好处,就要还上十分百分,却忘了,人与人之间,从来都不相等。 所以,她也常常因此让自己落得个伤痕累累。 因为大多数情况下,别人给她的‘好处’,都是别人的随手打发。 她偏偏当了回事,在绞尽脑汁想着去回馈的时候,却得到了对方源自自尊上的碾压。 这样的事情,在她身上并非只发生过一次两次。 前生那将近三十年的人生,让她活得无比自卑与沉闷。 她知道,这些可能都是她的缺陷,也许天生如此,也许是后天的环境造就,而她亦无法凭自己的能力来彻底改变自己。 但她总得活着。 虽然也没找到活着的意义。 但活着,大约就是她曾经唯一的欲求。 在这个欲望的支撑下,她也渐渐地寻找到了自己的舒适圈——与其受人好处让自己陷入焦虑困窘,倒不如在好处递到面前时就果断拒绝。 至少这样,可以免去后面会发生的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可能。 无可厚非,曾经的她,就是一个极端的悲观主义者。 而现在…… 师衔羽到现在才发现,一晃而过这么多年,自己以为忘记的回忆,还是那么清晰,但再回想起从前时,竟已能淡然面对。 师衔羽的心情莫名轻松起来,她眉眼舒展,继续对晏云山道:“其实那时候,我就以为他会和别人一样,只要被拒绝了一两次,就会直接忽视掉我,我也希望他那样做。” 晏云山看着她安然平和的笑容,忍不住摇着头,接话道:“不可能。” 就身份而言,他是宗门大师兄。 就平日相处而言,他自诩不是刻薄刁钻之辈,也从未以身份对同门拿乔,他的同门根基平平,但为人大多热诚踏实,而他与同门关系虽说不上密切,但也是有来有往,言笑晏晏。 如果突然被好好相处的同门拒绝,他绝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而是一定会去问个究竟。 师衔羽点头:“对,他没有那样做。” 她是他救回去的,她是他跟宗主提议留在青云山的。 他知道她是外来之人,也时常会留意她,但也因为担心引起她的不适,所以基本很少露面。 直到后来他对她或许孤僻的行为疑惑重重,才专门去找她。 他问 她为什么。 她自然不会说。 但这是个修仙世界,充满了一切不科学。 他问不出答案,就直接伸手抵着她的额头,还虚张声势地说:“可怜的师妹,接下来我要对你进行伟大的搜魂术,你要是反抗的话,就会变成一个傻子哦!” 师衔羽信以为真,便任由他的元神,落入她的记忆。 她不知道他都看到了些什么,但他收回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说,师妹,你要不要试着和咱们的同门交交朋友?” “大师兄?” 他板着个脸,凶得好像要拔剑劈了她:“你还知道我是大师兄?你瞧瞧我这做大师兄的一直在同门面前顺风顺水的,就偏偏在你这儿栽了跟头,成何体统?” 他多好啊。 “……”师衔羽对晏云山道:“后来,大师兄还跟我说过一句话,我现在把这句话送还给你。” 晏云山:“……什么话?” 师衔羽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凡我所有,凡你需要。” “……” 真不可思议,他竟然说过这样的话,对一个只有筑基修为的女子。 晏云山看着手里的太玄剑,轻声道:“那你该知道,我不是他。” “纠结这些没有意思。”师衔羽修为虽低,但却格外洒脱,她道:“你知道大师兄在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会怎么说吗?” “……”晏云山顿了一瞬,顺着她的话去联想自己,然后缓缓开口:“不管怎样,你都是你自己。” 你是你自己,我也是我自己。 你尽管去做你想做之事,我也随性去做我想做之事。 不过是为人一场,不必请天地鉴真心,只求自在无愧就好。 师衔羽与他同时说出这句话,而后就看着他,抿着唇,就那样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你看,你就是他,不是吗?” 晏云山沉默。 他心中忽地一轻。 垂眸却又看到了她眼里不知何时闪烁着的晶莹的泪。 “罢了。”他无奈地说:“我说不过你。” 师衔羽背过去,抬手擦去溢出的眼泪,又才回头冲他笑道:“那我有今天,可都是你教的。” “……”晏云山问:“我能跟你提个要求吗?” “你说。” “……算了。” 他也不矫情了,握紧太玄剑便注入自己的灵力。 太玄剑瞬时灵光饱满,剑身震颤,转瞬便化作原本模样,被晏云山横在身前,顺手便弹了一下剑身。 剑鸣清脆,一听便是以最上乘的锻材,倾铸剑师的毕生心血而制成,且铸剑师的神魂与剑相容,这才生出了全新的剑灵。 只一瞬间,晏云山便感知到了那尚且幼小的剑灵。 同时剑灵也飞出剑身,也是漆黑的剑形模样,先对晏云山环绕了好几圈,才回到师衔羽面前,传达它的诉求:“我想跟着他,你让他认主我吧!” 师衔羽满头黑线:“……”你这令人捉急的情商是随了谁? 就是说,你身为剑灵,能不能有点气节?你主人我还活着呢! 她还未开口呢,晏云山却反手将剑递回去:“不行,我不需要背主的剑。” 剑灵:……! “怎会如此!”剑灵变得无比谄媚,飞到了晏云山身后,长出两只黑黢黢的小手来,对他又是捶肩又是揉背的,试图挽回这个狠心的男人。 但是,它一开口,师衔羽就恨不得现场对它进行一场九年义务教育:“我怎么会背主呢,我主人别提多优秀了,您看,她长得这么好看,是吧,五行灵根,多废……不,多么的可遇不可求!我怎么会为了您这么一个伟大的剑修,而离开修为只有筑基期的主人呢。” 晏云山:“……” 师衔羽无语:“你但凡有一丁点儿情商呢?”夸不出来硬夸是吧? 说完,她看向晏云山,尴尬地硬夸:“你还别说,它怪好玩儿的,是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云山:“……” 他摇摇头,哑然失笑。 她或许还不知道,这剑灵本性至纯且傲骨天成,却还从未见过世间风云。 而他剑意成熟,一旦给他用过之后,师衔羽的恐怕只会更难炼化这剑了。 但话到这份上了,他再推拒也没意思。 若…… 若是这剑当真不适合她,那他就去为她寻一把合适的吧。 而且,他眼下,也确实需要一把不那么寻常的剑。 晏云山并非剑主,也不必与剑灵有太多交流,只以剑意将剑灵强压回剑身,将其重新化作剑簪模样,便随意抬手一挥,那剑便飞至脑后,落于他半束起其的发间。 他看着师衔羽,郑重说道:“师妹,多谢。”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1节 师衔羽朝他笑了笑。 晏云山转身离开,师衔羽目送他下楼之后,就关上房门,给荀心传信说了下情况。 这位大师兄准备直接上手抢装备这事儿,听上去危险值有点高。 荀心只让她静观其变,同时尽量和大师兄站远点,免得被误伤。 师衔羽深以为然。 她表示晏云山不传音给她,她就不离开房间半步。 不过这房间里什么娱乐设施也没有,她转了两圈之后过于无聊,索性直接打坐入定,趁着这片刻闲暇,她要抓紧时间炼化鹿王断角。 … 白沙门是紧邻金沙原南边境的一个宗门,白逐海乃是少宗主。 这宗门不大不小的,却依附着逍遥盟三大宗门之一的天命山庄,主营剑修业务,在金沙原边境算是实力非常雄厚的修仙势力,本门弟子都有上千人。 同时,白沙门也觊觎金沙原的修炼资源许久了。 此前是有神女驻守此间,且神女的神力与金沙原地脉紧密相连,结界无处不在,对外来的侵犯者,神女的结界向来是严惩不贷。 多少宗门都不得不无功而返,也在暗地里记恨着神女。 白沙门,就是其中之一。 近日,烛沙神女因神力受损的消息,早早的传了出去,周边各宗都密切关注着,几经确认虚伪之后,白沙门便派出少宗主亲自前来大展拳脚。 其实白沙门与金沙原的恩怨还能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那时候白逐海刚刚突破元婴,恰逢师门长辈前来鸣沙窟与烛沙商谈过结盟之事,白逐海为平稳心境,便借着这次机会,准备来鸣沙窟游历。 而金沙原,毕竟是环境恶劣,并不适应天资寻常的修士修炼生存。 这些年来,烛沙也一直在向周边宗门或是修真国结盟合作,试图为原上修士某得些许修炼福地。 白沙门也曾是烛沙发出邀请的宗门之一。 但奈何金沙原上修炼资源的诱惑对白沙门而言,要远远大于烛沙神女与他们结盟的诚心。 白沙门的人对于‘结盟’的前提条件一改再改,竟是要求神女划分金沙原的三分之一归于白沙门。 此次合作自然是不欢而散。 但谁都没想到,少宗主白逐海会对神女一见倾心,他又自诩自己贵为少宗主,在白沙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几度对神女出言不逊,最终…… 元婴境的白逐海,被神女的坐骑,也就是鹿王鸣生一脚踹回了白沙门。 此事一度成为当时金沙原上最大的笑话。 而也是因此,烛沙所想的‘结盟’计划,不得不彻底宣布夭折。 因为之后虽还偶有周边一些宗门势力造访,也多是为了金沙原的地下资源而来。 至此之后,烛沙便不再轻易信任外人。 而巧的就是,晏云山就是在那段时间,慕名前来金沙原,求古剑传承,也同时提到了邪魔之事。 他彼时修为只有金丹巅峰,而罗帐的魔魂尚在封印之中,所以晏云山也无法准确的感知到邪魔的位置,便提出了他的猜想:邪魔恐怕是从地底传来。 也因此,烛沙直接联想到了地底资源,同时认为晏云山也为金沙原地下的资源动了贪念,才会婉拒他的提议,并让他尽快离开,此后若无其他大事,也不得随意入原。 无奈之下,晏云山才使用分神之术,生劈元神驻留此间。 第86章 圣君而今百年已过。白逐…… 而今百年已过。 白逐海再度来到金沙原,却不再是当年那个会被鹿王一脚踹回老家的元婴小儿了。 他早已突破化神,此行自信满满,亦抱着绝不空手而归的决心。 他势必要将神女与金沙原地下的修炼资源悉数收入囊中。 为此他甚至前脚才在罗轻楼定好住处,后脚便将自己从 头到脚地收整一番,还特意换上了一身新鲜的行头,之后就带着几个长老,耀武扬威地去了鸣沙窟。 据他们所知,以烛沙如今的神力早已不如当年,金沙原的修士也许久没有见过她出手……恐怕连元婴期的修士都可以轻易将其拿捏。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彰显白沙门的大宗风范,他们还是安排了六个化神期的长老和白逐海同行。 即便不能直接将神女拿下,白逐海也要狠狠地教训对方一番,以报百年前的羞辱之仇! 不过,计划这东西,向来是赶不上变化的。 白逐海大约是出门没看黄历,以至于今天运气不太好。 他带着人来到鸣沙窟时,正好遇到前脚才到的李长歧。 他计划的是来了就直接硬闯鸣沙窟的防护结界,令鸣沙窟弟子抱头鼠窜,逼着烛沙不得不出面应付,然后他再借机羞辱。 但现在,他理想中的最佳进攻位置,这会儿正站着一个人。 李长歧孤身一人,戴个破斗笠,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往那儿一站,就浑像个乞丐。 他望着那久经风霜的鹿王神女神像,久久不语。 白逐海自诩身份不凡,实力不弱,出门在外也无不受人尊崇,倒是少见这乞丐拦路的场面,神识探查也只看到对方只有金丹境界的修为,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样的修为,还不足以他亲自动手。 他扬扬下巴。 跟着,身侧便有人替他站出来。 站出来的是一位同的化神长老,年纪看着也不小了,须发皆白,亦是皱纹满脸。 此人得了少宗主的指示,便直接瞬身到李长歧身边,先对其拱着手笑道:“道友,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吧。” 说完,竟是不等李长歧有所回应,他就直接祭出本命剑,直取李长歧的脖子! 先礼后兵做到了极致,便是剑光如虹! 以他化神期的修为,不必施法念诀便能使剑随心动,而眼下,也仅仅是半个呼吸的时间,那剑尖便抵在了李长歧的颈项皮肤。 这位长老很自信。 他只需心念一转,只是一个念头,一个瞬间,便能取走这乞丐的性命。 可,在这最后观头,他的剑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那化神长老先是一愣,跟着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乞丐”恐怕并没有他们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没有金丹修士可以这样泰然自若地承受化神期的剑意! 那长老不及多想,已经下意识御剑改道,偷袭不行,他便正面突击! 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剑,此刻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完全静止在了原地。 他还能感知到自己的剑,却无法催动分毫! 剑被禁锢在了原地? 这化神长老心神俱骇,这完全不是金丹修为就能做到的事情,即便是元婴化神,也很难做到! 本命剑无法召回,也意味着他自己的命门也暴露在人前,长老只能不停地试着与自己的剑沟通,却无济于事。 而与此同时,他的处境也都被白逐海等人看在眼里,察觉到他无法催动自己的剑时,白逐海等人便知道此人不简单,纷纷祭出了武器,同时分散站位,将李长歧围在了其中。 即将被包饺子的李长歧,却像是直到现在才察觉到身旁的动静。 他转身,抬了抬斗笠,看向还在设法召唤本命剑的长老,而后笑了笑,同时抬手。 那无法被主人驱动的剑,此刻竟反而到了他手里。 他拿着看了几眼,便轻轻弹了一下。 这随手一弹,便是无法抵御的强劲力道,如山倾海覆,气势磅礴,直侵入剑。 只一个眨眼,那剑,便彻底失去了灵性。 剑刃随之寸寸碎裂,化作一堆废铁。 李长歧丢掉剑柄,随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也没有去理会因为本命剑被毁而吐血重伤的化神修士,而是看向身周包围着他,严阵以待的白逐海等人,笑道:“诸位道友,这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会不会不太好啊。” 白逐海神色凝重,捏紧了剑,问:“前辈是何方高人?” “在这个问题之前,诸位道友是否应该先自报一下家门?”李长歧云淡风轻的,还是淡淡笑着,说:“毕竟刀剑无眼,我出手又没轻没重的,要是不小心伤了自己人,可就不好了。” 说话时,他还去看了看那名毁剑重伤的长老。 可不是没轻没重么,他也没想到化神期的剑修会如此不堪一击啊。 怎么,现在修为境界也能掺假了? 白逐海与其余几名长老见状也不由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传音道:“此人来历不明,修为看不透,若是我等联手,或许能与之一战,但……” 他抬眼看向李长歧身后的鸣沙窟,继续道:“此处乃是鸣沙窟,若将动静弄得太大,对我们反而不利。” 最近前来金沙原伺机而动的宗门不在少数,鸣沙窟只要神女一旦失守,也许很快就会被某个宗门彻底吞并。 但邪魔未除,即便他们现在就占据了鸣沙窟,也难保最终不会被邪魔吞噬,以及被其他宗门联手对付。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隔岸观火,等着鸣沙窟与邪魔交手之后,再做决策。 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人乐意当这个出头鸟。 白逐海自是明白其中要害,与众人商议之后,便先行收了剑,走到李长歧身前,抱拳道:“晚辈白逐海,乃是白沙门弟子,今日乃是承金沙原神女之邀,携宗门元老前来助金沙原度过此次劫难,我这随从冒犯了前辈,还请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这一次。” 他说得冠冕堂皇,李长歧好似信了一样,点点头,笑道:“巧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镇压邪魔。” 白逐海没有放松警惕,但脸上却带上了笑意,说道:“既如此,前辈与我们,倒也能说得上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还能这样定义,厉害。李长歧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对了,你说你叫白逐海?可是白沙门的少宗主?” 白逐海眼底浮出戒备的神色:“前辈知道我?” “谈不上知道,”李长歧笑道:“只是此前路过金风窟的时候,城里正好有人在找你呢,少宗主有遇到吗?” 白逐海一愣,目光落在同行的长老身上,几人俱是摇头,白逐海回头问李长歧:“前辈可知道是什么人在找我?”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2节 李长歧摇头:“不清楚,只记得是个很是壮硕的体修。” 白逐海神色狐疑。 他们才来金沙原没多,怎么会有人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难道是仇家? 这些年白逐海除了闭关修炼,便是随宗门弟子参与一些修炼资源,洞天福地的争夺,与其他宗门倒是常常有些刀兵往来,惹了些仇家倒也不足为其。 体修……白逐海想不出来究竟是谁。 “先回去看看。”有长老传音建议道:“这修士态度不明,我们也并非真的前来相助金沙原,还是先避其锋芒,等之后再寻机会会一会烛沙神女。” 白逐海点头,谁知就在他正要和李长歧请辞的时候,烛沙却忽然乘绫而来。 她一出现,就直飞向李长歧,目光甚至都没有多给白沙门的人一眼。 这么多的化神修士,谁的名字说出去,都是要让宗门周边的散修高看一眼 的存在。 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人引起烛沙的侧目。 白逐海目光落在烛沙身上,握紧了手中的剑,正要上前取笑几句,却看见烛沙对那乞丐修士格外郑重,竟还落地与他见礼:“圣君,久未相见了!” 李长歧抬手,无形的力量使得烛沙无法躬身,他笑道:“神女,说这些你这可就折煞我了。” 李长歧跟白逐海等人,尚且有些玩弄的心思,但对烛沙却只有正事。 金沙原的邪魔,也一直都是他心头患,今日既然来了,那最好就是一次性彻底解决。 他不再理会白逐海等人,抬手让烛沙先行:“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吧。” “烛沙!”白逐海叫住烛沙,却是直接丢了一柄飞剑过去。 烛沙的修为,以他所见,如今只剩下元婴境界。 这一剑,她定然接不住。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剑,在还未靠近烛沙的时候,就在空中化为了灰烬。 李长歧回头看着他的,还是那副淡淡笑着的模样,说:“小友,你该庆幸你没有把你的本命剑丢出来,否则,现在毁掉的可就不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了。” 白逐海神色一凝。 李长歧转过身,随烛沙走进鸣沙窟。 白逐海气得一脚踹上地上而沙子:“此人究竟是谁?” “不知,他没有报他的名字。” 白逐海蹙眉:“烛沙那女人把他称之为圣君……四境天,有谁在用这样的道号?” 长老默了一瞬,说:“……很多。” 什么道君仙君圣君的,在很早以前,是旁人根据某些修士的大作为来为其拟订的美号。 再后来,一些狂妄自大的修形分子就觉得某某圣君道君什么的听着更霸气,以至于常常会出现一些自己给自己拉美号的行为。 什么慈心道君,无常圣君,天元圣君……同一个美号的人都能有好几个,撞名行为屡见不鲜。 这长老说:“只论称呼,恐怕不好辨别,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白逐海:“……”我就多余问你。 第87章 所以他一甩袖,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他一甩袖,没什么表情地说道:“走,回罗轻楼,看看到底是谁在找我。” 都是化神修士,赶路自是很快。 回到罗轻楼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之后几乎不用白逐海吩咐,便有一名长老主动去问客栈的跑堂,是否有人在寻他们少宗主。 可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 罗轻楼的装修风格完全没有云上沙洲那么“富有”,入目所见的整体都很素静。 白逐海环顾四周,只觉得整个客栈都十分安静平和,吃饭喝酒的人都很平静,甚至没人在大声说话。 即便是探出神识观察,他们也没有发现能被他们定义为敌人的存在。 ……客栈里的人,修为最高也只是元婴。 白逐海只当被那什么圣君摆了一道。 他哪知道,虽然他们沿途行事高调,逢人一问就自报家门,但是从来到金风窟,再入住到罗轻楼却也是今天才发生的事儿。 况且金沙原如今就是一个金钵钵,慕名而来的人可以说是源源不断,且大家又都是修士,消息传播基本没有延迟。 可能他前一刻才做下的事情,下一刻就传到了别人耳里。 而李长歧却是在云上沙洲听晏云山说的一嘴,而且他们谈话也用了隔音结界。 李长歧的修为摆在那儿,寻常修士即便是会秘法,也不见得能破开他的结界。 关于他跟白逐海说的那条消息,再怎么也是传不到罗轻楼来的。 白逐海倒也不笨,知道有人在找他这事儿既然有来头,就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李长歧说这一嘴,必然有其缘由。 他蹙着眉想了半晌,正想对身边几个长老吩咐些什么,那名受伤的化神长老却在这时彻底失去了神智,灵力流失,就连修为都有跌落的迹象。 其余长老连忙请示白逐海:“少宗主,还是先给秦长老疗伤要紧,若是再耽搁下去,莫说修为,我等担心他恐怕连命也保不住……” 无奈之下,白逐海只得先招呼一众长老们上楼回房,先为那名受了伤的长老疗伤。 他们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与人拼桌而坐的晏云山在这时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他本已准备动手。 可下一瞬,他却抬眼,看向了罗轻楼的大门处。 两名女修相携而来,一人面容苍白,一人神色疲倦,都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难缠且焦灼的战斗,以至于二人形容狼狈,周身灵力驳杂无序。 这二人修为都不高,一金丹一筑基,看似携手,可彼此眼底却俱是算计,不太像是同伴。 但是,叫晏云山注意到二人的,却是因为这二人之中,有一人身上,残留着微乎其微的一丝魔气。 而那魔气,与他在金沙原上感知到的任何一种都不相同。 但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有点意思……” 晏云山自言自语地说完,有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 他决定再坐一会儿,然后再去找白逐海他们。 客栈中设有各色小阵法,跑堂小二即便是不在大厅忙碌,也能立刻感知到进店的客人,以便他们立刻放下手里的杂活,先去招待客人。 此刻便有一名跑趟从后厅小跑着过来,人还未到跟前,声音先传了过来:“二位仙子,是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雨灵儿轻扶着苏音,对上前招呼的跑堂问道:“哦对了,我看近日街巷繁华了不少,倒是不知客栈里可还有空房?” 跑堂点着头:“有的有的,二位仙子随我来就好。” 虽然近段时间金风窟涌来了很多外来修士,但住客栈这种只提供吃住服务的地方,却并不是每个修士都会考虑的。 再者,这段时日前来金风窟的修士,修为大多在金丹以上,这个境界的修士早就辟谷,不需要寻常吃喝,也不需要睡觉来补充体力。 是以,尽管客栈大厅里人满为患,但是客房却还有许多空余。 雨灵儿对那跑堂点点头,才扶着苏音跟上他的脚步。 但却不曾想,三人刚到楼梯口时,搀扶着苏音的雨灵儿忽然停下脚步,往角落的一桌客人那里看去。 苏音察觉异常,随口问:“怎么了?” 雨灵儿沉默片刻,目光微转,轻声说道:“雪女引,在那人身上。” 雪女引,苏音知道,此物最初本是雨灵儿所持有,但最后却落在了徐观棋的手里。 她顺着雨灵儿多看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了晏云山的手腕上。 晏云山的衣服其实是羽人国最常见的款式,广袖长摆,衣饰又多是羽毛或是林间奇珍,自远远看去都是仙气飘飘,叫人难以挪开视线。 此前,那轻而软的衣袖随着他倒酒的动作又往下滑了几许,也是因此,才露出了他手腕上还戴着雪女引所化的蓝玉镯。 说来这玉镯还是元神碎片融入他时自动戴上去的。 此物灵性极高,似乎是不愿意与寻常器物一样,被收入储物袋收纳,所以它才特意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之后也就被晏云山彻底忽视掉了,都没有想到要摘下来或者收起来。 不过,这镯子品阶也不算低,认主之后就能心随意动,虽然并不想被收起来压箱底,但它也没有焕发出原本那么刺眼的光芒。 但此物,雨灵儿也曾短暂地拥有过。 即便它在晏云山手腕上时没有在她手上时那么高调,可她对它的气息却十分熟悉,只需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苏音收回目光,示意雨灵儿赶紧上楼,同时传音给她道:“此人……或许与羽人国有些关系,其修为也深不可测,你就别再惦记那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雨灵儿扶着她上楼,闻言不由沉默一瞬,似是不死心地问:“难道你也不是对手?” 苏音冷笑道:“咱们谈的条件里,可没有要帮你抢回雪女引这一条。” 雨灵儿闻言,静了一瞬,而后似笑非笑地说了句:“看来师姐也不过如此。” 苏音冷笑道:“哼,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在我解开封印之前,是不会做这些自取灭亡的蠢事。” “师姐就不好奇吗?”雨灵儿说:“雪女引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会轻易流落他人之手?” 苏音却不以为意:“修士之间,烧杀劫掠本就是常见之事,师衔羽当中,又有谁的修为是真的够看的?不过是怀璧其罪罢了,守不住多正常。” “是么……”雨灵儿仍有些不死心,即使走上楼了,也还是忍不住垂眸去看了一眼。 楼下,晏云山再度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仰首一饮而尽。 他们也因此,不经意间撞上了视线。 晏云山那漫不经心的目光,让雨灵儿心神不由为之一震。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3节 此人…… 苏音没注意到她后退小半步的动静,只是冷笑道:“咱们时间也差不多了,师衔羽的气息就在罗轻楼里,难得同行的人都不在她身边,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雨灵儿淡淡一笑:“师姐当真觉得我能杀得了师妹?” 苏音冷笑一声,跟着却恶狠狠地说:“如果你杀不了也没有关系,不过是自己也活不了罢了。” 雨灵儿笑了声:“恐怕在师姐眼里,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吧。” 苏音居然是魔修,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与魔修做的交易能有几分作数?呵。 倒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隐藏气息,潜入盛京仙门清风谷的。 雨灵儿一路扶着苏音,跟着跑堂到了房间,一切打点好了之后,她便提着剑出门了。 苏音要急于调息,故而没有同行,只是与她元神传音:“往走到底的那一间房就是了。” 师衔羽识海中的三道剑意,旁人察觉不到半分,可她却自见到师衔羽的第一眼之后,就无时无刻都能感知到了。 那三道剑意,她未曾有过半分接触,却好似悬在她头顶的闸刀一样,随时可能掉下来。 那剑意因何而存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不能自己去激发剑意,只能另辟蹊径。 雨灵儿能不能杀死师衔羽不重要,她只要那三道剑意散去。 不然,她将永远都活在恐慌之中。 还有晏云山…… 此前感知到的气息不会错。 他一定还活着。 她的时间不多了。 雨灵儿又怎会知道苏音心中的考量,她只是顺着苏音的话,出门之后,就一直走,走到了过道的尽头。 而那最后一间房的房门前,此刻却站着一个个头尤其高大的白衣男子。 此人,雨灵儿还格外熟悉,正是她自进入罗轻楼之后,就暗中注意着晏云山。 晏云山这会儿正抵靠着房门,单手抱臂,一手摸着下巴,目光没有焦距,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等了她许久似的。 “……”雨灵儿明明一直看着前方,可此刻却根本回想不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思及此,雨灵儿的神色就不由为之一凛。 她转身便走,但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听语气,是在淡淡地笑着,却没有半分笑意:“让你走了吗?” 雨灵儿深吸口气,回头对他抱剑见礼:“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晏云山垂眸,看向雨灵儿,却是忽然抬手,衣袖顺势滑落,露出那肌理分明,却绘着五色彩纹的手臂,以及,冰蓝色的雪女引。 雨灵儿的目光落在雪女引上。 “你是在找这个?”说完,他用另一手指了指房间门:“还是再找里面的人呢?” 雨灵儿握紧剑,并未回答。 “你不是我的对手,劝你不要自寻死路。”晏云山淡淡道:“告诉我,为什么要杀里面的人?” “晚辈也不知道。”雨灵儿垂眸,轻声道:“前辈应该也能看出来,我也是受命于人,此行并非本意。” “我从不与人废话,既然不说实话,那就只好我自己来找答案了。”晏云山淡淡笑道:“搜魂术,你应该听说过。” 雨灵儿脸色大变:“前辈,我们无冤无仇!” “所以?” 第88章 狂妄搜魂术……雨灵儿不…… 搜魂术…… 雨灵儿不敢再心存侥幸,只能将自己所知的全盘托出:“前辈,我与苏音和师妹原本都互不相识,但此前,却是因为雪女引交手以致我身受重伤,之后便是苏音给了我丹药疗伤,但她也已此要挟我,让我随她一道,寻机会杀了师妹。至于苏音为什么要杀师妹,我真的不清楚,但是……”说到这里,雨灵儿回想了片刻,才继续道:“最近这些时日,苏音每提及师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出现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恐慌情绪,好像师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能克制苏音,但具体是什么我却不得而知了!” 雨灵儿从未如此慌乱过。 被苏音以丹药挟制,她倒也不是很担心。 苏音的目的只是杀师衔羽,一直没有行动,也是因为她一直在等机会。 而相处这么些时日,雨灵儿倒也看得出来,一旦事成之后,苏音不见得还会留着自己的命。 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自然是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再者,近来金沙原上多了不少的外来修士,苏音带着她同行这段时日,也打听了不少关于邪魔之外,各大宗门齐聚于此的内幕消息。 那么多的修士,涌入金沙原,无非是为了地下那不可计量的修炼资源。 那些修炼资源的争夺,都是宗门势力之间的较量,与雨灵儿这个修为只剩筑基初期的低阶修士基本无缘。 但这却也让雨灵儿看到了机会。 以她自己的修为和身上的法宝,远在金沙原,根本无法直接传信回宗门,但这段时日她却想了不少办法,最终通过在金沙原上结识的其他修士帮忙传信给玄天阁。 她不知道玄天阁什么时候能得到消息,但是,金沙原的修炼资源实在过于庞大。 不管是哪个门派都会心动几分,想来玄天阁也不例外。 雨灵儿还在赌。 她自知修为没上去之前,自己在玄天阁的地位不一定有用,所以她赌的是玄天阁阁主会派人前来金沙原。 只要等到玄天阁的人,她就有机会摆脱苏音。 所以,不管怎么说,至少在苏音这里,她仍然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一旦让晏云山对她施展了搜魂术,那她的下场,可就生不如死了。 搜魂术是一种极其霸道的邪术。 通常是高阶修士以强横的实力对低阶修士的识海灵魂及记忆进行一场全方位的碾压。 从来都没有过经受了搜魂术之后,还能神智正常的人。 轻则沦为魂魄残缺的傻子,重则当场毙命。 面对这个威胁,雨灵儿没得选。 她首先要活下去,其次……都只是其次! 她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晏云山,继续道:“前辈有此实力,何不直接去寻苏音?她此前被仙窟弟子追杀,使出了浑身解数才从仙窟弟子的围剿之中逃出,莫说前辈修为深不可测,便是寻常金丹修士,此刻没准儿就能要了苏音的命。” 晏云山闻言却嗤笑了一声:“你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雨灵儿脸色一白。 谁知晏云山跟着只是抬着自己的手腕,看了看还戴在上面的雪女引,道:“对了,我看你对这东西还挺有兴趣的。” 雨灵儿当即垂眸:“晚辈不敢。” 此物…… 如果在徐观棋身上,她或许还会心存侥幸。 等她修为恢复,尚且能与之殊死一搏。 但眼前之人的修为,却不是她轻易就能看透的。 此等气势,她能感知到——此人,或许也是剑修! 自在楼上与他对视之后,雨灵儿就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无形剑意,强而逼人,始 终以铺天盖地之势笼罩着她,如影随形。 她有种很强的直觉。 对方如果想杀她,她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这样的威压,还是雨灵儿自修炼以来第一次遇到。 哪怕是玄天阁的阁主,也不曾有过能令剑修如此臣服的气势。 雨灵儿更震撼的是她的剑。 在此人面前,她的剑。根本连出鞘的勇气也没有。 此人,究竟是谁? 晏云山却不关心她在想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摘下了雪女引,而后朝她递过去:“喏,给你了。” 雨灵儿一怔,不由抬眼去看晏云山:“前辈?”这是何意? 后者只是轻飘飘地笑着,反问她:“怎么,不要?” 雨灵儿下意识摇头,同时忍不住试着伸手接过去。 雪女引,是她此行的目的。 可她有命得到,却无法拥有! 她已做好此行成空,且余生都将与之纠缠,甚诞生出心魔,而眼下,这位前辈却将它送还于自己…… 雨灵儿心绪万千,却在触碰到雪女引的下一瞬,无尽的冰寒之力瞬间融入她的经脉血管,冻结了她的灵力,丹田识海。 她下意识运转灵力试图反抗,一道极其霸道的意识却从雪女引当中冲出,直击她的识海。 一柄剑,凭空出现,高高地“俯视”着她,声音如天雷滚滚,回响在她识海之中:“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收敛元神,放弃掌控肉身,否则,三魂七魄散尽,神仙也救不了你。” “……” 另一边的客房中。 白逐海把秦长老交给其他人帮忙疗伤之后,就出了房门。 他打算出去再打听打听鸣沙窟的消息,却没想到刚一出来,就迎面走来了一个修士。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4节 这修士,他有些印象。 此前在楼下大厅用神识扫视的时候,他有注意到此人。 羽人国的服饰大多拓印着许多阵法,防护或是反击,也有很多善于迷惑旁人的阵法。 白逐海的神识探查过去,也就此人身上的灵气最为浓郁,而所有灵力都是从他衣服上面散发出来。 一开始白逐海只当此人是个自羽人国来的,财大气粗的普通修士。 毕竟,以他的观察,也只注意到晏云山只是金丹期的修为。 却没想到此刻,这人竟然敢拦了他的去路。 他没将晏云山放在眼里,反而好整以暇地抱臂,问:“道友,这是想做什么?” 晏云山心中已另有急事,此刻便无心与他周旋,只开门见山道:“我听说白沙门有件至宝,名为秽离,可镇压邪魔之气,不知少宗主是否有将其带在身上。” 提及秽离,白逐海当即严肃起来,冷冷地看向晏云山:“你是何人?从何处得知的秽离?” 白沙门的开山祖师,便是凭借秽离镇压邪魔之气,而积攒声望,从而开创了白沙门。 宗门以剑为尊,但镇山之宝却一直都是秽离,而秽离也一直被供奉在在宗门圣地,轻易不会出动。 不过,眼下金沙正是邪魔入侵之际,白沙门对金沙原觊觎已久,为保此行稳妥,白沙门便特意将秽离请出,交于白逐海之手。 只要秽离在手,他们便可不惧邪魔近身。 白逐海却没有想到,一个无名的金丹修士,竟然也敢在他面前提及秽离。 究竟是何处借来的胆子? “这就说来话长了。”晏云山确实没有时间跟他耗,只道:“少宗主只需说一说,此物究竟在没在你身上。” 他的态度满是挑衅,反倒激起了白逐海的斗志,当即冷笑着拔出本命剑:“在我身上又如何?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能看上一眼了!” “在你身上就好。”晏云山抬手,“出招吧。” “不自量力!”白逐海冷笑一声,跟着就拔剑而上。 正巧他今天在鸣沙窟别了一肚子气还没地方撒。 他拔出剑之后,就直奔着晏云山而去。 晏云山并没有直接反击,而是趁着剑即将落在身上之际,飞快侧身闪过。 几个往来,他都在躲着白逐海的攻击,倒是叫他的剑气尽数落在了客栈的回廊门窗之上。 倒也得亏客栈设立的防护结界足够稳固,不仅每个房屋都有单独的结界,就连公共区域也有独立的防护结界,就是为了以防修士起了争执之后对客栈里的建筑造成损伤。 此刻,白逐海的剑气刚一落在客房的门窗上,楼下的客栈掌柜便已有所感知。 他拨弄着算盘的动作停了一停,而后抬眼朝着动静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吩咐跑堂的小工:“将升降梯催动,二楼有人在斗法,让客人走升降梯,凭房间玉牌可直达房间内部,切不可在外逗留,免得被误伤了。” “好嘞。” 这跑堂看上去也是对此见怪不怪了,转头就去一旁,打开了某个不起眼的开关,跟着塞进去了两块下品灵石。 紧跟着,客栈大厅中央的平台便向内收拢,一道依靠灵力而决定升降的台子便浮现出来。 跑堂的跟着去客厅简单说了说楼梯暂时停用的消息,跟着就继续忙自己之前的活儿了。 而楼上,白逐海追着晏云山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晏云山始终没有出手,只是一味地避开白逐海的剑气,任由其每一剑都落在客栈的建筑上。 “如果少宗主的化神只是这等实力的话。”晏云山还不忘抽空嘲讽一下白逐海:“秽离你应该是守不住的。” “竖子狂妄!” 第89章 雨灵儿白逐海冷笑一声,跟着便是…… 白逐海冷笑一声,跟着便是落地负剑而立,单手掐诀。 既然独自一人追不上晏云山,那他便御飞剑! 随着他口诀落下,便有数十柄灵力所化的飞剑自他身后形成一道诡异的剑阵,呈生生不息之势,却从其他完全不同的方向飞出,朝晏云山全速而去。 晏云山与剑打的交道,自诩虽还不算多,但这等剑阵……即使对面是化神修士,却仍未被他放在眼里。 他神色未变,只是反手召出太玄剑握在手中,同时释放出自身剑意。 剑意,乃随剑修的心性修炼而成,本身也有高低之分,是剑修较量的根本。 而白逐海的剑,虽然剑气磅礴,却还未形成自己的剑意,眼下青云剑意一出,那所有的飞剑都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压着,再也不得半分前进,而是悬于空中,不住地震颤着,一直到所有飞剑都重新归于灵气,消散开来。 白逐海脸色一变,下意识惊呼出声:“不可能!” 说罢,又重新凝聚剑气,竟是准备再来一次同样的招数。 晏云山:“……” 可能是他在地底下埋了百年,才会对剑修的实力有些高估。 晏云山摇摇头,正待结束这场单方面的“闹剧”,却忽然感知到有间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他不由勾唇笑了笑,跟着脚下一蹬,人也如剑一样,瞬间便冲了出去,与手中剑一同,直指白逐海:“受死!” 话音落下,太玄剑便裹挟着青云剑意,如山倾之势朝着白逐海碾压而去。 青云的巍巍意象豁然在此刻形成,无上的剑意,压得人喘不上气。 白逐海身处其中,更是万般惊骇! 他看着那庞然大物,竟是支撑不住,不由跪了下去。 如此磅礴剑意,怎会只是金丹修士? 好在紧要关头之际,原本在屋中为秦长老疗伤的五名长老齐齐出来,将白逐海从地面带至一旁,而后看向晏云山:“道友,还不速速收手,难道你想一打六不成?!” 晏云山一出手,就是化神期的修为。 几名长老一眼便看出此人不简单,万不敢再让白逐海去涉险,将其救下之后,就分散开来,围着晏云山,势必要他付出代价。 “有何不可呢?” 晏云山却不以为意,他一剑落空,也不在意,落地后只是弹了弹太玄剑,倾听着剑鸣声。 此刻的太玄剑灵就像个狂妄的小子,不满地诉说着这小小的场面实在难以令它尽兴。 它要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吸食他们的元神,以供自己强大! 晏云山的剑意并非杀戮,也不受太玄影响,只是笑了笑。 而面对六位化神修士,他丝毫没有退缩,反而笑道:“来齐了那不正好,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五名长老就齐齐动手,直逼晏云山。 可晏云山却只是身形一闪,竟是以极快的速度,落在了神色彷徨的白逐海身后。 追着他的 剑,要跟着他的身形移动而飞快转向! “少宗主!” 众长老忍不住出声喊着,可白逐海心神却还未归位,五名长老的剑朝他袭来之时,他闭了闭眼,似乎在疑惑:“长老们,这是作何?” 话音落下,他身上的护体法宝也已被激发,将五名长老的剑,悉数弹开,众人皆没来得及与之相抗,被自己的剑意反噬重伤! 晏云山看向白逐海。 他早已看穿这白逐海身上有护身法宝,却没想到其威力竟有这么大! 自己与肉身不契合,若是也遭受这样的反击,恐怕会当场神魂离体…… 幸好他对赢了白逐海虽是十拿九稳,却一直有所顾虑,与他交手时也一直在试探! 好在此刻经受了五名长老的全力一击,让这护身法宝也化作碎片一样,寸寸散去。 此类法宝一般都有使用限制,看来这护身法宝已经彻底报废了! 晏云山握紧剑。 一剑出,再不犹豫! 与此同时,他订的那间房里。 师衔羽原本是在打坐炼化鹿王断角,但炼着炼着,四周突然冷了起来。 还越来越冷。 奇了怪了,修炼之后,因为灵力一直在运转的缘故,修士一般很少会感受到真的强烈的温差了…… 师衔羽冷得直磨牙,才不得不从修炼中抽出心神,谁知一睁眼就看到对面不远处杵了个冰雕。 师衔羽:? 我去,这青天白日的,吓死人算谁的? 她先用神识探查过去,却发现这寒冰之下的脸居然有些熟悉。 谁来着? 她想了一会儿,又被冷得打了个激灵,这才一拍巴掌拍在脑门儿上:“好家伙,是雨灵儿!” 她赶忙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谁知这刚一靠近,就注意到雨灵儿手里还拿着的雪女引。 她全身都被薄冰包裹,独独这雪女引,平平无奇,也安然无恙。 师衔羽:? 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在她大师兄那里。 怎么会在雨灵儿手上? 这么看来,雨灵儿应该是大师兄给塞进来的。 师衔羽眉头一皱:你小子莫非是想金屋藏娇?! 不可能!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5节 她还在里面呢,再藏一个成何体统? 师衔羽甩掉胡思乱想,担心被误伤,就掏了个点化笔握在手里,去碰了碰雪女引。 没事。 师衔羽这才伸手去取下雪女引。 而随着雪女引离开,雨灵儿身上的冰寒之气就渐渐消退了下去。 师衔羽想了想,干脆给她打了个火,加快寒冰之气消散。 等到冰寒之气彻底消失之后,她伸手在雨灵儿眼前晃了晃:“喂,师姐,你没事吧?” 雨灵儿仍然是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师衔羽,她几乎是下意识要拔剑。 她还记得苏音的安排。 可紧跟着,她整个人却是猛地往后倒退了几步,才重新站稳,再抬起头时,已是冷汗涔涔,脸色惨白! 她捂住喉咙咳嗽几声,鲜血竟也不由自主从她嘴角滑下,而她无动于衷,只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师衔羽:“你!” 师衔羽一脸茫然,指了指自己:“我?”我咋了? 雨灵儿很想拔剑杀了师衔羽。 但她不能! 她的识海里,被先前那位剑修前辈强行留下了剑意所化的烙印。 一旦她有了不该有的念头,这烙印所化的长剑,就会直接贯穿她的识海! 此前她与徐观棋交手时,本就重伤未愈,虽然有苏音的丹药相助,但也需要时间去修养,才能完全恢复。 这下倒好,非旦没有恢复,识海的伤势反而越发严重! 若是再给那烙印冲击一次,她也不必想着该怎么摆脱苏音了……死了算了。 那到底是什么人? 他与师衔羽,究竟是何关系? 雨灵儿不由仔细地打量起师衔羽来。 “哎呀,先不说这些了,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师衔羽和她也是无冤无仇的,扶着她准备去一旁落座休息,还劝道:“金沙原现在可乱了,你这重伤未愈,该先回宗门的。” 雨灵儿听了也只是冷笑一声,拂袖甩开她的手:“还轮不到你在这儿假好心。” “哦,好的。” 师衔羽自诩自己是个听话的乖宝宝,果真是不假惺惺地关心她了,而是举着雪女引,问:“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重新开口,说道:“或者我换个方法问:雪女引是谁给你的?” 雨灵儿却再不敢对雪女引有任何幻想了,听着师衔羽的问题,也只是面无表情道:“我倒想问问你,如何结识了修为如此高深的前辈!” 师衔羽提供关键词:“可是个白衣猛男?” “……”真是贴切的词儿,雨灵儿闭眼颔首。 “那就是了,招惹谁不好你招惹他……”师衔羽想到无缘无故要打一架的白沙门少宗主,给雨灵儿科普:“我跟你说,那哥们儿可怕着,路过的狗都能被他咬两口的。” 她自己可不就是,好好儿的同门都差点儿被夺舍,哥们儿指定是个反派! 既然说到这里了……也不知道他们打起来没有。 师衔羽想了想,推门出去看了看。 好家伙,这一推门,走廊尽头那以多欺少的场面映入眼帘,好似察觉到了她这里的动静,一道剑气还横飞了过来,给她吓得赶紧把门关上,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 师衔羽:“好家伙,这酒店隔音效果可以啊!” 她掏了瓶疗伤的丹药递给雨灵儿,说道:“快快快,你快疗伤,万一他们打进来就完犊子了,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雨灵儿:? 她拿着丹药,有片刻的茫然,手不自觉地转着丹药瓶子:“你不杀我?” 师衔羽:? 她震惊了:“我?杀你?做甚?” 我是什么杀人狂魔吗我请问? 雨灵儿笑了笑:“因为我就是为了杀你来的。” 师衔羽不可置信:“你杀我?千里迢迢从俱河国追到金沙原来杀我?” 雨灵儿点头。 师衔羽:“……” 她眼珠子要瞪出来了,跟着就启动cpu并光速运行:“不应该,抢走雪女引的是徐师兄,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是杀徐师兄,我就是在你们打架的时候添了个乱而已,罪不至死……对了,之后苏音也不见了,你当时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恢复得这么快,苏音又是清风谷弟子……是苏音救了你?” 雨灵儿没回答,但态度却已经默认。 师衔羽若有所思:“是苏音让你来杀我的?” 雨灵儿点头。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看这人第一眼就怪怪的,感情是她对我有杀心啊!”师衔羽恍然大悟,但跟着就是不理解:“可是为什么呢?” “你身上,应该有她惧怕的东西。” 师衔羽想了想,她在认识苏音时,也没什么高级装备……等等,她教自己的剑法里,有青云出岫! 莫非,她怕的是自己这里的青云剑意? 盗版vs正版的传统项目? 但是青云剑意在她识海之中,如果自己不主动催动,旁人根本察觉不了才对。 不,不应该。 烛沙也察觉到了。 但烛沙是因为自己给她疗伤,将灵力渗入她经脉之中后才被察觉到的…… 但是在清风谷药 浴的时候,苏音好像也为自己梳理过经脉……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师衔羽感觉自己的cpu都好像要烧起来。 想不通,她干脆不想,转头问雨灵儿:“苏音现在在哪里?” 雨灵儿说:“就在罗轻楼,从这出去,直走右手边第七个房间。” 师衔羽兴致勃勃:“那我去会会她。” 第90章 白首剑雨灵儿:“……”…… 雨灵儿:“……” 所以师妹这是喝了几杯啊,一个筑基修士,也是碰到什么人都能去‘会会’了? 雨灵儿自诩道心早已冷若冰霜,此刻也是给师衔羽一句话整成碎冰冰了。 沉默片刻后,她还是忍不住‘敌’情提醒道:“她是魔修,修为也不仅仅只是金丹那么简单,应该是有什么能掩盖修为的法宝……” 雨灵儿本意是想劝退师衔羽,让她别去‘会会’了,谁知师衔羽听完只是在确认:“她是魔修?” 雨灵儿点头。 师衔羽的关注点有点歪:“好家伙,现在怎么回事,魔修不好好待在无妄御都,跑出来做甚?!” 雨灵儿试图给师衔羽解释常人认知里的魔修和无妄御都的魔修的区别:“无妄御都的魔修……其实和我们灵修也别无二致,只是不修灵气,才被定义为魔修。” 但她说完她才发现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她在雪龙坡时也遇到过许多无妄御都的魔,但他们却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恶’,也没有多么为非作歹。 但她在去雪龙坡之前,阁主却告诉她,无妄御都的魔修并非正道灵修,一旦遇到,便不必留情。 对此,她不是很能理解。 但不管是哪里的魔修,师衔羽都不大关心,她还是比较关心苏音。 雨灵儿的意思她也大概明白。 她个小筑基,单枪匹马去找苏音1v1也不太现实。 她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见退缩,反而又去门口开了条小缝看了看。 门外战况应该是已经结束,此刻听着也是安安静静,战场打扫得……也不用打扫战场,反正就连防护结界都没有冲破。 也不知道这罗轻楼是谁布的防护结界,高级得一匹。 师衔羽回头对雨灵儿说:“魔修的话,问题应该也不大,我去看看能不能借个法宝用用,那你就自己疗伤,等好了就回去,这地方可干巴……” 师衔羽说完,就弓着身子出门,又鬼鬼祟祟地关门。 雨灵儿:“……” 不理解。 这房间难道不是她的吗?为什么出自己的房门偷感会这么重? 雨灵儿收回目光,看了看手里的丹药瓶,打开倒出一粒。 黑玉丹…… 不用多仔细辨别,雨灵儿就能察觉到,这是品阶不算高,但是对于低阶修士而言却是最好的疗伤丹药。 此丹对于识海作用不大,但是对于经脉的修复却比一些更高级的丹药更有效。 在和徐观棋交手之前,雨灵儿也曾有过备用,但……和徐观棋的几番交手,也耗尽了她的丹药。 虽然有苏音的丹药续命,但苏音又怎么可能真就让她痊愈呢? 这些时日以来,她体内的暗伤一直在加重。 这些暗伤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影响,可若是长此下去,在以后,却是会成为致命的旧疾。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6节 只是一粒两粒的黑玉丹,对她的伤势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但师衔羽给的这一瓶,却足足有百粒。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她的敌人啊? 还是说,即便是敌人,她也不在乎? 雨灵儿看着丹药,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而后不再犹豫,直接送入口中,吐纳调息。 而屋外,师衔羽出去之后,就试图去找晏云山。 她没记错的话,他就是要去找白沙门的人‘借’个叫秽离的法宝。 那个法宝好像技能避开魔气。 如果她能拿来用一用,说不定苏音就拿她没办法了呢? 师衔羽想得美好,但是这走廊却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半个人影儿都没有。 干啥啊,人是都杀了还是怎么滴啊 想不出头绪,师衔羽干脆往苏音所在的房间走去。 “四,五,六……”她一边走,一边数房间,刚要数到七时,那房门突然从里面破开,一个身影轰然倒飞出来! “我去!” 师衔羽赶紧贴墙立正站好,生怕被误伤了。 定睛一看,那被轰出来的人,居然就是苏音! 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摧残,苏音这落地之后竟是几番挣扎也都站不起来,她抹去唇边的血迹,定定地看向晏云山:“你究竟是什么人?” 晏云山身形快得像是闪电,只是眨眼,便出现在她面前,以剑指着她,冷笑道:“我倒也想问问你,能对我的剑法招招克制,你又是什么人?!”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却是先落在了破碎的房门上。 沉吟片刻后,他直接抬手,以引物之术,将苏音扼住,直接带着飞到了金风窟外。 师衔羽见他们溜了,正要追上去,客栈的跑堂却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死死拽住她的胳膊:“道友,损坏客栈财物,要照价赔偿的,如果逃走,可是要被鸣沙窟追杀的!!” 师衔羽:“……” 感情你们这客栈还是鸣沙窟的产业啊! 她问:“……要赔多少?” 跑堂的算盘敲得噼啪作响:“其实这门板倒也寻常,但拓印其上的阵法,却是罗轻楼的根本,非化神修士而做不到,最初的掌柜也是花大价钱,才请来了鸣沙窟的前辈施法布阵……” 听着跑堂的嘴皮子和算盘珠子合奏,师衔羽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最终她的预感成真。 晏云山给她塞满的灵石直接去掉一大半。 打架也不挑地方! 该死的败家子! 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 师衔羽确诊了自己的储物袋可能对上品灵石过敏之后,就不想再废话了。 她给完赔偿金就赶紧追着太玄剑的气息出去。 也好在晏云山只是为了寻个空旷的地方,免得伤及无辜,而罗轻楼恰好就在金风窟的城尾,出了客栈就是城门。 师衔羽赶到的时候,二人也不知道交手了几个回合。 苏音形容狼狈,浑身剑伤累累。 如果不是她的伤口都在往外溢着令人不适的魔气,师衔羽都想鄙夷晏云山不懂怜香惜玉了。 但,苏音虽然狼狈,可晏云山的表情也不好看。 许是察觉到了师衔羽的气息,苏音忽然阴阳怪气地问了句:“你和他一样,都这么在乎她啊……” 晏云山眉头紧皱:“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也是无语了。 从交手开始,这个魔就一直在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搞什么,四境天通用语是对他失效了吗? 苏音这时却突然反身直奔师衔羽而去,同时狞笑道:“果然啊,这世上,只有你最该死!” 师衔羽:? 你要不要讲讲道理! 什么叫只有我最该死? 我干什么天打雷劈的事了? 师衔羽一脸懵逼,但好在反应够快,几乎是瞬间就展开了请龙回首的护身结界,同时将斑竹杖拿在了手里。 苏音转瞬即到,在她伸手朝师衔羽抓来的时候,师衔羽也抬手,下意识要敲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 苏音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而师衔羽手中的斑竹杖却应声而断。 她愣愣地看着一手半截儿的斑竹杖,眼底浮现出了片刻的茫然:所以,这就是魔修的肉身吗? 而苏音此刻心中的惊骇却也不比她小。 她被请龙回首的强悍力量震得后退了好几步,竟是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你的修为那么低,即便是请龙回首,也不可能挡得住我!” 师衔羽的请龙回首是什么程度,她可以说是最清楚的了。 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她的请龙回首,竟然能抗住自己的力量。 这太匪夷所思了! 师衔羽却没心思搭理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一手一截儿的斑竹杖陷入沉默。 哦豁,俺的装备没了? 苏音目光沉沉地转向师衔羽手中断裂的斑竹杖,反而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抗住几次!” 跟着,她竟是抬起右手按在左手上。 紧接着,她抓碎了自己左手背上的皮肤血肉,从鲜血淋漓的手背中抽出一把剑来! 师衔羽:“ ……!” 我勒个去!这什么变态的自残倾向?! 一直以来,师衔羽对魔修都没有个明确的概念。 但现在,她有了。 不管,凡是存在自残之类变态倾向的人,一律按魔修处理! 师衔羽深吸口气,压下干呕的欲望,正准备收起断裂的斑竹杖,却在看到苏音手里渐渐成型的剑时,表情都都变了,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你这是白首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晏云山也已出现在她身前,目光落在苏音手里的剑上,只片刻便否定道:“那不是白首剑。” 师衔羽看看他,又看看剑:“不是一模一样吗?” “不一样。”晏云山冷哼了一声,语气有着不易察觉的鄙夷,他淡淡道:“白首剑……没这么干净。” 说完,他又飞快打量她一眼,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师衔羽也是飞快回答完,才继续之前的话题:“没这么干净?是什么意思?” “……”晏云山没回答,只微微侧头,对她说道:“你先回去。” 师衔羽摇摇头,说道:“我觉得回哪儿去她都想杀我,不如现在就弄清楚。” 晏云山问:“不怕受伤?” “以前怕。”师衔羽反手转了转手里的斑竹杖,跟着断裂成两节的斑竹杖就随着心念消失。 下一刻,她手里却重新出现了一根全新的斑竹杖。 第91章 你到底是谁?她紧了紧手掌,像是…… 她紧了紧手掌,像是在找手感一样,对晏云山说道:“我觉得,比起现在受点小伤,我至少要弄清楚她为什么要杀我吧,省得一直没完没了的,烦死个人了。” 天知道和苏音同行的那段时日,她有多造孽。 这样的人,打吧,打不过。 不打,对方反而随时可能来搞她。 关键是因为搞不清楚原因,也不好闹掰,就得装出师姐师妹感情好的样子……哦买噶,如果我有罪,请降天劫来制裁吧! 不过现在嘛……现在她狐假虎威,就算打不死对方也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她好像只是单方面在狐假虎威。 听着师衔羽的话,晏云山大为意外,他以为,以她的修为,面对这等境地是该有些自知之明的。 但她对自己好像还蛮自信的。 他问:“真的不怕吗?她保底修为都是化神起步哦。” 师衔羽:? 师衔羽当即扶着他的大腿就跪下去了:“哎哟我去,大哥,我突然有点腿软是怎么回事?” 什么玩意儿啊怎么就化神了? 苏音她不是金丹修为吗? 师衔羽左顾右盼,试图找个风水好点的角落土遁开溜。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7节 晏云山:“……”搞什么啊! 他哭笑不得地把人拽起来,传音给她道:“我这肉身是土系灵根,不便于我施展全力。” 苏音不比白逐海他们。 白沙门的剑法剑阵他在来金沙原之前就有过了解,甚至还上门‘讨过经验’,气势打一开始就知道破绽在哪儿,所以对付起来才那么自信满满。 但苏音…… 虽然此前与她只是短暂交手,可他却察觉到对方绝对不只是一个魔修那么简单。 说出来都有些恐怖:他的青云出岫,每一道剑招能被对方克制。 这只能说明对方对他十分了解。 而这样一来,不管接下来怎么交手,他都将处于被动。 如此情况下,他可能连自己都顾不住,更别提要去护住师衔羽。 谁知师衔羽已经想通了,摆摆手,自信得无与伦比,说:“那没事,我保证不给你碍事!” 她有请龙回首,有云中鹤羽,有土遁术,啧啧啧……姐有此等装备与神功在身,何愁干不成大事啊! 反正她打不过就跑。 说完,她便转头看向苏音:“师姐,我其实一直都想问问你,你教给我的那些剑法里,为什么会有青云出岫的剑招。” 苏音闻言,竟忽然哈哈地笑了一声:“原来你知道啊……” “我一直都知道。”师衔羽皱眉道:“雨师姐说你惧怕我身上的某个东西,我想了想,可能就是青云出岫,或者说我大师兄的青云剑意,才是你真正惧怕的东西吧?” 说到这里,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苏音的场景,说道:“你一开始就认识我,你教我的剑法里,有青云出岫,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认识我大师兄……我再想得归根究底一点,你怕的也不是青云出岫,而是我大师兄,对吗?” “胡说八道!”这话像是触及了苏音的痛脚,当即一剑拂过去,剑气与她身形先后直逼向师衔羽:“我会怕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去,姐们儿你出手没有前摇的吗? 好在师衔羽本就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一见她动了,立刻侧身闪过,险险地避开苏音那道剑气。 剑气劈在地上,竟是给沙地也削了层皮! 师衔羽大骇,可不敢轻敌,赶紧将所有的灵力都用在了护身结界上面,同时抬起斑竹杖,下意识运转的却是青云出岫的剑法,硬生生接了苏音飞快又送来的一剑。 只听一道清脆的劈砍声传来,斑竹杖,再次应声而碎! 而她的护身结界依旧是纹丝不动。 师衔羽忍不住给将军点了个赞! 苏音看着她的结界,后退几步,神色凝重起来。 而师衔羽,已经再次掏出了新的斑竹杖,抬手对苏音勾了勾手指,是做了个无比挑衅的手势:“再来!咱们看看你的山寨剑够硬还是我的竹子够多。” 苏音果真是被激怒了,提剑就上。 但这一剑,却没有落在师衔羽的斑竹杖上。 而是半途被观战片刻的晏云山以太玄剑横向挑飞。 师衔羽也在同时借土遁之法窜入她身后,举起一杖,再重重砸下! 如果可以,师衔羽真想给世界调个静音,然后聆听头盖骨破碎的声音—— 这回,她的斑竹杖没有再碎了! 而苏音,却被巨大的力量砸在头上,不受控制地跪坐在地,头顶传来阵阵晕眩,而她也落地砸起了不少的沉沙飞扬,同时,魔气也从她身体里开始涌出。 晏云山忽然说:“她这肉身,要崩了。” 一棒子敲碎魔修的护体神功,晏云山都……他也想给师衔羽点个赞。 谁再说他师妹是筑基,他把对方脑袋拧下来!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下,头破血流的苏音却已经再度提剑冲向师衔羽。 谁知师衔羽手里不知何时掐了一根羽毛,跟着身形转瞬便消失不见。 云中鹤羽——被她炼化这么久,也该派出点作用了! 苏音落了空,身后却猛地涌起一道冰冷的剑意,跟着,冰冷的剑,快而轻地,就那么穿透了她的心脏! 那剑意,她十分熟悉。 可落在她身上的剑法,却不是她熟悉的青云出岫! 她回头看向抽剑而出的晏云山,后者神情漠然地看着剑尖血迹,蹙眉抖了抖剑,令血迹消散。 他眼里只有他手里的剑,好似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能令他动容了。 苏音忽然扯唇笑了笑。 眼前这张脸,她陌生得很啊。 但他的剑意,这世上却不会再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苏音因为晏云山果断地抽剑离去而身形踉跄,最终跌落在地,可自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剑伤处,浓郁的魔气终于不受控制,开始放疯狂地往外倾泻。 晏云山甩干净剑上的血气之后,就对着苏音,以剑相指,冷冷地问:“说吧,你到底是谁?!” 走远的师衔羽也顺着黄沙,站在了晏云山身侧,同样问道:“你为什么要让雨师姐来杀我?” 看着二人并肩,苏音忽地仰天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她抬手,猛地抬手握住太玄剑的剑刃,竟是不管被剑刃刺破的皮肤,任由鲜血洒落,她借着晏云山的力道,缓缓站了起来,同时自嘲地笑道:“我原以为,这世间就只有一 人能有如此纯粹的青云剑意!” 在发现青云出岫对她无用之后,晏云山就换了剑法。 用的是古剑沉霜。 沉霜只寒气逼人,但对付她却还远远不够。 他的剑法虽换,可剑意不改。 能如此伤她的,只有他的剑意! 青云出岫的意境看青山破云而出,破虚幻,净污浊……可那只是剑法的真谛,这样的意境,世间多了去了! 青云出岫,就是个低阶剑法,什么也不是! 只是那将青云出岫练至大成的人,他自身的剑意才是至高而至纯。 只要他道心不动摇,这低阶剑法便也无人可破! 不管青云出岫这剑法给谁修炼,都不可能掌握到他的剑意。 他……是青云剑仙,是晏云山! 苏音自诩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能比自己了解晏云山了。 他一生百年,大部分的光阴都在求剑。 他会的剑法多而杂,而他又善于融会贯通……有此天资,他本该一世无双,任是天下强者,也当一剑破之。 但他对于那些剑法永远是学会了,就算了。 永远不会像对待青云出岫那样,倾尽心力。 世间万千剑法,比青云出岫更厉害的剑法层出不穷,但他不管何时何地,最先用的都只是青云出岫。 他学会的那些高深莫测的剑法,永远都会随手馈赠给更需要的人,也不在乎对方是否会在之后成为他的敌人。 他只在乎青云出岫。 外面天地何等广阔? 而他却只想偏安一隅,多么可笑! 苏音知道。 这世上,只会有一个晏云山! 但,晏云山,死了! 死得彻彻底底,死得干干净净! 可眼前这个,与晏云山有着同样剑意的人,又是谁? 他的脸,是如此的陌生? 他的剑意,却如此熟悉! 苏音知道,他也许和自己一样,而是一个夺舍而生的人。 但…… 苏音目不转睛地与晏云山对视,一字一句道:“你不可能是他!” “我亲眼看着他用自己的剑裁断了自己的脖颈,湮灭自己的元神,消散自己的灵魂……他死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我感受到他身首分离,我感受着他的肉身被剑池的剑意凌迟成了血水肉沫……他的剑意,早该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苏音没说一个字,都要痛苦一分,可她还是狰狞着脸,再也看不出喜怒! 最终,她看向师衔羽。 她知道,晏云山留了三道最完整的剑意在师衔羽识海之中。 他在察觉到自己与青云山都难逃‘必死之局’时,想尽了办法,也避免不了那个结局。 他几度入魔,又反复清醒,他的剑听不见他的痛苦,是师衔羽乱七八糟哼的歌在聊胜于无地安抚着他的燥郁。 最终,他认了天命,决心赴死。 但在这之前,却摒弃一切杂念,将毕生剑意巅峰凝聚出来,借着那一顿饭……或者说是他最后一次吃她做的饭菜,以此作别。 从此之后,即使都还在青云山,他们也再未有过多余言语…… 是了,苏音想明白了。 为什么青云山被陈冲带人全部灭门之后,师衔羽会活下来。 晏云山有心让她活下去,那她便死不成! 苏音看着师衔羽,狰狞地笑着。 不重要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8节 都不重要了。 只要杀了师衔羽,只要让她祭出那三道最纯正的剑意……自己就再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 而师衔羽此刻的表情却格外难看。 她听着苏音描述着大师兄的死,甚至没忍住上前了一步。 随着苏音的话,她眼前好似也浮现出了同等画面。 那玄天阁的剑阁之上,她的大师兄,自断其上。 却被苏音如此仔细地说着细节。 她看得如此仔细……她究竟是谁? 她每说一个字,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恨意,好似要将她大师兄那早已不存在的尸骨,再拿去凌迟千百遍一样。 苏音,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92章 你究竟是谁2.0师衔羽握紧斑竹…… 师衔羽握紧斑竹杖,随时可能会再给她一棒子。 大师兄不会死的。 尤其是自尽身亡这种窝囊的死法! 师衔羽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却不得发泄,不自觉地走出几步,手中的斑竹杖好似要被她捏碎,却被晏云山突然伸手拽回了身后。 师衔羽这才突然从极度愤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人还有些魔怔。 她下意识去看晏云山。 后者身身高体阔,她这一眼,甚至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 晏云山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胳膊,似是在让她安心,而后便松开,他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苏音说话。 师衔羽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苏音说的人是晏云山,是大师兄,也是眼前的人。 但他听着自己的‘死状’,却表现得格外的冷静,仿佛死的那个人与他毫无干系。 他听着苏音那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毫无情绪波动,只等苏音说完时,他便猛地一震剑身。 剑意陡然震荡,竟是将苏音摔了出去,眸中神色漠然,近乎于无情地看着她:“如此看来,你知道的似乎还有点多。” 可是,说再多有什么用呢? 死去的他听不见,而活着的他不在乎。 想到此,他甚至还笑了笑,嘲讽着苏音:“可惜了,在这件事情上,我可能没办法跟你感同身受呢。” 说出来可能有点好笑。 他虽然是个修仙之人,但他并不信奉长生不死,而是追求生死有命。 他的话,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及到了苏音的痛处,她忽然张嘴,无声地翕动着嘴唇,最终,发出一声干哑撕裂,极具痛苦的低呼:“啊——” 是啊。 他怎么会跟她感同身受呢? 她所知的晏云山,已经……死了啊。 晏云山死了啊,这世上,怎么会有第二个晏云山呢? “……她会是白首剑吗?”师衔羽看着怔怔的苏音,忍不住传音给晏云山,说着自己的猜测:“白首剑,是在你化神之后才诞生剑灵的。” 说到这里,她沉默片刻,又补充道:“但化神之后,你的心魔也随之加重,之后更是无法拔出白首剑……如果是剑灵的话,是不是就能说得通了?” “不是。”晏云山果断地否认:“我的剑……白首剑是我取自己的剑骨所化,剑骨伴我而生,是我修行大道的具象之物,虽然我不知道后来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背叛自己。” 说到这里,他垂眸,心中忽然有个非常可怕的遐想——但如果,‘我’背叛了自己呢? 师衔羽看着苏音那要死不活的狰狞模样,欲言又止:“可她说的那些……据我所知,你身边,已经没有第二个人能知道这么多了。” “那也说不准,但眼下也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她说的不一定是空穴来风,但也不见得都是真的。”晏云山传音道:“只需要确定一件事即可。” “什么?” 晏云山道:“她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她影响不了我。” 师衔羽:“……” 她忍不住问:“……那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晏云山一拍胸脯,拍得哐哐响,端得一个威风凛凛,义正言辞:“除魔卫道,誓死捍卫我辈荣光!” 师衔羽:“……”鲨臂中二鬼火少年王,我荣你个鬼光。 师衔羽不再和他传音,而是侧头看向苏音:“苏师姐,我还是想知道,你这么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了杀我,还是为了大师兄留在我这里的三道剑意?” 苏音怎么可能告诉她呢? 哪怕她都已经猜出来了答案,苏音也不可能告诉她的。 苏音只是朝她扯嘴,挤了个无比可怕的笑容,跟着便猛地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砰的一声! 救命啊! 师衔羽好似听到了胸骨断裂的声音。 师衔羽:这算啥? 生命值降低50%,攻击力提升100%? 不得不说,姐们儿,你有这气魄,你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而随着苏音口中鲜血喷出,随之而来的,便是黑烟滚滚的魔气从她七窍喷涌而出! 看这样子,是要舍了肉身,以魔身与他们交手。 不过,呃……这攻击力看着好像提高了不止100%? 这看着是准备开大了? 师衔羽侧头问晏云山:“这个形态怎么样,你打得过吗?” “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长得太超前的东西……”晏云山看着魔气凝聚出来的‘东西’,开始皱眉。 该怎么说,他也是有点外貌协会的。 一般只和长得正常的一起玩,但这个东西……能不能打回肉身去? 晏云山皱眉思忖片刻,还是如实道:“打不打得过还不确定,先试试。” 有了大佬的“略懂”珠玉在前,师衔羽就断定这会儿哥们儿嘴里的不确定就是确定,她略略放心,点点头道:“苏音的剑法有些鬼,她倒是教过我一些……我该怎么告诉你?” 晏云山笑道:“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果然,没等他们再说些什么,舍弃掉肉身的‘苏音’,已经凝聚出更高大的身躯,‘白首剑’在她手里也被放大了好几倍,正持剑而来。 师衔羽看着飞劈而来的剑,她突然灵光一闪:“太玄剑,我在识海拆的青云出岫,太玄剑灵应该有印象,你能和太玄剑沟通吗?!” 晏云山也看着那白首剑劈砍而来的剑势,点头:“能!” 话音落下,魔气便裹挟着剑气落至二人眼前。 二人果断地各自朝两边飞去。 晏云山传音道:“你先走。” “得令!”师衔羽果断化为黄沙土遁,身形消失不见,瞬间就没了踪迹与气息。 而晏云山脑海里却传来她的传音:“那个……大师兄,你要不要雷啊?” 她都快忘了啊。 哥们儿可是风雷双灵根! 结果夺舍江别弦这土灵根肉身,连一次都没见他发过全力。 师衔羽:合理怀疑你不会用土灵根哈哈哈哈! 晏云山抵挡着‘苏音’的攻势,抽空问:“有?” 问完他就想起来了:师衔羽是五行灵根啊! 这肉身……他真的好想要哦! 师衔羽充分发挥物理知识:“可以有,风也可以,但是需要时间。” 晏云山没有犹豫:“来。” 话音落下,却也与‘苏音’过了数百招! 苏音用来克制青云出岫的剑招极为驳杂,大多数都是邪魔路数。 他的反击都不得不与那些魔气接触,而每次接触,魔气都会顺着他的灵气反噬自身,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晏云山这会儿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和太玄剑灵交流,但好在他本身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久攻不下,他便将太玄剑竖在身前,口中默念着什么,便见青云剑意如有实质,竟是化作百丈青山垂直落地! 与此同时,四周的灵气疯狂被他吐纳,而后由内至外震荡,形成一柄巨大的护体神剑,自地底凝聚而出! 跟着,晏云山便抬手将太玄剑剑柄往下一拍,口中更是大喝一声:“起!” 随着话音落下,由灵气形成的护体神剑便陡然化作无数细小的灵剑,围着他光速运转。 只一个转眼,灵剑便形成密不透风的透明屏障,也隔绝了原本已经席卷到他脚边的魔气。 到这一步了,晏云山居然还有些想笑。 他就说这魔气为何如此难缠,原来是一直在试图侵蚀他的元神。 ‘苏音’确实是在如此做。 她不管此人是谁。 会青云出岫的人,必须死!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09节 凡是和青云出岫沾边的人,都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所看到的。 晏云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死的,甚至可以说是被她亲自杀死的! 他死得彻彻底底,说是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也不足为过。 他就不可能还能活着! 眼前之人,不过是个模仿他的赝品! ‘苏音’心中涌起了无的愤怒与惧怕,可她没有退路。 她原以为晏云山留在这世上的只有师衔羽那里的三道剑意。 所以她只要师衔羽死。 可受青云剑意压制,她根本没办法对师衔羽直接动手。 可她没想到,除了师衔羽,晏云山的青云剑意还有别人继承! 苏音忍不住想:是不是除了眼前之人,这世上还有别的人也会青云出岫? 是了,是。 他对人从不吝啬。 虽从未收过弟子,但他手里的剑法,却总是能随随便便地转赠他人。 尤其是在华云国,那虽然是陈家的地盘,但也是剑修汇聚之地! 他在华云国与陈家剑修几度交手都完胜而归,以至于华云国多的是他的信众。 多少剑修与他论剑,向他请教,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慷慨,他是否也曾将自己引以为傲的青云出岫传授过他人? 眼前之人,是否就是他的剑意传承者? 苏音越想,越是后怕! 以她对晏云山的了解,这样的人,既然出现了一个,就不可能只是一个。 这世上如果还有更多的青云出岫……那她将永无宁日! 苏音越想越后怕,她本想操控魔气不住地侵蚀着结界,却发现这屏障乃是由无数的青云剑意组成,她的魔气根本无法渗透半分! 无济于事! 她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晏云山。 怎会如此?! 晏云山却闲庭信步地看着她,淡淡笑道:“如果你与我拼剑,以我的修为,或许不是你的对手,毕竟轻云出岫的一招一式都被你克制。” 看着苏音脸上浮现的自得之色,晏云山摇摇头,微微勾唇,眸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魔气,似笑非笑道:“你对我的了解好像比你自己还多,既然如此,那你可要用青云出岫与我定个胜负?” 苏音的没回答,只是魔气涌动,白首剑赫然出现,竟是青云出岫的最后一式——青云独步! ‘苏音’此刻的身形与手中的剑,无一不是呈碾压之势! 她如是一座魔气腾腾的巍峨高山,那一剑下去,好似能将晏云山劈做碎片,化作黄沙。 可晏云山抬眼看着,却无动于衷,只是抬剑,跟着便使出了同样的一招! 白首剑的剑气,与太玄剑的剑气好似碰在了一起,转瞬便是尘沙飞扬,不见天日! 可下一瞬,白首剑便再次被撞飞了出去! ‘苏音’那庞大的身躯,也好似泄气了一般,缓缓溃散出去。 “……”晏云山目光落在手里的太玄剑上,摇摇头,对苏音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是真的了解青云出岫,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的护身屏障,纹丝不动。 ‘苏音’的身形,却逐溃散成常人大小,最终,又缩回了苏音的肉身里。 她匍匐在地,怔怔地望着晏云山,似是在自言自语:“你究竟是谁……?!” 第93章 单杀剑仙说话间,他们头顶上空,…… 说话间,他们头顶上空,竟是不知何时开始凝聚出了硕大的两朵云。 嗯,一白一黑,物理没白学……跟着,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师衔羽咬破手指,画了个半吊子的风雷符,直接丢上云层! 跟着两云便被灵力牵引着相撞,继而雷鸣轰轰,因灵力之故,暴雨转瞬即至! 同时狂风也随着雷鸣,成直线倾落之势。 晏云山沐浴着这说下就下的暴雨,竟是大赞了一声:“妙哉!” 莫说是晏云山,便是金风窟城内那些早已察觉到此处因斗法而引起灵力波动的修士,此刻俱是惊讶不已。 能在金沙原平地施云布雨,其实力可见一斑! 所有人都在试图寻找造就此等奇象的高人,却仍然还有大部分修士将目光凝聚在雨势中心的二人身上。 尤其是晏云山! 甚至有人还认出了他——乃是鸣沙窟的江护法! 亦有人在讨论,江别弦已不是 护法,以及,江别弦不是体修么?为何变成了剑修? 江护法引以为傲的体魄,何故遮遮掩掩起来? 讨论声滔滔不绝,却未有一句落入当事人的耳中。 晏云山仰首感受着雨滴落下的频率,忽而纵身一跃,飞身至半空,掐诀抬剑,竟是引风雷入体,借雨势而施剑意。 疾风烈烈,奔雷震震…… 顷刻间,是云雨缠绵,却有万剑如雨齐聚又骤散,化作黑雾天光,又见青山破雾而出。 远在金风窟的修士再等不得,纷纷飞身而至,要沐浴片刻这倾盆之雨…… 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这一生都在金沙原,眼里只有这无边黄沙? 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大雨将倾,与他们而言,何尝不是甘露琼浆? 纵使修士可以以灵力可以转换为雨水,可此等景象…… 对低阶修士而言,即便穷尽一生都无法具现,而对于高阶修士而言……大多数人在修行到一定境界时,早是伤痕累累,留在心底的只有修行磨砺的痕迹,早已不再追求这些五感人欲。 金沙原上,不是没有人会下雨。 是不会有人专门下这样的雨。 更不会有人落下外面的连绵青山,叫他们看到这世界,还天外有天。 只可惜,在他们靠近时,那些降落的雨滴都好似化作了剑,裹满了风雷之势,皆随着晏云山的意念驱使,转瞬便笼罩在了苏音身上。 四面八方,认同他此前以剑意凝聚的护身屏障一样,此刻,这些雨势化作的剑,也悉数笼罩着苏音,令她无处躲藏。 晏云山遥遥俯视着她,脸上是平静而淡然的笑容:“我看到了,你的所有手段,皆是自‘他’学过的剑法中拼凑而来……既然如此,那这一剑,你也会吗?” 他不知道,他的笑容,其实平静得有些恐怖。 至少在苏音眼里是这样的。 她所知的青云出岫,乃是战修手段,以剑止战。 而眼前之人所用的青云出岫,却多是法修手段……以剑意,御飞剑,呈万剑之阵! 随着晏云山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也挥出一剑,并无声地说了句:“破!” 话音落下,那不计其数的急雨剑,带着青云剑意,带着风雷之势,转瞬,便如梨花针一样,密密麻麻地落在苏音的身上。 若非那雨剑入体便化作电流侵入苏音的元神,此刻她看上恐怕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刺猬。 可那雨剑刺入肉身之后便消失,风雷之力由肉身,入元神,由元神,再入灵魂。 每一根,都狠狠地贯穿着苏音的肉身与神魂。 只一剑,便耗尽了师衔羽凝聚出来的云雨风雷。 只见大雨骤歇,有日光垂虹。 苏音尤似遭受了千刀万剐,凄厉地痛呼着,直至某一瞬,竟是连人带魂,消失得彻彻底底! 周遭围观的修士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惊愕中回神,但见晏云山陡然落地,有胆子大的连忙上去问:“江护法,那魔修死了吗?” 晏云山反手挽着剑花收剑,待将太玄剑化作发簪别入发间之后,才反映过来这位道友口中的‘江护法’就是自己,一时有些失笑。 他摇摇头道:“没有。” 说完,他转而看向众人,而后略一抱拳,神情严肃道:“诸位道友,鸣沙窟弟子罗帐入魔之事,想必大家都有耳闻,但如今罗帐尚未为祸金沙原,却有外来邪魔入侵金沙原及金沙修士安危。” “此事我等皆知,但……”有修士看着他,认真地问:“江护法,您还是鸣沙窟的护法吗?如今神女有难,我们有心无力,只能借由神像祈福略尽绵薄之力,但……若是大难将至,我们这些低阶修士,又将何去何从?” 晏云山道:“诸位,我已不是护法,但对鸣沙窟,对金沙原所面临之灾难,我仍是义不容辞。” “既然如此,江护法若有指示,只管明说便是!” “我并无指示,但……神女已算出近日金沙原将有魔神现世,神女欲以身镇压魔神,但神魔之力互不相容,届时恐怕免不了会出乱子……诸位道友,金风窟与鸣沙窟相隔极近,若是战况避无可避,我想劳烦诸位道友,尽可能地通知城中修士,尤其筑基期以下的,当先去周边沙城避一避,尽量远离三窟核心之地!” “魔神?” 晏云山点头。 “神女以身镇压魔神……是何意?可有我等能出力之处?” “神女今后恐怕再也无法倾听诸位的祈愿了。但,不论修为高低,修为仍是金沙原的希望,顾全自己,对神女而言,已是莫大的欣慰了。”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轻叹道:“神女还留有眼耳在各地神像之中,能聆听诸位祈愿,诸位,自便吧。” 众人闻之大恸,当下也顾不得他这话中的真假,与身边人商议着便各自离去,前往附近的神像。 还有好些些外来修士没有立刻离去,见识过晏云山的手段之后,甚至提出要与他‘合作’。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0节 晏云山与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并无多少共同语言,却也花费了好些口水才把他们都打发掉。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后,他才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地面……或者说黄沙之中,淡笑道:“还不出来?” 话音落下,脚下黄沙翻涌,直接凝出人形,化作师衔羽的模样,她一现身就说:“你刚刚那一招我没学到!” 苏音都没有教她法修的操作。 biubiubiu动感光波,多带劲啊! 给苏音点个差评。 “想学就学,教你便是。”晏云山不以为意,反手就丢她个玉简,而后又问:“你的竹杖,怎么回事?” 师衔羽拿着玉简问:“你这剑法,就没个修炼门槛什么的?” 晏云山道:“师父说,青云剑法对青云弟子一视同仁,没有境界之分。你也是青云弟子,这剑法你想学,就没有门槛,而且这也只是最寻常的御剑之术,你能御剑飞行,就能御剑对敌,只是御剑的数量随元神的增强而增加罢了。” “噢。”师衔羽后知后觉:“……最寻常的御剑术?你把苏音打得冒烟?认真的?” “都说了,御剑之术元神境界决定一切,我的元神境界打十个化神都没问题。” 师衔羽:“……”怎么说?哪怕你是大师兄,我也神烦你这种装逼狗。 晏云山伸手,强调:“竹杖。” 师衔羽‘哦’一声,赶紧掏出斑竹杖递给他。 晏云山扶额:“我是说断掉的那些。” “哦……”师衔羽又掏出断掉的几个‘装备碎片’,看着看着,就开始犯难。 这东西丢吧,有些可惜,不丢吧,又不知道能做啥…… 晏云山却伸手取过一节比较完整的,问她:“你是上哪儿整这么多蕴含着请龙真意的斑竹杖?” 师衔羽看了看手里剩下的斑竹杖碎片,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离开将军府前,将军和师尊就让我砍啊,我寻思着装备宜多不宜少,就砍了一下午。” 晏云山:“……”有你是将军府的福气。 “师尊?” “将军府的护法长老,将军让我拜他为师。” “人怎么样?” “相处也不多,但太玄剑是他给我的。” “……”晏云山点点头道:“若有机会,带我去见见你师尊。我们师门已灭,为兄为长,我也该走一趟……于你我而言,这后来的师恩总归是大于从前的生养之恩。” 师衔羽抿抿唇,点头:“嗯。” 他晃了晃手里的斑竹节,道:“这个就给我吧。” “我有新的,我给你新的。”师衔羽说完要掏新的给他,却被拒绝:“这就足矣。” “你要这个做什么?” “……” 晏云山没回答,只是凝聚一道小小的剑意,对着斑竹捣鼓捣鼓。 一柱香之后,那斑竹在他手中,竟是被凿成了一支竹笛! 师衔羽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评价:“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这种全能型选手。” 晏云山微微笑着,回望她:“我也很嫉妒你这种五灵根体质,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天赋跟你换,你愿意吗。” 师衔羽指着他,训斥:“刁民,又想杀朕!” 晏云山笑:“岂敢岂敢,想想罢了,不成么?” “……”师衔羽欲哭无泪:“能被你这么惦记,可真是我的‘荣幸’。” 晏云山深以为然,赞同道:“跟在我身边可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被我趁虚而入了。” 师衔羽‘咦’着声往后缩脖子:“?哪个嘘哪个入?” “虽然听不太懂,但我好像能理解你那些话里的古怪意 思。“晏云山皱眉,道:“……我建议你不要说一些过于奇怪的话。” “会怎样?” “我打人一般不分男女,下手也没有什么轻重。” “……”很好,威胁很到位。 师衔羽把脸伸过去:“来来来,你打一个我看看?” 晏云山用笛子敲敲她的脸,笑道:“你在挑衅一个剑修的威严吗!” “不可以吗?” “……行。” 晏云山发现自己拿她这欠揍样好像没办法。 不过……以前师父怎么说的来着? 越是放肆的人,活得才越自由。 自己的师妹,任性点,自由点,又怎么了呢? 他转头将笛子横在唇边试了试音,最后点点头,十分满意。 然后他就准备收起来。 师衔羽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不可思议道:“都到这一步了,你不表演一个先?” 晏云山装傻充愣:“啊?表演什么?” 师衔羽指着他笛子:“就吹个曲儿啊!” 晏云山‘切’了一声:“你什么态度,当我是云上沙洲的乐修呢?” 师衔羽试图以师妹的身份对大师兄撒个娇,声音都夹起来了:“那你当不当嘛!”说完她就在心里yue了一下。 果然,我等猛女天生就是嗲系过敏体质。 晏云山看着她扭捏的模样,也是看得表情都扭曲起来,似是妥协实则拒绝:“当一回也成,但你也知道,我这可是专业的音修,收费高,你兜里灵石够吗?” 师衔羽目瞪口呆:“我说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灵石都在我这里啊!” “……”晏云山沉默一瞬,忽然抬手,食指摇了摇:“你说错了,那不是我的灵石,是这具肉身的,这肉身我是要还回去的,灵石你自己花的,你自己还啊!” “……”师衔羽转头就把斑竹杖掏在了手里,作势要赏他一棍子:“……啊,刁民!我要杀了你!” 可谁知她这话音刚刚落下,晏云山就轰然倒地。 师衔羽:? 我超? 单杀剑仙? 我? 轰多尼? 第94章 斯密马赛“不是,我这都还没碰到…… “不是,我这都还没碰到你呢,你就算是登月碰瓷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啊!” 师衔羽给他这惊世骇俗的操作给震惊得不敢动弹,结果她这话都说完老半天了,人还倒在地上没反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他这肉身不稳啊! 他的元神虽然被他说得牛逼哄哄的样子,可也只有金丹巅峰的修为啊! 刚刚还打了一架! 歪,120吗?快来救命啊! ……不会真没了吧? 没道理啊,剑修这么脆? 哦不对,我就是医疗兵。 短短半分钟,师衔羽脑子转了八百个弯,才赶紧蹲下身去扒着他手,注入灵力查探情况。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哥们儿元神应该没问题,但是肉身似乎是因为无法承载元神的强力输出,才导致突然陷入昏厥…… 师衔羽:“……”切,什么嘛,大惊小怪。 她刚准备切断灵力任其自生自灭呢,就忽然听到了晏云山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通过他的神识传来,有些苦恼的样子:“师妹,我好想要你的肉身。” 师衔羽果断无情拒绝:“不,你不想。” 我允许你想我,但我不允许你如此“想”我! 晏云山:“……哦。” 怎么回事,这简简单单一个字,我怎么听着居然还怪失落的? 师衔羽:一定是听错了! 她严肃地问:“那你现在这样,要怎么办?我把你扛回罗轻楼?” “你对恢复之术的‘略懂’是说着玩的吗?”晏云山一副要死不活的语气,说:“这种情况你就算不用你那高级的功法替我疗伤,那高低也能随便塞点什么恢复意识和灵力的丹药给我喂下去行不行?” 师衔羽:“……”有道理! 她掏出自己的丹药,好几种呢,于是她就看看丹药瓶子,又看看‘江别弦’的身体。 晏云山等了半晌没等到动静,不由将元神飘出来,看她拿拿这个瓶子,又拿拿那个瓶子,抱着手臂,满目不解:“你……在纠结什么?” 师衔羽抬眼看他一眼,一眼一眼又一眼。 还是这个样子顺眼嘛……再看一眼。 她道:“我在想要不要直接投毒,把江护法给弄死。”没了这个肉身,他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用自己的模样啦?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1节 “……”晏云山:“您要不再干脆点,把我也一起杀了算了。” 师衔羽:“……”舍不得。 她瘪瘪嘴,然后既心疼又肉疼地拿出了相对低阶的丹药给他喂下。 晏云山都看神了:“……天天大师兄长大师兄短的,我这大师兄就不配吃你点儿好的丹药?” 他这师妹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来的,怎么如此欠揍? “你配,江别弦不配。”师衔羽义正言辞:“你师妹我一向恩怨分明!” 晏云山:“……”行,恩怨原来是这样分明的,本座也是长见识了! 好在即使低阶的丹药也有着不错的药效,入口即化,药效生得也极快。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晏云山重回肉身,跟着坐了起来。 师衔羽坐在他旁边,看到这张脸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讨厌,道:“我真的很不喜欢你现在这张脸!” 晏云山秉持着反正自己看不见就无所谓的原则,抹了一把脸,想了想,化了个水镜看了看……江护法这浓眉大眼的,多霸气啊! 也没有那么不堪啊,不过想到江别弦曾经害过师妹,倒也能理解了……晏云山散了水镜,说道:“你想一下,如果是我本人的脸长在这肉身上面,是什么鬼样子。” 师衔羽想了一下,果断终止遐想:“……那还是不要了。” 他自己的脸当然好看。 但是和这猛男肉身确实不太搭。 如果硬搭上去,那估计得是十万个冷笑话里的哪吒模样……光是想想都得裂开。 她转移话题,问:“对了,你之前和苏音打,很费劲吗?” 不然怎么会突然失去意识啊。 晏云山捡起落在地上的竹笛随意在指尖转着,摇摇头道:“费劲倒谈不上,只是很奇怪,我居然杀不死她。” “啊?”师衔羽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万剑穿心了,还杀不死啊……” “嗯,还活着。” “那她去哪里了?”师衔羽看看附近,说道:“好像她的气息就是突然完全消失的,这是什么法术吗?” “不算是法术,更像是一种本能……她不想死,这个欲望在她那里大过一切。”晏云山摇头,思忖片刻,才道:“而且,我感觉她不像是真身,更像一个傀儡,被什么操控着……” 说完,他用手里的竹笛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很远……” 师衔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三秒后收回目光,面无表情:“……斯密嘛瑟大师兄酱,瓦塔西の方向感不太好得丝。”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 好在晏云山从她偶尔的胡言乱语也能提取到重要的关键词,笑了声,道:“那是沧澜国的方向。” 沧澜国的话…… 师衔羽还是放不下她的猜测:“苏音真的不会是白首剑吗?” “那就很恐怖了。”晏云山笑道:“你也看见了,我顶多就只是个元神,但白首剑可是剑骨所化,那玩意儿比我命还硬。如果本尊在我之后也分裂了元神置于白首剑中,不敢想……这玩意儿要是入魔了,鹤轩明祖都得退位,无妄御都都得易主。” 说到这儿,他两手一摊,开始摆烂:“算了,打不过,不打了,我去认个输得了,没准儿还能多活几天。” 师衔羽满头黑线,假意劝道:“……沧澜国还是太远了,你还是先表演才艺吧。” 晏云山挑眉问她:“这是非听不可?” 师衔羽皱眉:“你以前都会吹给我听的,现在扭扭捏捏是想干嘛,搞区别对待啊!” “哈?开玩笑,我会有那么听话?”晏云山不信,又道:“还有,区别对待是你这样用的?” 师衔羽不管,强词夺理:“那不管,反正以前在师门里的时候,大家想听什么,你都会吹给大家听的,干什么别人你不拒绝,就拒绝我?你就是区别对待,你看不起我筑基是不是?!” 晏云山:“……”好家伙,但凡我有你这口才,我能把苏音说成咱们的队友你信不信? 他给师衔羽竖大拇指,妥协道:“行,想听什么?” 师衔羽眼睛都亮了,脑袋都像是在放光,立刻说了个名字。 晏云山摇头摆手:“没听过,不会。” 师衔羽:“……”要不要拒绝得这么果断? 她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朝晏云山勾勾手指。 晏云山看了,这什么勾小狗的动作? 他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师衔羽气得不行,直接挪到他面前,对着他眉心拍了一巴掌,然后才将掌心抵在他的眉心。 晏云山:“……你是非得给我这一巴掌吗?” 师衔羽冲他略略略:“那你打回来啊!” 晏云山:“……”行行行,你就吃定我不还手了。 师衔羽深吸口气,将那一段被她珍藏的回忆,通过神识,传给了他。 “……” 晏云山在看到这段会议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神识传达的信息,往往是最直观的。 她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听到的是什么,到他这里就是什么,不会有任何变动。 晏云山其实不止一次想过,以师衔羽这对他始终没大没小的态度,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本尊对她,一定是有足够的纵容和妥协,才会让人对他如此依赖和大胆。 可他却没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比“不错”还要好些。 师衔羽给他的那段记忆,是他去她院子里,第一次对她吹出那首她哼过的曲子。 记忆的角度是师衔羽,所以他无法感知本尊在这段记忆中的情绪。 但师衔羽在这段记忆中的情绪是极其饱满的。 她心中的甘酸苦辣,好像都溶于一人之身。 而在那段记忆中,比起师兄妹,他们好像要更……亲近一些。 说亲近,好像也有点不合适。 只是他对她,不曾拘泥,他大大方方展示他的情绪。 而她对他,亦无约束,所以畅所欲言地袒露心情。 而在晏云山此前的经历里,他从不会和旁人走得如此近。 哪怕是对着师父师叔,都不曾如此放松过。 这段记忆里的自己…… 令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睁开眼,看着已经退回去的师衔羽,眨了一下眼,突然说:“师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师衔羽:“……” “我看上去很会发射光波biubiubiu地给你隔空传送资料的超级大佬吗?”鲨臂! 师衔羽说着,反手就在旁边用灵力震出一个巨大的坑,作势要把他推进去:“我看你就多余活着,直接死了算逑!明年的今天我给你烧纸!” 人,的确会给回忆里的人增添美好的滤镜。 而眼前这个大师兄,在煞风景这块,则属于原相机直出,令人心情复杂。 可她就只会那一种办法,她能怎么办嘛!: 非得跟她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这么讨厌被她碰一下吗? 就碰,就碰! 师衔羽推推推,使劲儿推他!拧他胳膊! 妈的鲨臂江别弦,你练这么硬的肌肉要死啊! 你死掉算逑! 晏云山:“……” 嗯…… 瞧瞧这脆弱的同门情谊,真是经不起一点玩笑。 所以本尊和她,到底是怎么混那么熟的? 晏云山被她又推又掐的,倒也没想过还手,只是下意识撑住沙子,本想侧身避开她的手。 结果沙子直接往坑里滑,他一着不慎,直接摔了下去。 师衔羽也是一个措不及防,跟着扑进去,手忙脚乱时,还按了他一脸的沙。 晏云山:“……”苍天在上,这四境天里到底是谁发明的师妹? 坑边的沙子还在往下滑。 晏云山只是抬手撑住她的肩膀,没让她磕到自己身上,但这骤然碰撞,身体难免会有些不合时宜的接触。 而他及时侧开了头。 师衔羽:“……”要死了。 她下意识想爬起来。 这什么天雷尬裂现场啊?! 她嗖的一声赶紧逃离战场,晏云山忽然喊了她一声。 “师妹。” “……嗯?” 师衔羽应声的时候,人已经退出三米外。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2节 完了,要死,鲨臂玩意又要叨叨他那‘男女授受不亲’经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师衔羽抬手,堵住耳朵,佯装失聪:“我听不见,你不要喊我!” 晏云山哭笑不得。 他不自觉地碰碰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索性,就在旁边盘腿而坐,捡起地上的竹笛,抖抖里面的沙子,就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师衔羽这才松懈下来。 以前听他吹埙,总也有些亘古悠远的意味。 但现在听这笛音,却好似多了些苍凉迷茫……是她的错觉吗? 师衔羽忍不住朝他靠近些许,坐在了他旁边。 一曲终了,晏云山却也安静了许久。 目光遥遥,不知道落在何方。 他在想什么呢? 师衔羽看着地上的黄沙。 这些沙子,以后会变成什么呢? 晏云山起身,也将她拉了起来:“还是得往前看,师妹。” 然后又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莫回首。” 师衔羽:“哦。”干嘛突然打鸡血。 “打起精神来,接下来该去找鹿王了。”晏云山,舒展身体,叹道:“啊……想想就是一场恶战。” 师衔羽茫然:“啊,我也要战吗?我只有筑基修为啊,我很菜的哦……” “可是你的风雷云雨,深得我心啊……”晏云山对她的肉身仍然念念不忘:“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什么主意?” “等打起来了,你就先上前线,等你被打死了我就夺舍你肉身,这样一来,你不会白白牺牲,你的肉身也不会白白浪费,我还能给你报仇雪恨!” 师衔羽:“……你不如把算盘珠子蹦我脸上直接砸死我算了。”有你,是我的福气! “哪里敢呢……”晏云山深吸口气,道:“走了,大师兄再带你去玩点刺激的。” 师衔羽:“……”谢邀,我现在对这两个字都快有ptsd了。 没等她开口,晏云山拿出鹿王灯,在沙地上轻轻一点。 脚下沙子入水波纹一样缓缓荡开,紧跟着,一道金光便自脚下生成,朝着某个方向无声地蔓延出去。 他一手拿着鹿王灯,一手朝师衔羽伸去。 师衔羽看着那宽大的手掌,几度张口欲言。 晏云山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把拽过她手腕:“你最好连舌头都一起咽回肚子里去。” 说完就直接带着师衔羽飞了出去。 师衔羽小声哔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男女授受不亲哦……” 晏云山冷笑:“信不信我丢下去摔死你。” 师衔羽在嘴边拉了个无形拉链:“我闭嘴。” “……” 第95章 月金,跃金晏云山似乎没有全速赶…… 晏云山似乎没有全速赶路,而是慢悠悠地飞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带着师衔羽落在了一片……没那么荒凉的沙丘上。 落地之后,他就立刻传信给李长歧与烛沙。 而师衔羽则开始熟悉环境。 此时天色已是日暮,黑夜降临,但月明星稀,倒是映得沙漠也多了几许清辉冷清。 老实说,师衔羽很想有个随身相机,可以随时记录下看到过的美丽景色,不过,这个愿望在这个世界,多少有点不太现实……她环顾四周,入目所见皆是沙丘叠起,能听到沙漠里的虫兽鸣叫,也 有半枯的草木在沙地里顽强活着。 看似荒凉,实则生机勃勃,但并没有鹿王的痕迹。 师衔羽忍不住问:“鹿王在哪里呢?” “就在这前面,但这里有个流沙结界,进去之后容易错乱方向,先等等将军和神女,到时候再一起过去。”晏云山已经收起了鹿王灯,转头看向师衔羽,突然道:“正好还有点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后半句话,师衔羽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你小子,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师妹,”晏云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后退两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师衔羽:“……你还没说你要做什么呢!” 晏云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竟是满脸失望:“同门一场,却如此防备师兄,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师衔羽:“……你要不要先想想你都对我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防备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晏云山:“过来。” 师衔羽摇头,又果断再后退两步:“不要。” “过来!”如果不是翻白眼不太雅观,晏云山真想把白眼翻出天际去,无语道:“你这脑子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什么呢,我真想杀你还用得着等你过来?我是要看看你的御剑术。” 师衔羽:“……”哦,错怪了啊。 她一步当成三步走,磨磨蹭蹭到他面前,诡异地涌起了一阵儿愧疚,狗狗祟祟地小声问:“大师兄,你要怎么看啊?” 晏云山睨她一眼,也是懒得和她叽歪废话,直接抬手招来黄沙,凝聚成了三柄巴掌长的剑,然后转交给师衔羽:“用它们攻击我。” “哈?这不简简单单,有手就行?” 师衔羽看着三柄剑,瞬间自信满满地说着,谁知刚一接过,剑就散成沙,当场回归大自然。 晏云山立刻学着她的语气:“啧啧啧,哈?这不简简单单,有手就行。” 师衔羽:“……”请问你这剑修的剑,是贱嗖嗖的那个贱吗? 晏云山嘲讽值拉满了,冷笑一声,而后又递来三柄剑。 师衔羽赶紧接过来,结果下一秒还是回归大自然了。 师衔羽看着他再度送来的三柄剑,忍不住开口:“您老人家,就不展开说说?” “元神啊,运用起来!”晏云山道:“哦,忘了,你元神还不能离体。” 师衔羽:“……” 你有种你就等我化神,到时我第一个摁死的就是你。 晏云山继续道:“那就用你的神识,裹住剑的同时,也要渗透每一粒沙子,同时,稳固好它们的形状,但不可以用你的五行灵力去改变它们的本质……能做到这一步之后,你再操控它们,来攻击我。” 他一边说,也在一边示范,外放神识,去凝黄沙聚成剑,一气呵成。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在师衔羽身上停顿片刻,继续道:“据我观察,三柄剑,只是你神识的下限,等你熟练之后,可以做得更好,到那时,就可以和青云出岫同时施展,青云出岫是战修剑法,御剑是法修,可借此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师衔羽一愣,眼睛都亮了些许:“大师兄,你这是在夸我吗?” 晏云山看着她这期许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声,却并不吝啬自己的肯定:“是。” 师衔羽有些怀疑他是在敷衍自己,晏云山却又补充道:“别用这么不肯定。你就是很优秀,不仅仅是天赋。” “……” 啊啊啊师衔羽要飘起来了! 晏云山眼见她即将膨胀起来,当即神色一肃,竟是摆着大师兄的谱,冷冷地呵斥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修炼?等出了金沙原我们可就不同路了,到那时你可就只能靠挨打进步了!” “……”挨打进步可还行,她问:“不同路是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归川京吗?” “什么时候说要和你们去归川京了?”晏云山道:“我要回一趟青云山,自然不同路。” 师衔羽无端失落:“……哦。” “别哦了,天天怀疑我要取你狗命就算了,要走你还不乐意。”晏云山鄙夷她:“赶紧修炼,重振青云门庭的重任可就指着你了。” “……” 师衔羽赶紧收敛心神,顺着他说的去做,但,她道:“重振门庭不该是你的责任吗?” 晏云山没回答。 师衔羽也不在意,只是专注修炼。 但感觉吧,她这御剑没御个明白,更像是在玩沙子…… 嗯,不管她怎么玩,剑到手之后,都是一下子就散掉了。 但晏云山还很仔细地观察了她一会儿。 师衔羽的神识其实要比同境界的人强出许多。 一开始从她手里散去的沙子都是散的,但渐渐的,两三粒互抱着散落。 而这,没有用到半个时辰。 她若有心,成事不难……想到此,晏云山不由笑了笑。 而后,他便收起心神,就地盘腿而坐,闭上眼,开始调息吐纳,恢复灵力。 但他身边,一直凝聚着三柄剑。 在师衔羽手里的沙子回归大自然之后,就立刻会飞到她面前。 师衔羽偶尔会看看他,然后继续专心致志玩自己的沙子。 而另一边,李长歧眼下身处于鸣沙窟中,烛沙的梦道秘境深处,正和烛沙对面而坐。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3节 二人久久无语,直至烛沙起身,竟是要躬身,朝他拜下。 李长歧像是预判到了她的动作似的,率先一步抬手,止住她的动作,摇着头道:“神女,不可如此。” 烛沙垂眸,恳切道:“烛沙接下来的计划,还请将军成全!”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李长歧皱着眉,并不赞同,道:“你与鹿王同出一源,你们可以共生……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没有,何苦非要搭上自己?” 但烛沙闻言,只是淡淡笑道:“可能是我真的太累了吧。” 此前,她已从晏云山那里确定了罗帐就是天魔之心转世的猜想。 天魔对四境天有无仇怨,烛沙不知。 天魔之心对压制了他万年之久的金沙原有无仇怨,烛沙亦不清楚。 她从晏云山那里得知道,罗帐一直在压制的本性,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天魔苏醒,必然要向上界宣战。 但即便是苏醒他的力量也不复从前,天魔的遗骸还在西神墓,但力量经过万年流失,恐怕早已不完整,到那时,他会不会……因此反噬四境天? 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压制罗帐的,就只有烛沙。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苏醒之后的罗帐,还会是罗帐吗? 那还真说不准啊…… 关于这个计划,烛沙早在李长歧来到鸣沙窟的时候,就已经和他商谈过了,但李长歧并不是很想冒这个险。 他对烛沙说道:“会累本就是人之常情,累了就休息,人都是这样的,神女,你看过的人比我多,你和人共存的时间也比我久,应该比我更了解。” 烛沙却摇摇头,神色淡然道:“既然如此,将军就当我是休息去了,又有何不可呢?神女万年清醒,可我只想晚年糊涂一回……” “……” 李长歧叹气,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如今……” 其实在上一次来到金沙原的时候,他就大概看出烛沙对尘世有了断绝之意。 一个人,若 是对世界还有期许,即使活得再难,都会想尽办法活下去。 可如果这个人对生命没有任何期许,那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烛沙或许就是后者吧…… 李长歧只是个外人,也并不愿多管闲事去过问烛沙的往事。 但他却知道,修行万年,是何种孤独…… 如果是他个人,他尊重每个生命的选择,毕竟世间从无不朽,万物终有一死。 可他不能这样去劝烛沙。 她身上,本该有更重的责任。 他道:“四境天需要能与‘天道’对抗的力量,你一旦陨落,祖帝留在你这里的力量就永远消失了,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 说到这里,他苦笑道:“说实话,并非我想以此要挟于你,但四境天已经没有第二个祖帝出现,也没有第二个万年岁月能等得起了……” 烛沙怅然道:“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力气去对抗天道,我或许就是个胆小鬼,如果当初没有答应祖帝,就好了。” 李长歧闻言却是哭笑不得,他道:“若是你没有答应,祖帝应当不会强人所难。” “也许吧。”烛沙轻声说着,忽地取出一物送到李长歧身前,继续道:“我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也无法完成了……将军,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帮我讲此物放在祖帝墓前。” 李长歧看向她递来之物。 是一片树叶。 烛沙道:“这是金沙原尚未形成时,这片土地上生长得最繁茂的树枝,月金。我曾用此物引来祖帝的瞥视,如今,还请将军替我归还。” 她曾以此叶片吹响密林之音。 那时候她也许就如同凡人的少女,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她就如那密集的月金一样,总是生机勃勃,对一切盎然之物充满期待。 这叶片她珍藏多年。 如今,她要断了这因果。 西神墓里,埋葬着改变了她这一生的人。 可她这一生如此漫长,却从未出过金沙原,从未去看过他。 只因他让她守在此间,天地不移,山海无改。 到如今,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反悔了。 若是祖帝九泉有灵,她愿意承受他的滔天怒火。 可惜,她死后不归轮回…… 李长歧看着树叶,总觉得有些熟悉。 在准备收起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被师衔羽种在闲林院中的跃金木。 抛却那鎏金一样的色彩,外形及脉络走向竟也是一模一样…… 跃金木,是月金吗? 但树木的传承会有万年之久吗? 李长歧收起叶片,压下心中好奇,继续劝说道:“天魔之心在苏醒之时,上界必然有所察觉,即便诸神无法下界除魔,但……此界早在万年之前便濒临破碎,如果众神再怒降死劫,此界恐怕难逃一毁,如此,我们何不隔绝罗帐的生机……他有无尽轮回,不如就让他死去,哪怕以此去拖,总也能拖到看见此界一线生机的时候。” “但那时候,谁还能确保他是罗帐?”烛沙说:“他还愿意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神智吗?再说了,天魔与上界的仇怨谁能磨灭?上界对四境天的迁怒又该谁来补偿?与其博那一线生机,倒不如……自在一刻是一刻。” 第96章 复活吧我的爱人“若我不曾得了传…… “若我不曾得了传承造化,恐怕也会如你一般。”李长歧忽而长笑一声,“罢了。” 未经他人过往,不必废话大堆。 烛沙猛地抬头看向他:“将军,您……应允了?” 李长歧起身,望着这灰暗的梦道秘境。 梦道秘境,往往映射出的就是修行者的内心世界。 就和修士的识海空间一样,有的人内心刀山火海,有的人则是荒地灿阳……而烛沙的梦道秘境,足足十八层,却一层比一层灰暗。 她应是受人敬仰信奉的神女,却陷入此等境地,难道就是她所愿吗? 一个人想活成什么模样,李长歧从不予评价,他只问:“你不后悔?” 烛沙点头:“不悔。” “如此,且随你心意吧,只不过……”说到这里,李长歧的语气有些迟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烛沙忙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你说的云山真人,当真是剑仙晏云山?”李长歧向她确认:“就是夺舍江护法之人?” “确实是他,可是有何不妥?” 李长歧摇摇头,道:“倒也没有,只是我觉得,他……唉,论年纪,论资历,其实满打满算也才活了不过百余岁,这个年纪在你我眼中尚且算个婴孩,尚且需要前辈护道。他之所见所闻所知之事,也未必就是全貌和真相,你怎会轻易信服他的决策?” 烛沙先是一怔,而后笑道:“可能是因为……比起未来那些诸多不确定的东西,我眼下更想保全罗帐吧。” “是了,他是你的弟子。”李长歧了然。 他自己,在还是弟子之时,也曾被师傅如此庇护过的。 他不再质疑烛沙的决定。 烛沙却问了他一个问题:“将军,也会为了你的弟子,付出一切吗?” “我不会做这样的假设。”李长歧看着她,摇着头笑道:“现在,应该是你最接近人族的时候,你会做各种无意义的假设了。” “……”烛沙笑了笑,轻声道:“其实,我本也不是很愿意相信云山真人。就如你所讲,他确实太年轻了,没有见过多少岁月的残酷……但他说的办法,至少还有罗帐的一线生机。” “那你呢?你自己,就如此无足轻重?” “将军,万年岁月,还是太漫长了些,而且我觉得云山真人有句话说得很不错。” “嗯?” “金沙原,不是我一个人的金沙原。”烛沙笑道:“……天魔应运而生究竟是好是坏犹未可知,我只知道,罗帐在做我的徒弟时,不比别人差,这片土地,也是他生长的地方,我见过他爱着这片土地的模样,他不会令我失望。我会将我和鸣生的部分力量留给他,若他是天魔,这力量也能将他压制一二,若他还是罗帐,也任凭将军差遣。” “……” 说话间,二人同时收到了晏云山的传信,他已经寻到了鹿王鸣生的所在。 李长歧回头,对烛沙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 与此同时,金风窟城内,云上沙洲附近。 原本荀心而李恒他们本来是想借着空余时间,先想办法先让金风窟城内的低阶修士先行离开,去别处避难。 但这种‘劝人避难’的情况吧,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本来就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大的影响,压根儿就没多少说服力。 而且,语言艺术这块,他们几人似乎都是一点都没有掌握到,这刚一开口,得到的就是白眼攻击。 得亏他们遇到的本地修士修为都没他们高,不然直接实力开撵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 因为金沙原的修士,大多数人都只相信神女。 神女没有亲自传达消息给他们,便不会有人轻易相信。 尤其荀心他们几个都是外来修士。 最近城中涌来了这么多的外来修士,所求为何,其实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过了解,谁知道荀心他们劝他们离开金风窟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外来修士更好的霸占金 风窟呢? 金风窟可是距离鸣沙窟最近的沙城了,一旦金风窟失守,恐怕鸣沙窟也不远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4节 对此,荀心等人一律表示:“……” 行叭。 他们在城中晃荡着,面面相觑。 李恒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反正我没有办法了。”荀心显然不适合这种工作,说道:“让我劝人逃命还不如让我去杀人。” 李恒:“……” 他转头问徐观棋:“老徐你怎么看?” 徐观棋沉默片刻,道:“我和荀师妹看法一样。” 李恒仰天长叹:“其实俺也一样!” 荀心:“……” 好在三人没纠结太久,城里的风向就逐渐变转了。 原来是因为此前城外‘江护法’和一魔头对决的动静引起了城中人的注意。 这群人回来之后,就飞快传达了‘江护法’的意思,神女与魔神即将交战,届时恐会引起极大范围的波及,让一些尚且无法自保的低阶修士先行去别处避难。 江别弦被烛沙废除护法之职的消息其实也是才传出不久。 但是……怎么说呢,江别弦终归是在鸣沙窟待了这么多年,且常年随烛沙四处奔走,积下的威望,要远比三窟其他护法多得多。 所以他说的话,含金量只低于神女,金风窟的修士还是会听的。 看着街头众多修士互相交头接耳传达着自己所知的消息情报,荀心也跟着过去凑了一耳朵,发现还是那位‘大师兄’办事靠谱。 她回头,问李恒和徐观棋:“师妹有没有传消息过来?” 二人摇头,李恒则试图主动联系师衔羽,跟着就表情一变,惊恐道:“哦哟完犊子,师妹这一会儿就不知道被她大师兄带到哪儿去了,身份玉牌已经感应不到了。” 荀心闻言神色随之一变,赶紧取出身份玉牌欲要确认,谁知李恒突然嘿嘿一笑,补充道:哎哟没事,还留了个大概方向。” 荀心:“……” 她看着李恒,微微一笑,而后取出玄冥剑,直接往他腰腹上,重重地拍过去! 李恒往后倔屁股,人还没被剑打到,嘴里先嗷嗷叫了起来:“握草,师妹!剑是你这么用的吗!” 荀心啐他:“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不然直接砍死你!” “好狠。”李恒瘪瘪嘴,侧头对避到一边的徐观棋小声吐槽:“有时候真的好羡慕你这种没有师妹的师兄!” 徐观棋:“……” 他想,我也是有过师妹的,就是不知道如果你得了我的造化,顶不顶得住。 三人往北边去,出城时,却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 雨灵儿。 李恒‘哟’了一声,打招呼:“师妹,还活着呢?” 雨灵儿:“……”不是很理解,这种盼着她死的人,真的会是同门吗? 她也懒得过问了,只问:“你们知道师妹在哪个方向对不对?” 李恒装傻充愣:“师妹?哪个师妹?”他指着荀心:“我的师妹不是在这里吗?” 雨灵儿眉头一皱:“与你们同行的,除了她,还能有哪个师妹。” “你……”李恒正想拿腔作势问她什么态度,就听雨灵儿继续道:“你们要去找她的话,我和你们一道。” 李恒打量着她的修为,当场乐了:“你追得上吗,就跟我们一道?” 雨灵儿道:“师妹他们可能和苏音交上手了,我出来时已经没有她们的气息,我想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我的修为你们也看得到,再与你们交手也不可能,若不愿意同行的话,也请你们给我一个方向。” “……和苏音交手?”李恒神色一变:“苏音还在金风窟?” 雨灵儿点头:“这些时日,苏音一直在附近观察着涌入金沙原的邪魔。” 荀心问:“她和邪魔有往来?” 雨灵儿摇头,道:“她是在窃取邪魔的力量。” “……”徐观棋蹙眉,“这是什么力量?” 雨灵儿道:“她本身就是魔修。” 这一点,徐观棋倒是比他们都清楚,却不知道苏音居然还能窃取其他邪魔的力量…… “师妹不是有大师兄一道?应该不碍事。”徐观棋说着,又看向雨灵儿,说道:“你去找师妹,是为何事?” 雨灵儿道:“她对我有恩。” 总不能看着人去死。 “罢了。”荀心道:“师妹他们应该是去找鹿王鸣生了,届时……你要执意通行也无妨,但到时候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多谢师姐。” 荀心摇摇头,转头看向李恒。 李恒点头,御剑结阵,带着众人飞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李长歧和烛沙却在金风窟上空看着几人远去。 烛沙问:“将军,不担忧他们的安危吗?” “这有什么好担忧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人操心可就不礼貌了。”李长歧转而看向金风窟,笑道:“你这金沙原,还是蛮受欢迎的。” 烛沙看着金风窟中往来的外来修士,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转手,在这城中央落下了一座黄沙凝聚而成的神女雕像。 但是这雕像,却不被修士所察觉。 若是最终免不了和罗帐一战,这雕像会尽力庇佑城中那些低阶修士。 至于外来修士,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鸣沙窟附近还有几座城,李长歧随她一一路过,才带着烛沙,瞬至晏云山所在之地。 晏云山正在闭目调息。 师衔羽还在玩沙子,一看到李长歧和烛沙同时出现,她立刻丢下沙子不管了,上前道:“将军,仙女姐姐,你们来啦!” 说完,他又回头推了推晏云山。 但他并未立刻睁眼。 “他的肉身不契合,此前应是有过一场交手,导致肉身与元神越发排斥,且让他先行稳定一番。”李长歧却是一眼看出问题所在,转而对师衔羽说道:“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师衔羽有些疑惑:“哦?什么事啊?” 烛沙道:“你们先去,我为云山真人护法。” “多谢神女。” 李长歧说完,就带着师衔羽去了一旁。 师衔羽看了看不远处,还在闭目调息的晏云山,问:“将军,你要问什么啊?” 说完,还是忍不住担忧:“他之前都好好的,不会出什么是吧?” “是你什么人啊,这么担心他?” “将军可别打趣了。”师衔羽苦哈哈道:“以你的修为,恐怕早就知道他是谁了。” 李长歧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我倒是听神女说过了,你那位大师兄,就是青云剑仙。” “这……不太是吧。”师衔羽挠挠头,道:“他好像只是一百多年前的大师兄。” “我知道。”李长歧道:“若是他能一直这样活下去,再成一个来日的剑仙也未尝不可,但是他现在的问题是,可能撑不了那么久。” 一听这话,师衔羽表情就变了:“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他还会再死?” 李长歧点头,又摇头,道:“他如今这样,说是活着都有些勉强……你应该看得出来,他需要一个肉身。” “……” “我嘞个豆,将军不会是让我主动献祭吧?”师衔羽只想了一瞬间,就没了表情。 她脖子一梗,脑子瞬间蹦出了一万个‘复活吧我的爱人!’‘献祭自己成就对象的无上荣光’‘龙葵火海祭剑’巴拉巴拉之类的献祭梗。 她光是想想都要晕厥过去了,立刻摇头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死得一点都不自我! 李长歧哪知道她脑补了多少梗,只被她这一套自我连招整神了:“你这……说的都什么东西?” 师衔羽:“……” 她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吗?” 李长歧:?? 他不解,茫然,迷惑:“所以,该是什么?” 师衔羽试探道:“就……要我把肉身捐给他之类的。” “……”捐这个字,就用得很巧妙了,李长歧点点头,给她点赞,说:“你这想法很好,但我不建议我将军府的弟子有这么无私的情感。” 师衔羽愣住:“……啊?” “凡是以己优先。”李长歧道:“荀心他们没跟你说过?” “……”师衔羽点头:“说过,不止一次。” “那你就好好儿记着。”李长歧严肃道:“除了为自己活着,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非你不可的。” 好有道理! 师衔羽唯唯诺诺地点头。 怎么说,有时候太会脑补了,也不是件好事,都快忘了将军府的教育模式是少见的利己制度,嗐! 李长歧见她听进去了,才笑了笑,把话题转回去:“分神术,你修炼了吗?” 师衔羽点头,又挠着头,似是有些疑问:“有在修炼,但是……” “但是什么?”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5节 “这功法我觉得练得还挺顺溜的,但我的元神,还只能在识海里,没办法离体。” 她的元神,现如今已经分裂得像劈瓜砍菜一样自然流畅。 “我知道。”李长歧道:“正常来说,修士想要元神出窍,最快也需要修为达到元婴才能做到。” “那……”师衔羽说:“我应该是没办法修炼到大成境界吧,我连结丹都有些困难。” 李长歧摇头:“也不尽然。”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向晏云山,说道:“你大师兄,他本不是最适合修这门功法的人,但是,他金丹期就能将这功法为己所用了,你是五灵根,只会比他更适合这门功法。” 师衔羽似懂非懂。 李长歧道:“然后,我有个想法。” “将军请讲。”师衔羽说这话时,语气坚定了不少。 只要不是让她‘自我奉献’,她就没关系。 李长歧道:“他的元神太过强大,本是体修的江护法肉身虽然无法跟他元神契合,却反而是他当下最好的选择,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所以,” 他看向师衔羽,张嘴,说了一句话。 师衔羽惊得一张嘴,下巴仿佛脱臼了似的,差点收不回去。 她手动推回下巴,磕磕巴巴地说:“将军,这……我,我可能也许大概应该……是做不到的吧?” 第97章 魔石她搁那儿忐忐忑忑,李长歧竟…… 她搁那儿忐忐忑忑,李长歧竟还有心思打趣她:“哟哟哟,啧啧啧,剑仙的师妹,竟如此不自信?”说完还摇摇头:“看来我们这剑仙也不怎么样嘛!” 师衔羽:“……”喂欸!你小汁,怎么有些为老不尊了啊! “岂有此理,简直胡说八道!”师衔羽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典型的即激将选手,一听李长歧这酷似取笑的话,直接就是大手一甩,跟着拍着胸脯就大放厥词:“将军尽管放心!我必不让将军失望!” 说完,她又忍不住去瞥了一眼晏云山,跟着就是一顿发怂。 哎哟这人最忌讳的就是立flag了,她要不还是撤回刚刚那条消息吧! “哈哈哈哈!”老实说,李长歧还是蛮欣赏师衔羽这种性子,他可不给师衔羽反悔的机会,当即大笑道:“可不是让我失望,这是不让你大师兄失望啊。” 师衔羽目光落在晏云山身上,‘嘶’了一声,又长长地‘嗯——’了一声,突然喊道:“将军。” 李长歧老神在在的:“嗯?” 师衔羽抬头看他,眼中有些疑惑,有些好奇:“你为何……要这样帮他?” 他们之间,应该谈不上忘年交吧? 李长歧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喊了她一声。 “小羽。” “……” 师衔羽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就……突然有种家里当最受宠的小辈的感觉了,她怔愣地应着声:“嗯。” “这个四境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可是像我这样的老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李长歧目光落在晏云山身上,摇着头,道:“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却还没几个。” 师衔羽下意识道:“可是将军也不老啊。” 她所知的,好像将军也才五百多岁? 修士里,多的是千年老妖,五百多岁的还很年轻好伐? 李长歧摇摇头,苦笑,转而望着夜空,轻声叹道:“我与青云剑仙,虽然拢共只见过几次,但他有我没有的胆子和勇气……他还能等到你,自是万般幸事。” 但等着自己的人呢? 他们如今是何模样,李长歧却无从知晓。 他的五百载岁月,只是在四境天的五百年,四境天之外呢? 烛沙说她活得够久了,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师衔羽听着李长歧的话,却陷入了怔忡。 是啊,人之一生,长长短短,各有难易。 光是活着,已是万幸。 既然如此,那些与他有关之事,能帮到他些微的事,她自当倾力而为。 她不应犹豫,更不应否定自己。 嗯……除了惦记她肉身这件事。:) “对了,将军,之前一直没机会问来着。”师衔羽确定心意后,便转了话题:“我师尊,他老人家还好吧?” “倒是会到藏书楼外走走了,偶尔会问问你们的情况,我寻思着你们这一走就这么远,消息也传不回来,就让他自己来看看吧,结果他说他懒得出门。”李长歧若有所思道:“以后若是有机会,你们也带他出去转一转吧……” “啊?”师衔羽楞噔噔的,问:“我们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将军,沧澜国有没有什么老年旅行社啊,要不先给他报个团?” 李长歧:??? 他真诚建议:“要不,你还是说点我听的懂的,比如四境天通用语?” 师衔羽:“……”我寻思着我这入乡随俗这么多年了,说话也没口音啊! 他俩唠嗑着回来时,晏云山正好睁开眼,先察觉到最近的烛沙,而后才看向走近的师衔羽和李长歧。 他起身,目光落在三人身上,最后,看向李长歧,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将军,你……没有异议?” 李长歧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陷入疑惑,看看师衔羽,再看看烛沙:“嘶,怎么着?我看上去很像顽固不化的老人家?” 说完摸着下巴,自问自答道:“应当不至于吧。” 烛沙和师衔羽相视一眼,师衔羽一脸严肃,道:“仙女姐姐,我笑点低,我先笑。”说完就是噗嗤一声。 烛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的姑娘。 晏云山也跟着笑道:“倒也没有质疑将军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意外,还以为将军会说‘他还年轻,他的想法更年轻,不予采用’啊之类的话。” 烛沙轻笑出声,说道:“云山真人这可就误会将军了。”嗯,虽然将军确实说过他还太过年轻的话。 晏云山装模作样地给李长歧朗作揖,朗朗笑道:“小子冒昧,罪过罪过,还望将军恕罪。” 李长歧摆摆手,端着架子倚老卖老道:“得,给你们三个联手取笑,是老夫的荣幸!” 话音落下,众人便相视一笑。 随后,晏云山便不再废话,取出鹿王灯,在地上轻轻一点。 金光自脚下蔓延出去。 “鹿王就在前方。”晏云山道:“不过这流沙结界,还需要神女引路。” 这样的流沙结界,其实并非此处独有。 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流沙群,有的流沙只是地面不容生灵靠近,但有的流沙却对沙面上空也存在一定的吸力,连飞都需要谨慎。 烛沙对这些沙漠里常见的自然异象自然有应对之法,闻言便点头应下:“好。” 说完,她便率先走进流沙结界。 而自她走过之地,脚下生莲,四周流动的黄沙竟是主动形成一座廊桥。 晏云山敲了敲还盯着黄沙看的师衔羽,“还不走,准备殿后?” 师衔羽赶紧踏上沙桥,还不忘瞪他一眼。 呵呵,起猛了也是,一个神女,一个将军,还有个化神级金丹大佬,要她筑基去殿后,这脑子高低是究极改造过才说得出这种话。 晏云山全当看不见她的小眼神,只走在她身后。 李长歧则走在最后。 几人走入结界之后,身形便失去了踪迹。 而在他们之后不久,一名披着黑袍,头生双角的男子,也走进了流沙结界。 走在前方的烛沙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 师衔羽放慢脚步,感受脚下灵力的涌动,慢了两步,和晏云山齐行,和他小声道:“我觉得这个和你跟我说的聚沙成剑,有点像。” 他们走过之后的沙桥一直存在,并没有化作流沙。 这说明烛沙的力量,还是蛮强大的。 晏云山点头,道:“其实大多数功法中,对于元神的运用都是大差不差,万法归一,就是这个道理,只看个人对功法的理解。” 师衔羽问:“那你说我要是一直修炼一直修炼,能做到仙女姐姐这样的程度吗?” 晏云山没有任何犹豫,果断道:“当然能。” 师衔羽却犯愁起来:“可是要怎样才能突破呢?” 晏云山奇道:“你就没有想过,不去想突破之事?” “啊?” “修为境界,并非是你修炼的目的啊。”晏云山语重心长道:“你看看你,化神你都打过了是吧,又何必拘泥于修为境界呢?加把劲儿,争取下回打炼虚干渡劫。” 师衔羽:“……”谢谢,有被安慰到。 他们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左右,这流沙群才算结束。 跟着众人便看到了匍匐在不远处的,那奄奄一息的鹿王鸣生。 它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重重地呼吸着。 身周渗透了不少的黑色血迹。 有金色的流光自它皮毛之下隐隐流动,却无法掩盖浓郁的魔气。 烛沙一见到它,便再忍不住,直接朝它飞去,伸手环抱着它的角,与它靠在一起,喃喃道:“对不起,鸣生,我来晚了……” 她后悔没有早点做出决定,一时心痛不已,泪如雨下:“鸣生,对不起。” 鹿王感知到她的靠近,不由哀鸣一声,下意识要挣扎着站起来。 它已是将死之身,这一身魔气,会污染烛沙的力量。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6节 它不能让自己拖累烛沙…… 它想远走。 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它……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师衔羽看着这般挣扎的鹿王,忽而心头一痛。 她是因为什么才一直留在金沙原的? 是因为她曾经看过的那个九色鹿的动画片。 她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九色鹿’,会是什么结局。 可真看到了,却只觉得心痛难当。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明明是神鹿,却不是邪魔的对手? 然而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未知全貌的旁观者。 晏云山也忍不住为这鹿王而哀叹。 他拿着鹿王灯,走到鸣生和烛沙身前,说道:“心脏归位和魔气祓除的过程恐怕会有些痛苦,神女,请一定要稳住鹿王。” 烛沙点头:“拜托你了。” 晏云山摇摇头,轻轻点着鹿王灯。 跟着他的身体竟是悬空起来,将鹿王灯高举手中,以心念控制,令其变回心脏的模样,而后他双手托着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缓缓将其送进鹿王的心口。 金光流转。 心脏的沉重,令鹿王的呼吸越发沉重起来,呼出的浊气好似能将烛沙吹走。 但她一动不动,用了全身的力气,用了全部的力量,按压着鸣生的身体。 紧跟着,晏云山便飞到鹿王头顶,抬手落在了鹿王断角的地方。 可是魔气无比浓郁,他的手刚碰上去,就被腐蚀得出现了裂纹,鲜血直流! 要知道江别弦的肉身可是炼体修士! 他的元神可能只是寻常,但在金沙原上,却找不出第二个能比他更强悍的肉身了。 可即便如此,面对这魔气,仍是触之即伤,可见鹿王昼夜所承受之痛有多难忍! 晏云山看着难以自愈的手臂,也没时间去服用丹药,必须尽快将魔气祛除,否则,一旦魔气侵蚀鹿王心脏,就彻底完了! 见肉身无法承受魔气,晏云山索性收回手,竟是毫不犹豫地直接释放出元神,以强大的神识渗入断角,直入鹿王的肉身。 与此同时,他的神识也随魔气扩散的经脉一道,沿途渗透,又包裹着每一道魔气,跟着猛地归位! 魔气被他的剑意压制,直至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魔珠。 晏云山重回肉身,语带痛苦地喊了声:“将军!” 这魔气……他的元神竟也有些承受不住! 好在没等他话音落下,李长歧已经出手。 他将那魔珠接过,只在掌中一转,便见那魔气像是有意识一般,疯狂地流转着,似乎是要冲出禁锢,却被李长歧的随意一转,便失去了所有的动静,彻底沦为了一颗不过珍珠大小的漆黑珠子。 师衔羽就站在李长歧身边,看着这变化,倒也难免惊讶:“这是……?” “灵气能凝聚灵石,魔气同样可以结为魔石。”李长歧给师衔羽解释道:“此物,也可以理解为无妄御都的……交易货币。” 说完,他把这魔石递给师衔羽,笑道:“拿去玩儿吧,这东西在无妄御都不像灵石那么常见,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师衔羽看着魔珠,问:“交易货币……无妄御都那边的魔气没有云来海府的灵气浓郁吗?” 云来海府的灵石虽然也分了等级,但感觉只是对低阶修士而言,比较难以获得。 高阶修士,好像……压根儿不把灵石这东西放在眼里啊。 拿将军来说,他和将军府虽然都很穷,但是他好像就没有为灵石真正的犯过难。 也是了,随手就能凝聚魔石的境界,灵石对他而言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再拿她大师兄来说吧,夺舍了江别弦之后,捞了人家一兜子灵石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说给就给,没带办点犹豫的。 显然哥们儿曾经富过,所以完全不在意这东西。 不过话再说回来,云来海府能有这么多灵石流动,其实也可以理解为境内的灵力十分浓郁。 李长歧却说魔石在无妄御都没那么常见,师衔羽也就理解为无妄御都相对穷苦了,连好的‘空气质量’都比较稀缺。 谁知李长歧却摇摇头,道:“非也,只是魔修的修炼之法没有灵修精细,他们大多数也专注于体修,不像修士这么依赖灵气,所以对魔气的运用,也相对一般,魔石虽然是无妄御都的交易货币,但却是因为大多数魔修都还保留着以物易物的习惯。” “原来如此。” 师衔羽若有所思,看来无妄御都的老百姓还停留在农耕时期。 她收起魔石,注意到晏云山归位之后,虽然直接落回地面,目光直直地看着鹿王因心脏归位而挣扎,却同时抬着被魔气腐蚀的手臂,微微蹙眉。 鹿王彻底平复之后,晏云山便松了口气,可跟着他的视线就落在了自己那只手臂上,微微蹙眉。 从师衔羽的角度看去,他……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手臂给砍了,以此来避免伤势加重。 第98章 肌肉不错不得不得,师衔羽甩甩脑…… 不得不得,师衔羽甩甩脑袋。 她也是最近被晏云山对她肉身那有意无意的“觊觎”,整得有点惊疑不定,一时感慨自己的脑洞未免太大,连大师兄断臂这种想法都能蹦出来,岂非小人之心了? 虽然她不喜欢江别弦,但……反正大师兄虽然人有时候贱嗖嗖的,但他套着江别弦的肉身,尤其江别弦如今还活着,他就不可能对人家的肢体结构说断就断。 只是话虽如此,但她却还是不由向前走了几步,万一……万一她没看错呢? 她走变跑,跑了两步直接飞过去,大喊道:“大师兄!” 话音落下,人以至他身前,见晏云山的手臂还挂在胳膊上,她不由松了口气,随即双手触碰上去,果断运转起枯木逢春为他恢复。 晏云山见她忽然过来就算了,结果人都在面前了喊他的声音还那么大,给他整迷茫了:“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他伤的难道是耳朵? 师衔羽:“……” 师衔羽也是将神识探进他体内经脉才知道,他皱眉不是在想断臂,而是在用剑意逼出魔气。 得亏刚刚没把话全喊出来,不然可得被他好一阵嘲笑戏弄! 她板着脸,赶紧对他说道:“你别运转灵力了,让我来。” “哦……”晏云山已经经历过她的两次“略懂”,眼下倒是开始质疑她的专业性:“你能行吗?这可是别人的肉身,我用完了还要还给人家的啊,废了你自己赔。” 师衔羽:“……”什么?原来想废了江护法手臂的人居然是我自己吗,这真是太可怕了! 她狠狠地踩了晏云山一脚,才闭上眼沉入全部心神,运转枯木逢春。 想到他的元神也被魔气侵蚀,她便同时将鹿王角的本源之力同时引出,为其恢复。 而与此同时,烛沙也回头看向李长歧,郑重道:“将军,之后就拜托你了!” 李长歧点头:“放心。” 话音落下,烛沙便盘腿而坐,跟着,她的身形便化作飞沙,随风一吹,就四散开来,落入地面。 但她的元神却融入了鹿王的身体之中。 而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跟来的黑衣男子,此刻竟是惊呼出声:“烛沙,不要!” 话音落下,人也如光一般,冲到了鹿王跟前,他匆忙伸手,似乎是要将烛沙的元神拽出来! 昏睡过去的鹿王对此毫无动静。 而李长歧却不知何时抬手,已是竹杖在手,只轻轻一挥,一杵,便挡住了罗帐的动作,竟是将他震退了三丈之远! 而等罗帐再想朝鹿王赶去时,却发现脚下被画下了一道结界!! 罗帐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长歧:“你是什么人?!放我过去!” 他是见过李长歧的,但眼前之人还戴着斗笠,他并不认识。 李长歧也没有要摘下斗笠与他叙旧的打算,只是摇摇头说道:“此乃神女所托,我不能让你去打扰。”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吗?”罗帐说完,见李长歧不为所动,他又立刻转头看向晏云山:“晏云山,你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原来,此前在鸣沙窟的秘境中,晏云山将师衔羽送回妙音见雅窟入口后,就返回秘境去找罗帐,二人又进行了一场“相对”友好的交流。 之后,晏云山便从罗帐口中得知,他之所以要取鹿王心脏,是因为,只有此物才能暂时扼制他的魔性。 但鹿王灯被晏云山夺走之后,他体内的魔气就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晏云山刚一返回他所在的秘境,便觉出异常,果断以青云剑意为其压制,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也是那时,晏云山才得知,罗帐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彻底苏醒。 要么,以鹿王灯,永久压制。 但他也不能保证彻底苏醒后的自己,是否还留有罗帐的意识。 而鹿王灯,也不可能真的能永久压制他的魔气。 一旦鹿王陨落,烛沙就会随之而去,鹿王灯的力量很快就会油尽灯枯,到那时,他就还是会只剩下第一个选择。 罗帐挣扎了三个多月,没有找到万全的答案。 但晏云山却管不了那么多。 他被本尊以金沙原的“魔”强留此地,虽并无不情愿,可他也想摆脱本尊的意识,活下去。 无论如何,他也要解决了这个隐患,才能离开。 所以,他不得不去找烛沙,告知罗帐的处境。 同时,也得知了烛沙准备和罗帐同归于尽的决定。 于是他顺着烛沙的决定,便想出了一个不是那么正道的主意……让烛沙,代替罗帐去死。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7节 听着罗帐的质问,晏云山并未退缩,只平静道:“罗帐,我跟你保证的,是能让你按照神女所愿的那般活着。” 说话时,他的目光还落在师衔羽身上,想的却是:原来她说过的‘略懂一二’,并非玩笑。 手臂上的魔气,他虽然有试图用青云出岫的剑意清除,但他的剑意并不具备恢复伤势的功效。 而且肉身本就不契合,用丹药恢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就眼下情形对他而言,受伤可不是什么好事。 罗帐随时可能和他打起来…… 但,师衔羽的灵力,却在一瞬间就切断了他对伤痛的感知。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受损经脉被恢复的过程。 像风,轻轻拂过田里的麦浪。 他都快忘记那种感觉了,青云山外门弟子种的灵植,四季不停,而他最喜欢的就是丰收季。 他还感知到了鹿王角的本源之力,也在通过他的伤处,被她以神识传入他的神识。 晏云山忽然有种很玄妙的感觉。 这大概是他离家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这世上有人对他如此……如此用心。 他觉得很奇特。 就,只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大师兄吗? 可惜眼下没有时间让他感念同门之情,罗帐冲不出李长歧对他划出的结界,便立刻朝着晏云山奔袭而来,把一切怪在他的头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晏云山的青云剑意并不能彻底压制他的魔气,他已经半魔,头上双角像是锋利的刀,手也顺势凝结成爪,直接朝晏云山抓来!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成为你自己!”晏云山带着师衔羽果断闪身避开,蹙眉道,“而这,也是神女的祈愿!”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李长歧的竹杖也点在了罗帐的后背处,轻声道:“无论如何,请你安静片刻。” 罗帐身形猛地顿住,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 晏云山淡淡道:“罗帐,我不妨直接一次与你说个清楚,金沙原以后没有神女了,你是她的弟子,你必须担起她的责任。” 罗帐身体不得动弹,可眼珠却还算自由,此刻对着晏云山怒目而视。 却有一行清泪,从他脸颊缓缓滑落。 他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金沙原没有神女,而他,再也没有师尊! 他,彻彻底底的,成了孤单一人? 罗帐挣不脱李长歧给他下的禁制,唯独眼中凄泪难绝。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自言自语地说:“她不会死的……” “……”晏云山轻叹口气,目光落在自己被魔气侵蚀的手臂,轻声道:“罗帐,你伤鹿王至此,她对你恨之入骨也不足为过,却还想着让你活下去……至少,在这时,你仍然是她的弟子” 说到这里,他竟笑起来,感慨道:“这般折磨,江护法化神期的体修肉身也是触之即伤,可鹿王呢?日夜受此苦痛折磨它该如何求生?与它本源相连五感共存的神女,又如何求生?他们,日夜承受着魔气侵蚀的痛苦,未曾与旁人有过关于你的半句怨言!” 罗帐猛地跪倒在地。 “罗帐,我最开始想的是杀了你。”晏云山继续道:“只你死了,我才可以离开,而且,只要杀了你,神女就不必多此一举牺牲自己。” 李长歧接过他的话头,轻声叹道:“但是你死了,天魔之心仍在,天魔之心若再转世,却不一定还能遇到烛沙,成为她的弟子,也不一定还对她用情如此……金沙原这众多生灵何其无辜?烛沙不希望她的弟子去造这个杀孽,你明白吗?” 罗帐只觉得他们好笑。 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这和逼着烛沙去死有什么区别? 他冷冷笑着:“可她死了,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李长歧道:“罗帐,生命的意义,比你想的还要厚重。” 晏云山也道:“如果我没有死过这一回,我也许就不会犹豫,哪怕你是天魔转世,便是天魔本尊,我也有心试试锋芒。” 罗帐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但是……不该是她死,不该!”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他看向晏云山:“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晏云山道:“因为,我也希望你活着。” “……” 师衔羽难得全神贯注,没有分神去留意周遭动静,却不知道,此前,已经是她最后一次见‘烛沙’了。 有枯木逢春,晏云山的伤势恢复得很 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完全恢复。 师衔羽收回手,看着他焕然一新的完整手臂,突然说:“我突然觉得你这样也不错?” 晏云山:? 师衔羽抓抓手掌,忽然去箍了箍那条胳膊,说:“肌肉不错。” 晏云山:“……”请问,我是被调戏了吗? 很好,给他逗笑了。 他面无表情地去弹了师衔羽脑门儿一下:“很遗憾,你大师兄的肉身没肌肉不错这么不错的肌肉。” 师衔羽:“……”那咋啦? 那不一样玩儿? 不…… 她没玩过大师兄的胳膊。 哭了,她这辈子都将永远羡慕直球女孩子。 她甩开晏云山的胳膊,转头抬眼环视四周,跟着就看到罗帐跪在地上,好像有呼吸的动静,但整个人却弥漫着一种要死不活的气氛。 师衔羽还不在状况,看到他长了两只角还吓了一跳,回头问晏云山:“他现在的危险程度高不高?” 这才多久没见啊,怎么都变异了,经历啥了啊这。 “不好说。” 师衔羽也就随口一问,她……一点也不关注罗帐,只在目光在看到李长歧时,她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靠!” 这一惊一乍的,晏云山得亏自己胆大,不然早给她吓死得了。 他问:“怎么了?” 第99章 接引这一惊一乍的,几个意思?…… 这一惊一乍的,几个意思? 给罗帐吓的? 晏云山回头看了看罗帐,后者还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应该不至于。 而师衔羽此刻却回头,狗狗祟祟地看他一眼,这才噔噔噔跑到一边去,背对着他,急匆匆掏出身份玉牌。 那模样,是摆明了不想让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但…… 怎么说啊,这人吧,修为到一定境界了,神识都是随时展开以便于观察周围情况的。 师衔羽这点小动作,就算没有当着他的面做,可还是被他一览无遗。 晏云山:“……” 所以,你这点儿距离整得偷鸡摸狗的,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师衔羽才懒得管他,只拿着身份玉牌就试图联系荀心。 结果下一秒她就惊喜地发现,大家都不在服务区啦! 师衔羽:“……”这怎么搞? 她捏捏拳头,在心里嗷了一声,这波属实是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她本想悄悄给师姐她们传信的,结果一路过来全给忘记了,现在倒好……她调整表情,扭头笑嘻嘻地问晏云山:“大师兄,我们这里,距离金风窟,有多远啊?” 晏云山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在她回头问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抬头望天。 只能说,对我等修士而言,憋笑,可能也是一种修行! 毕竟他这会儿要是笑出来了,估计又要挨锤。 晏云山深吸口气,说:“不算远。” 师衔羽抠着身份玉牌:“那为什么……我这个无法传信了啊?”嗯,她还想问一句:你一定会修手机的,对吗? 晏云山问她:“……进入流沙结界时,你有没有感知到有什么不同?” 师衔羽显然不是抠细节的种子选手,闻言便直接摇头:“没注意。” 刚走进流沙结界的时候,她都只注意烛沙凝聚起来的沙桥了……哪里会想到去观察别的啊。 晏云山道:“此地与外界被流沙结界隔绝了部分器物之间的感知。” 师衔羽愣住,后知后觉地去感知周遭灵力:“啊?还有这回事?” 晏云山目光落在来时的方向,沙桥早已消失,地面的黄沙看似平静,但底下却有数不清的暗流涌动。 寻常修士若是一着不慎落入流沙,便是修为在身也难以全身而退。 即便逃出了一个流沙,可这附近是一个偌大的流沙群,论面积,足足有十来个金风窟那么大。 逃出一个流沙,还有无数个流沙在等着。 鹿王,大约是自知寿数无多,才选择在此陨落……但它与烛沙本源相连,同生共死,所以它才不得不苟延残喘。 晏云山道:“这里的流沙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每一次流沙陷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动静,同时也会引起灵力的逆流,但流沙群外面的灵力流转又与内部不同,所以两股灵力交汇之处,就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结界,你修为尚低,无法感知到逆流的灵力也正常。” 说完,他看了看师衔羽手里的身份玉牌,说道:“凡是需要媒介传信的法器,除非本身品阶极高,覆盖的范围极广,否则都会受到灵力逆转带来的影响。” “那能不能用别的方式?”师衔羽有点子着急了,如果师姐他们一直没等到自己的消息,怕是要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从而开始担忧……师衔羽最怕真的就是让别人担心,她眉头皱起:“我用纸鹤传信可以吗?” 师姐师兄对她,都是真心相待之人。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8节 她可不愿意看到他们为自己焦眉愁脸。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等将军和神女一同进来?”晏云山看着她焦急的神色,忍不住反问了一句,然后才道:“你要是现在丢个纸鹤出去,可能十年后还在这里面打转。” 师衔羽:“……” 她抿抿唇,问:“那怎么办?” 晏云山缓缓开口,声音平而稳,却没回答,而是在问:“你有没有觉得,‘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在一开始你就该直接问我?” “……” 她看着她,看着是在笑,但是又不像,继续说:“但你,一上来就直奔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绕那么多弯子?” 她有问题,他必解之。 但他的疑问……却不尽然。 师衔羽:“……” 她能怎么办? 如果师姐她们来了,却没帮到什么忙,那到时候大眼瞪小眼的,多尴尬啊? 连她自己在这里也是处于这种疑似只能凑数的尴尬的境地,如果跟大师兄说师姐她们要来的话,肯定要挨骂的吧? 没准儿将军也会生气。 可…… 大家都是一起出来的,做什么决定都是大家一起商量的。 她想留下来看鹿王的结局,师姐师兄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不管怎么样,她也该和师兄师姐们一条心,对于金沙原,他们想尽绵薄之力,自己就算只能起到个导航的作用,也是很开心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把自己导成了缺德地图。 就这……哪里好意思跟他说实话嘛。 面对晏云山的问题,师衔羽可劲儿地唯唯诺诺,一语不发。 晏云山并不意外,只笑了声:“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相信我,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对我的信任像是在闹着玩的一样,怎么样,好玩儿吗?” 师衔羽:“……” 这语气,听着就不大安全。 怎么办啊家人们,她更加不敢说话了。 晏云山见她沉默就直摇头,索性止了话头,问:“你要传信给谁?” “……”完犊子,师衔羽这回是真有点怕被他骂了……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凭什么,只好小声道:“师姐她们……” “不必让他们过来。”晏云山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说完就回头看向鹿王,继续道:“他们来也帮不了什么,就连我在这里都有些多此一举。” “可……” “如果想看看结果。”晏云山道:“就让他们去鸣沙窟。” “为什么?” “神女将在那里,了结与她有关的一切。”晏云山道:“而且鸣沙窟的弟子,还有很多不知情的,到时候若是无暇顾及,也可以请他们帮忙。” “……嗯。” 晏云山问:“需要我帮你传信吗?” “嗯。” “你在嗯什么?” “需要啦!”师 衔羽跺脚:“要你帮我传信!” 晏云山睨她一眼,同时抬手凝聚沙剑,随后咬破指尖,在其上画了几笔,最后让师衔羽握住沙剑,默念她要传信你的人的名字和样貌。 下一瞬,沙剑便朝着他们来的方向,化作青光,直飞出去。 “那是什么招式?” “御剑术。” “御剑玩法真多啊……” “……” 晏云山没说话,而是重新看向李长歧所在。 师衔羽走到他身边,喊了声大师兄,说:“谢谢你。” “谢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对不起啦,刚刚是我不够坦诚!” “理解,毕竟我也不是你真正的大师兄。”晏云山抱着手臂,满不在乎地笑了声。 “……”草泥马,又来! 还不如骂她两句呢。 御剑术厉害了不起哦。 未来剑仙了不起哦。 “……不准阴阳怪气!”师衔羽瞪着他,然后抬脚就踹:“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要好好跟你师妹讲话!” 晏云山:“……” 岂有此理! 简直蛮不讲理!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罗帐忽然站起身来,朝李长歧所在的地方走去。 而在李长歧身前不远处,就是匍匐着,好似陷入了酣眠的鹿王鸣生。 自从鹿王灯归位,魔气也被祓除之后,鹿王就变得安宁了下去。 但此前师衔羽忙于晏云山手臂上的伤势,一直无暇他顾,疗伤之后又想起师姐师兄,直到现在她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 但……环顾一圈,四周都没有烛沙的身形。 而罗帐那跌跌撞撞的模样,显然不太正常,她停止输出,朝晏云山靠近了两步,小声问:“他站起来了,将军会有危险吗?” 晏云山低头看着她不自觉搭上胳膊的手,摇头:“暂时没有,鹿王清醒之后就不保证了。” “什么意思?” “就是还有一场恶战的意思。” 师衔羽放下心来,道:“反正将军在,肯定没问题的。” 晏云山笑道:“将军不是来打架的,他请龙回首的力量不能暴露。” “那他是来?”师衔羽茫然了:“干嘛的啊?” “将军是祖帝的传承者。”晏云山道:“神女请他来,是为了接引。” “……接引?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后没有仙女姐姐了的意思。” “什么?”师衔羽后知后觉的,重复了一遍:“什么叫我以后没有仙女姐姐了?” “神女与鹿王共生了。”晏云山道:“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在不久之后还会一同死去……” 说到这里,他看向罗帐。 结局,已经注定。 眼下谈得上痛苦的,也许只有罗帐一人,但晏云山却忽然有些不忍心将真相告诉给师衔羽。 师衔羽就那样看着他。 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所以,我什么也做不了,是吗?” “无能为力者,又何止你一人呢。”晏云山明明是是局中人,此刻却像一个身外客。 师衔羽还在问:“可是,为什么啊?一定要这样吗?” 晏云山轻声道:“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师衔羽松开他的胳膊:“我最讨厌这种一定要牺牲某个人才能做成某件事的结局了。” “……”晏云山垂眸看她,忽然笑了起来。 “你还笑。” 他轻声道:“师妹,你对这个世界,还是一无所知啊……” 在和罗帐和烛沙先后谈过之后,晏云山就大概看明白了。 未来,这个世界要面临的苦难,并不比万年前要少。 生命有多脆弱呢? 烛沙万年光阴,弹指一挥,就像指间流沙一样,转瞬就化作了尘埃。 而生命又有多顽强呢? 看看罗帐就知道了。 万年前的神魔之战中死去的玉章天魔,被祖帝倾尽全力封印的,却只是他的残骸。 此后烛沙万年镇压的,也不过是他的一颗心脏……他有多顽强? 若他彻底清醒,四境天,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晏云山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李长歧身上。 会是这位将军吗? 若是必须要有下一位牺牲者,除了将军,又有谁能站出来? 晏云山收回思绪。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19节 一直到天亮时分,鹿王才缓缓睁开了眼。 它抬起头,站起身,垂眸,静静地凝着众人。 沉默片刻之后,它以前蹄点了点地。 最后走到罗帐身前。 罗帐抬头看着鹿王,开口时,五味陈杂:“师尊……” “罗帐,随我回去吧。”鹿王口吐人言,却是男女同声:“你想清楚,今后,你是继续做我的弟子,还是做你的天魔。” 罗帐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问:“师尊,你怪过我吗?” “怪过。”鹿王轻声道:“但……现在再去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是这天道,不容此世。 是上界诸神,怀恨在心。 它看明白了,却也晚了。 罗帐却跪在她面前,不敢去看它的模样,只佝偻着身子,埋头痛哭:“不,我不该……如果我一开始就遏制自己的心思就好了,就不会伤到你……” “那不是你的错,别再说了。”鹿王轻轻叹着气:“诸位,随我回一趟鸣沙窟吧。” 话音落下,它便低下了头。 李长歧抬手,施法将罗帐丢在了鹿王头上,他也许需要点时间,和烛沙告别。 而后,李长歧就带着另外几人,落在了鹿王背上。 鹿王足间轻点,往前而去,沙地生花。 圣罗帐,在这一瞬之间,开满了整片流沙群。 罗帐却无心留意。 直至一朵圣罗香花被送到他眼前。 他下意识抬手接过。 跟着,脑海里就传来了烛沙的声音。 “如果,之后你还是我的弟子,就替我在这里立一座衣冠冢吧。”她的声音,就像从前那样,温柔,却充满了疏离:“我记得凡人死后,都有一个埋葬肉身的坟墓,而且每年都有亲属去祭奠……罗帐,你会来看我吗?” 罗帐小心翼翼地捧着花,轻声道:“会,一定会的。 “好。”她轻声道:“不要难过。” “我做不到。” “无妨,时间总会叫你放下的。” “……” 走出几步之后,鹿王便在身前凝聚出了一道传送门。 随后它抬脚,轻轻跨了过去,一转眼,便带着众人,出现在了鸣沙窟门口。 鸣沙窟的守山弟子看到鹿王出现时,还欣喜异常,可下一刻,鹿王就撞翻了那尊山门口的神像。 第100章 祖帝神像摔落,一时碎…… 神像摔落,一时碎石飞溅,尘沙漫天。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鸣沙窟里闻讯赶来的弟子见状,俱是满目惊愕,他们望望鹿王,再看看地上的碎石,好似突然失去了主心骨,半晌说不出话来。 随着这神像碎掉的,好像还有每个人心中的信仰。 彷徨,茫然,无助……各种情绪充斥其间,却无人开口。 最终,是护法司尤率先上前。 她一眼便看到了鹿王身侧站立着的晏云山等人,最终,她又看向站在鹿王身前的罗帐,怒目而视:“罗帐,你还有脸回来!” 然而司尤愤怒,罗帐却不必她理智多少。 这神像,何尝不是他自进入鸣沙窟之后,便昼夜守望的信仰? 如今,却被鹿王轻而易举的毁去……罗帐心中,又何尝不是六神无主? 只是他未曾开口,只是望着一地残骸,兀自失魂落魄,任由司尤指责。 他不发一言,倒显得司尤再错怪他似的。 可神女与鹿王的神像被毁,司尤都不知道该向谁讨要答案。 几日前,神女才召来所有护法,告知了她 准备与鹿王散尽道行的决策。 一众护法皆改变不了神女的决定,就只能按她所指示的那般,为即将到来的一切做着打算。 而神女一旦陨落,金沙原就会面临莫大的危机。 首先就是依靠神女而展开的防护结界,除此之外,还有这地底深处压制的余孽…… 除了这些,还有涌来无数外来修士会造成的各种影响。 有护法主张死守,也有护法主张与外来修士求和,也有人主张自生自灭……各说各的话,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无论那种选择,都是为了金沙原的修士谋生,和他们护法,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必须守着神女的梦道秘境。 那是神女交给他们的任务。 没有人有过片刻的反悔。 可眼下,这又算什么? 鹿王身上已无魔气涌动,周身力量蓬勃,似乎已经恢复,但它却撞翻了鹿王神女的神像。 是罗帐所为吗? 还是它自己所为? 司尤想不出答案,也等不到罗帐开口,于是她只能看向晏云山,眼中有愤然有不解:“江别弦?你可是与罗帐同流合污,你们,对鹿王做了什么?” 晏云山:“……” 早知道江别弦这张脸仇恨值这么高,他就跟将军借个斗笠了。 他苦笑着对司尤抱了抱拳,道:“司尤护法,在下暂借江护法肉身一用,并非江护法本人。” 然后看了看鹿王,继续道:“鹿王如今与神女共生,此举,乃是神女之意。” “你说什么?”司尤陡然看向鹿王,不可置信道:“……共生?” 她一时不知道该怀疑或是该相信晏云山的哪句话。 但同时,又希望自己都听错了。 神女与鹿王共生,意味着什么? 司尤不敢想下去。 鹿王也在此时开口,轻声说道:“司尤,你们该安排下去了,让鸣沙窟的弟子,尽快撤离。” 听到了烛沙的声音,司尤才确认道:“神女,当真是你?” “是我。” “那罗帐,你还让他回来?!”司尤指着罗帐,万分不解:“都是他,是他害得你有今日,你为何还要留着他的性命?” “旁的事你无需多问,且带弟子离开,去哪里都好……”鹿王轻声道:“只当日后,再没有鸣沙窟。” 话音落下,便有人出声反对:“神女,不可如此!” 却是另一位护法现身,他并不赞同烛沙的话,苦口婆心道:“鸣沙窟数千年的基业啊,怎能就此毁于一旦!” 说罢,此人也看向罗帐,说道:“神女,只需将罗帐杀了,就能给金沙原修士一个交代,如此简单,您,到底在犹豫什么?” 鹿王并未理会两位护法话语中关于罗帐的言论,只说道:“我以为,与诸位性命相比起来,莫说千年,便是万年的基业,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捧黄沙,谈何毁与不毁?” “……神女,您也在鸣沙窟守了千余年,您当真,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情感吗?” “……” 护法与神女意见始终分歧,而不远处的鸣沙窟弟子此时此刻,却只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于他们而言,眼下的情形算什么呢? 一场关于宗门的内乱? 谈不上。 因为没有人在争夺手里的权势地位。 争的只是鸣沙窟的留存…… 鸣沙弟子不知情的事情太多了,相较于能明明白白做决定的护法们,他们更像是懵懂无知的孩童,在等待着护法和鹿王之间的较量,以此来决定他们之后的命运。 而护法们,更在意的是还先辈们守护的鸣沙窟,是以,对于烛沙的话,他们仍然坚持己见:“无论鸣沙窟最终如何,我等也当死守于此,断没有未战先逃的道理!” 护法所言,更是一众弟子心中所想,于是众多弟子跟着回应着护法:“我等誓死守候神女。” “……” 鹿王见状,只是久久沉默,最终不发一言。 它抬脚,缓步往前走着,却是在神识所过之处,将所有弟子都化作了石像。 也……包括护法在内。 它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整个鸣沙窟中,便再无任何生机的迹象。 李长歧看着这般场景,忍不住唏嘘:“……如此,没有关系吗?”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所有人复归清醒,失去了神女,失去了鸣沙窟。 他们,该何去何从?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0节 “口舌之争,毫无意义。”鹿王轻声道:“我还是怀念从前的人族,即使修为几近于无,却始终依靠着自己的双手,从不会像这样,盲目地信任所谓的‘神’。” 她不死,这些人,就永远走不出鸣沙窟。 这里的每个人,都深信她能平安无事,深信她能结束一切,深信他们所在的鸣沙窟只要有她在,就毫无隐患…… 鹿王有些自嘲地笑着。 这一切,是自她长居鸣沙窟之后,才逐渐形成的。 归根究底,是她的过错……可惜她不能再看着他们重新挺直脊梁,靠着自己站稳脚跟。 李长歧闻言,只是轻叹一声:“他们,终归是放不下你。” “时间会让他们忘记我的。” 鹿王抬脚,缓步往深处走去,直入地底,直达烛沙的梦道秘境最深处。 到这时,鹿王才停下脚步,说道:“将军,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于前方引路了。” 李长歧应了一声,随后走到鹿王身前。 跟着,他便将元神离体,祭出体外。 众人只见一条白龙,陡然自他身体里涌出,身形在这灰暗的梦道秘境里变得无比庞大,皎皎辉光,尤似皓月当空。 白龙昂首,竟是张嘴,朝着某处喷出一道金光。 跟着,白龙身形消失。 而留在原地的,却是一个白发……青年。 那青年下身着裳群,上身赤膊,腹部至肩颈处绘有图腾彩纹,头戴珠石与鸟羽所制成的发饰,手里执着一把像是锄头,又像是巨大镰刀的武器。 师衔羽远远望着,觉得他看上去就像是某个上古部落的首领,有着蛮荒时期的野,与自由。 而自此人一现身,所有人都好似感受到了一阵风。 一阵带着岁月洪流的风,在这无风无雨的秘境中,让众人沐浴到了前所未有的和煦与温暖。 所有人望着那白发青年,皆是无言静默,直至李长歧平缓有力的声音,打破沉默,也响彻了众人耳朵。 他说:“弟子李衔珠,见过祈光祖帝。” 祈光……祖帝……? 大约是因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师衔羽对这个名字的震撼程度并不是很高。 当然,也不是不高,但…… 这人不是陨落了吗? 她下意识抬头,试图看清楚一点这位千古祖帝的模样。 却发现,此人,就如同她在秘境中看到晏云山的元神一样,并无实质的肉身。 她忍不住想:不会吧,这位不会也是藏在将军识海里的大佬切片吧?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胡思乱想,祖帝突然朝她看了过来。 师衔羽不自觉地和对方对上视线,当即就是触电一样的感受,直觉浑身激灵,头发发麻,毛孔战栗……她赶紧低着头,不自觉地往晏云山身边靠了靠。 晏云山握住她的手腕,渡去灵力,稳住她的心神,同时看向那位祖帝:“前辈,师妹心性懵懂,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前辈勿怪。” “无怪。”祖帝只笑了笑,说:“只是难得,后世竟然还有五灵根的人族。” 师衔羽:“……” 哦,好像是听烛沙说过,祖帝也是一位五灵根选手来着…… 要不是他的气势太强,她可真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五灵根的快速修炼秘诀啊…… 晏云山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扯回了她开始乱飞的思绪。 师衔羽默然无语,却注意到鹿王往前走了一步,昂首,望着祖帝,说道:“祖帝,烛沙鸣生,未曾完成您的遗志,特请降罪。” “能维系万年,已超出了我的想象……”祖帝只是摇摇头,轻 声道:“辛苦你们了。” 鹿王摇头。“断角还能再生,你舍了肉身,却难以长活,是为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落在罗帐身上。 沉默片刻,他转头,看向李长歧,却是转移了话题:“我看到了,此世将倾,你待如何?” “尽力而为,便不虚此行。”李长歧说完,又道:“请祖帝,带我等到天魔之心的所在之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祖帝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罗帐身上。 罗帐望着祖帝,始终未发一言。 而祈光祖帝见他如此,竟笑了起来,问李长歧:“你现在,不怕他醒过来了?” 李长歧竟也笑着,回道:“只怕他不愿醒。” “去吧。” 祈光祖帝说罢便将手中武器一转,便化出一道传送门。 他的身形像是被透支了力量一样,陡然变得透明,随时会彻底消失。 他道:“穿过此门,便能直达天魔之心所在。” “多谢。” 李长歧说完,便率先带头,走进了传送门。 而在鹿王跟着过去之时,身形已经渐渐消散的祖帝却忽然喊了一声:“烛沙。” 鹿王回头。 祈光祖帝身形变得透明,即将完全消失。他看着鹿王的身躯,笑道:“万年相守,多谢!” 话音落下,身形已完全消散。 “……” 鹿王眼角划过清泪,落地生花。 罗帐看着地面开出的圣罗帐花,忽而露出前所未有的自嘲神色。 也难怪顽石从不动心。 有此珠玉在前,还有谁入得了她的法眼? 而他这样的魔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01章 撤退越过结界,众人便来到了压制…… 越过结界,众人便来到了压制着天魔之心的地底秘境。 这是一片无比沉寂的领域。 四周漆黑,寂静得让人心生惶恐,师衔羽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毫无节奏地响在脑海里。 不,不,这种感觉,似乎更像是突然身处于某些密闭环境中,身体下意识的心悸。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个段位,应该跟着师姐她们,甚至跟着师姐她们都是拖后腿的,更别说现在跟着一群天花板。 现在能撤退吗? 她回头,想去看那传送门,可自大师兄进来之后,传送门就消失了。 晏云山注意到她有些发白的脸色,问:“怎么了?” 师衔羽下意识摇头。 她这样的菜鸟跑来打这种高端局,纯纯自寻死路,死了都叫送人头,挨骂都是正常的……道理都懂,但师衔羽不想挨骂。 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就算她修为低,可这一路以来,晏云山都没有做出反对她同行的行为。 他毫无保留地引导她修炼,耐心解答她提出的每一个疑惑。 带着她这一路,也无非是希望她多些见识,多些经历,并不是需要她做些什么。 师衔羽没有意识到,她所以为的拖后腿,其实就只是她自以为的。 而无论是眼前的晏云山,还是后来的大师兄,都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出最合适的回应。 就好比眼下,晏云山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知道她是有心不想让人担心,但…… 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而是要摇头呢? 跟他说点实话,会怎样? 晏云山想不通,便不想,只是拉着她胳膊往自己靠近了一些,同时展开护身结界,将她笼罩其中。 结界笼罩的一瞬间,师衔羽觉得环境都温暖了不少。 她巴巴地看着晏云山,一时羞愧难当。 她想说,下次有这种蹭经验的机会,也还是别带她一起玩了吧,她真的很怕耽误事。 她修为不行,容错率没有他们高。 李长歧走在前面,但对周围的情况却了如指掌,此刻脚步未停,却开口说道:“小羽,这里不同于地面,不仅空间被无限压缩,就连时间的流速也与外界不同,你肉身凡胎,恐会有些影响,千万要跟紧你大师兄。” “……嗯。” 这个空间尤其诡异,就连谈话声都无法传播太远,声音还很小。 师衔羽只觉得众人行走动作时造成的声响,转瞬就会被吞噬。 她想了想,干脆鼓起勇气,反手去抓住晏云山的胳膊。 这时候他要是还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煞风景的话,那她这辈子都不要理他了! 而晏云山倒也不是那么不分场合的人,只是见她那小巴掌都抱不住自己的胳膊,没忍住笑了声。 在她瞪来的目光中,直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1节 师衔羽瞬间低头,佯装刚刚那个试图用眼神将他戳出无数个窟窿眼儿的人不是自己,只看着他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小声道:“我讨厌肌肉猛男。” 晏云山‘切’了一声:“又没让你喜欢,你还挑上了。” 比江别弦还猛两分的李长歧:“喂,什么猛男不猛男的,我可听见了啊。” 师衔羽毫不犹豫:“将军除外!” 晏云山:“……” 李长歧忍俊不禁。 就连鹿王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过来。 烛沙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大大咧咧,开开心心,好像没什么心事。 和这样的人相处,心情都会好很多……可是她们没办法再有更深的交集了。 鹿王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而师衔羽对此却毫无所觉,依旧看着前方那高大的背影,在心里感慨:瞧瞧,瞧瞧,咱们将军的外形条件还是完美的! 虽然个头大,但他也高啊,而且肢体协调匀称,仪态万方,虽处高位却没有上位者的架子,也不低看任何人……怎么看怎么靠谱。 不像江别弦,一身肉疙瘩,看着就像流水线出来的健美身材,没点儿活力,哼。 她寻思着将军刚到流沙结界时单独和她说过的话。 夺舍实非正道,还是得让大师兄换个肉身才行啊…… 最好是属于他自己的肉身啊! 走了没多久,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便好似落入了另一个空间。 而在众人身前,赫然出现了是一团五光十色的晶体,悬浮在空中。 它看上去像一个长满了五彩斑斓鳞片的……死物,却又像心脏一样,时不时膨胀收缩一下,缓慢地跳动着。 师衔羽看着看着,好像连自己的心跳也随之被无限放慢…… 直到眼前一黑! 她陡然清醒,却惊觉胸腔紧绷,没来由的发疼,不由大口呼吸。 她脑子一懵,突然想了两个问题:啊,都这个地底深度了,还有氧气吗?都修仙世界了,她居然还得吸氧吗? 师衔羽:“……” 有些人,尤其是她这样的人,修仙修不成气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晏云山捂住她的眼睛,见她怔忡茫然的模样却是哭笑不得,“可真有你的,看来光是护身结界不够,我还得把你揣兜里才行,嘶……不,揣兜里恐怕都得掉出去,要不含嘴里得了,你会化掉吗?” 师衔羽:“……”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这玩意被你说出来真是太可怕了! 还含 嘴里,那,那能含…… 不敢想,想了都冒烟! 满脑子废物的师衔羽根本不敢乱动乱看,东扯西扯地转移话题,问:“那是什么?” “天魔之心。”晏云山放下手,看到师衔羽小脸通红,还没往别处想,只当她是被天魔之心影响了。 师衔羽哈哈哈讪笑:“原来这就是天魔之心吗啊哈哈,没想到五光十色的,看着还挺神圣哦,难道被掉包了?这其实是天神之心!” “……”晏云山哭笑不得道:“也没人规定魔就得绑定黑的颜色啊。” “……”也有道理,师衔羽说:“但大家不都默认魔气都是黑不溜秋的啊。” 晏云山道:“那你就当魔气和灵气一样,灵气有五行,魔气则分阴阳。” 师衔羽:“……”这也行? 她看到李长歧和罗帐他们都没有捂眼睛,忍不住问:“那这个天魔之心,是只有我不能看吗?” 怎么回事,小小天魔之心,也敢歧视本座筑基大佬? “你不要运转灵力。”李长歧笑道:“祖帝当初乃是以五行灵力封印天魔之心,但并未封死,天魔之心会凭借本能反噬五行灵力,所以只有你会遭殃。” 师衔羽:“……”好强的针对性! 说话间,众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直至停在天魔之心身前。 师衔羽发现那些鳞片会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起舒展,就像是在呼吸一样。 她忍不住继续向晏云山讨教答案。 而另一旁,罗帐的目光却从天魔之心上挪开,落在了李长歧身上,问:“你,怎么可以请动祖帝?” “我啊,勉强可以称之为祖帝的传承者吧,不过虽然能请祖帝遗留于世的元神,但此界天道于他不仁,所以他并不能在外界现身,而且万年过去,即便是祖帝,也早没了多少力量残存……见一次就少一次了。”李长歧说道:“闲聊止了,时间不多,还是先谈正事吧。” 他回头,看向鹿王和罗帐,说道:“万年前的事,或许神女与鹿王也不知全貌,而罗帐你如今并未完全苏醒,也未觉醒关于天魔之心的记忆……在这之前,我便简单说一下,关于你的来历。” 话音落下,他便放出一段自祖帝那里传承而来的记忆。 万余年前,玉章天魔遗骸被上界诸神投于西神墓中,祖帝倾其所有才将其遗骸中散发出来的死气封印在西神墓。 但也因此,西神墓的无数生灵,皆死于天魔残骸所化的死气。 此后,为了防止残骸的死气继续向外蔓延,祖帝便与天魔之心残存的意识做了个交易。 祖帝给他复生的机会,但,作为报答,天魔之心不能再危及四境天的其他生灵。 但,天魔主司毁灭,他的存在即毁灭。 凡与他相关的生灵,凡是靠近,就注定死伤别离,反正没有好下场。 这是天魔的宿命。 所以,祖帝提出的交易条件,他并不是很能做到。 但祖帝却认为,只有以生压死,才是他的唯一解法。 之后祖帝便带着天魔之心寻到了金沙原的前身,也就是当时的太渊境。 彼时太渊境刚因为神魔之战而被殃及,天崩地裂,熔岩迸发……入目之及,俱是毁于一旦。 此等生灵涂炭之地,反倒没有天魔宿命的发力机会。 唯独烛沙与鸣生,是此间仅有的生命,却也是将死之身。 祈光祖帝便将天魔之心埋葬在此地地心深处,同时布下无数法阵,扼制天魔之心冲破禁锢,之后,他便用最后的力量,点化烛沙与鸣生,授予他们修行之法,令其一直镇守金沙原,也是为了让神力渗入大地,洗去天魔之心的魔性。 直至两百年前,意识涌上地面,投身人腹,又在出生之际,恰被鹿王以神力封印,才得来这短暂为人的岁月。 “一旦你以天魔之心的身份苏醒,我们也不见得能立刻压制。”李长歧看向罗帐:“你自己不能,我也不能,神女鹿王更不能……但我们会为你拖延时间,你一定要清醒过来。” 罗帐看着那段模糊的记忆,似笑非笑:“就这么信任我吗?” “罗帐,你是天魔之心,但同时,你也有另一个人的魂魄。”李长歧道:“祖帝拿来与你做交易的东西,就是他的三魂七魄。” 话音落下,众人为之一震,罗帐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我就是他?” “是,也不是。”李长歧摇摇头,道:“据我所知,玉章天魔是无法被直接杀死的,但上界诸神却抽了他的魂魄,将每一魂每一魄都投入天池,令其彻底湮灭,天魔残骸虽有心脏一直苟延残喘,却也只有些微垂死挣扎的意识,就像是死去的动物,尽管肢体会不自觉地抽搐但实则早已死去。” 说到这里,晏云山摇着头,轻声道:“如果说你就是祖帝,那他便不必多此一举,与你做交易,而是直接夺舍。” 说完,他便看向晏云山,说道:“这门功法,能分离元神,分离魂魄……却也能抹去自主意识,为他人所用。” 说完,他看着罗帐,继续道:“所以,他的魂魄只是给了你轮回的机会,你始终只是你自己。” 鹿王轻声道:“……罗帐,你必须保持清醒。” 李长歧感慨道:“西神墓是祖帝的故乡,他的一切,一朝尽毁,但他不曾将西神墓众生之死怪罪于天魔之身,他更希望的是你能还这个四境天一个该有的公道。” 四境天,从未招惹过谁。 可上界神魔打架,却断去了下界生机,凭什么? 祖帝斫来昆仑,令灵气复苏,却引来诸神一怒,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也悉数消失。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那样的情感。”李长歧摇头,目光逐渐悠远。 他在西神墓中得到祖帝传承时,看到的其实更多, 这个人,这一生…… 人说少年都该意气风发,可他一生都在求而不得。 在被世人称之为祖帝之前,他只是一位倍受期待的少族长。 那时的人族,还尚未出现王室更替的传承,没有“国朝”的存在,有的只是部族游民。 而祈光祖帝所在的那一支,大约是因为灵气最为充沛的缘故,人人都能能通天地感五行,而祖帝随巫祝修行,能力更是族中天赋的佼佼者。 彼时,并没有西神墓这个名字,有的只是十州大地。 祈光,是被所有十州大地族民寄予厚望的存在。 他们期盼着这位少族长降伏十州大地上所以无法无天的凶兽妖兽,给他们带去平静和安宁? 而少族长也不负所托,凡是与妖兽交手,绝不空手而归。 却奈何,上界神魔一战,祸及人间,令人间灵气断绝,令妖兽肆掠,令以五行灵力而生的族民生不如死。 起初的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族民而遍访四海,拜名师锻宝剑,上九霄斫昆仑。 却也因此引来神怒降下天魔残骸,最终被天魔死气彻底侵蚀的,也是他的子民…… 生死到头,一切成空。 但他对人间,始终充满期望。 他一直到死,都还在为自己脚下的土地而殚精竭虑。 罗帐笑了声,也不在意,只道:“你们仙神之事,我也许理解不了。” “你不必理解。”李长歧笑道:“他有他的职责,你也有你的路,就如同云山真人所言,所谓仙神妖魔,就如同修士划分的境界,何尝不是一种自我禁锢的谬论呢?” 晏云山点着头道:“我对妖魔并无二心之想,你是什么并不重要,你要做什么,也由得你选。” 说到这儿,他看向不远处的天魔之心,说道:“你若还是罗帐,那便皆大欢喜,你若做回天魔,那便倾力压制……无论哪种,我都早有打算。”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2节 罗帐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犹豫。 李长歧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鹿王,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在这里待久了,就出不去了。” 罗帐回头,看了看鹿王。 鹿王垂首,向前走了几步,直至抵在了他的眉心之处。 鹿王的身形转身便化作黄沙,散落在了地面,两道金色的光芒,却融入罗帐的眉心。 罗帐抬手,甚至没来得及触碰鹿王,眼前便只剩虚无,唯独脑海中,传来烛沙淡淡的声音:“罗帐,最后,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她不想,也不愿,自己这一程,落得个无人问津。 罗帐伸出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喃喃道:“我不会的。” 不知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谁听的…… 而于此同时,李长歧也施法,撤去了天魔之心表层包裹着的无数层秘法,露出了那颗五光十色的心 脏。 它,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 却涌出了鲜红色的光芒,渗入罗帐的身体。 罗帐盘腿而坐,体内两种力量交汇,一时万般煎熬。 他的肉身无法承载神魔两种力量,竟是被撑成了血肉碎片,化作元神之躯。 晏云山见状,当即与李长歧对视一眼。 李长歧果断施法,引动罗帐元神中,属于神女与鹿王所化的本源之力,令其浮于罗帐元神之表,又释放出被收回的无数秘法,为其的锻造肉身。 而晏云山则倾尽全部元神的力量,以青云剑意短暂地隔绝魔气,牵引着天魔之心落于心脏之处。 李长歧又对师衔羽说道:“小羽,用你的五行灵力,催动秘法运转!” “好。”师衔羽也随之施法相助,唤醒了罗帐体表的秘法。 而一道属于烛沙与鹿王的本源之力,也在这时落入了天魔之心的安放之处,融进了那颗心脏之中。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因为只有烛沙的力量,能够压制罗帐…… 但是很快,那颗心脏便将那本源之力给排斥出来。 可下一瞬,又会被送入心脏当中。 晏云山蹙眉,问李长歧:“将军,若是这道本源之力一直无法融入,会如何?” “罗帐的肉身,就无法自主扼制天魔的死气,此后他的所过之处,注定寸草不生。” 晏云山闻言,眉头一凝。 片刻后,他果断舍弃肉身,同时将太玄剑变作原本大小,竟是对着自己的元神,一劈为二! 第102章 生死李长歧大惊失色:“云山,你…… 李长歧大惊失色:“云山,你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却已经分出一部分维系着原本用于罗帐那里的力量,为晏云山稳固着那一分为二的元神…… 从未有人胆敢如此生劈自己的元神,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也就这晏云山。 就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是吗?! 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李长歧饶是再如何见多识广,此刻也是心慌手抖,生怕自己的力量会不小心伤到了他。 可晏云山却无暇他顾。 他一剑下去,元神就直接化作两道光团,其中一道很快就落回了江别弦的肉身,紧跟着晏云山的意识就从这肉身中清醒过来。 可元神被剑劈开,不亚于受到了致命的重创! 晏云山脸色瞬间惨白,血色尽失,眼前一阵阵发黑发昏。 切肤之痛,言语何以表之? 但他只是紧皱着眉头,强忍着所有的痛,同时抬手施法,制衡着另一道隐隐想化出人形的元神。 源自元神的痛,是由内至外,无法被忽视的。 可他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元神碎片,沉沉地问:“将军,我记得你刚刚有说过,分神术这功法,在分裂元神时产生的自主意识,是可以被抹去的,对吗?” “我这样说,你就要这样做吗?”李长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何必如此疯狂。” 简直就是拿命在学以致用啊! “不疯一点,我怎么离得开这里!”晏云山全部心神都用来狠狠压制着意欲与他‘喧宾夺主’,占去他意识的元神,同时目光转动,而后眨也不眨地盯着罗帐。 罗帐的肉身现在还只有形而无血肉,不过是一个空架子罢了。 天魔之心为魔,而为其搭载肉身结构的却是祖帝以五行灵力布下的无数法阵,二者本就水火不容,若是鹿王神女凝聚的本源之力也无法融入天魔之心,为其生肉凝血,这肉身便无法形成! 若真如此,那这一切便是功亏一篑! 一旦天魔之心没了五行灵力的重重法阵束缚,罗帐的元神恐怕只会被天魔之心吞噬,而一旦天魔意识主导了罗帐,那此后,便是天魔临世。 届时,莫说金沙原,便是整个四境天恐怕都要沦为死界。 而这一切如何,对晏云山而言,都不是很重要。 他只有一个目的:解决‘邪魔’存在于金沙原的隐患。 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开这里。 也只有走出金沙原,完成本尊的遗志,他才能成为完整的自己。 为此,哪怕付出再多,他都无所谓。 不过是一部分的元神。 他不在乎。 李长歧落在他惨白的脸上,只看到了他坚定不移的目光。 不知为何,他忽地想起了青云剑仙。 和青云剑仙的最后一面,是在剑阁之中。 彼时的剑仙万念俱灰,如古剑生锈,再无锋芒,他以为他会一直在剑阁里苟延残喘,被玄天阁主利用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那样的人,最终却选择了拔剑自刎…… 此人于生死二字的态度如何,李长歧不敢肯定,可他的果决……哪怕是再给李长歧一段来生,他也不见得有他的百分之一的果决。 眼见着另一团元神碎片挣扎得越发猛烈,李长歧似乎是察觉到了晏云山准备做什么,便加大了力道,助其抹去那元神碎片的些微却无比顽强的意识。 这道元神碎片,若是给它挣脱出去,假以时日,又何尝不能成长为再一个青云剑仙? 分神术,就是如此霸道。 只要天资足够,只要不怕天道忌惮,只要……只要一息尚存,就有无数条命可以挥霍! 而现在,李长歧也成了扼杀‘剑仙’的帮手! 直至彻底抹去那元神碎片中的意识,直到关于晏云山的所有痕迹彻底从那元神碎片中消失殆尽,他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我竟不知,你的性命,而你而言,究竟是轻是重。” 晏云山费力地笑了笑,虽虚弱,却还是说道:“将军,自打我修炼开始,生死就已经置之度外了。” 他可以死,也不惧死,只是不想死得没有价值。 他将那元神碎片托至眼前,闭了闭眼,旋即拖着重伤的状态,强行展开了青云出岫的至纯之境,将其与那元神碎片融合 本尊所掌握的分神术,他并没有完整的继承到相应的记忆。 但眼下情况特殊,就算立刻找李长歧要完整的分神术,他也没有时间去修炼钻研,只能根据仅有的部分记忆,借助太玄剑能伤元神的能力,将自己强行分裂出来。 此次伤及根本,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晏云山不知道。 也可能以后都恢复不了。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的。 他看着眼前凝聚成了剑意的元神碎片…… 即便本尊没有死去,有心召唤离散的元神碎片,这一枚,也不会给予半点回应……如此,就够了! 晏云山不再犹豫,果断将这剑意投入天魔之心。 青云剑意本就至纯至真,此一去,竟是将那颗心脏中的死气彻底凝滞净化了一瞬! 如此良机,本源之力怎会错过?当即融入天魔之心那被青云剑意净化的破绽当中! 这一次,本源之力没有再感受到源自心脏的排斥,随之而来的,则是它悄然无声地融入心脏,如同种子在地底生根发芽一般,那金色的力量,转眼便顺着心脏延伸出去的力量,生出骨骼,生出经脉,长出血肉,蔓延至罗帐肉身的每个角落…… 当天魔之心再想排斥本源之力时,却为时已晚! 罗帐肉身已成,五行法阵牵制住了天魔之心,罗帐的元神与灵魂也相继归位,与心脏肉身,只瞬间就达成了微妙的融合与平衡。 而天魔之心中,那被晏云山投进去的青云剑意,则在此时,被彻底吞噬。 元神碎片彻底失去关联的一瞬,晏云山陡然震颤,一口鲜血喷出,竟再也无法占据这夺舍而来的肉身,被排斥出来! 一脱离肉身,李长歧就看到,晏云山这元神,竟已是油尽灯枯之象——瞬间就变得几近透明,如同风中烛火,摇摇欲坠! 在确定罗帐已经不需要外力引导之后,李长歧便彻底撤去了法力,立刻来到要晏云山身边,果断施展请龙回首,令白龙显形,护其元神之火! “我只能维系你的人形,但你本尊不在,受此重创,以后恐怕都难以恢复。”李长歧道:“你不是会舍己为人的好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沙原也好,神女鹿王也好,罗帐也好……其实都没有谁能值得他去付出这么多。 晏云山只是笑了笑,:“将军,我刚苏醒的时候,就很想回家,很想很想……但我被我自己遗留在这里,我怎么也回不去。” 李长歧瞬时哑然。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3节 他也是忘了。 这个人,说到底,不过是个远行客。 他有自己的宗门。 他本来可以随时回去。 他有着最锋利的剑。 也有着最致命的弱点。 晏云山喃喃道:“若是心无归处,纵使修为通天,也不过天地过客,人间匆匆,来去飘摇……” 大约是伤势太重,他有点想睡觉了。 看来前面三十年还不够他 睡…… 他自嘲地笑了笑,偏头看了看罗帐。 他肉身已成,只是清醒仍然需要时间,也不过是几天的事,不再有需要大动干戈的地方了。 晏云山收回目光,对李长歧说道:“能不能麻烦将军一件事。” “你说。” “江护法的肉身,我只是借用,等出去时,劳烦将军把他送回地面。” “好。” “然后……就拜托将军回沧澜国时,顺便把我送回青云山吧。”若是无法恢复,就留在青云长眠,至少还有同门作陪,不至于孤独。 “……”李长歧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眸色转了转,落在不远处的师衔羽身上,默然片刻,才道:“回青云山的话,你让小羽送,或许合适一点。” “将军,她在将军府,挺好的。”晏云山并不希望师衔羽总沉溺在过去的记忆中,他轻声道:“她有很喜欢她的师兄师姐,你别让她……” “……行了,别交代后事了。”李长歧别过视线,抹了把脸,道:“我也是将死之人,受不得你这托付。” 当真是受了重伤! 师妹那么重的杀气都感觉不到了,啧。 晏云山沉默下来。 下一瞬,师衔羽就撞上了请龙回首的结界,捏着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同时盯着晏云山,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一样,“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你做了什么?!” 晏云山:“……” 早知道刚刚把自己一起搭进去得了。 他回头看向罗帐:哥们儿你还缺力量吗,我这边可以友情提供剑仙元神,保真保纯! 还没等他看过去,师衔羽就堵到他眼前。 晏云山看着怒气值蹭蹭上涨的师妹,张口欲言,却突然两眼一翻,直接昏死。 师衔羽:“……”你至于吗你!我是洪水猛兽? 她转而看向李长歧:“他怎么了?” “你大师兄,似乎有很严重的自残倾向。”李长歧严肃道:“这是个很可怕的心理问题,不利于成长,需要家人引起强烈重视!” 师衔羽:“……” 她深吸口气,按捺住欺师灭祖的冲动:“将军,别开玩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长歧叹口气,把此前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只能维系他的元神不灭,但是……他的状态,可能会陷入沉睡也说不定。” 师衔羽听完,却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最烦这些不安分的人了! 仗着自己有点儿本事,就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 也不管有没有人担心。 反正就我行我素,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怎么痛苦都活该。 她咬咬唇,抹去眼眶里的眼泪,问:“将军,你觉得我大师兄,他死没死?” “正常来说,修士的元神一旦受到这样的致命伤害,基本都会当场毙命。”李长歧示意昏睡过去的晏云山,摇着头道:“但修炼分神术之后,却不好解释。你也看见了,他把自己劈了都还活着,而他的本尊……” 说到这里,李长歧突然问她:“你敢看吗?” “什么?” “剑仙陨落时的画面。” “……”师衔羽点头。 李长歧挥手,将她大师兄自刎于剑阁的记忆投射了出来。 师衔羽在看到他举剑自断时便闭了闭眼。 身首分离,原来真的是身首分离……竟是连个全尸也没有。 李长歧散去影像,说道:“分神术我了解不算多,只知道外力很难彻底杀死一个分神术的修士,只有自断。” 师衔羽道:“他不可能自杀。” 她的大师兄,不可能自杀。 “我也这样想过。”李长歧道:“但是,这就是他。” 师衔羽知道争辩这个无用,于是换了个问题:“对了将军,他的心魔,你有接触过吗?” 李长歧摇摇头。 师衔羽只好重复那一句:“他不会自杀的。” 李长歧道:“他方才说他想回家……我想,你们的宗门对他而言,也许意味着高于他自己的性命,而人在万念俱灰之下道心破碎,一死了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的大师兄不是这种会万念俱灰一死了之的人啊! 师衔羽只恨不明真相,所以无从说起。 她再度换了话题,看向晏云山的元神:“他一直惦记我的肉身,我能让他……”说到这儿,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在我的身体里修养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李长歧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丰富,欲言又止地说:“但是,我不是很建议。” 他想起了一段不是那么愉快的记忆,但那种事吧,又不太合适跟异性的小辈说。 于是他只能顶着一张痛苦面具,一本正经地严肃道:“你早知道,他的元神境界高于你,哪怕现在这般重伤,也比你的元神厚实得多,一旦他想夺舍你的话,你几乎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没关系。”师衔羽道:“他伤不了我,就拜托将军了。” 识海里的三道剑意,不会让他随性妄为。 李长歧见她态度坚定,一时心绪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将晏云山的元神,送入她的识海。 元神入识海,那三道青云剑意便为之震颤起来。 师衔羽感受着剑意的骚动,喃喃道:“你们可别趁我不注意就把他捅死了……” 之后,师衔羽抽出心神,偏头去看李长歧,继续问:“对了将军,你之前说的将死之人,是什么意思?” 李长歧哈哈一笑:“修为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呢,就是要死的。” “那你不能废了修为吗?”师衔羽说:“这么明显的bug不卡?既然高境界必死无疑,那就推翻了直接重修,不就不会死了吗?” 李长歧:“……”怎么说,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啊! 他由衷赞道:“你真是个天才,但重修是没用的。” 师衔羽:“……不行吗?” “此界生灵均被天道笼罩,寻常手段是避不过的。”李长歧摇摇头,道:“我原本还指望剑仙能劈了这天呢,可惜是等不到了。” “那再等等,总有机会的,”说到这里,师衔羽偏头去看了看罗帐,继续道:“这不还有个天魔么,让他打上天去得了。” 她这异想天开的,也是没个头了。 李长歧闻言,当即朗声大笑起来,说道:“天魔如果不杀生的话,他的力量短时间内便难以恢复,别说上天,他能不能逃过四境天劫难都说不准。” 师衔羽:“……”合着这好不容易重生一回,结果好端端的天魔之心却被削得只剩下心了。 实惨。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李长歧抬手,对着江别弦的肉身招了招,对她说道:“我们也出去吧,罗帐苏醒后,会自行离开的。” 师衔羽喜欢做一些刺激的假设:“如果醒来的是天魔怎么办?” “反正我打不过。”李长歧很认真地在回答道:“到时候我先跑,你殿后,如何?” 师衔羽:? 将军,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鬼话? 李长歧带着二人回到了烛沙的梦道秘境。 正准备离开梦道秘境的时候,李长歧突然拿了一个玉简给师衔羽。 “这是什么?” 师衔羽伸手接过,还以为又是将军给她爆的什么功法绝学,正准备探入神识,就听李长歧说道:“云山和神女谈的条件,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神女托我转交……等他醒了,你就交给他吧。” 师衔羽动作一顿,然后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神识。 她哦了一声,拿着玉简在手里转了转,并没有继续去看里面的内容,就直接收进储物袋了。 李长歧最后看了看这片梦道秘境,叹了口气。 师衔羽问:“将军,你在惋惜什么?” 李长歧道:“只是觉得……这里,不该是神女的梦道秘境。” 这里已经彻底失去了它的主人。 直到最后,都是如此沉寂和灰暗…… 烛沙这一生,想来,并没有 多少明亮的时光。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4节 师衔羽却道:“也许这里曾经也曾开过花也说不定,不过时间太长,导致沃土变焦沙……金沙原能开出圣罗帐花,这里也一定可以的。” “也对。” 李长歧收回目光,直接带着师衔羽和江别弦的肉身,遁出秘境。 却在现身的一瞬间,就陡然运转功法,屏蔽了三人的气息。 师衔羽见他神色骤然紧绷,忍不住问:“将军,怎么了?” 第103章 识海李长歧的目光好似透过了鸣沙…… 李长歧的目光好似透过了鸣沙窟的厚厚墙壁,落在了某个方向,随即神色微凝,忽而又淡淡一笑:“呵,陈冲居然亲自来了。” “啥?”师衔羽觉得这些自带无线侦查功能的大佬真恐怖,但她一时又没反应过来陈冲是谁,索性直接问了:“这人是谁啊?” 李长歧道:“玄天阁阁主。” “我嘞个豆,他怎么来了?”师衔羽惊呼出声,又立刻小声道:“玄天阁不会也是想来分一杯羹吧?可盛京仙门和金沙原离得那么远,他跑来这儿,是也想划点儿什么领土过去?” 中间还隔着一个俱河国啊,不至于吧。 而且,玄天阁只是一个宗门支脉,也能觊觎别洲他国的资源吗? 入云西洲是归谁管来着? 师衔羽下意识就想着金沙原应该是入云西洲的属地,但很快又想起入云西洲并没有直接负责的领导?洲主? 入云西洲最大的势力好像就是昆仑,但昆仑不问尘世,除非打到昆仑山脚下,否则不会出山……嗯,这就完犊子了。 这种不熟悉的事儿一想吧,师衔羽就跟那小学上课一样,直接就神游天外去了,直到李长歧开口,她才收回思绪,认真听李长歧说道:“陈冲其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这金沙原还是太值钱了,周边列国和修真世家就没有不惦记的,玄天阁只要知道,就不会例外,更何况他背后还站着华云陈家,一旦陈家出手,金沙原的形势恐怕不妙。” 听他这么说,师衔羽就忍不住担忧道:“那怎么办啊?” 金沙原现在可以说是群龙无首。 而且,据她所知,金沙原中谈得上知名的大能前辈少之又少。 从前便是倚仗神女,而现在神女已经陨落,这大金钵钵如今四面楚歌,该怎么办? 师衔羽只要想到这里,就不由有些愤然。 这些外来修士,简直就是典型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里面的渔翁。 一天天不好好修炼,净干些邪魔外道! 怎么就那么令人讨厌呢? 她在这儿愤世嫉俗,后知后觉的是,连神女已经陨落的事,她都没时间去细想,去缅怀。 她手上还戴着神女赠她的乾坤紫金镯。 她下意识拨弄着,才惊觉此物已经能够取下,但她却没有能够归还的人了。 可是好奇怪,她没能亲眼看着她离去,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就总觉得她还活着。 但紫金镯却让她一瞬间死了这个念头。 李长歧并不知道她又一次神游天外去了,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想这些做什么,这是罗帐该操心的事。” “啊?”师衔羽愣住:“可我们,不是在金沙原吗?将军也好,大师兄也好,不是在帮金沙原吗?” “你……”李长歧欲言又止,最后竟哭笑不得地叹道:“小羽啊,我所认识的青云剑仙,对向他寻求帮助的求知者从不吝啬,你若是有修行上的疑惑,不管你是不是他师妹,他都必然知无不答,所以,他若是没受伤的话,我完全不介意你们能多跟着他四处走走,增长见闻,不管怎样,人只有学到自己身上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说到这儿,他又摇摇头,继续道:“但现在他已受重伤,不能再轻易出手,便不能再护着你。而我来金沙原这一趟,只是因为答应过祖帝,如果金沙原走到这一步,就请他元神开启通往天魔之心的传送,其余的事,不能插手。而以你目前的能力而言,再去想金沙原的事,就有些不自量力的意味了,明白吗?弱者独善其身,才有他日兼济天下之能,你现在,更该想的就是如何独善其身。” 师衔羽:“……”好像也有些道理! 她点头,表示记下了。 但同时,也不忘去看了眼李长歧。 察觉到她的视线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李长歧忍不住偏头,问:“怎么了?” 谁知师衔羽却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将军,你有孩子吗?” 短短七个字,让李长歧怀疑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从出生,到现在。 他重新确认:“你说了个什么东西?” “就儿子啊女儿啊……”师衔羽问:“你有没有自己的小孩?” “……”这是个太可怕的问题了,李长歧惊觉自己还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也不知她问这问题做什么,但他在惊愕之后,还是认真回答:“不知道。” 师衔羽:? 这下轮到师衔羽目瞪口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狂呼:我抄不知道的意思是你搞过男女关系,但你没对人家负责,对吗? 救命,将军专属滤镜突然摇摇欲碎了! “就是不知道的意思……”李长歧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师衔羽压住心里的惊风狂浪,重新捡起滤镜戴上,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谁有幸当了你的小孩,一定会很幸福。” 李长歧:“……你的思想是一直都这么前卫吗?” 师衔羽:“……” 主要是还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要独善其身这些话。 前生吧,她身边的家人也好,长辈也罢,就几乎没有人跟她说过该如何处事,该如何为人。 她的所有言语行为都是大脑当下最直接的反应,或是直接,或是复杂,或是吐槽以及贬低。 在听到别人有关自己的言论时,她最先做的,永远都是为了自我的心理防御,而持言语的刀剑伤人于无形。 以至于大多数时候,她的话,总是或多或少都会让人不感到不适,或者难堪。 她对环境的感知能力薄弱到令人发指,到后来,索性沉默,不常言语。 但…… 来到四境天之后,她用了很久才改掉那些陋习,但还是会有些遗留。 而将军跟她说的这些话……尽管将军的那张脸还很年轻,可他的话却让她感觉到了一瞬间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她就和从前羡慕人家的父母家庭一样,会下意识地去想将军的家庭。 他如果有子女,她一定会羡慕到扭曲的。 其实也不用想子女,看看李恒就知道了。 玄天阁的亲传弟子被养得像个超雄哥一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但李恒呢,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公子哥,他会干坏事,但也有自己的底线。 而同时,将军也是他的底牌,和底气。 “你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李长歧收回目光,笑道:“我这辈子应该是没戏了。” 他可能等不到回去的一天。 而那个……人,向来没什么等人的耐心。 “为什么?”师衔羽还有个问题:好像都没听过将军有什么 红颜知己的…… 奇了,以强为尊的修仙世界,居然没人追将军这个大佬吗? 那可是祖帝传承者欸! 整个四境天都独此一份! “这个嘛……”李长歧突然笑了声:“……她估计已经将我忘了。” “道侣啊?” “谈不上。” “啊?” “有实无名罢了。” 师衔羽:“……”你展开说说,谁有实谁无名? 果然还是长辈的八卦更有劲儿! 师衔羽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李长歧却转移话题:“我们该走了。” “……” 看出李长歧并不想多说此事,师衔羽只得瘪嘴,生生掐灭了八卦之火,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李长歧却是问她:“罗帐应该也快苏醒了,你是在这里看看热闹,还是我把你送回云上沙洲?” “咦?”师衔羽奇道:“将军不一起吗?” “我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做完,该回将军府了。”说到这里,他无声笑了笑:“有点事,要回去确认一下。” 难得陈冲现在不在玄天阁。 他正好回去再闯一闯剑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关于青云剑仙陨落的真相。 只有晏云山的剑,能让他看到一点机会。 “那我就在这里再看看。”师衔羽道:“我想看看醒来的是罗帐还是别的什么。” “也好,那你注意安全。”李长歧道:“多和你师姐看着点李恒,这臭小子境界不稳,玄天阁的人在这儿,他遇到了恐怕会冲动行事。” 李长歧说完,就摘下了斗笠递给师衔羽:“此物能掩盖气息,你拿着或许有些作用。” 话音落下,他人便已消失不见。 师衔羽拿着斗笠,翻着看了看,然后果断戴在了头上,然后运转土系灵力,直接融入墙壁。 片刻后,她又重新出现。 阴恻恻的目光落在还躺在地上没有恢复意识的江别弦身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5节 片刻后,她重新消失。 而昏迷不醒的江别弦,身上所穿的衣物则被扒得只剩个裤衩子,别说储物袋了,多的东西一样不剩。 晏云山的元神不知何时苏醒的,看到她这番过于阴间行为,连表情都难以控制:“师妹……不至于吧……” 这肉身是他借用的。 这还回去之后就剩一条裤衩…… 多尴尬啊,我云山真人的一生英明完蛋咯。 师衔羽哪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觉得他还在身边,还没有受伤,听见他声音就哼哼唧唧地回答道:“那不然呢,我是给你买的衣服,又不是给江别弦买的,再说,这衣服好贵的呢,凭什么送给他?他不配!” 晏云山‘唔’了声,语气里竟有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喜悦,但说的却是:“可是,就算买,那你也是用江别弦的灵石买的啊……” 师衔羽沉默片刻,作势准备回头:“……那要不我再给他穿回去?” 晏云山瞬间冷言冷语冷漠无情:“不必。” 他可好久没穿新衣服了。 都还没穿暖活呢。 ……他想要肉身。 本来他是想要罗帐原本的肉身,但以他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办法再占据太强的肉身了。 他环顾着师衔羽的识海。 好在这里很温暖。 他能看到远处的景色,就是青云山的模样。 他在这里,竟也生出了一种回到家了的错觉。 师衔羽‘哼’了一声,也不再继续开遁往外走,而是将元神沉入识海,围着晏云山的元神转圈圈,“你怎么样啦?” 问完之后,她就闭了嘴。 他的元神虽然能维持人形,但在她识海里,呈现出来的状态却是一种极具病态的模样。 上半截还算凝实,下半截就逐渐变得透明,到脚腕几乎就没了。 这种症状,在她老家那边还有个专属名词:阿飘。 晏云山还跟车站机场过安检似的,展开手臂任由她打量,还给她友情补充:“要不要试试,可能你现在用力吹口气就能把我吹没了。” “……”师衔羽面无表情道:“谢谢,我没那么重的口气。” 晏云山觉得她有时候说的话都很有意思,当即笑出声来。 师衔羽却突然凑到他面前。 元神,相较于肉身而言,各方各面都要自由得多。 如果是肉身这样子面对面,他们的身高差异明显,她不可能直接与他平视,不可能看到他眼底的纯粹。 师衔羽记得很多与大师兄有关的细节。 而现在看着他,看着他的那张脸,却觉得,他的那些习惯,其实是一直都有的。 就好比他神态专注的时候,眼睛里其实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 而眼前,他眼里只有她。 纵使眼底情绪淡然无波,但却有着淡淡的笑意。 这笑意不明显,但却是给她的。 她能很清楚地感知到,他是在为自己而开心。 师衔羽恍惚间,突然发现——不管是眼前这个大师兄也好,还是曾经的大师兄也罢,她在他的眼里,任何时候,都看不到任何关于伤痛带来的痛苦。 从前是,现在是。 被心魔困扰的他,从来不会去主动提及心魔带给他的任何负面东西。 而现在,失去了一半元神的他,在面对她时,仍然也没有任何关于‘伤痛’的言语。 他是不痛吗? 师衔羽垂眸看向他几近透明的下半身,忍不住问他:“你不痛吗?” “什么?” 晏云山似乎是没听明白,在向她确认时,微微歪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 眼前的元神,没有再顶着江别弦的脸,而是他自己的模样。 忽然小小地歪一下头,有点傻愣愣的。 师衔羽看着看着,忍不住突然伸手,想去碰一下他的脸。 但,就像她刚在地底秘境见到这个元神时候那样,他就像弹簧一样,一下子就避开了! 不,弹簧好歹是碰到了才会弹开! 而她,都才刚把手伸过去! 师衔羽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表情陡然一变:“你是不是又要说你那什么鬼的男女授受不亲了!” 晏云山摇头:“没有。” “那你干什么!”师衔羽指着他:“你不说清楚,你,你……” 她想放狠话,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气死了!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讨厌死了! 师衔羽陡然别过身去,一下子窜出三里地。 晏云山沉默片刻,才慢悠悠地追过去,轻声道:“师妹,这里是你的识海。” “所以呢?” “师妹。”晏云山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指了指自己,道:“以我目前的状态,如果与你元神接触太……密切的话,很有可能会对你的元神产生一些反噬行为,而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也会直接加诸我身。” 他说得太过委婉,以至于师衔羽根本没能明白。 其实自古以来,都鲜少有修士能这样大大方方地,让别人的元神出现在自己的识海空间。 这本身,就是一件有些过于亲密的行为,也只有无比信任彼此的道侣,才会这样去做。 若非彼此信任,此举,轻而易举就能杀死其中一方…… 晏云山甚至在想,自己现在若是有心,就能轻易抹去她的神识。 当然,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头顶悬着三道虎视眈眈的剑意。 在这三道纯粹且完整的剑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青云剑意,简直就是刚出生的小宝宝,稚嫩且无力。 他就是被这三道剑意唤醒的,它们给予他恢复的力量。 但同时,他也被三道剑意压制着。 这感觉如何,就甭提了。 他有一瞬间的自傲:竟有如此剑意,不愧是我! 他也有一瞬间的挫败:不知道已经失去一半元神的自己,还能不能修出如此纯粹的剑意……他还能不能超越本尊? 师衔羽还在追问:“反噬什么?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还想反噬什么?” 说完,她还专门去指了指头上的三道剑意:“你当着它们的面儿反噬一个试试?” 晏云山:“……”这位师妹,你真的很懂我的痛点。 师衔羽贼心不死,还是要去摸他。 晏云山也是初心不改,一路躲躲闪闪,开口就是胡说八道:“师妹,在你这里,我是客人,你这样追着我,识海所有灵气都在排斥我,我快无法呼吸了!” 元神也要呼吸吗? 师衔羽没去想这么低级的问题,而是直接信了晏云山的鬼话,当即后退了许远,揪着心问:“那……你怎么样了啊?” 晏云山:“……”不是,你还真信啊?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而后 望着头顶三道剑意。 唉…… 甭管处于什么目的,但——凡师妹的元神落在他身上,他就完犊子了。 她对自己全无设防,而这是她的识海,一旦她的元神落在他身上,会发生些什么,可能就不是他这个‘脆弱之躯’所能控制的。 但……嗯,反正他的下场已经十分明确: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这三道剑意劈成这识海空间的养料。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这剑意如此雄厚,那本尊到底死没死啊…… 要死就赶紧死去。 没死的话…… 他不再细想,一扭头,直接转向飞到师衔羽识海空间的小院中,最后停在了那颗跃金木的树梢上。 师衔羽:“……” 她追过去,抬头望着他,问:“你是属鸟的吗?就这么喜欢盘树枝上。” 她认识的大师兄就喜欢盘在树上。 她在青云山的小院子里种了一棵跃金木,他一来就会光顾。 没事儿就落在树上,好像麻雀在上面筑了个巢。 等到跃金木的树叶掉完之后,总能看到他在那棵树上睡大觉,更多的时候,是听他在树上吹埙。 晏云山找了个喜欢的树杈坐上去,低头看她,回答她:“你居然不知道吗?”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6节 师衔羽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爬到跃金木上看星星,那时候我灵智虽开,但魂魄未醒,只要一躲到树上,师父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笑道:“再后来,青云峰顶那棵跃金木,就成了我的修炼之地,咦,我没带你去过吗?” 他都没发现。 自己在说起本尊时,没有再用‘他’了。 “去过的,但没跟我说是坐树上修炼啊……”师衔羽挠挠头,满打满算,她其实也就去过一次。 在最初被带回青云山时,先去的,就是他在青云峰的洞府。 之后才被他领着去见了宗主,然后,她就留在了青云山。 她有了住处,有了工作,然后有了很多对她很好的师兄师姐。 最后,她的住处成了她的家,被她打理成了前世心中期盼的秘密基地,满院的花花草草,瓜瓜果果。 她的工作,也成为了她的爱好,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乐在其中。 师兄师姐总会和她分享有趣的事,遇到种植难题了,也会请她相助,若是她遇到难题了,也是大家一句话,就啪啪嗒嗒赶来一大群人……她对在青云山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她抬头看着大师兄。 这一切,都是他给的。 而晏云山这时却突然从树上吊着,笑着问她:“师妹,我喜欢这棵树,我可以在你这儿睡觉吗?” 师衔羽小声道:“你做什么都可以。” 谁知晏云山初心不改,贼心不死,见缝插针:“那夺舍你也行?” 师衔羽怒发冲冠凭栏起,抱着跃金木就是一顿推搡,试图把他摇下来:“辣鸡!你给老娘滚粗克!” 可惜,只摇下来一堆洋洋洒洒的跃金叶。 “嘁,小气。” 晏云山还很不满地嘀咕着,话音落下就直接化作光团,然后一秒入睡。 师衔羽:“……” 要了老命。 要夺舍我肉身,还说我小气,要不要这么倒反天罡啊! 她气急败坏地捡起一片跃金木叶子就朝他扔去。 可惜叶子飘飘扬扬,打着旋儿就飞歪了,落地还蹦了一下。 师衔羽:“……” 她哼哼鼻子,但见他睡着,也不再继续打扰,留下一缕分神在树下等他苏醒之后,便将意识落回肉身。 再出现时,她便已经来到了鸣沙窟外面。 却是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站在沙丘之上的陈冲。 他并非独自一人,而是带着他的弟子季沧源,二人一老一少,穿得像两个朝天椒一样,红辣辣的,让人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陈冲到底是化神修为,师衔羽就算有李长歧给的斗笠,也不敢靠的太近,现在她孤身一人的,要是被发现就完犊子了,所以她只能待在沙子里阴暗爬行。 她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就一直看着他们,准备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但陈冲他们却没多少交流,只是站在那儿,跟老僧入定一样,纹丝不动。 过了不久,就有一个玄天阁弟子前来给他们说了些什么,二人表情就变得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因为距离太远以及隔音结界的缘故,师衔羽什么也听不到。 她只待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聊。 果然,她就不适合搞这种需要阴暗爬行的工作,耐心会光速告罄。 还不如找个地方修炼。 但就在她准备撤退的时候,又有两个玄天阁弟子赶到。 他们还带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陷入昏迷,正是雨灵儿。 而另一个,却……是李恒。 第104章 第104章李恒此前不知遭遇…… 李恒此前不知遭遇了什么,此刻竟浑身是伤,衣衫破烂,形容狼狈。 但在看到陈冲和季沧源的时候,他却哈哈一笑,然后直接朝二人所在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师衔羽:! 你小汁,在找死这方面是有一手的! 也难怪总能把季沧源气得道心不稳,这换了谁不得郁闷啊,乳腺结节怕是都得长出来? 话说男的也会乳腺结节吗? 希望季沧源会长,合十.jpg 毕竟玄天阁的超雄体质,令师衔羽记忆犹深。 她本来是想走的,这下是完全不能走了。 甚至还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慢吞吞地往前挪着。 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恒被超雄阁包围。 先看看情况。 而不远处。 季沧源走到李恒身前,抬手就捏着他的下巴,冷笑道:“你居然已经突破元婴,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啊,怎么也不通知一下师兄,师兄也好为你庆祝啊。” “我呸!” 李恒对季沧源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呸这一声硬是操作垃满,把唾沫星子直接溅了他一脸。 “……”季沧源抹了一把脸,当即咬牙切齿地直接一脚踢在李恒肚子上,将他踢飞出去,同时冷笑道:“李恒,这里不是沧澜国,你要是在这里死了,你那个屁事不管的将军可帮不了你。” “……呵。”李恒被踹得咳出一口血来,也跟没当回事一样,挣扎着站起身,偏偏嘴上还半点不饶人:“那你倒是把我杀了,看看 你又能活多久啊。” 季沧源也是有意思,说什么不好,非说他将军帮不了他。 将军自有将军的事。 而他李恒,作为将军的亲传弟子,难道就该跟他季沧源一样,遇事就只能等着师父来救? 笑死。 他再如何不济,也不会拖将军的后腿! “我看你就是在找死!”说着,季沧源就准备出手教训教训李恒,却被陈冲出声阻拦:“沧源。” 只是两个字,他就让季沧源安静如鸡,冲李恒拂袖一甩,便乖乖回到陈冲面前,躬身一礼:“师尊。” 然后他就走到陈冲身后站定,不再发一言。 李恒见他这孙子样,又是一声嘲笑:“呵,知道的你是亲传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陈冲养的一条狗呢。” “……”季沧源有心发作,但视线在陈冲身上瞥过一眼后,竟硬生生忍了回去。 李恒:“哈哈,哈哈哈。” 他在这儿自说自笑得像个神经病,而陈冲始终背着手,没有多看他一眼。 陈冲只是看着雨灵儿,对一旁扶着她的弟子说道:“把她弄醒。” 话音落下,那名弟子就拿出一枚丹药喂给雨灵儿。 在她清醒过来之后,那弟子就退后几步。 前不久,陈冲在收到雨灵儿托人传回玄天阁的消息之后,就先传信回了陈家确认。 华云国同属逍遥盟,华云陈家对逍遥盟境内的一切事物都有着一手情报,陈冲的消息传回去的当天,就得到了确认。 金沙原神女受创,防护结界不稳。 从前在金沙原惹是生非者,都会被结界直接传送出去,或者神女亲临,或是将闹事者化作黄沙,或是废除其修为……后果从无轻松。 但如今,却不会了。 金沙原现在不仅可以随意进入或是争斗,就连邪修都能在这里布置降临法阵…… 这对外来修士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资源争夺机会。 不过陈家本家距离金沙原还是太远了,而且金沙原的环境,也不适合剑修在此开宗立派,所以,本家那边就干脆便让陈冲自行处理。 至于能争到多少,就只看他自己本事。 是以陈冲并做太多犹豫,就直接叫了几个阁中长老,带着季沧源,启用传送阵赶了过来。 但来到之后,他们就发现鸣沙窟如今的情况很不妙。 整个鸣沙窟,察觉不到任何生机存在的迹象,而入目所及之处的鸣沙弟子,均是化作了石像…… 这场景,令许多试图一探究竟的修士都止步于鸣沙窟外。 陈冲等人也不例外。 没人知道鸣沙窟内部的情况,也没人敢轻易上前尝试。 即使有些修士用傀儡和灵兽进入鸣沙窟内部查探情况,但传回来的消息却是鸣沙窟内部灵气枯竭,所有的秘境洞窟均被封死,所有的弟子全数化作石像。 入目之处,竟是密密麻麻的石像。 而将人凝聚成石像,或是将人化作黄沙融入大地……大多数修士都知道,这是神女的手段之一。 而连灵力都枯竭的地方,对于以灵力为生的修士,也越发不能轻举妄动。 那么,神女如今,可还在鸣沙窟中? 她可还活着?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7节 他们如果贸然靠近,会不会也沦为石像? 没人愿意轻易尝试。 整个鸣沙窟,竟犹如一潭死水。 而陈冲此行,除了长老和亲传弟子之外,并没有带多少弟子同行。 他在等,等给他传回消息的雨灵儿。 而找到雨灵儿的人,正是她在玄天阁的师尊,问剑长老邱岳真。 但其实,雨灵儿自从入阁时对邱岳真进行了拜师仪式之后,二人就没再怎么见过了。 雨灵儿的修为和功法,几乎都是陈冲在亲自指导。 邱岳真很清楚雨灵儿被陈冲收入玄天阁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对她倾注过师徒情谊。 此行寻找雨灵儿,也无非是陈冲的授意。 但邱岳真却没想到,他会在找到雨灵儿的同时,看到李恒等人。 玄天阁与将军府的恩怨由来已久,尤其这代亲传弟子季沧源与李恒。 季沧源,哪怕道心受损,哪怕修为不足,但却是阁主寄予厚望的弟子,而其人之心狠手辣,完全不输于任何前辈! 若非他不是陈家血脉,无法掌握到七绝剑阵的关键,恐怕早已超越本家的嫡系子弟…… 而在陈冲将季沧源收为亲传弟子的时候,所有玄天阁长老都明白,他们必须要把季沧源培养成才。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回到华云陈家。 玄天阁看似在万仙盟风光无限,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最初的阁主也好长老也罢,都是从华云陈家逐出去的旁支子弟。 千余年来,阁主换了一任又一任,长老也是轮了一任又一任……他们,每个人都是旁支子弟,每个人都想重新回到本家,向嫡系证明他们旁支的血脉,并不比他们差! 但,千余年来,每次宗室子弟的大比之中,玄天阁的弟子,一直都止步于第三名。 为此,玄天阁在本家弟子面前,永远都要低人一等! 但如今…… 季沧源的资质或许不是最佳的,但他的心性却是最适合修炼七绝剑阵的人选,这一点,在季沧源的入门测试环节,就被陈冲一眼看中。 就算季沧源不是陈家血脉也没有关系,他们有的是办法为其扭转血脉上的缺陷。 就算先有青云剑仙的剑骨金丹被他自断毁去,让陈冲没有摘取之机。 没有关系。 后又因为李恒和季沧源的恩怨,导致何幻心修为尽废,致使造化无穷眼也失去了本有的光芒。 也没有关系。 但,雨灵儿的先天寒冰剑骨,陈冲又怎会继续错过? 邱岳真找到雨灵儿是必然的。 李恒,却是一个意外收获。 李恒虽然同是剑修,但他的双剑对于玄天阁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但是,李恒与季沧源的恩怨,却能让他稍有用处。 如果季沧源能够亲手杀了李恒,想必,他的心性必然会再上一层楼,对他日后凝聚属于自己的剑意,也大有裨益! 所以邱岳真才会封印李恒的修为经脉,将其与雨灵儿一道送到陈冲那里。 至于同行的荀心和徐观棋,邱岳真虽然也将二人重伤,但念在荀心从前也是玄天阁弟子的缘故,还是任由他们逃走。 却不知,邱岳真这一‘善举’,会转头就为他带来灭顶之灾。 而远在鸣沙窟的陈冲,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雨灵儿。 看到她睁开眼,眼神从迷茫变得清醒,他才淡淡笑道:“醒了?这次你做得很好。” 可话音落下,表情却又陡然一变,冷哼一声,道:“但是,你的修为,为何跌落至此?” 雨灵儿只沉默了一瞬,便当即跪下:“是弟子无能,请阁主责罚。” 陈冲扯了扯嘴角,当即扇了一巴掌过去,之后才道:“想必你也知道,我这玄天阁从来不是废物的收留地,念在你及时将金沙原消息传回来的缘故,这次便功过相抵,但与你同行那几个陨落的师兄,却也不能白白牺牲。” 雨灵儿缓缓别过被扇偏的头,深吸口气,将头磕在了地上:“但凭阁主处置。” 陈冲侧目,这才将视线落在了李恒身上,问:“问剑长老传信说,你与将军府的弟子同行一路……是怎么回事,说来我听听。” 雨灵儿未有半分隐瞒,将起初和李恒他们的交集一一讲述,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隐去了晏云山的存在。 说完之后,她又补充道:“弟子入阁之后,一直醉心修炼,并不知道玄天阁与将军府的恩怨,至于对将军府弟子未曾设防,令阁主失望,还请阁主降罚!” 随着话音落下,她就将头深深地扣在地上,等着陈冲的裁断。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绝望。 也许,人真的能预测到自己的死期。 而她的死期,就在今日。 雨灵儿知道,玄天阁的弟子会因为修为停滞不前而被逐出去,也知道玄天阁的弟子会因为修为倒退而倍受惩罚……玄天阁只要天才,只要能肉眼看到进步的天才。 而她,在这之前,就是这样一个天才。 入阁时,陈冲对她很是照顾,比对何幻心要上心多了,雨灵儿很是感激,觉得自己能拜入万仙盟的剑修圣地,定是大有作为。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但也知道自己的灵根和玄天阁的绝学相悖,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攻克困难…… 但这一切,只在她拿到雪女引之前。 在短暂的拥有过雪女引之后,她的一切优势,都成了虚幻。 在修为跌落之后,她想的就是不能回玄天阁。 一旦回去,她就会被淘汰。 何幻心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 目。 而之后被迫跟着苏音那段时间,她却又无比希望能联系上玄天阁,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有脱身的机会。 可今天,当她看到自己的师尊邱岳真时,她心里一直紧绷着的线,突然就断了。 邱岳真,一上来就重伤了李恒,荀心等人。 他所用的七绝剑阵,满是杀气与戾气。 她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问一句:“为什么?” 邱岳真只是冷笑,眸子里看不见半点师徒之情,只有看蝼蚁一样的神色:“你似乎是修炼修傻了,竟不知道玄天阁和将军府的恩怨,还敢和将军府的弟子同行……雨灵儿,师徒一场,我给你提个醒儿,且想想该如何跟阁主认错,才能平息他与你师兄的怒火。” 说完,他便将他打晕过去。 “……” 而在她苏醒后,看到陈冲那一瞬间,雨灵儿就知道,她完了。 陈冲的目光,再没有她刚入阁时的和蔼。 他看着自己的视线,就像看在一只玩物,一个蝼蚁,一个……废物。 玄天阁天才很多。 但那些天才,在这位阁主眼中,几乎都是这样的废物。 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但,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雨灵儿,今天,没有生路。 而一旁的李恒,像是对玄天阁制造出来的危机感过敏一样,竟还在取笑她:“雨灵儿,你可真有意思,明知道这玩意儿不是个东西,还敢传信把他弄过来,看来你是真的活够了,明年的今天,我一定会给你烧纸烧钱的,不必谢!” 李恒的话音落下,季沧源就再也忍不住,御剑,隔空给了他一剑:“闭嘴!” 李恒再度被打摔了出去,但他还是那副不怕死的模样:“季沧源,你打我这么一个修为被封的人,竟也就这种程度吗?” “师尊!”季沧源恨得咬牙切齿,对陈冲道:“请允许弟子杀了他!” “去吧。” 陈冲不再阻止,只抬抬手,示意他速战速决。 季沧源当即拔了剑。 …… 不远处的师衔羽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恒被打飞,对季沧源是恨得不行,但她还是不敢贸然行动,只能试图联系荀心。 好在这身份玉牌在这关键时刻没掉链子。 荀心很快有了回音,却是直接问:“你在哪里,等我们见面再说。” 师衔羽说了自己的位置,但想到陈冲的修为,又道:“还是在入云西洲碰头,我看看能不能把师兄带回来,你们受伤了没有?李恒受了好多伤的样子,你们也要当心啊。” “你才是要当心!”荀心叮嘱道:“李恒皮糙肉厚的受点伤没什么关系,不过他的丹田被打了一道剑意,导致经脉被封,只能被动挨打,你要救他就得先把他的封印解了。” “好。” “一定要当心!”荀心再三叮嘱:“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过来!” “好。”师衔羽切断联系,还是先估算了一下自己土遁的速度,以及防身法宝,而后才果断靠近。 她试了试将军给的装备。 在靠近陈冲时,他没有任何反应。 师衔羽不敢动用太多灵力,怕异常的灵力波动会引起怀疑,只能小心翼翼地往李恒所在的地方靠近。 而李恒此刻,正拖着重伤之躯,狼狈地躲着季沧源的剑。 师衔羽抓住他摔在地上的机会,果断现形,将灵力灌入他体内。 纯粹的五行灵力六亲不认,一入经脉便直奔丹田,冲破了李恒体内的封印。 “师妹!”李恒灵力一恢复,就立刻握住双剑,将她挡在身后,同时不可思议地说:“你,你是怎么敢来的!” 吗的,如果只是季沧源,或者一两个长老,他还能挡一挡。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8节 可这在陈冲面前,他完全没把握自己能保护好师妹啊! 师妹也真是的,管他干什么啊,他又死不了! 师衔羽抬了抬斗笠,目光看向正提剑朝她劈来的季沧源,而后塞给他一堆丹药,说道:“季沧源我来,你先想办法逃走。” 李恒:“……!” 我勒个去! 也是起猛了,居然听到筑基期让元婴先走的话了。 换了平时他非得笑上一笑,但眼下却没时间让他们继续交谈。 也得亏师衔羽修为不高,即使因为斗笠挡了气息才没被人察觉,可眼下这突然出现,到底还是引起了陈冲的惊讶。 可是陈冲虽然惊讶,却没有重视,只是偏了偏头,对不知何时出现的长老说道:“杀了她。” 话音落下,那长老便拔出剑,用的也是七绝剑阵。 “你快走!”师衔羽对李恒道:“他们的剑阵路数我熟悉得很,困不住我!” 话音落下,便左右侧身,果真是避开了长老和季沧源的剑。 二者大惊失色,而师衔羽已经反手将太玄剑握在了手里,她捏了捏手指,对太玄剑说道:“我是没有大师兄惊才绝艳,但请你稍微赏个脸,助我过了这一关,回头我把你送给他!” 话音落下,太玄剑便自己一抖,跟着通身铮亮,就跟抛了光似的,剑气铮鸣,剑意咆哮! 看着是大有再来三百个玄天阁,它也要一并端了的架势。 师衔羽:“……” 我丢雷老母啊! 晏云山那个男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但眼下她也没时间跟太玄剑细究,只转头瞪了还在发愣的李恒一眼:“还不走,我就跟师姐告状!” 反正她是看出来了,李恒虽然是师兄,但在荀心师姐面前,他就怂得一匹。 比弟弟还弟弟! 李恒:“……”果然,只有一想到荀心过后责备他的眼神儿,他就着不住。 而后他当真不再犹豫,转头御剑便飞,生怕自己走慢了,师衔羽的状下一瞬就告到荀心面前去了! 陈冲见状,却只冷笑一声,也祭出自己的剑,试图隔空相阻,却被师衔羽的太玄剑挡住。 不得不说,太玄剑对给大佬当舔狗的渴望真的太强烈了。 它甚至完全不需要师衔羽的意念驱使,就知道该做什么。 而它,竟也真的顶住了陈冲的剑! 这让师衔羽在极度无语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不愧是天阶神兵! 回去了一定要再问师尊讨几件儿! “有些意思!” 陈冲没料到一个小辈竟然能挡住自己的剑,却在下一瞬,看到师衔羽拿出了斑竹杖。 其上萦绕着李长歧那请龙回首的意念波动。 陈冲“呵”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却直接出现在了师衔羽面前。 他伸手,就要去摘她的斗笠! 第105章 第105章陈冲的速度太快太…… 陈冲的速度太快太快。 化神境,已经开始初步领悟天地法则,这个境界的修士,在对于灵力的运用上,远非筑基修士所能想象。 师衔羽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没开始转,手中的斑竹杖就已经被陈冲的气势震断。 师衔羽:“……” 不行不行不行,这玩意好用归好用,但耐久度还是太低了。 要是能搞个金箍棒多好啊,哪怕是mindinchica的山寨款也行啊! 但,就很奇妙,师衔羽感觉陈冲下一个要震断的就该是自己了,她却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嗯,不愧是我! 她现在还有种时间停滞的错觉,心底也涌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同时清楚地知道自己该闪该撤,但,思绪转得快没用。 她只是一个小筑基。 这境界,就是化神眼里的小蚂蚁,就算闪也来不及了! 但,就在下一瞬,太玄剑突然就嗖的一声,刺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听到了空气被剑气划破的声音—— 太玄剑的具体作用因为师衔羽的炼化进度感人,所以她还从来没有开发过:),只误打误撞摸索出它对元神能造成重创。 而眼下,它却挡住了陈冲的攻势! 师衔羽:嘶……不得不说,你跟着我,确实是有些屈才了! 好在师衔羽吐槽归吐槽,思绪还没掉线,果断借着太玄剑为她创造出来的这一瞬机会,抬手扶正被陈冲剑意撞歪的斗笠,同时握住太玄剑,身形当即便化成了流沙,直接从陈冲眼前消失! 陈冲下意识将神识融入大地,无数剑意在沙中翻涌,一瞬间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炸开! 而等到动静平息下来,四周却是一片安静。 他的剑意,并没有伤到师衔羽半分! “此人,竟能避开七绝剑意!”季沧源并没有陈冲能藏情绪,在看到陈冲剑意落空之后,就大惊失色道:“这究竟是何方高人?!” “跟李恒一起的。”陈冲淡淡道:“能避开七绝剑意的人,我只知道一个。” 他没说出名字,但季沧源也想到了,却摇着头,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她只是筑基修为!” 方才陈冲所使的那一招,乃是七绝剑阵中的最高一招七剑天来,此招式的绝妙之处便是一剑出而引万剑发,寻常修士根本避无可避! 更何况,筑基期……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忘了,在玄天阁时,她就曾避开过七绝剑阵。”陈冲收回长剑,沉吟道:“此人万万留不得,绝对不能让她活着回到将军府!” 只是筑基倒还好对付,一旦等她成长起来……恐怕会是整个玄天阁,乃至陈家的对手! 陈冲话音刚落下,身后的长老弟子便同时应声道:“是!” 之后,陈冲便重新看向雨灵儿。 她还跪在地上,一动未动,就像一个雕塑。 先天寒冰剑骨的持有者,在修炼之前便能凝聚先天冰属性灵力,原本她周身的灵力都是极为寒冷的。 但却因为修炼七绝剑阵的缘故,寒中带火,身周灵力一边凝聚一边融化,一旦寒气无法凝聚,这寒冰剑骨的属性也就被熔断成了烈焰剑骨! 只可惜,这个自我熔断的过程极为漫长且痛苦,还不能半途取骨,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等她剑骨成熟,还需要一段时间…… 陈冲伸手,突然托起她下巴,望着她那清冷的眸子:“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 雨灵儿应着声,脸上却没有多少情绪变化。 她突然有些想笑。 与将军府的弟子自打照面开始,他们便是互帮互助。 怎么到了玄天阁,她却要如此低声下气? 是修行就该如此? 还是剑道就该如此? 不,不可能。 修行之路或许注定孤独,但所行之事当问心无愧。 手中剑之所向,亦当问心无愧! 玄天阁,不是她的归处! 雨灵儿目光落在陈冲脸上,心里明白,以玄天阁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可能让她轻易离开。 她闭了闭眼。 已然决定放弃挣扎,放弃希望。 从拜入玄天阁至今,她的人生便成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状态,与其如此,她不如先随波逐流…… 她睁开眼,垂着眸子,听从陈冲对她的吩咐:“你,到鸣沙窟内部去,看看还有没有尚存的秘境或是活口。” “是。” 雨灵儿转身,御剑直飞入鸣沙窟。 “师尊,怎么让她进去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季沧源有些担忧,却是在担忧雨灵儿若是出了意外,她的剑骨,会不会受到影响。 他一开始就知道,雨灵儿的先天寒冰剑骨,是为他而准备的。 前有造化无穷眼被他错过,如今这寒冰剑骨,他却不想再失去了。 而另一边,雨灵儿在进入鸣沙窟之后不久,却遇到了刚刚苏醒的江别弦。 雨灵儿看着衣冠不整的江别弦,眉头微皱,到底还是觉得他那副模样有碍观瞻,赶紧丢了一件衣袍给他:“前辈,你……” 江别弦早过了会羞涩窘迫的年纪了,虽然衣衫不整也在心里骂过始作俑者,但眼下,他却没时间去想那些身外之事。 他只心念一转,衣服便穿在了身上,同时看向雨灵儿:“你是谁?!” 他眉头紧皱,雨灵儿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同之处:“不对,你不是那位前辈,你身上没有剑意!”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29节 江别弦没说话。 剑意,应当是“借”他肉身的人。 云山真人,青云剑仙。 此人绝不是出尔反尔或是扒人衣服的下作之辈,他的衣服和储物袋等物,应当是其他人趁虚而入给剥走的。 罢了,不重要。 江别弦环顾着四周,入目所见,皆是石化后的鸣沙弟子。 “烛沙……”江别弦下意识要感知烛沙,却发现神识展开之后,看到的却是一片疮痍! 他脚步踉跄着后退两步,回头问雨灵儿:“这里发生了什么?” 雨灵儿:“我也不知道。” “……” 江别弦试图传信给鸣沙窟的其他护法,却全无回应。 他抬脚欲走,被雨灵儿拦住,忍不住训斥道:“做什么?” “前辈,现在鸣沙窟外全是外来修士,化神期都有好几个!”雨灵儿道:“你现在出去,不亚于找死。” “……” 江别弦一时沉默,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呵笑着,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神女,毫无下落。 雨灵儿看着茫然无措的江别弦,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来的方向,忽然说道:“前辈,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与此同时,金风窟外。 师衔羽土遁逃出之后,就御剑,借着太玄的速度飞快追上了李恒。 也没想到太玄剑刚一追上李恒,就直接化为剑簪别回了她的发间,而与此同时,没了剑的师衔羽根本没反应过来太玄剑给她玩这一招,直接两脚踩空,大剌剌地往地下摔去! 她啊啊啊地乱叫:“我嘞个豆!太玄剑你果然要杀我!” 好在李恒用另一把短剑将她接住,趁她大喘气地时候,上前问:“师妹,你没事吧?” “没逝没逝!”师衔羽拍拍小心脏。 天知道她刚刚掉下去的时候险些以为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连灵力都忘记运转了—— 妈耶,这一摔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 这种痛苦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好在李恒御剑术够稳! 师衔羽给李恒竖了个大拇指。 李恒确认她毫发无损之后,才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师衔羽共享无伤通关经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那个劳什子七绝剑阵,其实有一个巨大的bug。” 李恒:“八格……是什么?” “就是缺陷。”师衔羽言不简意不赅地解释:“我看过他们七个长老同时出剑的画面,每个人的剑阵都是同样的节奏……频率?嘶,我怎么跟你说啊……” 死嘴,快说啊! 师衔羽说着说着就卡壳,干脆拔下太玄剑,就着剑簪的模样,将它复制出了七个虚影,同时按照七绝剑阵的出剑频率,同时令剑簪和七个虚影往外扩散,每扩散一分,每个虚影就会分散剑阵,就像……就像万花筒一样,剑阵会延展扩张。 但是会延展扩张,就说明还有空间。 她对李恒道:“他们的剑阵,大概就这种样式,而且不会随着自身的移动而跟随移动,就是……剑阵在哪里施展的,就会从哪里延展出去,但这个延展的时间很短暂,几乎就是一瞬间,这是是剑阵威力最大的瞬间,可剑阵延展的缝隙之间,却是绝对安全的,而且这个剑阵并不会随着使用者修行的高低去增强剑阵延展时候的频率或是令延展的密度产生变化。” 李恒:“……”师妹的话好专业,又好陌生,好像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起来就听不懂了。 师衔羽看他茫茫然的表情,就明白哥们儿这是把体育课听成数学课了。 不过还好啦,她上学那会儿也这样。 她想了想,伸出手掌,在掌中凝聚出土系灵力,又使其凝聚成型,然后将其凝聚成一朵雪花的模样,继续道:“七绝剑阵本身就像这雪花的主干,而剑阵延展出去的,就像是雪花的花瓣,在这花瓣之间的空隙……就是绝对安全的,师兄,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了!”李恒点头,又对师妹肃然起敬:“厉害!” 但,他问:“难道在这个延展空间里,剑意也没法伤到你吗?” “七绝剑阵的剑意不是像结界一样是呈倾轧笼罩包裹的模样,而是只能随着剑阵的延展轨迹运转。”师衔羽道:“不然我也不会说它是bug了。” 李恒了然,了然。 “让我想想华云陈家的仇家都有哪些著名仇家……”他摸着下巴,作为将军的亲传弟子,伟大的李恒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改善将军府的贫困生活了:“我是把这个八格卖出去呢,还是卖出去呢,还是卖出去呢?” 师衔羽:“……”狠还是你狠。 二人说着话,很快到了金风窟。 金风窟如 今人已经少了很多,云上沙洲也冷清起来,歌舞止歇,掌柜也先行离去,只有跑趟的苏蛮还留在客栈里。 见到师衔羽和李恒,苏蛮还惊奇:“二位仙君仙子竟还未离去?” 师衔羽摇摇头:“我们等人呢,可有见到我们师兄师姐回来?” 苏蛮摇头。 但下一刻,他却抬头看向门口。 云上沙洲的阵法也不比罗轻楼少,还有些阵法是只有客栈的跑堂等人生效,就好比此刻,即便苏蛮只是练气的修为,但门外有人靠近,他却在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 而来者,正是荀心和徐观棋。 “师姐,徐师兄!”师衔羽立刻朝他们小跑过去,却见二人此刻竟浑身是伤,荀心甚至还奄奄一息,她顿时惊愕:“这是怎么回事?” 第106章 第106章李恒也上前,见师…… 李恒也上前,见师衔羽扶着荀心就近落座,他也不敢耽搁,赶紧扶着徐观棋跟上,眼睛却还落在荀心身上:“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以前不就是邱岳真的弟子吗?他应该不会为难你才对啊。” 之前邱岳真找上他们的时候,对荀心出手都没怎么用力。 有力气也全招呼到李恒身上来了都……怎么他被带走之后,荀心反而受了这么重的伤? 荀心轻声道:“我们把邱岳真杀了。” 李恒:?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扭头就跟徐观棋确认道:“那么硬一个化神,你们真给他,杀了?” 徐观棋点头。 他受的伤还比较重,最重的一道剑伤,直接贯穿了胸口,鲜血把衣服都浸湿透了,还能吐气都全靠丹药在勉力撑着。 李恒闻言不由一时沉默,片刻后,他看向师衔羽:“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越级打架,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一个二个都在打化神,一个从化神手底下跑掉,二个把化神干掉,就他,被化神按着锤是吧。 李恒伐开森啦! 师衔羽:“……”这要怎么说?她先天免疫七绝剑阵这事儿怎么说? 荀心听着李恒的话,却不由抬眼去看了看他。 李恒还在生没来由的气,语气有点差:“看我干嘛。”没见过菜狗啊。 “没干嘛。”荀心笑了声:“看你还这么胡思乱想,活蹦乱跳,就放心了。” 李恒:“……” 荀心反正也不指望他能有多成熟了。 此前被邱岳真打伤丢给弟子带走之后,她只要一想到是要把他送到季沧源手里就有些慌。 以李恒跟季沧源的恩怨,他恐怕会被季沧源折磨致死。 毕竟季沧源就喜欢搞这出,最见不得别人痛快。 而荀心,她虽然是师妹,但见过李恒的不着调之后,就很难把放心这两个字贴在他身上,大多数时候也没把李恒当师兄对待。 关于乱七八糟的李恒,她总是难免处处都多想一下。 毕竟大家是一起出来的,也要一起回去才是。 不然她如何跟将军交代啊。 也好在她对将军的行事作风略有了解,不可能什么防身之物也不给李恒,所以她后面才让师衔羽在准备出手救人时量力而为。 李恒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转动视线,落在她略显凌乱的发丝,不知为何哑火了,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师衔羽此时已经掏出丹药,赶紧递给荀心和徐观棋,让他们尽快服下,想了想,她又去看苏蛮:“能不能麻烦道友给我们准备一间客房?” 她这里的丹药对于他们的伤势也只能起个聊胜于无的作用,还是得尽快疗伤才行。 苏蛮看着伤重的二人,点着头,却没有领着他们上楼,而是往后院走,说道:“沙洲后院原本便有一间厢房,乃是某位客人特定的,房间里常年布置着聚灵阵,对休养生息有着奇效,索性眼下也无人使用,诸位便随我来吧。” 到了地方后,苏蛮没有继续过多言语打扰,就准备先行离开了。 师衔羽叫住他,又赶紧掏出一块灵石递过去:“多谢道友。” 苏蛮接过灵石,看清品质之后,整个手都在抖。 掌柜的离开之前便托付他照看云上沙洲。 为了让他放心,还允诺期间收益均属他一人所获。 苏蛮拿着送到嘴边咬了咬,险些把牙崩掉,但灵石的灵力却在瞬间充盈了他的整个经脉。 哇,也是好起来了,小小跑堂,跑了三十年,却在今天赚了个上品灵石! 他赶紧收起灵石,想了想,干脆去后厨拿了些好吃好喝的出来,准备招待招待这几位贵客。 而荀心等人进屋之后,师衔羽就马不停蹄运转功法,为他们疗伤。 她想,枯木逢春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0节 师衔羽决定等回了盛京仙门就请谢青幽去盛京城里吃顿好的! 李恒并不精通疗伤之法,眼下也只能为三人护法。 但他并不专注,视线一会儿在徐观棋身上停顿,一会儿又在师衔羽身上停顿。 最后,定格在了荀心身上。 两个时辰之后,师衔羽结束收功,吐出一口浊气:“好了!断脉再续也需要时间恢复,之后几天,你们都不要大幅调动灵力,不然还得再受一回罪,我再每天给你们运功疗养,三五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徐观棋感受着已经大致恢复的伤处,忍不住惊叹道:“好厉害的功法!” “嗐,洒洒水的啦!”师衔羽摆摆手:“如果我修为再高些,直接让你们彻底恢复都可以的,可惜了可惜了。” 荀心却摇头道:“如此资质,若是修炼一帆风顺的话……慧极必伤,也许一直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李恒这会儿屁颠儿屁颠儿地递来一碗汤,还道:“师妹辛苦了!” 师衔羽:“……”你这样殷勤,可就让我有点害怕了。 好在李恒又挨个儿递汤给荀心和徐观棋,随后又提着食盒,摆上了一桌子饭菜。 这可是苏蛮特地给他们准备的。 虽然金沙原的饮食特色着实谈不上符合他们口味,但也是人家一点心意。 等三人入座之后,他才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杀的邱岳真?” 荀心闻言,却是看向徐观棋,笑道:“论实力,我们确实不是对手,但,亏得徐师兄紧要关头小有突破,才找到邱岳真的破绽。” 徐观棋摇摇头,道:“也是侥幸,若是正面迎战,即使我也有化神的修为,只论剑意,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且,这位邱岳真 前辈……“说到这里,他目光也落在荀心那边,斟酌到:“对荀心师妹,似乎并没有杀意。” 他这话音一落,荀心便叹了口气。 他们原本是毫无胜算的。 但最后时刻,邱岳真却不知为何,突然收了剑。 徐观棋是抓住了他这犹豫的瞬间,才将他一剑封喉。 也许…… 他还有些话要对荀心说,但已经再无机会。 想到邱岳真,荀心也不由自嘲道:“说起来,我这也算是欺师灭祖吧。” 少时入门,她便拜的邱岳真为师。 即便后来转投将军府门,但在玄天阁,她也度过了一百三十多年的修行岁月。 邱岳真教她的东西谈不上多,却是将她引入剑道的人。 而她在修炼之上虽算不得多么惊才绝艳之辈,但也从未有过拖后腿的时候。 内门弟子每日挥剑的功课,只有她从来不曾落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自认自己的修炼从不曾有片刻辜负过手中的剑。 若说人生必须要留什么遗憾的话…… 荀心的遗憾,大约就是在她尚且年少,志比天高时,又恰好亲眼见过七绝剑阵那无上威力。 她很想学,却邱岳真给亲口否定掉。 “你天资欠缺,不适合修此剑阵。”邱岳真轻描淡写,像是随随便便地一句点评:“你的心性,发挥不出这剑阵的三成威力。” 而那时,恰逢玄天阁一众长老择选核心弟子。 邱岳真的话,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 于是自那之后,荀心在玄天阁的处境就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她占着长老弟子的身份,却不被授以玄天阁的绝学。 而这,在玄天阁的弟子看来,已经是一种被默认的‘淘汰’,她毫无悬念地开始受到来自同辈的讥笑戏弄,其中又以亲传弟子季沧源带来的冷嘲热讽最为激烈。 七绝剑阵,一度算是荀心的一个遗憾,一个心结。 直到后来她亲眼见过七绝剑阵的真正剑意确实是与她剑心相悖之后,这遗憾这心结,才算慢慢放下。 但邱岳真所说的“天资欠缺”,她仍不认可。 可今天…… 邱岳真收剑的那一刻,她好像才后知后觉——他执意不传授七绝剑阵,又何尝不是给她留下了一线生机? 七绝剑阵对修炼者心性的影响太大太大,如果她当初固执己见,非要修炼七绝剑阵的话,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想到此,荀心就忍不住抬眼,看着身边的李恒和师衔羽。 对于这个猜测,她不敢也不会去深想。 至少,在玄天阁,不会有人会给她带来如此深厚,且愿意豁出一切的感受。 将军赠她的玄冥剑很重。 但她在将军府所获的剑意,却重于玄冥。 她的剑,是为情义而出。 李恒突然伸手,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瞎说什么呢?你可是我们将军府的弟子,算哪门子欺师灭祖?” “你做甚!”荀心被他弹头,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抬出玄冥把他横拍飞了出去,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话,又收剑点头:“我姑且认可你的道理!” 被拍摔了个狗啃泥的李恒:“……”好歹也是个师兄,咱们就一定要这么兵戎相见? “我感觉你是玄天阁派来的卧底。”他爬起来,抱着肚子一脸痛苦:“不然怎会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荀心摸着被他弹过的额头:“那是你活该。”好端端的,谁让你动手动脚的。 李恒瘪嘴,去看师衔羽,试图让师妹站在自己这边。 但师衔羽是无条件站荀心的:“我觉得师姐没错。” 李恒:“……”哼。 他吭哧吭哧坐在徐观棋身边,后者却看着师衔羽,问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对了师妹,前辈呢?好像一直没见到他。” 说来他的剑诀能临门一脚突破,在和邱岳真交手时扭转局面,也多亏了前辈之前的随口指点。 然而师衔羽却告诉他了一个噩耗:“你的前辈哥,现在已经变成了在你那里的状态了。” 徐观棋:“……” 他不由皱眉:“这听上去就很严重的事,师妹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师衔羽摊手:“急也没用的事情,我才不急。” 徐观棋:“……”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 荀心忙问:“那神女现下如何了?还有金沙原,连玄天阁都来了,恐怕情况不妙吧。” 师衔羽摊手,道:“本来我也这么想的,不过将军回去之前跟我说,那些都是罗帐该关心的事情,我们只是途径此地,还是要明哲保身。” 说完,她又大概说了一下和荀心他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 在听到雨灵儿和苏音之时,李恒就忍不住说道:“难怪雨灵儿会去找你……不过她现在的处境应该不太好吧。” 他想起了雨灵儿面对陈冲时的表现。 荀心点头,道:“雨灵儿此前修为跌落,就已经犯了玄天阁的大忌。” “不知道她会怎么样,但我们应该,插不了手……” “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到这里,也还是只有徐观棋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前辈。 在听师衔羽说起晏云山和苏音打了一架时,他又插了一嘴,问:“师妹,我有没有什么能为前辈做的?能为前辈凝聚肉身吗?” “本来……”说到这个,师衔羽就狠狠地叹了口气:“本来,将军和我说过这个事儿的,原本我们是计划在给罗帐重塑肉身的时候,以祖帝遗留的五行灵力为其凝聚肉身,虽然比不上他自己的,但至少要好过夺舍来的肉身……” 在流沙结界时,李长歧叫她到一旁,说的其实就是这个。 因为是要窃取祖帝遗留的五行灵力,本身就有点毒圈蹦迪的意味,也不方便给神女听到,所以,他才单独和她以元神传音的方式说的。 师衔羽也是佩服将军。 作为一个传承者,他居然敢觊觎祖帝的灵力……甚至拿来私用。 嗯,看得出来,将军是一点也不担心罗帐会不会因为肉身被偷工减料而出故障啊! 同时她也佩服将军的勇气。 在给她提供馊主意的同时,还给她附赠了一本凝聚肉身的秘法。 那秘法也是祖帝的传承大礼包里附带的,神女和鹿王的肉身就是祖帝以此功法凝聚而成。 寻常人哪里想的出来这种骚操作啊…… 但师衔羽悟性不行,秘法里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文字,她都不解其意。 但李长歧又主打一个艺高人胆大,还跟她说什么“成不成另说,先试试,这次不行就下次,多试几次总能成。” 师衔羽:“……” 不得不说,将军的思想,总有种超前且抽象的疯感。 不过道理虽然没错,但他们最后想啥也没想到晏云山会突然把自己劈掉一半去。 再回过神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五行灵力已被罗帐的肉身吸收完毕,而且当时她和将军都光着急晏云山的状态去了,都把给他凝聚肉身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他当时那种状态,就算有一具新的肉身摆在面前,也是没办法完全融合的。 因为据秘法所述,融合五行灵力凝聚而成的肉身,必须具有极其强大的心神,最好是元神完整的状态。 如若不然,即使融合成功,也会因为元神的缺失或者损伤而对肉身丧失一定范围的控制。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这种并非自然生长而成的肉身,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激活所有功能的话,就等同于落下了终身残疾。 如此肉身,不如不要。 不过,她也一直在质疑自己对五行灵力的掌控就是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1节 虽然平时五行术法运用起来算是得心应手,但凝聚肉身这种高端操作,还是需要一定感悟才能做到的,否则粗制滥造出来的肉身,指不定比夺舍还不契合。 师衔羽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在她看来,其实只要大师兄人还活着,其他都是其次。 而徐观棋则有些惋惜,说道:“我还想见一见前辈的模样呢。” 师衔羽:“……”好吧,我姑且承认你的铁粉力度略胜我一筹! 她道:“总有机会的。” 说完,又继续道:“对了,神女和鹿王均已陨落,金沙原的事情只等罗帐苏醒,看他抉择如何平息……那我们呢,是现在就离开呢,还是再等等?” 第107章 第107章“我们的话……”…… “我们的话……”荀心看了看李恒,问:“你怎么看?” 李恒摊手:“我都随便啊。” 就知道是这个回答。 荀心转回视线,对师衔羽道:“再等等吧,也不知道罗帐什么时候会醒。” 她算算时间,之后路上不再过多耽搁的话,就 不会影响行程。 大不了之后少做点悬赏任务啦。 在金沙原停留的这段时间,也绝非一无所获,对她而言,这便够了。 如此想着,她也继续道:“我比较好奇玄天阁会做些什么,也不知道罗帐会不会是这些外来修士的对手啊……” 罗帐是好是坏她也不去评价,只是神女的陨落实在是猝不及防,而罗帐……据师妹所说,罗帐接过了神女的遗志。 荀心也很想知道,金沙原的最终归宿究竟是罗帐如从前的神女一样巡游镇守,还是被其他宗门宗族各自分割占据。 师衔羽和她想的一样,听荀心说完她就点着头,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希望人没事。” 然后想了想,她又重新祈祷:“不,我希望玄天阁的人都有事。” 荀心:“……”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朴实无华的心愿。 接下来的几天,金风窟里的人越来越少。 城里的寂静和师衔羽他们刚来时的热闹形成了天壤之别。 荀心和徐观棋二人因为和邱岳真的交手,也是各有心得感悟,除了每天师衔羽定时给他们疗伤之外的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修炼。 虽然只是短短三五天,但唯一无事可做的李恒,在云上沙洲里都快闲出鸟来了。 他没事儿就去跟苏蛮唠嗑,把人家祖宗是从哪里迁来金沙原的情报都给挖出来了,然而并没什么用……苏蛮的家世比李恒的大脑还清白。 他纯纯就是打发时间,最后实在是无聊透顶,干脆去敲荀心和师衔羽的房门:“师妹,我们去鸣沙窟看看吧!” 开门的是师衔羽,她探头出来,对李恒道:“师姐正在修炼,好像是要突破了啊,你不要总是吵吵嚷嚷的啦。” 造孽玩意,在前院和苏蛮培养感情套人家情感八卦就罢了,还想教人家修炼,还大力推举将军府绝学请龙回首……动静后院都能听到。 偏偏她们还不能设下隔音结界,以免有什么事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师衔羽算是明白以前师姐对这哥们儿为啥总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李恒一听她说荀心可能突破,就果断调低音量,鬼鬼祟祟地吐着气音,低声问:“那你呢,要不要一起去?” 师衔羽:“……”整得跟要去偷牛似的。 “我也没空,我要炼化鹿王角。”师衔羽说着,突然朝旁边屋子喊道:“徐师兄你忙不忙,要不要去鸣沙窟打探打探消息?” 鸣沙窟的弟子现在全都石化了,里面的情况也传不出来,而金风窟里的本地人也是越来越少,还留在城里的人几乎都是外来修士,而且大多来自四面八方,个个心里都有鬼,自然也要防着别人,就不要想什么从他们那里打探一手情报了。 徐观棋直接推门而出,说道:“我正有此意。” 他疑似刚结束修炼,身上的灵气十分沉静,转而看向李恒:“我想去找点修士,磨练磨练新感悟出来的剑术,师弟可要同行?” “走走走走!”李恒兴致勃勃,要是遇到了玄天阁的人,他也正好去试试师衔羽跟他说过的什么七绝剑阵的八格?bug 等二人相携离开之后,师衔羽就关门回屋,看了看一直打坐吐纳的荀心。 屋子里布置着很多聚灵阵,但现在看着却还是有些不够荀心吐纳的。 师衔羽想了想,又从储物袋里掏了好些灵石出来,垒成了小山一样,堆在荀心身前。 做完这些,她就安安心心打坐,重新集中心神,炼化乾坤镯中的鹿王角。 自从神女鹿王陨落之后,这乾坤紫金镯就失去了禁锢,除了可以被她自有取下之后,她也隐约感知到了这紫金镯的作用—— 晏云山现在在她的识海修养。 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困在紫金镯中。 同时让他的气息彻底从外界消失,只存在于紫金镯中。 不过……她干不出这么变态的怪事儿。 她更在意的还是这鹿王角之中的本源之力。 现在流失得越发快速了,为了避免浪费,师衔羽这几天除了给荀心和徐观棋疗伤之外,其余的时间全用来炼化鹿王角了。 而这角中的本源之力,在经过炼化之后,最终都会汇于丹田,沉入识海。 却也因为这本源之力的缘故,师衔羽识海中的场景,稍微出现了一些变化……尤其是那棵跃金木。 原本那也只是师衔羽根据记忆中的模样幻化出来的虚幻之像,但经过这两天本源之力的渗透,那金色的跃金木,现意识在竟然染上了青绿之色。 晏云山一觉醒来,只觉得眼前绿油油的一片,还以为睡着睡着师衔羽就给他挪地儿了。 他观察着跃金木,最后不由得伸手去摘了一片叶子。 识海中的东西,基于意识而诞生,几乎不会存在拥有实体的东西。 正常情况下,晏云山若是去摘这叶子,即便是摘下来了,也会在手中化为灵力,然后被摘掉叶子的地方又会重新复原。 但此刻,这片叶子,在他手里栩栩如生,灵力充沛。 他忍不住将之拿到眼前细看,却不知为何,随着他元神本身灵力运转的同时,这片叶子竟化作灵力,被他的元神给吸收了。 晏云山:“……” 这其中,包含着一部分本源之力,以及恢复的效用。 这对于元神受创的晏云山而言,不亚于服用了高阶的灵丹妙药。 晏云山:“……” 这么说呢,此时此刻,在别人家里砍树的欲望达到了巅峰。 他正想着要不要跟师妹打个商量,薅点叶子什么的给孩子补充一下营养,下一刻,她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一出现,就是一个后退,瞪大眼睛看晏云山:“我糙,你怎么绿了?” 晏云山:? 下一刻,师衔羽已经凝聚出了一面水镜,然后晏云山就看到自己像个小绿人儿一样,别说皮肤了,连头发丝儿都是绿的。 “哇哦。”晏云山面无表情:“真恶心。” 但…… “先别说我了……”晏云山指了指师衔羽的小院子:“这里面的花啊草啊的,看上去像活物的东西全都绿了,你做了什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师衔羽才环顾四周,跟着就‘啊——’了一声,大惊失色:“这怎么回事?” 晏云山耸耸肩:“这得问你自己。” 本着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自己看不见那自然不会烦的道理,他直接挥手,散去了师衔羽凝聚出来的水镜。 师衔羽茫然了:“我也就炼化了鹿王角里的力量啊……” “本源之力吧,我记得鹿王似乎就是木属性,你这应该是木系灵力要盈满的表现,过一阵子就会恢复如初。” “是么……我都不记得灵力盈满什么感觉了。”木系灵力盈满的话,就说明她只剩下金和土,就能摸到结丹的门槛啦! 但是,不急一时不急一时,这俩灵力她完全没头绪。 师衔羽放下这事儿,对晏云山说起正事:“对了,你能出来一下吗?” 晏云山点头。 “我把太玄剑给你。”师衔羽道:“它还怪厉害的,你赶紧出来啊。” 说完,她就退出识海。 晏云山紧跟着出来。 出了识海他就恢复原貌,除了还是阿飘状态之外,和最初遇到他时候的模样别无二致。 师衔羽把太玄剑递给他,同时说道:“我已经解除掉和它的契约了,你……呃,你这状态,要怎么认主?” 器物认主,都是心头血。 晏云山这状态,血都没有,就别说什么心头手头了。 他没说话,接过那发簪一样的太玄剑,有些不确定:“你真的要把它给我?” “给啊。” “不和你师尊报备一下?”人怎么能大方成这样。 “……”丢,忘记这茬儿了。 师衔羽的表情凝滞片刻,还是说道:“我回去再和他说,你拿着,你个脆皮,都脆成这样了,给你保命要紧的。” “那你自己不需要保命么?” “嗐,姐姐我装备多,不碍事!” “……” 晏云山轻笑一声。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2节 他也没客气,转手便将元神侵入太玄剑。 下一瞬,剑灵涌出剑身,一道黑光,落入晏云山的眉心。 师衔羽看着他认主,忍不住说:“我在想,你那白首剑怎么搞?” “各有各的归处。”晏云山对白首剑的态度是出奇的低,大约是因为本尊的原因?他说道:“我欠你一把剑。” 师衔羽奇怪的看他一眼,一副不太理解的模样:“跟我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晏云山笑道:“那自然要说清楚些,岂能让师妹吃亏。” 师衔羽不知道咋回。 “现在我可以暂借剑身了。”晏云山果断转移话题,又问道:“对了,现在罗帐醒了没有?” “还没消息呢。”说着,师衔羽就拿出身份玉牌联系李恒。 后者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听着还蛮激烈的:“罗帐醒了,他和鸣沙窟外的修士打起来了,好强,好酷,好炫,你们快来!” 晏云山果断说道:“走,凑个热闹。” “你都这样了,瞎凑什么热闹?” 晏云山道:“现在鸣沙窟肯定有很多外来修士,而且修为都不低……”说到这儿,他组织着师衔羽那里听的奇怪词汇:“那么多大佬,死了就是一地的储物袋,能捡点谁不要的装备岂不美哉?” “……” 师衔羽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是一点别人家大师兄该有的光风霁月也没有啊! 不过不重要。 她回头看了看还在修炼的荀心,道:“师姐还在修炼,我不太放心。” 晏云山道:“那我先去。” “你怎么去?” 晏云山晃了晃手里的太玄剑,直接将元神渗入其中,随后太玄剑在她面前晃了晃,就直接飞出去了。 他离开之后不久,荀心就结束了吐纳。 师衔羽忙上去问:“怎么样?” “还是差一点。”荀心笑道:“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经过和邱岳真那一站,对她心境的影响极大,她现在已经摸到了突破元婴的门槛,缺的只是时间,和灵力。 想到灵力,她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垂眸,就看到了身前的几块上品灵石,问:“你放在这儿的?” 师衔羽点头。 荀心要心绞痛了,她捡起灵石,吹吹上面的灰,说道:“简直暴殄天物!” 师衔羽不知啊。 “聚灵阵,不会?” “会的。”师衔羽在藏书楼里,看到过很多种聚灵阵的布置方法,大部分聚灵阵都是没有介质,直接聚集周边的灵力,到阵法中心环绕,以供修士吐纳。 但也有一些聚灵阵的手段特殊,会借助各种各样的道具,来增大聚灵的力度 师衔羽所学的,就有一种是以灵石来搭载阵基,这样就能令灵力翻倍! 但,师衔羽还没亲自试过,所以此前她连想都没想起聚灵阵这回事儿。 “下次不要这儿乱丢了……”荀心还是心痛:“这么一颗,能在盛京城里买半条街了。” 师衔羽:“……”咱就是说,倒也不至于。 不过她这里的上品灵石也不太多了。 她忽然伸出右手,并拢手指举在眼前看了看。 荀心好奇:“你在看什么?” “我老家有个说法,”师衔羽看着手指缝,道:“女孩子手指的缝隙越大,越存不住钱。” 她的手,着实有些草率,一点都不纤纤玉手。 以前小时候天冷,年年长冻疮,肿得像猪蹄,后来又烂得稀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手的指节就很大,修炼之后也没想过借灵力粹体的同时给自己加点美颜……这么一看,指缝宽得都透光了。 “好丑的手哦。”她道:“那我这注定是有些命里犯穷了。” 荀心也举起自己的手看,然后默默收回去:“我就没见过咱们将军府弟子富过……再说了,咱们是战修,就不要幻想拥有法修的纤细和美丽了。” 要是细胳膊细腿的,她估计能直接被玄冥剑撂倒。 师衔羽深以为然。 存不住钱就存不住钱。 大师兄都穷得拾荒去了,她也要去! 她放下手,对荀心说道:“我们也去鸣沙窟捡垃圾吧。” “?”荀心听不懂,但荀心点头:“好。” 第108章 第108章实际上鸣沙窟现在…… 实际上鸣沙窟现在的热闹程度,要远超师衔羽的想象。 也不能说“热闹”吧,说“战况”可能会更合适一点。 她以为,鸣沙窟外的那些修士,经过这么几天的发酵,现在肯定全都在对鸣沙窟发起进攻! 但是呢,又因为大多数修士都不是同一个阵营和宗门的嘛,所以彼此之间肯定也会发生一些争斗啊内讧什么的。 在这种动不动就施法biubiubiu靠光波对决和动不动就劈胳膊断头断脚的体修博弈战况中,肯定会有落败者疯狂掉装备,然后就到了她们施展浑水摸鱼神通的大好良机! 但! 她想多了。 想得太多了。 围绕着鸣沙窟的外来修士,几乎陨了**成。 说是团灭也不足为过! 若非亲眼所见,师衔羽都不敢相信,这是她这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 在靠近鸣沙窟时,她们先是闻到了刺鼻呛人的血气。 这些血气自鸣沙窟所在的方向传来,或许是因为大量鲜血被灵气沾染,又随着灵力的波动而浸透了地面,也蔓延在了空气之中,所以,让人在靠近的同时,也越发觉得难以忍受。 谁敢想,她们在往鸣沙窟去的路上,连呼吸带来的都是无比窒息的感觉。 师衔羽和荀心在刚闻到血腥气的时候,还担心是鸣沙窟出了事,毕竟鸣沙窟里还有那么多弟子,万一石化解除,却遇到外来修士为了争夺鸣沙窟而被无情屠戮…… 只这样一想,就觉得残酷! 她们顾不得沿途呛鼻的血腥,都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谁知这越靠近,血腥气越浓郁,直至看到一道氤氲着黑气的结界,将整个鸣沙窟方圆百里笼罩其间。 结界之中,越是靠近边界的地方,倒下的修士就越多。 看着情况,像是因为结界的缘故而无法冲出去。 也有一些走到半路就倒下去的……但每个人的死状,都十分惨烈。 像极了自爆,但却不是。 自爆,据师衔羽的了解,这种毁灭性极强的一般属于金丹以上修士的自杀专属手段。 金丹凝聚着修士的全部灵力,一旦自爆,产生的威力,远要比正常施展功法的水平高出数倍甚至更高! 但这个手段有个致命缺陷——对使用者自身造成的的死亡率高达百分百,若非有着绝对的逃生手段,一般不会有修士会在与人交手时使用这种招数! 大多数情况下,用自爆了结自己的修士基本都会尸骨无存。 因为金丹位于修士体内丹田,金丹因灵力膨胀而骤然爆裂,第一时间破坏的,就是修士的肉身。 而眼下这些修士,虽也是自内向外造成的七窍流血,或是经脉寸断等重伤,却没有自爆带来的冲击性强。 但……这些死状真的,很残忍。 荀心对这样的场面,并无过多情绪外露,只是停在结界外面,目光从地上的死尸身 上挪走,落在了那结界之上:“那是专门用来防止这些修士离开的结界吧!” 师衔羽停在她身边,看着结界,脸色有些不太好:“我没记错的话,这结界上面有罗帐的气息,也有神女的气息,更像是二者力量的结合……就是说,我好像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 荀心没说话,但她和师衔羽的看法一致。 师衔羽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死亡,眼睛都不敢往下看,只继续道:“我听将军他们说过,如果重塑肉身之后醒过来的人不是罗帐的话,就彻底完犊子了。” 不仅是金沙原完犊子。 天魔的被动技能是杀生啊! 而眼前这场景,真的很难说是正儿八经修士能干得出来的。 而罗帐的前身,那玩意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天魔…… 师衔羽:不开玩笑,有点害怕。 荀心大概是比师衔羽要见得更多生死的缘故,此刻还算淡定,她想了想,拿出身份玉牌传信给李恒,问他现下如何。 李恒好像对结界的情况还一无所知,这会儿听到荀心问情况,他还很淡定,或者说有点激动,一整个语无伦次:“你们到哪儿了,快来看啊!罗帐好厉害啊,把陈冲这老东西按在地上锤啊!” 荀心:“……” 师衔羽:“……”很好,害怕不了一点。 他看到的,好像和她们看到的是两种画面。 但听这意思,鸣沙窟应该没事。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3节 “将军的毒唯突然粉上了别的墙头,这种病,依照我老家那边的习俗,一般是开除粉籍处理。”师衔羽说:“师姐,你怎么看?” 荀心点头:“虽然听不懂,但我赞成。” 说完,她却抬起手,却是用大拇指反着指了指结界,问师衔羽:“进去?” “……” “犹豫就会败北,冲鸭!” 师衔羽喊着口号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直接就飞进去了。 嗯,不慌不慌,反正大师兄都去了! 荀心见她势头这么猛,还笑了声,才紧随其后。 一进入结界,便是刺鼻的血腥,血气如有实质一样,浸湿整个结界空间。 只飞了一会儿,就让人只觉得浑身都湿答答的。 师衔羽也不得不展开自己的护体结界,将这湿稠的空气隔绝出去。 但说实话,这种遍地死伤的场景,师衔羽以前也都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亲眼目睹时,心里还是会很沉重。 这无关乎于什么善恶正邪,就纯纯的心理不适。 她甩甩头,将这压抑的情绪甩出去,也尽量不去关注下方的情况。 而从前在日光照射下,耀眼得像黄金一样的沙漠,在染上猩红之后,竟有些诡异的绚烂……师衔羽屏住了呼吸,一路往前。 没多久,二人就来到了鸣沙窟,也远远看到了鸣沙窟现在的情况。 原本立着鹿王神女的神像被鹿王推翻,而此刻,那里却站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罗帐。 他头发披散,未着上衣,暗金色的法纹自四肢与头颅向身体中心延展,而后齐聚于胸背,形成了日月轮转之势,在他身上,如同心脏跳动,那法纹尤似在呼吸,一来一回,一起一伏,煞是好看! 师衔羽觉得很神奇。 怎么说,她也见过这哥们儿恋爱脑发作的样子。 横竖都是恨海情天的怨种气质。 而现在,虽然罗帐的五官容貌未变,可他眼中,却并无过多的情绪交织。 他此刻目光之专注,绝非昔日因神女而起的踟蹰徘徊能同日而语。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杀师证道成功后的无情客。 但同时,又让师衔羽觉得十分复杂的是,在他身周盘旋着的,是神女的七彩飞天绫。 飞天绫围绕他,无风自动,缓缓飘荡。 真的很玄妙,明明是一个极具神性的法器,此刻,却在保护着一个魔头。 又像是神女的低吟慢颂令魔神沉沦自缚…… 似乎是察觉到了师衔羽的目光,下一刻,罗帐的目光就转了过来。 师衔羽:!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那飞天绫就陡然朝她们靠近! 师衔羽:……救命! 我再也不乱看了! 师衔羽抓着荀心,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飞天绫带到了罗帐身旁不远处,落在了李恒他们旁边。 李恒和徐观棋也朝她们靠近。 刚一落地,李恒就开始说起了他此前的见闻。 而师衔羽却无暇接话! 只因罗帐那飞天绫在撤离的时候,还去抚了一下师衔羽的脸。 师衔羽:……大哥,饶命! 师衔羽差点就给罗帐跪下了。 罗帐却目光狐疑地看着那七彩飞天绫。 此物虽已自动认他为主,但……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好在太玄剑此时出现,落在了师衔羽发间,出声解开了二人的疑惑:“此物曾是神女的法器,神女很喜欢你,它也记得你。” “原来如此!”师衔羽大松一口气,还以为罗帐要有什么恐怖的想法。 真是吓死个人! “外面死了好多人啊……”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晏云山的声音,师衔羽就彻底稳了,之前因为那遍地血色与尸体而带来的惶恐慌乱此刻也已尽数消失,她转而看着罗帐,疑似贴脸开大:“是怎么回事啊?” 而迎着她这目光的罗帐,只是淡淡反问:“你要给他们报仇吗?” 师衔羽:“……” 她冲罗帐抱拳:“少侠好身手!” 我给他们报仇?我有几条命啊哥! 罗帐不再理她,而是收回目光,继续望着不远处。 而在他身后,却渐渐升腾起了一尊巨大的,尤似庄严肃穆的法相。 那法相紧闭双眼,通身漆黑,但腹背上也有着和他肉身上一样的法纹,看上去庄严肃穆,不近人情! 随着他的视线,法相同样凝视着前方,缓缓抬起了手。 师衔羽朝荀心他们靠近些许,和众人一起顺着那法相目之所及看去,却正是玄天阁的阁主和一众长老,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但修为却不低的修士。 此刻,这些修士,正联手结阵,抵御着罗帐的神念。 但下一刻,就在他们脚下的无边黄沙之中,却凝聚出了一只巨大却漆黑的手! 这手,也是黄沙所化,大约是这篇沙地沾染了不少修士鲜血而缘故,此刻这只手上,竟也浮现出了一丝猩红之色。 这手掌,自形成之后,便将所有人都托在掌心之上,却也有同样的结界令众人逃脱不得! 而在掌心之中,还涌动着无形的力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好似在抽走这结界之中中的灵力,令众人当了一瞬,又一瞬的凡人。 “不好!”陈冲直觉不妙,当即服下丹药,支撑着灵力全力祭剑,但他此举却不是为了挣脱束缚,而是为了传信! 他到现在总算看清楚了——这位从鸣沙窟中走出来的人,有着对这片土地最绝对的掌控! 其实最近这几天,陈冲,以及其他修士,都用了无数办法去试探鸣沙窟。 鸣沙窟汇聚着无数修炼秘境,亦连接着大多数金沙原灵矿的通道,只要掌握了鸣沙窟,就等于掌握了大部分金沙原的资源。 所以,大多数外来修士,这段时间以来,对于鸣沙窟都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观望状态。 凡是有任何异常,他们都会小心谨慎。 在他们看来,只要神女大势已去金沙原就必然分崩离析。 无非是时长时短的问题,而他们觊觎金沙原如此之久,又怎会差这一时半会儿? 可是这几天过去,鸣沙窟中依旧毫无异常。 那依旧是一座死山,其内甚至连苍蝇蚂蚁的生机都察觉不到。 可谁成想,此前几天都察觉不到异常的鸣沙窟,会在今天,忽然走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人,正是罗帐。 随着他缓步走出的,还有自他身周扩散出去的结界。 “诸位的目的我已知悉。方圆百里的修士……比我想的还要多啊!诸位,我给你们三息时间,若三息之后还没离开的,就长眠在此吧。” 这是罗帐出来之后 说的第一句话。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但所有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直到无数朝他靠近的修士都在半途爆体而亡。 余下的修士总算察觉到了彼此之间力量的差距,开始逃命。 但结界已经张开,这些修士,无论是用秘法,还是用遁术……走远的,都止步在了结界边缘。 而没有走远的,也悉数爆体身亡……只除了化神境修士,以及一些被化神境全力保护的弟子们。 季沧源赫然就在其列。 他看着远处的巨大法相,好似第一次认识到力量悬殊这个词语的具体含义! 即便罗帐的结界没能对化神修士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是……这么多修士的性命,在短短的眨眼之间就回归了尘土,对季沧源造成的冲击,却是无可比拟的! 他有些惴惴不安。 师尊会保护他的! 在这样绝对的压迫之下,季沧源只能抱着这样的希望,寸步不离地跟在陈冲身侧,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而陈冲,他也不敢大意。 他并不知道罗帐是谁! 他对于金沙原的觊觎之心,只是临时而起,对金沙原的了解并不算多。 即使他知道神女烛沙有过一个弟子,金沙原上所有的修士都知道罗帐的存在,但……却没人知道神女已经陨落,而罗帐,也已重塑归来! 陈冲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当对方也是一个觊觎着金沙原资源的散修,此前在无数修士无故殒命之时,他还曾审时度势地朝罗帐示弱,并提出了希望能与谈判的要求。 在他的地盘上,和他谈判金沙原的分割归属……呵,真有意思! 罗帐决定陪他玩玩儿。 于是这一玩儿,便玩儿两个多时辰。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4节 第109章 第109章他什么也没做,只……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困着陈冲他们,让他们消磨着自己的灵力。 陈冲和一众化神修士,纷纷拼力护着自己在意的小辈,还得抵御着罗帐的神念,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而眼下,在这只由沙子凝聚而成的手掌之中,陈冲已经明显地察觉到了灵力的光速流失。 修士离了灵力意味着什么? 和鱼离开水也无区别。 就算体内经脉丹田中仍有灵力维系,但这手掌好似能吞噬灵力,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连他们体内的灵力也会悉数流失,到那时…… 事到如今,陈冲只能传信给华云国的陈家。 万仙盟不能插手逍遥盟,而盛京仙门中能与之相抗的恐怕只有一个李长歧,但玄天阁与将军府素来不和…… 陈冲只能寄希望于陈家。 他传信的剑,乃由秘法祭出,而秘法催动却也需要极大的代价。 只一瞬间,便好似苍老了百来岁。 但他的剑,竟穿破了结界,转瞬划破虚无,消失不见。 但罗帐抬眼只看了一眼,便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随后,他看向不远处的几人。 李恒,此人他从未见过,但他自出现开始,就在“哇!”“好厉害!”地嗷嗷叫,虽然有些聒噪,但罗帐并没有在他身上感知到过多的不善情绪。 ……仿佛此人出现在这里,好像就只是为了来给他喝彩的。 而另一人,虽然戴着面具,但一直都很安静地看着陈冲他们,甚至跃跃欲试地想加入他们的战场,但罗帐同样也没有在他身上感知到恶意。 而另一边站着的,是江别弦,和一个修为很低的陌生女子。 江别弦他知道,而那陌生女子他也并不在意。 最后,罗帐的目光,看向了师衔羽头上的太玄剑。 他问师衔羽:“这把剑,是你的?” 师衔羽摇头。 之前是,现在不是咯。 太玄剑未动,但晏云山的元神却从剑中飞出,落在了众人身前。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出本来模样。 情绪最激动的竟然不是徐观棋,而是荀心。 她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死死地看着晏云山:“果然是你!” 晏云山很难不疑惑:“额,这位师妹,我们应该……认识吗?” 说这话时,他看的是师衔羽,眼中不解。 李恒则看向荀心:“咦,师妹,你认识这位大师兄啊?” 荀心没说话,只是看着晏云山。 师衔羽给他解释道:“你,怎么说呢,你后来的本尊,在被困剑阁时,师姐还是玄天阁的弟子,她……也算是看到你自杀的目击证人吧。” 或者说也是个粉丝。 嗯,现在这算……应该算是偶像见面会? “原来如此。”晏云山恍然大悟,说完之后又哈了一声:“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自杀。” 师衔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应是同辈修士,同为剑修,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自断者,从前或许是我对你有误解,但,”荀心现在也不关心他是不是自杀了,只道:“眼下,我想与你切磋一二!” “……别了吧,我现在,修为顶破天了也就筑基的实力。”晏云山指了指师衔羽,婉拒的手段和语言的艺术委实令人堪忧:“你身边这条咸鱼都比我厉害。” 师衔羽面无表情:“……踩一捧一是吧。” “哪儿能呢,我们小师妹很厉害的。”晏云山对她笑了笑,又转而看向荀心,认真说道:“若有机会,一定奉陪。” 荀心先是一怔,随后忽而一笑,道:“我从前便听闻,剑仙从不拒绝切磋的邀请,看来是真的。” 传闻中,剑仙除了从不拒绝切磋之外,他对于诚心求教者,在剑道感悟上亦不吝赐教。 与他交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收获。 “……是吗?”但晏云山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无私伟大,听着荀心的话,他认真想了想,才道:“可能是因为我还在宗门时,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拔剑四顾心茫然的体验吧。” 他是在结成金丹之后出的青云山。 但说出来有些惭愧……他在筑基期的时候,就已经能把他的师父万里侯按在地上摩擦了。 而在筑基到金丹那段时间,可能是他修行之道上,最无聊的一段时间,因为整个青云山,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后来遇到有人上门挑衅或是真心求教的,他便从不拒绝。 大概只有真正的剑修才能明白,在境界未至巅峰时就难逢敌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作为一个寻常不过的剑修,自是希望所有剑修手中的剑无论何时都不要藏于匣中,最终落得个被时间与自己的孤傲腐蚀。 待得需要之时再想出鞘,恐已是锈迹斑斑。 想到此,他笑了笑,忽而又抬头看向怔忡的徐观棋,对他也说道:“也多谢你,收留了我一部分很重要的回忆。” “不……”徐观棋摇着头,道:“若是没有前辈,我恐怕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前辈于我,不亚于再造之恩。” “也算有缘相识一场,就不讲这些见外的话啊。”晏云山摆摆手,道:“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嘛……” 他看向一旁被忽略了有一阵儿的罗帐,敛去了对待众人的轻松,只余下了严肃与歉疚:“我很抱歉,自以为是地做了最坏的选择。” 他说的是烛沙。 一直以来,在罗帐看来,烛沙最终选择赴死,就是他劝说促成的。 可此刻,罗帐却只是摇摇头,苦笑道:“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自烛沙的本源之力与他肉身融合之后,他就感知到了……烛沙那必死的决心。 即便没有这一遭,她也厌倦了这个尘世。 她苦苦煎熬过去的万年时光,他好似也在感同身受。 她的心脏,早已无法再如最初拥有人身时,那么鲜活的跳动了。 饱经风霜的她,对情感已经失去了任何期待,行走在这沙海,无非是在完成祖帝给她的任务。 也难怪她对他会如此漠然。 罗帐曾经无比希望她能活着。 但在感受了她的感受之后,却又 庆幸她已放下了这一身疲惫…… 至于以后,就由自己,再代替她活下去吧。 毕竟,她也一直都在,不是吗? 他收回心绪,看向晏云山,忽然问:“是你的元神?” 他在凝聚肉身时出现的异常,并非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晏云山自劈元神为本源之力创造机会,恐怕他这肉身就无法凝聚成功,那现在站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也就说不准了。 罗帐目光沉静,看着晏云山,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晏云山还当他在怀疑什么,闻言先笑一声,才道:“你不必担心,那元神碎片已经被我抹去了意识,也已被你炼化,化作了你肉身的一部分。” “我知道。”罗帐说完,却又问:“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帮他? 如果他的肉身没有凝聚成功的话,属于‘罗帐’的意识也会随之消散,晏云山所做的,更多是留住了他的存在。 但现在,本源之力让他自己的意识吞并了天魔的意识,现在的他是天魔,但更是罗帐。 可以说是晏云山用他的半条命,换了自己一条命。 而对于罗帐的问题,晏云山只是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也是一个被强留在此的意识罢了。也只有作为天魔的你,不再危及金沙原的安危之后,我才能离开。”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如此……”罗帐说:“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必。”晏云山回头看着远处沙海,道:“但这金沙原需要你。” 罗帐微微一笑:“毋庸置疑。” 金沙原是烛沙承祖帝之遗志,是为镇压天魔之心。 而他作为天魔的意识,他的诞生,却也是用祖帝的灵魂换来。 而他现在的肉身,更是融合了烛沙的本源之力和祖帝的五行之灵……罗帐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但这片土地,是他的诞生之地。 金沙原,是他的归宿。 罗帐看着晏云山,开口,言语轻而诺重万钧:“今日之恩,罗帐终身铭记,他日若有所求,必将万死不辞。” 晏云山看他半晌,没说“不必”之类的客套话,而是后退几步,郑而重之地躬身一礼:“多谢!” 话音落下之后,他也化作流光,重新回到太玄剑中。 旁边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对了,对了——”师衔羽想起什么,突然抬手取下腕间的紫金镯。 紫金镯里的鹿王断角还未被全部炼化,但……迎着罗帐的目光,师衔羽递过去,道:“这个,之前我一直取不下来,现在可以了,还给你吧,但是鹿王角的力量一直在流失,我……不想浪费掉,就炼化了不少,剩下的就……” “不必。”罗帐摇头,一抬手,又将那镯子给她戴了回去:“她即已赠与你,便是你的东西,此后由得你处置。” 话音落下,倒是一旁的江别弦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伤痛。 罗帐似有所察,回头看向江别弦:“你若愿意,便还是鸣沙窟的护法之首。”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5节 江别弦一愣,罗帐继续道:“这……也是烛沙的意思。” 江别弦怔住:“怎会……” 他还记得烛沙废除他护法之职时候的模样。 她是何等冷酷,他就有何等心灰意冷。 他以为,自己此后,也就这样了。 可现在,罗帐却说,他只要愿意,就还是鸣沙窟的护法……这是烛沙的意思? 她是不是,从未否定过自己? “江护法,你替她分担了许多鸣沙窟的事物,桩桩件件,她都看在眼里,但你的态度又太极端,而刚过易折,她能做的,就只是剥去你的护法之职,让你能以一个寻常修士的身份去对待自己。” “……” 江别弦哑然失语。 “江护法,在我少年时,是你教我最多。”罗帐轻笑:“烛沙收我为徒,本是想让我自行成长,待到时机合适,再承她衣钵,但你看我独自修炼于心不忍,便擅自做主,教了我许多由她改善的修行之道,也是你说的那么多,让我对她越来越好奇,越来越贪心……” 江别弦:“……” 罗帐抬起手,展开手掌。 那里的莲花纹印熠熠生辉,他道:“我很感谢你,烛沙也是。烛沙从未质疑过你对鸣沙窟,对金沙原的付出,但……金沙原,不是属于她的金沙原,而是属于这片土地上,每个人,每个生命的,你若还愿意继续留在鸣沙窟,今后,就以你自己的名义,代她去走从前走过的和没走过的路吧。” 江别弦垂下头,几乎没有犹豫地轻声应道:“是。” “……” 师衔羽见大家都聊得差不多了,才有些难为情地提出一个她关心了好一会儿的问题:“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 罗帐还未开口,李恒却拍着手掌,展示他在智商情商上面的下限:“烛沙叫神女,那可以叫他神男啊……不行,神男听着好奇怪,要不倒一下,叫男神吧!” 罗帐:“……” 师衔羽:“……”神他妈男神,我看你就是个瓜娃子,硬是神戳戳,瓜兮兮的。 就连荀心都忍不住扶额了。 这臭小子,说跟他是同一个仙门的弟子,她都嫌丢人…… “叫我罗帐即可。”好在罗帐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可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抬头,望着远处的陈冲等人,其余人也随之抬头看去。 只见七道剑光无声出现,好似被划破了七道裂缝,磅礴的剑意正从其中凌冽而来。 看着,好像是有什么大佬要降临了,师衔羽忍不住惊呼:“难道陈冲是摇人去了吗?” “他能摇哪边的人?”李恒问:“总不至于是盛京仙门的人吧。” “多半是陈家,盛京仙门里修士的境界,不见得会是罗道友的对手,将军的话……陈冲和将军府不和,他肯定不会把求救信发给将军。”荀心分析完,转头看向罗帐:“如果陈家的人来了,罗道友可有应对之法?” “无妨。” 罗帐摇头,并不在意是谁来。 其实他自重塑肉身到现在,都有种很玄妙的感觉。 好似这四境天的生命,他可以尽情吞噬……是了,他本就是天魔。 而天魔,本就靠吞噬生命来强大自身。 但,这种玄妙的感觉,却被另一种本能克制着。 他伸出手,看了看掌中浮现的莲花纹印。 金光随着他的心跳起伏而若隐若现。 烛沙好像已经死去,他感觉不到任何与她存在有关的事物,但她又好像还活着,只是没了形态,却一直依附在他身上,形成了他的血肉骨骼,蔓延进了他的心脏脉搏,同时,也在克制着他的各种本能。 而他蒙受恩德,得以祖帝的五行之力化作肉身躯壳,而神女鹿王的本源之力则化作血肉,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与脚下这边土地,有着最密切的关联。 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上的人。 只要他愿意,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鸣沙窟的结界范围。 就如同此前死去的那些外来修士。 天空之中的七道裂缝里,已经先后出现了七名御剑修士。 陈冲当即大喜过望,带着季沧源和几位族中前辈一起,跪下来喊道:“长老,救我!” 为首者只淡淡看了一眼陈冲,然后就收回目光,落在罗帐身上,淡淡说着:“此人是我陈家这个,不知阁下可否手下留情?” “来者何人?”罗帐向前走了一步,身形却转瞬出现在了陈冲等人头顶。 那原本‘握着’陈冲等人的巨大黑手,此刻却转换了形态,像是将罗帐托举着,缓缓送到了那七名御剑修士身前,罗帐看着众人,却是缓缓开口,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我的地盘如此肆意妄为,却连求情都这么高高在上,怎么,怎把自己当回事了?” “哼!” 其中一名长老,忽而拔剑相向,冷冷笑道:“阁下恐怕是没有听过华云陈家的七绝剑!” “……” 罗帐目光落在开口那人身上,只微微一笑。 通身魔气陡然张开,随着他伸出手,又是一只巨大的手臂,自那人身后出现,转瞬便将其握在掌中。 “死!” 众人只听到这么一个字,那位嚣张至极的‘七绝剑’之一,竟是就此陨落,连元婴都无法逃离。 第110章 第110章罗帐转而看向其余…… 罗帐转而看向其余人,神情淡淡。 开口时,语气谈不上冰冷但也没多少温度,倒像是在期待跳梁小丑的表演,他道:“那么,接下来,还有哪位七绝剑,想试试我的手段?” 话音落下,却是一片寂静。 “……” 陈家来人中,为首者,正是陈家当代家主陈广燃,他也是众人中,修为最高的! 可,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罗帐是如何动的手! 七绝剑,本身就是独立的剑阵,练至大成后威力无穷。 若是七人相合,却又能组成更加完整的剑阵,可令剑阵自身的缺陷急剧缩小,使威力成倍激增。 若七剑同出,自是少有敌手! 可七剑若是缺了“一剑”,这剑阵便会自行散去。 其余人和陈广燃一样,没有看清罗帐如何动手,但却在同一时间,感知到了剑阵的消散! 七绝剑阵…… 陈家的剑修数不胜数,有嫡系有旁支,也有外姓弟子,但无一例外,所有陈家族人修的都是七绝剑。 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七绝剑的一个致命缺陷,也就是师衔羽所说的,单独的七绝剑的剑阵——始终存在绝对的死角。 这看似是一个破绽,但自这功法开创以来都没有被修复,是为何呢? 所有的陈家弟子,只要彼此配合,不论天资,只看默契与功法境界,二者相合者,人数只要择七就能组成七绝剑阵! 而七人之数,也是能发挥最大威力的剑阵规模,同样,也是能最大范围缩小功法破绽的规模! 陈广燃他们这七人,虽然并不算年轻一代,也并非全无替代,却也是用了好几百年时间,才筛选出来的,彼此之间配合最为契合的七绝剑阵! 这数百年来,他们四处立威扬名,遇敌则杀,少有败绩,他们自诩华云国第一剑阵,甚至云来海府的第一剑阵! 可眼下,这所谓的第一剑阵,却在这金沙原上,与这无名修士仅仅是一个照面,便被人破去一剑! 陈广燃的目光随着那坠落下去的尸体而转动,思绪好似也在一瞬间停。 他来不及多想。 他的神识其实早就已经感知到,那人——论起血缘,死去的剑修其实还是他的族弟。 叫陈广清,幼年时跟在他身边修炼,长大后与他并肩,而此刻……此刻,他已经毫无生息。 确实是,已经死去。 可陈广燃仍是不愿相信,他竟顾不得罗帐,径直飞身朝那已经落地的尸体而去。 却没等他伸手触碰到,陈广清的尸体便已经化作黄沙,融入了金沙原的无边沙漠之中。 陈广燃下意识伸手去捧起,然而黄沙从不贪慕人情,只细密无声地从他指尖滑落。 陈广燃陡然抬头,看向罗帐,已是咬牙切齿:“道友,我这族弟,无非是言语过分,还尚未出手……你竟如此不讲情面?” 可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骤然在他身后张开的黑色巨手。 罗帐一个瞬身,便悬空站在他眼前,似笑非笑:“所以,你,要与我讲什么情面?” 前一刻,那黑色巨手,才夺走了陈广清的性命,而现在……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倒是让其他人松了口气! 这手,不似灵力凝聚而成,也似魔非魔,气息并不纯粹,却毫无源头,陈家修士眼下也毫无应对之策,只知道这巨手是由黄沙凝聚而成,但……他们看不到这只手的任何动向。 似乎,它只是随着这无名修士的意念而成! 而他们,自出现到现在,都还没有看穿眼前之人的修为! 原以为他们七人以多欺少,或许能有胜算,但现在看来……七绝剑,上来便失了一剑,损失巨大! 余下的人纷纷飞到陈广燃身前,在他起身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出声喊道:“家主,三思!” 说完,亦有几人朝罗帐抱拳见礼:“这位道友,是我等救人心切,才多有冒犯,还请道友恕罪!” “哦,对了,你们是来救人的。”罗帐像是才想起什么,他飞身退后几步,黑色的巨手也随着他的心念,将神色惶恐的陈冲等人送到了陈广燃他们身前。 “你们要救的,是他们?”罗帐看着他们,似笑非笑道:“从前神女仁慈,由得你们贪念作祟,但今后金沙原没有神女庇佑,只由我天魔笼罩,诸位,我在一日,若还有觊觎此地者,这就是下场!” 话音落下,他便随意提起一人,竟是将他手中的剑强取在手,只轻轻一弹—— 被他随机挑选的幸运儿,好巧不巧,正是一脸慌张的季沧源。 而随着他的动作,季沧源那把长且锋利的本命剑,转瞬便碎成了一地废铁渣滓。 而季沧源,原本就道心受损尚未恢复,此刻本命剑碎,竟是当场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6节 如此还不够,罗帐又轻轻挥了一下手。 他的每个动作都如此轻描淡写,季沧源却如同陈广清一样,直接化作黄沙,再无其他痕迹。 在他眼里,似乎没有修为高低的区分。 “沧源!”陈冲愕然,眼睁睁看着寄予厚望的弟子死去,一时万念俱灰,他抬头看向罗帐:“你已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沧源他只是一个金丹修士,还什么都来不及做!” 罗帐却淡淡一笑:“可我在他的剑上看到,他杀的人,可不比我今天杀的人要少啊,这也算是什么都来不及做?” “……至少,他对金沙原还什么都没做。”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他的高抬贵手?” “你——” “够了,陈冲!”陈广燃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叫住濒临崩溃的陈冲,他起身,走到罗帐身前:“此行是我等冒昧,我等即刻便走,他日必将携重礼登门致歉,只是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道友?” 且不说陈家众人是如何快速学会的川剧变脸。 下方,师衔羽等人在看到陈广清的血条消失术时,下巴就处于一种离家出走的状态了。 在七绝剑登场的时候,师衔羽就觉得可能是个大佬,还是会自带bgm的那种大佬。 恰好太玄剑中,晏云山也在实时播报众人段位,哦不,是他们的修为境界。 七绝剑中,有四个化神后期,余下三个他看不透的境界,那说明他们至少也是合体。 而被罗帐秒了的,正是晏云山看不透境界的三人之一。 所以,这就是天魔吗? 这真是太可怕了…… 师衔羽庆幸自己并没有当面说罗帐是恋爱脑,不然她怕是得麻烦麻烦师姐师兄们给自己收尸,哦莫,这哥们儿杀人是连尸体都没有的。 师衔羽打了个激灵,赶紧悄声问她的小伙伴儿们:“家人们,这金沙原,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吧?” 要不还是先溜吧。 虽然她没干坏事,但她有点心虚啊! 荀心看了看远处的情形,没出声,但点了点头。 罗帐一人,足矣震慑四方修士。 说话间,师衔羽的视线却落到了雨灵儿身上,问:“你……打算怎么办?” 雨灵儿苦笑道:“应该是回不了玄天阁了……” 李恒也好奇:“那你要留在金沙原吗?” 雨灵儿摇头:“这里的灵气,不适合我修炼。” “那要不于我们同行一阵?”荀心提议道:“我记得羽人国往北就是天海之畔的北渊国,是冰寒之地。” 雨灵儿看着众人,“你们,不担心我再……” “别开玩笑了,你这个修为。”李恒指了指师衔羽,复制晏云山之前说过的话:“这条咸鱼都比你厉害。” 师衔羽:“……”有完没完,她也有好好修炼的好不好! “这个不用担心,”荀心笑道:“毕竟我从前也是玄天阁的弟子,我比较能理解……但我的师妹师兄都还蛮好的。” 师衔羽心想:玄天阁,不愧是人才储备中心。 话说还有个何幻心来着,也不知道现在咋样。 但愿人还活着。 几人商议好行程,便打算等罗帐处理了陈家的事情之后,就与他告别。 而罗帐,并没有对陈家的剑修们以及其他还活着的修士们赶尽杀绝,反而还将他们放了回去。 看似给了一条生路,但……七剑折一,陈家以后,恐怕没那么好过了。 至于其他修士,经此一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但金沙原,他们恐怕暂时不会再来了。 目送那些修士离开之后,罗帐却是回到原地,重新塑起了鹿王和神女的神像。 师衔羽忍不住传音问晏云山:“他们,会被人永远铭记吗?” 晏云山道:“世间没有不朽,被遗忘才是常态。” 在他看来,世人记不记得并不重要。 也许神女只希望罗帐一直记得就足够了。 师衔羽却十分无语:“你一定要这么理智吗?” 晏云山想了想,认真道:“我偶尔也是会上头的。” “什么时候?” “打架打不赢的时候。” “……” 这该死的剑修! 重新塑起神像之后的罗帐转而施展神通,唤醒了所有鸣沙窟弟子。 之后,师衔羽等人便向他请辞。 罗帐也没有留他们,只大方表示金沙原随时欢迎他们,同时给了他们金沙原的通行牌。 但在要走之时,晏云山传音给师衔羽,让她留了一些跃金木的种子给罗帐。 “此树,或许更适合生长在沙漠。”晏云山道:“希望下次再来金沙原,能看到沙漠上的黄金林。” 罗帐郑重收下。 他有看到烛沙记忆中的月金木。 他会让它们茁壮。 随后,众人便在罗帐的注视下离开了鸣沙窟。 再回金风窟时,却发现城中也死了不少外来修士。 这,似乎就是罗帐的神通所致。 死去的,都是对金沙原有觊觎之心的修士。 这些的尸体,也都在慢慢沙化,用不了多久,都会融入这片土地…… 师衔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地上那些尸体:“这些人……” “觊觎金沙原的人,其实远不止这些的十倍百倍,金沙原易主之时不死一些人,是震慑不了其他修士的。”晏云山似乎并不意外罗帐此举,道:“要么罗帐杀了外来修士,要么就是外来修士屠了金沙原,无非这两种选择。” 师衔羽忍不住问:“就没有共存的可能性?” “我的师妹,假设金沙原是你的家你的国,而别人抢到你家里来了,你会大开门庭邀请对方鸠占鹊巢吗?” 师衔羽:“……”你这么一说,那就好理解多了。 师衔羽面无表情,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绝无此种可能!” 没有多做停留,他们离开了金风窟,沿着羽人国直行而去。 晏云山原本是打算先回一趟青云山,但因为失去了一半元神,导致力量的跌落而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他暂时只能跟着师衔羽他们。 师衔羽炼化着剩余鹿王角的本源之力,也在一直分神为他恢复。 而当他们站在入云西洲和羽人国的界碑下时,已是数天后的夕阳西下。 师衔羽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片金色的沙海。 “好神奇的地方……”她道:“在化作黄沙之前,这里一定有过很多传说。” “是啊……” 几人有说有笑,可下一瞬,雨灵儿的心口上,忽然就插上了一把剑! 第111章 第111章那把剑,快如闪电…… 那把剑,快如闪电! 剑意大盛,血气逼人,通身猩红。 骤然出现,贯穿雨灵儿的心脏之后,又陡然收回。 师衔羽只觉得这剑和剑意都尤为熟悉,而当她随众人一道,顺着剑的归去方向看去时,那剑,已经落回它主人的手中。 而这时,众人也已看清来人,竟是玄天阁主。 ……怎会? 李恒剑已在手,一手指着陈冲,语气震惊却也不解:“陈冲,你居然还没有回玄天阁?!” 难道这一路,他都在暗中跟着他们吗? 是了,陈家家主在鸣沙窟时,应该就和罗帐已定好井水不犯河水。 否则陈冲不会等到离开金沙原之后再动手。 但,他们从鸣沙窟到羽人国界碑,结阵御剑也飞了八九天,陈冲一个化神修士,出门打劫未遂居然不回玄天阁,专门等这么几天是为什么? 难道就只是为了杀雨灵儿? 怎么可能! 雨灵儿现在,不过是个筑基修士……至于让化神修士这么惦记,甚至不惜亲自动手? 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果然,陈冲长剑在手,听见李恒这话便冷笑一声,转而将剑一一指向其余人:“哼!你们,都要死!” 他说得猖狂,李恒却好像听错了,掏掏耳朵确认:“……你确定?”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7节 “陈阁主,你三思啊,”他苦口婆心地劝:“我可不像季沧源啊,哥们儿死了他师父也不敢报仇,只敢迁怒迁怒给我们这些筑基金丹的小辈……唉,我要是死了的话,我们将军一怒,那你玄天阁可能得彻底完犊子啊。” 陈冲闻言,先是表情一凝,而后却哼笑一声:“呵,事已至此,我已不在乎了。” 陈家七剑折一,即便能有新的七绝剑补上这个空缺,但这种剑阵的配合默契,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填补的。 经此一事,陈家七剑威名注定动摇,也许会影响到整个华云国在逍遥盟的地位也说不定。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陈冲,他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陈家分支的玄天阁,在不久之后,恐怕就会撤掉陈冲这个阁主。 到那时,他与丧家之犬,又有何二致? 季沧源已死。 他重回陈家的希望已经覆灭,本就心灰意冷,且陈家对于弟子的惩罚手段,他比谁都清楚。 一旦被撤下玄天阁主这个身份之后,他还能不能活着都得另说。 其实陈冲这几天在想起从前种种时,他时常想笑。 他这一身功名成于陈家,也败于陈家。 季沧源和李恒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死不休的那段时日,他还未去多想。 可如今仔细想来,那何尝不是他和李长歧的映射? 只不过,季沧源在他的纵容下,把那些好与不好的事都做了出来。 而他自己,则向来将心思藏得很深。 陈冲,出生陈家旁支。 他的父母普普通通,他的资质算是几代旁支里不错的了,但想要出人头地,他就不得不付出一些出比其他陈家嫡系子弟更多的东西。 他的血亲,他的少年爱人,他的朋友……他一一背叛与舍弃。 最终,他得到了走出陈家,走进玄天阁的机会。 而此后六百多年的岁月,他都在为重回陈家而劳心操神。 但李长歧。 他只是上任将军魏风雪随手从人间拽回来的江湖游侠。 拜入将军府后,才测出他天资超凡,此后,魏风雪便果断决策,为其不惜倾注一切哪怕自己的性命,而他也不负厚望,将请龙回首练到极致,又凭一举之力,将盛京仙门推到万仙盟下第一仙门的无上地位。 他的一生有多顺,陈冲就有多坎坷。 陈冲看李长歧,就如同那眼中钉肉中刺。 而季沧源看李恒,亦是如此。 凭什么,李长歧,李恒这样的人可以不劳而获,而努力修炼的他们,却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凭什么? 凭什么? 这种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天道本就不公。 他有今日,是他运不如人,绝非努力与实力所能一言概之! 他知道,陈家不会留他活路。 既然如此,倒还不如在此之前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雨灵儿背叛师门,该死。 李恒荀心师衔羽三人,身为将军府弟子,还杀了他一名玄天阁的七绝剑长老,更该死! 若不是他们,若不是他们…… 若不是他们,玄天阁就不会有此一劫! 陈冲话音落下,便剑气全开,随时准备对众人动手! 徐观棋和荀心二人下意识站在几人身前。 而与此同时,太玄剑却已经从师衔羽发间飞出,化 出原本大小,直击陈冲而去! 徐观棋和荀心见状,也不再犹豫,拔剑跟上,李恒虽落后一拍,却也没有犹豫。 在他看来,这玄天阁就跟那粘牙的牛皮糖一样,死活甩不脱! 师衔羽此刻却无暇关心其他,在雨灵儿心脏处的剑收回之时,她就全力运转枯木逢春为雨灵儿疗伤。 可随后她却发现,陈冲这一剑竟是贯穿了她的心脏。 修士的致命伤有三,头,心,丹田,三者缺一不可! 而化神修士的剑意,却非她所能挽救! “师……师妹,不必……了。” 雨灵儿话都说不顺了,还扯着嘴角笑了笑。 其实,她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是她传信让陈冲派人来金沙原的。 虽然没想到最后来的会是玄天阁的阁主和长老,但他们此行折损严重,死了长老,也死了亲传弟子……以玄天阁的行事作风,又怎么会放任她全身而退? 哪怕她只是一个筑基修士,她也别想活着离开陈冲的视线范围。 雨灵儿早就做好了准备。 也是她贪心,得了这几天自在,就开始心生不舍,把自己当成将军府的弟子,有了几个还算不错的同门…… “不行!”师衔羽拿出丹药喂她,一边拼力护住她的心脉,又气得牙痒痒:“那陈冲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杀你!” 雨灵儿:“……” 她看着手忙脚乱的师衔羽,缓缓闭上了眼。 好在她的意识只是昏睡,而非消散。 师衔羽不敢松懈,全力运转功法,但传入雨灵儿体内的灵力却因为她心脏被剑意重创而消散。 如果只是寻常外伤,师衔羽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偏偏陈冲那剑意在她伤处经久不散,也使得周身灵力因此倾泻,又引起丹田停摆。 而她当下连维系周身灵力运转的神识也分散不出来,以至于输送到她体内的灵力,还是会随着心脏处的剑意而流失。 说到底,还是自己修为不够,以至于枯木逢春无法更进一步! 晏云山劈元神之后的重创她帮不了,只能任由他在识海沉睡,即便醒来,也未见多少恢复。 本来她就有些愧疚。 现在还救不了雨灵儿! 是,他们和雨灵儿关系并没有好到一定要把她救下来的程度,但…… 她本来是有机会可以把人救下来的啊。 “……” 师衔羽气得狠狠拍了一下身侧草地。 真是…… 人怎么可以没用到这种地步。 如果她境界再高一点,枯木逢春也会随之精进,也能越过皮肉,与雨灵儿伤处的剑意抗衡。 可偏偏,她止步在筑基期。 被功法的门槛卡死在这儿! 人意识都已经晕过去了,她都还需要雨灵儿的意识与她配合。 我真菜啊! 没有意识主导,灵力无法运转,师衔羽就无法为其恢复伤势,长此下去,只怕是……当务之急,还是要让丹田重启! 师衔羽医术有限,但也没时间让她一直气急败坏下去,她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了想,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 接着,她将炼化过的本源之力也分散了一缕出来送入雨灵儿的体内。 这本源之力乃是主生的木系,对恢复再生都有奇效,但因为雨灵儿的境界也不高,这本源之力再精纯,她的肉身根本无法吸收,师衔羽只能将自己元神分裂,带着本源之力,在她体内代替雨灵儿的元神,引导着本源之力和灵力,在不经过丹田的情况下运转,以此来稳住心脏。 但随后她却发现雨灵儿的意识并未回归丹田,而是集中于心脏伤处,随时有可能消散! 师衔羽:“……” 天菩萨! 到底是谁发明的心脏这东西,干什么要整得这么脆弱啊! 剑意无法驱散,疼痛就会一直存在,也就自然而然地集中了雨灵儿全部的意识! 而她丹田停摆,灵力不运转……要死啊,这什么死胡同! 师衔羽只得将其用自己的元神包裹着,安置于识海。 但…… 好消息是雨灵儿的意识归于识海,勉强算是是稳住了。 坏消息是她的那一缕分神,大约是因为肉身自主意识,知道要留住她才能维系运转,是以,现在也无法从她体内回去了。 师衔羽:“……” 师衔羽:? 这都什么疑难杂症聚焦体质? 惊奇的是,师衔羽居然还可以和自己分出去的神识产生联系…… 这感觉就很玄妙。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8节 她好像在和自己的**小号在进行某种友好交流。 害怕…… 她回头看向远处,眼巴巴地等着夺舍专业户回来解惑。 陈冲只是孤身一人,应对徐观棋等人,他尚且有些把握在手。 但这其中夹杂着一把太玄剑,他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尤其这太玄剑所散发出来的剑意,他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且这剑,自主意识强烈得根本不像是剑灵! 李恒在陈冲出剑的时候,就在和荀心他们同步师衔羽说过的“bug”,二人皆是剑道老手,当即就领悟了其中玄妙,以至于陈冲的七绝剑,因只他孤身一人而破绽百出! 这一场看似以强对弱,实则以少打多的群殴,结局几乎毫无悬念。 最终,陈冲被三人以剑相抵,架在半空,毫无生路。 而在他眼前,是漆黑如墨的太玄剑。 剑上,是蓬勃的青云剑意。 “白首剑还在剑阁之上,不可能还有青云剑意!”陈冲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看着太玄剑,喃喃自语似的问:“……你究竟是谁的剑!” 晏云山不答反问:“我听说,青云剑仙是在玄天阁自尽的,可有此事?” 这死到临头了,陈冲的嘴也比剑硬:“哼,能死于剑阁,葬于洗剑池,是他的荣幸!” “是么……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下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一个你这样的断头鬼在等着你。”话音落下,晏云山便操控着太玄剑,击碎了陈冲的本命剑,而后剑身横切。 众人甚至没听到什么动静,一颗头颅就那样,从半空掉了下来。 断首处的鲜血,如水柱一样迸发。 场面,称得上极其残忍。 晏云山停在原地,任剑尖的血珠滑落,而他只是淡淡笑了声,似乎是在确认什么:“我就说,我绝不可能自杀,尤其是因这种人而自断。” 李恒等人也撤去剑气,任其肉身摔在地面。 晏云山落地,发动捡垃圾技能,把陈冲的储物袋也薅了挂在剑上,之后才往回飞。 这储物袋里,应该有些他感兴趣的东西。 李恒忍不住吐槽:“大师兄,你说你现在和筑基也差不多,那你这筑基,水分有点重啊。” 晏云山:“……”水分这个词儿是你这样用的? 他谦虚道:“都是太玄剑的功劳。” 随着他话音落下,太玄剑还在空中翻了个跟斗。 晏云山:“……”嗯,年轻的剑就是不经夸。 徐观棋却道:“我记得前辈跟我说过,修为境界,只是大多数修士的门槛……前辈应该没有这样的门槛吧。” 晏云山语气坚定道:“有。” 徐观棋:“……”听着像没有,所以前辈现在绝对不止筑基修为。 晏云山刚准备化为剑簪,就看到师衔羽坐在地上,怀抱着雨灵儿,正一脸复杂地望着他们,问:“你们没事吧?” 荀心等人摇头,晏云山却问:“怎么了?” 师衔羽指了指昏死过去的雨灵儿,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看向太玄剑,说:“她的意识还在,但……我分出去给她疗伤的一部分元神出不来了。” 晏云山:“……” 我就说分神术这玩意儿自学起来有风险。 天赋越高风险越大! 晏云山叹口气,他化出元神落地,探手碰在雨灵儿眉心,然后,就和师衔羽的元神在雨灵儿体内……可以说是大眼瞪小眼,两两无语。 片刻后,他收回手,道:“你这个情况,应该是她本身并不想死,但自身曾经受过重创,导致元神无法再继续维系肉身运转,所以只能将你的元神强留,待到她的元神恢复之后,才能自然离开……” 他一语点出关键,师衔羽听得欲哭无泪:“那现在要怎么办?” 晏云山却不是很在意:“那就让这个肉身死。死了你就能出来啊,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师衔羽无语地看着他:“我不允许你37度的嘴里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啦。” 晏云山:“你是不是忘了,她想过杀你的事。” 师衔羽反驳道:“那也是苏音指使的。” 晏云山把手揣袖子里,不说话,只静静地看她。 师衔羽神色不太好看,还是试探地问了句:“她……一定要死吗?” 晏云山反问:“你想救她?” 这回是师衔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了。 “……罢了。”晏云山哪里拗得过她,眼神对波他根本不是对手,道:“要先把她伤处的剑意化去之后,才能恢复这伤势,也只有这样,她的元神才能苏醒。” 说完,他转头问众人:“你们有没有认识一些在医术方面比较厉害的修士?” 虽然他们都是剑修,化去剑意不在话下。 但雨灵儿这个情况,已经是将死之状,他们贸然动手只会加快她和陈冲会面的速度。 荀心道:“清风谷的谢青幽,但他在盛京仙门。” 李恒接话道:“……有点远。” 第112章 第112章“你让我想想,让……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 晏云山说完就揣着手手陷入沉默,还无意识地原地走了几步。 他这元神现在虚弱到连脚都没有了,还能走两步……看得出来,确实是在绞尽脑汁。 得亏元神状态不用大脑,不然怕是得死一堆脑细胞。 但这也确实是有点为难人啊。 师衔羽看他这样,就忍不住垂头,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又深感自己这次有些过分任性。 他们从盛京仙门走到这羽人国的界碑,用了多久,都不用想。 如果原路返回,就算省去沿途做悬赏任务和在金沙原耽搁的时间……雨灵儿的肉身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师衔羽都有点想放弃了。 她看看雨灵儿,开始在脑子里模拟画面——要不就现在,快狠准的,直接一刀下去结束她的痛苦得了。 安乐死,可是师衔羽曾经梦寐以求的死亡方式。 不痛不痒,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下辈子了,岂不美哉? 哎呀,这怎么能行呢? 这好好儿的一个人,寿终正寝和半途夭折,都不是一回事啊! 就算没多少交情,那也是一条命啊! 师衔羽有心反悔,但又于心不忍,只能在心里纠结,然后干巴巴地看着晏云山烧脑细胞。 好在他并没有思考太久,就回头看向众人,问:“你们有没有什么能提升速度的法宝?” 他道:“我知道一个秘法,以我目前的情况,借太玄全速御剑,七日应该就能到盛京仙门,但需要借助品阶稍微高一点的法宝来施展,最好是风系。” 他本就是风雷灵根,二者于速度之上相辅相成,也要远胜于其他天赋,若非现在元神重创,那去个盛京仙门还是轻轻松松的。 只可惜,他现在状态不行,就算想催动秘发也只能借助法宝的威力。 听着他的话,荀心等人纷纷思索,最后均是摇头,只有徐观棋取出一把青色的玉弓,道:“我只有一把青翎弓,虽是风系法宝,但独弓缺箭,亦无功法,恐怕无法发挥其全部威力。” 晏云山拿过来看了看,就摇着头递回去了:“此弓不错,但其箭乃是由特殊功法凝聚而成,没有相配的功法,此弓作用不大。” 徐观棋闻言,难免有些惋惜。 这青翎弓是他在秘境中偶然所获,但功法不翼而飞,以至于一直无法使用。 师衔羽听着他们交谈,突然惊呼一声‘呀’! 晏云山回头:“怎么?” 师衔羽赶紧取下耳饰,唯唯诺诺地递过去。 此物,正是陈无咎赠她的拜师之礼,云中鹤羽。 差点忘了,将军府护法长老出品,那可都是必属精品啊! 晏云山接过云中鹤羽,拿到手中观摩半晌,忽地眼睛就亮了,他说:“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风属性天阶神兵! 救命,他要有这东西他早上天了,何至于落得个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师衔羽:“……” 可能是霸总小说看多了,她总觉得这句话,还应该有个“女人”的前缀。 晏云山将云中鹤羽浮在手心之上,任其如扁舟一样在掌中无声旋转,他看得仔细又专注……那垂涎三尺的模样,仿佛在看什么大美人儿。 过了会儿,他忽然看了一眼师衔羽,笑了声:“小羽毛。” 师衔羽:“……” 哥们儿,你完了。 你要是看别的美人儿用这种眼神,我可能还容易理解。 但你看个鸟毛都这个眼神…… 你完了,师衔羽忧心忡忡地跟他说:“大师兄,你完了。” 她心想:我也完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39节 晏云山:“?” 他好像明白她在替他‘完’什么,说道:“师妹,你不懂。” 师衔羽生无可恋:“……我不想懂。” 可他却变得贪得无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师妹,你把这个也给我吧。” 师衔羽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给。” 晏云山小声哔哔:“嘁,小气。” 师衔羽:“……”啊,给你惯的,已经开始白嫖了是吧。 晏云山并不失落,转而笑道:“好啦,不给就不给,借用也是一样的,有这个就行了,准备准备,我就带你回盛京仙门。” 师衔羽不由去看荀心他们,又看回他:“只是你吗?” “那你以为我现在这状态能带几个人横跨几个昼夜奔袭?”晏云山苦口婆心:“师妹,我可不是你一直想着的青云剑仙,别把我想得太全能了。” “啊……” 什么叫“我一直想着的青云剑仙”啊? 师衔羽欲言又止,有心辩解,又无话可说。 晏云山继续道:“而且,更准确的来说,是我只能带雨灵儿的肉身,你,”他指指师衔羽:“我都带不了。” 一听他这样说,师衔羽就着急了:“那,你,你的元神没事吗?要不还是算了……” 反正和雨灵儿也没那么深的交情x2。 “行了,扭扭捏捏,反反复复成何体统?只是赶路的话,我撑个七天足矣。”晏云山道:“但你只有七天时间去维系她肉身不死,而且,你正好也可以适应适应这功法,毕竟机会难得,别等到以后需要的时候却成了跟我现在一样,连个肉身也没有。” “……”师衔羽不由默然失语。 “等你的从她这肉身里苏醒之后,就动身吧。” 晏云山说完就重新落回太玄剑中。 过了会儿,他尤似不死心,出声问道:“哎,师妹,这……小羽毛,你真的不能给我吗?” 师衔羽:“……” 救命啊,这里有个男夹子! 一旁默默听着二人交谈的荀心三人:“噗。” 师衔羽:“……” 她一把拿过太玄剑就往沙子里刨,准备挖个坑把他埋了。 丢人,太丢人了! 就你这还剑仙。 哈哈哈哈。 你叫青云穷仙还差不多,为个破鸟毛,声音都夹起来了。 讨厌鬼,不准夹! 她一边埋剑一边嚷嚷:“不给不给不给!” 太过分了 你! 怎么可以对一根羽毛露出咋样的神色。 察觉到她没来由的情绪,晏云山:“……哦。” 可是,他真的好想要。 小羽毛,小师妹……唉。 还是算了。 等了大约小半日,师衔羽的那缕分神才从雨灵儿的肉身中彻底苏醒过来。 雨灵儿的意识沉睡之后,师衔羽即使夺舍,也需要让肉身的灵力全然运转之后,才能借助肉身苏醒,否则她就算一直呆在雨灵儿的识海中,也无法掌控肉身。 而此刻,“雨灵儿”一睁眼,就行了 睁眼之后,‘雨灵儿’就默默接过自己本尊递来的身份玉牌和储物袋。 储物袋里装着她觉得回去之后可能用的到的东西,师衔羽拿着检查看有无遗漏。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掏出一个玉简,又掏出还埋在沙里的太玄剑:“对了,大师兄,别搞忘记了,这是之前将军托我转交给你的。” 这小半日的时间,晏云山已经暂时接管了云中鹤羽,同时催动神行秘法运转起来。 此刻他元神暂时无法离开太玄剑,闻言只说了句:“你先收着。” 说完又道:“好了,上来吧!” 话音落下,太玄剑已经落在了她脚边,变得大了些许。 “嗯!”师衔羽和荀心等人告别之后,就踏上太玄剑。 下一瞬,剑身结界展开,便带着她,直朝着盛京仙门的方向而去。 剑影如梭,转瞬即逝,只余下一道青光。 说起来,晏云山能这么痛快的答应师衔羽,其实还有个原因—— 他想去看看所谓的剑阁,所谓的洗剑池。 还有白首剑。 还有,他到底死没死。 而答案就在盛京仙门,就在玄天阁。 等他们离去之后,师衔羽转头看着目送着的荀心和李恒他们:“但是我还在啊,依依不舍做甚?!” 众人:“……”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鬼啊!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李恒忍不住指了指剑影消失的方向,又指了指她,问:“师妹,你还能感知到自己的分神吗?” “好像不管在哪里我都能感知到,但要是在一些秘境里,可能就感知不到了。”师衔羽想了想,说:“这个功法就很神奇,如果本尊死了的话,分神也会一起死,但本尊活着的时候,能感应到所有分神的动向……好神奇!” 荀心琢磨她话里的意思,突然问:“你的意思是,如果练成这个功法之后,就可以有很多个你?”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师衔羽挠着头,道:“就好比我现在只有金系和土系灵力没有大圆满,如果修为足够的话,我可以直接夺舍金土灵根的修士,炼化对方的金丹和识海,用于提升自己。” “但你的修为能夺舍很厉害的修士吗?”李恒兴致勃勃,抖抖肩膀,搓搓拳头,跃跃欲试,说:“唉对了,我就是金灵根哎,快,你快来夺舍我试试?” 师衔羽:“……”滚啊! 这个功法的一系列骚操作就跟bug一样离谱:首先必须自己修为很高:) 如果修为不高的话,她就没办法直接分出像大师兄那种可以体外独立的元神。 也没办法去夺舍厉害的修士,也就雨灵儿这种境界……就这,她那都谈不上夺舍,而是被人家强行留下的。 荀心比较好奇的是:“那你,这两个元神之间能互相位移吗?” 师衔羽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测试可行性,然后她面无表情道:“理论上可以,但我的修为,不能。” 该死的门槛! 该死的段位限制! “……”荀心想了想,说道:“那就努力修炼!” 师衔羽深以为然。 她回头看了一眼晏云山离开的方向,就和师兄师姐们继续往前去了。 相较于金沙原的无尽黄沙,羽人国就像是一个……可能说是热带雨林会更合适一点。 穿过界碑,就是分割黄沙和森林的平原,再往前,便走进了密林水泽连绵的原野。 这里的群山绵延不绝,但都不算高耸,且草密树高,落地既能将人淹去大半截。 师衔羽从前就很喜欢这种地方,初初踏进羽人国所辖的山林,她都忍不住‘呜呼——’一声,然后坐在山顶那比人还高的草坪上,直接往下滑去。 荀心看着逐渐消失的身影,问身边两位:“……所以,师妹在兴奋什么?” 徐观棋摇头。 李恒一脸深沉地摇头。 徐观棋建议:“要不,咱们也去试试?” 李恒当机立断:“走!” 于是两个大老爷们儿见样学样,也跟着“呜呼——”一声,坐草地上滑了下去。 荀心:“……” 怎么回事,这可都是一两百岁的人了,看着怎么才几岁的样子? 满八岁了吗? 她到底是最稳重的人,最终是抱着臂,踩着剑下去的。 但,她的速度比三人快,造型还比三人帅! 等她越过师衔羽的时候,就听她那今年好像才刚满三岁的师妹在后头嗷嗷叫:“啊!师姐你犯规!不准耍帅!不对,我也要这样玩!” 荀心:“……” 最终,荀心的剑上多了一个人。 一行人难得放下沿途一直都心心念念的悬赏任务,就这样一路玩玩闹闹地走进了羽人国的辖域。 说这是国,其实不然。 羽人国并没有人族那种君主制度,他们更像是一个族群,介于人族与羽族之间的族群。 族民就像天上的青鸟一样,不借助灵力,便可展翼飞翔。 而羽人族人大多住在树上。 不过他们都是在成年之后,背后才会生出双翼,翼展越是宽广者,地位就越崇高。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0节 除此之外,他们的树屋建造得非常具有……嗯,民族特色。 他们喜欢收藏宝石,也会用宝石来装饰自己的树屋,所以他们的树屋风格几乎都不统一,但大多会闪烁着宝石的光泽。 越往羽人国的中心处走,这些树屋的风格就越是繁复,宝石也越耀眼越大颗。 如果硬要做个比较的话,可能就是与人族里的穷人区富人区大同小异,也就是阶级分化明显,或者说他们族人分了上中下等。 而且羽人族极其在意美貌,也极其追求美貌,那些生来就貌美的族人,如果是边缘区域的族民,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入住中心辖域…… 沿途观察而来,师衔羽等人俱感神奇。 李恒摸着自己的脸,问徐观棋:“你说,凭我们的样貌,若是在此长居,能住在哪个地方?” “……”徐观棋语出惊人:“我好像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 李恒:“……?” 正商量着要不去羽人族中心城整点当地特产带回将军府的荀心,师衔羽:“……” 第113章 第113章荀心哭笑不得地欣…… 荀心哭笑不得地欣赏着徐观棋的面具,问:“所以,你戴这个面具,是为了忘记自己长相?” 徐观棋:“……”倒也不是。 他道:“你们在问心宗的时候可能没有太留意,修撼天剑诀突破金丹之后的弟子,基本都戴着面具。” 荀心想了想。 嗯,不是她们没留意,是没法儿留意。 就他们问心宗那个小宗门,哪里有什么金丹境啊,有的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人家也不是修的撼天剑诀啊…… 师衔羽也跟着好奇起来:“为什么啊?” “问心撼天剑诀旨在窥探天道,若是修炼者达到一定境界之后,还时常显露真容,恐会被天道阻隔修行。” 说到这里,徐观棋忽然笑了声。 这说法,不过是他师尊给这难以突破的撼天剑诀扯的一个幌子罢了。 他在得到前辈的元神碎片之后就已经明白了,只是这面具也是长年累月的,戴出了习惯。 或者说,也是为了让他能一直记得那段过去吧。 李恒显然是个极致e人,根本不会有这方面的心理焦虑,更不用提什么去记得“一直记得某些回忆”了。 他要是遇到让自己不开心的人,那必然是要先将对方揍一顿。 凡事,他都绝不可能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此刻听徐观棋这么说完,李恒也只是抱着手臂,说:“那你要不让我们看看你长什么样,万一以后认不出来就尴尬了。” 嗯,不错,他只关心老徐长什么样。 但大约是看出徐观棋在这方面的兴致不高,荀心率先察觉,便探手,去拍了拍李恒的肩膀:“行了,行了,别为难人。” 李恒看了看肩上的手,眼睛一亮,突然把另一个肩膀也怼过去:“这边我也要!” 荀心:? 年纪轻轻的就坏了 脑子?这都提的些什么变态要求? 算了,同门一场,满足他一下得了。 荀心摇着头,直接给他一掌,把人拍飞出去三里地。 李恒:“……”完了。 他可能脑子有点问题,他觉得被荀心打,有点小爽。 比他突破元婴的时候还得劲儿。 李恒飞回来,鬼鬼祟祟地看看荀心,寻思着要不要等回仙门后,他也去找谢青幽看看脑子? “你没事吧?”徐观棋看他眼神飘忽,还当他被拍出问题了。 李恒甩甩手,“没事没事,好着呢!” 这一路他也没少挨荀心的揍,都习惯了。 荀心看他这样,也皱眉,回头用眼神询问师衔羽:“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师衔羽作为一个自封初级治疗师,显然不具备给人看脑子及治脑子的实力,只能摇头。 她还准备说些什么来着,可没等她开口,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呼救声:“哎——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四人循声看去,入目密林重重,只看到不少大一号的鸟兽虫鸣。 唉,这原始森林的生态环境,还是太好了。 好在他们修士自带探测功能,听到求救声的第一时间,神识就已经探出,看清缘由。 转瞬四人便齐齐飞身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 距离很近,不过是被树木挡了视线,几人落地就看到了呼救的人。 一个身着羽人族服饰的瘦高男人,被藤蔓倒挂在一棵参天大树上。 师衔羽看到这人,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待荀心使出剑气斩断藤蔓,让那人落地之后,她才奇道:“诶,是你啊!” 荀心一愣,问:“师妹,你认识他?” 李恒也惊奇:“师妹,你的人脉已经渗透羽人国了吗?” 师衔羽:“……”人脉,渗透,我这段位,我也配? 她哭笑不得地指了指她和荀心身上的衣服,说:“我们的衣服就是搁他那儿买的。” 此人正是当初在金沙原卖衣服的小老板,羽人族玄真。 不过师衔羽并不知道他名字就是了,只是看这人眼熟。 当时他在金沙原做生意还知道入乡随俗来着,学着金沙原男修光着上身,可他身板又瘦又长又白,看着就像……一条白斩鸡牌的细狗。 而她所买的羽人国的服饰,在进入羽人国之后不久,就想着拿出来送给大家。 她幻想着大家穿着森系风格或者仙人气质的套装,然后拿个手机拍volg—— 这换作她以前在现代,想都不敢想哦,别说拍照,她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 但现在大家开开心心出门就当旅游,多好呀。 所以手机这玩意,到底怎么制作呢? 不过没手机就算了,李恒在衣着上比较喜欢绚烂明亮的色彩,不太喜欢羽人族那仙气飘飘的风格,而徐观棋是常年紫色,两个人都不乐意穿,反倒是荀心很喜欢,就和师衔羽穿了个闺蜜装。 “哦,那不错。”荀心点头,也注意到她们身上的服饰风格和玄真身上的很相似。 不过玄真这会儿是一点也仙不起来,他的头上身上都是藤蔓的碎叶和枯枝草屑,很是狼狈。 师衔羽忍不住问他:“我说道友,你这不出去摆摊赚钱,怎么还在这儿整了个倒挂金钩?” “嗐,甭提了,倒是没想到你真来羽人国了啊……”玄真甩着身上的藤蔓草叶,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树屋,说:“不管了,这遇到了就是缘啊道友,能麻烦你们把我送上去吗?” 师衔羽指了指上头的树屋:“那是你家?” 玄真点头。 “你不是羽人族吗?”李恒张开手,模拟羽人族的大翅膀,扑棱扑棱地比划,说:“你直接飞上去呀。” 玄真笑了笑:“惭愧,我是羽人族和人族的后裔,无法展翼,放人族里可以理解为先天残疾。”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徐观棋御剑,把他送上去了。 其余人跟着飞上去,李恒一边飞一边忍不住吐槽:“你说说你,都飞不了还住这么高,摔下去了怎么办!” 他住得高也就算了,这树林又深,藤蔓荆棘什么的,生得又很密,这地方哪里住得了人? 玄真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失足行为,闻言只淡淡笑道:“其实我是个修士,也有个金丹境界啦,虽然无法展翼飞翔,但却能御灵腾风……但大概是血脉原因,每逢十五,我的灵力就会消失,今天正好十五。” 他并没有因此困扰,甚至还打趣自己:“不过好在我肉身不错,虽然经常摔,但都没摔死。” 李恒:“……”无敌耐摔王? 师衔羽:“……”没看出来,这还是个乐天派。 玄真的树屋就像是精灵的居所。 外围被叫不出名字的大叶片包裹着,藤蔓蔓延其间,开着好几种细碎的小花,也装点着许多细碎的宝石和鲜花,还用灵石维系着植物的生机,但似乎因为他也不常在家,太过于冷清的缘故,他的树屋内外,不少地方都积了尘灰。 这一路以来,他们虽然远远地看了不少羽人族的树屋,可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师衔羽忍不住走近看看,又回头问他:“我能摸一下你的屋子吗?” 玄真看她这新奇样就好笑,说道:“你随便啊,你喜欢的话,在隔壁给你搭一个都行,这个我很擅长的。” 在没有外出兜售本地特产的有段时间里,他就曾纯靠给人搭房子,结果换灵石。 “那倒不必。”师衔羽摸着叶片都是活的,有些惊奇,但对玄真的提议十动然拒,她好奇之后就收回手,问:“对了,你没在金沙原多待些时日吗?” “在金风窟听说鸣沙窟要出事之后我就走了,我这修为也不高,长得这么好看,死了就太可惜了……哦,我还不想死。”玄真说着就邀请他们进屋,又取来林中晨露招待:“对了,我叫玄真,你们怎么称呼?” 几人先后来了个自我介绍,李恒自带前缀——沧澜国盛京仙门武莫将军府将军亲传弟子李恒是也! 玄真听完,静默片刻,建议道:“道友,你只需说你叫李恒就好了,太长了 我也记不太住。” 李恒:“……”怎么一点热血之魂都没有? 他坐到荀心身边,和荀心用元神传音,说:“这个人不好玩儿,我们不要和他玩儿。” 荀心:“……”你要不看看你什么人啊? 这波典型是属于没接梗也要被拉黑名单了。 荀心踢了他一脚。 眼见着他又要把另一只脚伸过来,荀心直接给他踢回去。 玄真则看向师衔羽,问:“对了,你们要在羽人国逗留很久吗?”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1节 师衔羽摇着头,道:“也没有,只是途径此地。” 荀心则看着手里玄真刚刚递来的,由叶片做成的杯子,有些新奇。 而当她看到杯中晨露灵气盈满时,却也难免惊讶:“道友,此物应当很是珍贵。” 就这么拿来招待他们,难道他们是什么很好的朋友? 谁知玄真却笑道:“不会,寒舍简陋,并无好物招待,这也不过是些林间晨露罢了,你可理解为羽人族的特色。对了,我观道友突破在即,多饮此露,或有帮助。” 荀心浅尝即止,笑了笑,没说话。 玄真继续道:“啊对了,这片森林,都归我管,多的是,我布了阵法,每日都会收集许多,道友不必拘谨。” 荀心闻言便陷入若有所思,似乎在考虑买些这晨露的可行性。 而师衔羽已经拿着灵石哐哐拍桌:“那你卖不,我买些!你要什么灵石?坐地起价的话我可就要直接拆家了!” 荀心:“……” 她心想:师妹要是不修仙了跑去做生意,恐怕成交率和被打率是同步的。 玄真眨眨眼:“……”我反正是第一次见这种卖贵了就扬言要直接抢的买家。 “我与道友有缘,送你些也无妨。”玄真笑着,直接取来一只陶罐塞在了师衔羽手里,继续道:“谈灵石,可就坏交情了。” 师衔羽:? 奇了,这做生意的突然慷慨,还真令人难以适应。 “你们只是途径羽人国的话,还是绕个路吧。”玄真还给众人友情提示道:“现在羽人族正值内乱,不久前国主意外陨落,好些个少主都争着权利,路过中心城的狗都得挨两刀。” 羽人族比较特别,族人通婚并无誓约盟定,且血脉外貌天资等优势都能被后代继承,所以大多数羽人族在除了夫妻之外,也会为了诞下优秀的后代而另择配偶。 而在族中,国主的选择优先于一切。 而这代国主,或者说前代国主,毕竟已经陨落,他就拥有许多无论是血脉,还是资质,亦或是外貌上,都格外出色的配偶。 也因此,他也有着许多出色的子女。 眼下他这一死,他的那些子女就开始争夺整个羽人族的统治权了。 但其实,这样的纷争在羽人国并非罕见……羽人族享受结合的过程,也期待新生命的降生,而同时,兄弟姐妹之间,也总是充满了斗争。 国主的子女,他们会一直斗到其中一方彻底胜利。 而后,胜利的人继续为延续优秀的血脉而谋求配偶,诞下子嗣,子嗣之间再斗得不死不休……如此循环往复。 权势之争,算是羽人族的一大特色。 玄真前次远走金沙原,也就是为了避开这新国主即位之前所引起的一些混乱。 倒也没想到他去的时机不好,正好碰到金沙原的内忧外患。 金风窟的修士开始撤出之后,他都没怎么逗留,就先回家了。 荀心本来也不欲在羽人国逗留,闻言就问:“绕路的话,远吗?” “也还好,不过要途径一道幻境秘林,若无人引路,恐怕会迷失在里面。”玄真说:“若是你们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的话,可等明日,等我灵力恢复了,就给你们带路。” “……” 众人沉默不语。 荀心总觉得这个小货郎没那么好心。 好在玄真没让她思考太久,就跟着开口,苦笑道:“顺便,我也想请诸位,把我也带出去。” “你自己出不去吗?” 玄真摇头:“羽人族子民一但未经允许就自主离开,等同于舍弃羽人族的身份,会受剔骨之痛的刑法,我才从外面回来,按规矩,短时间是不能出去的。” 但他在羽人族的处境也很尴尬。 说他是羽人吧,没有双翼,说他是人族吧……人家说他是小杂种啊,妖孽什么的。 “啊?”师衔羽掏瓜子的手跃跃欲试:“这条规矩下面是有什么八卦吗?不妨展开说说?” “……” 次日一大早,就在众人和玄真踏上绕路之旅的同时。 沧澜国内,盛京仙门—— 晏云山和雨灵儿……哦不,应该是和师衔羽,他们也已经回了将军府。 玄天阁如今什么情况师衔羽也没心思去打听,回来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陈无咎。 陈无咎今次还特地出了藏书楼,就在将军府大门处等着。 结果一看来人并不熟悉,但上来就喊他师尊。 陈无咎:“?” “是我是我,师尊,我是师衔羽!”师衔羽捞起太玄剑,举剑作证,说:“师尊你看,我有装备作证!” “……”陈无咎看了一眼,就问:“太玄剑易主了?” 师衔羽:“额……” 第114章 第114章啊,师尊不愧是师…… 啊,师尊不愧是师尊,真是火眼金睛,一句话就给师衔羽整卡壳。 她看着手里的剑,再看看陈无咎,最后汗颜道:“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她这句话都还未说完,人就倒了。 陈无咎:“……” 索性他到底是修为不低,早已看出师衔羽眼下这具肉身,心脏处的重伤一直在消耗她的精力。 撑到现在,已是极为不易。 他虽不知道她是从何处赶回,但,寻常筑基修士都不一定撑得住这一路的风尘仆仆,何况她这重伤之躯。 陈无咎并未多说,便直接施法将其身形稳住,转而看向太玄剑。 而于此同时,晏云山也正好从剑中显出身形。 他先看了看师衔羽,确定她只是因为肉身消耗过大而昏迷之后,才松了口气,转而看向陈无咎,抬手,抱拳,恭恭敬敬道:“晚辈晏云山,见过前辈。” 本来他还打算有机会再郑重拜访一下师妹的师尊,现在看来,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罢了,顺其自然。 陈无咎一时倒是没有细究‘晏云山’这个名字为何听着有些似曾相识,而是看向“师衔羽”,问:“此女……我是说这具肉身是何人?她身上怎会有七绝剑的剑气?” 晏云山也看过去,说道:“此人,原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雨灵儿,与我们同行一程,但在离开金沙原时,受到了玄天阁主的追杀,一剑致命,师妹不忍,遂借助将军所授功法,分神入体又昼夜兼程回到仙门,欲寻清风谷谢师兄相助。” 他三言两语便讲清楚了前因后果,陈无咎听罢便了然地点头。 他却也不知,前不久,将军也曾悄然出府过几日。 而金沙原的事,其实在罗帐屠杀修士的时候,就已经传遍云来海府了。 陈无咎对玄天阁也带着几个长老去掺了一脚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却没想到,连修为只是筑基期的弟子也参与了其中,甚至还被陈冲亲自诛杀……不对。 陈冲其人睚眦必报,对门下弟子虽然严厉,但对于他认为没有利用价值的弟子向来是废其修为,毁其根骨,使其在修行之上难有进步,而非直接诛杀!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以陈冲的性格,他真正要杀的人,恐怕不会只是这么一个小弟子。 想到此,陈无咎便顺势问道:“李恒荀心他们,都如何了?” 晏云山像是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道:“大家都无事。” 陈无咎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他对李恒与荀心关注不多,但在将军的安排下收了师衔羽为弟子之后,便难免会为其思虑一二。 荀心李恒总归与师衔羽是同辈,又是走得比较近的同门,总归是有些感情。 修士的修炼岁月短则几百年,长则数千年,陈无咎自己不见得能活那么久远,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徒弟不要和自己一样。 若有几个往来做伴的师姐师兄,总归不至于那么清冷。 他无声叹了口气,旋即想起前几天的一件轰动了整个盛京仙门的消息,便多了句嘴:“玄天阁的七剑存四,陈阁主也已陨落,此事,莫非就是你们所为?” 说到这里,他目光停在晏云山的元神上,但横看竖看,此人境界也不算高。 但不知为何,他身上好似有种被刻意遮掩的气息。 像是一柄利剑,投入了平平无奇的剑鞘。 迎着陈无咎的视线观察,晏云山目光不偏不倚,道:“确实是在下为之。” “……”陈无咎又问:“陈家,又是什么情况?” 晏云山依旧简而言之:“金沙原神女陨落,陈家觊觎其修炼资源,却不料被天魔诛灭,致使七绝剑缺一。” “原来如此……”陈无咎心中疑惑解开,而后才看向师衔羽:“我记得,你方才喊她师妹?” 晏云山说道:“实不相瞒,我与师妹原本同出一宗,但三十余年前,宗门被玄天阁所灭,师妹辗转来到盛京仙门,我……与她也是在金沙原偶然重逢。” 他倒也是第一次去想一个问题:三十余年前青云山被灭,而师衔羽拜入盛京仙门也不过两年,中间这三十年,她是如何过来的? 据她沿途所说,她的修为一直没什么长进,但修炼之事,功法也好,神兵也罢……种种机缘,皆是她在拜入盛京仙门之后,才有的。 而在这之前那三十余年,全靠她一步一个脚印,硬走到盛京仙门。 她所求,也不是为了修炼。 而是寻到他。 但寻到的“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不知道师妹,这一路可曾有过彷徨迷茫,亦或者,在认识现在的自己之后,有没有过哪怕片刻的后悔。 晏云山垂眸,沉默不语。 陈无咎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相对关键的信息,突然问:“……三十余年前,玄天阁只灭过一个宗门,你说你叫晏云山,而玄天阁灭掉的宗门是青云山,你,是青云剑仙?”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2节 “……算是吧。”晏云山苦笑,道:“不过我只是本尊的一缕分神,并没有青云剑仙后来的记忆和修为。” 陈无咎却道:“将军眼下正在剑阁,你可要去看看白首剑?” “不必了。”晏云山道:“已有太玄,足矣。” 说完,他看了看师衔羽,说道:“还是先去请谢师兄医治好雨灵儿吧,师妹的修为还停在筑基,而分神术她也是刚刚接触,并不精通,且她元神尚且无法离体而存……给雨灵儿疗伤的时候,我需得看着点。” 如果雨灵儿的元神直接苏醒,且夺回肉身的掌控权,师衔羽这个分神,恐怕就要面临无处寄居的局面。 以她的修为,不肖一日,就会消散。 分神乃是分裂本尊元神而成,若是消散,本体亦有着莫大的损害。 陈无咎闻言,也不多劝,只点点头,说道:“那便走吧。” 话音落下,他便带着雨灵儿的肉身,朝清风谷飞去。 晏云山也瞬时回到太玄剑中,跟了上去。 清风谷的谷主已经出关,但此人向来不关心旁的事,只一心沉醉炼丹。 陈无咎虽然没有与清风谷的人有多少接触,但说到底也在将军府待了三百多年,对每个支脉的情况都大致了解。 来到丹鼎殿之后,他也没去找谷主,而是直奔丹鼎殿内部,找到了在丹房中与其同门商议着什么的谢青幽。 谢青幽这会儿头很痛。 他原计划是要用天离草代替无常草,凝聚百株天离草的药力来炼制离魔丹的事。 离魔丹,是玄天阁主陈冲花了不少代价,为季沧源准备的。 但因为无常草被李恒毁去的缘故,而不得不另想他法。 由于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另想他法的这个“想”字,就落在了谢青幽头上。 谢青幽试过许多种灵药,最后在天离草中发现了一丝丝与无常草开花阶段相似的药性,故而种下了百余株,待到天离草开花,便着手凝聚药力,炼制离魔丹。 但这事儿,就是有那么巧。 先有无常草被李恒一脚踩死,可以说季沧源命中注定无此运。 但如今这天离草正值花期,却传回了他已经陨落的好消息……哦不,是噩耗。 谢青幽头好痛。 该死的玄天阁,这该死的陈冲! 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练出离魔丹,现在好了,他万事俱备了,玄天阁还欠他的“代价”呢? 当初谈的时候,陈冲就各种理由推脱,死活都只先付一半报酬。 现在好了,他们现在连师带徒都死了个干净,自己呢?找谁讨债去? 百余株天离草,都已至花期,目前也没有其他用得到的地方,若是就这样浪费……为了种植这天离草,他被师衔羽掏走了不计其数的回灵丹! 这怎么就不算是噩耗了呢? 陈无咎带着师衔羽来的时候,谢青幽正在向传信的弟子确认着:“你的意思是,不仅季沧源,连陈阁主都陨落了,此事是真的?” 那弟子点头:“绝无虚言。” 谢青幽一把折断自己的朱笔,无能狂怒:“他们的尸体在哪里,我要把他们制成药人,炼成傀儡!” “……大师兄,我们是正道修士,按理来说,是不提倡炼药人傀儡的,炼的话也不提倡这么高调,然后,他们的肉身并未存留下来,还有,”那弟子回头看向丹房门口,继续道:“将军府的客人到了。” 谢青幽:“……” 他回头看到来人,还先是一愣。 陈无咎他没见过,但对方穿着将军府的长老服饰,将军府的人……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生意上门! 在看到被陈无咎用灵力带着飞在身侧的“雨灵儿”时,谢青幽顿时了然,而后皱眉:“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将军府何时与玄天阁如此友好了?” 陈无咎默然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不过他并没有晏云山那种三言两语就说清前因后果的能力,此刻便显得有些为难。 好在晏云山即使显出身形,与谢青幽说明身份和来意。但谢青幽听完之后,似乎不太能理解,指着“雨灵儿”问:“你的意思是,这一个肉身里,有两个元神?” 晏云山点头。 谢青幽沉默片刻,才点着头道:“……还是你们这些天赋型选手会的姿势多。” 晏云山:“……”你讲的东西,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道:“需要麻烦师兄散去她心脏处的剑意。” “此事不难。”谢青幽抬手,搭在雨灵儿的腕间,元神渗入其经脉,也看到了雨灵儿心脏处盘旋着的七绝剑意,他回头,看向陈无咎:“但我的规矩,长老可知道?” 陈无咎点头:“但说无妨。” 谢青幽微微一笑,恢复了将算盘珠子直接往人脸上崩的铁公鸡状态:“也不必劳烦长老动手,只是还得师妹出面,借她水系灵力一用,具体做什么长老不必知情,只需替师妹答应就好。” 陈无咎想了想,点头。 对于这位师兄的喜好,在回盛京仙门的路上,晏云山就已经听师衔羽讲过,此刻见陈无咎点头,他也跟着说道:“若有需要的地方,晏云山也但凭师兄吩咐。” 谢青幽看他片刻,说道:“你的情况没救了,我帮不了。” 肉身没了,元神劈了,还耗损严重……妥妥儿外强中干的树干子一条。 晏云山却不甚在意,道:“我指的是我的师妹。” “哦,行,很好。”谢青幽说着,就直接带着人去了丹房内室。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休息室。 三面门窗开展,屋外是这丹鼎殿中由幻境凝聚而成的松涛,而屋中松烟缭绕,似乎布置了一些特有的结界或是阵法,一踏进来,耳边就变得很是寂静。 晏云山正和谢青幽一道,扶着雨灵儿的肉身躺在床榻上,却在半途忽觉心脏一阵抽痛。 像是有什么在召唤他…… 第115章 第115章谢青幽对师衔羽那…… 谢青幽对师衔羽那坑他丹药的行为虽然有些咬牙切齿,但显然他对她多多少少也还是有点微薄的同门之谊在的。 即便看到晏云山突然顿住的动作和他骤然紧促的眉头,也并没有引起他的关注,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雨灵儿这个肉身之上。 下一刻,他已经施展起了枯木逢春,为雨灵儿化去剑意。 若是师衔羽的分神此刻清醒,她定然是恨不得整个摄像机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录下谢教授的实操演示课。 什么专业都一样啊,这自学,终究是比不上名校名师的亲自教学……可惜她现在并不清醒,没办法亲眼看到谢青幽是如何操作的。 而晏云山眼下的状态也很不妙。 他虽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雨灵儿的肉身,身体却不由自主因心脏的抽痛而往后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他先是抬手放在心口,似乎是疼痛难忍,却在想起自己如今是元神状态时,陡然凝神,挪开目光,看向某个方向。 他如今这模样,可不存在什么心跳和呼吸,但能引起元神为之抽痛的…… 丹房处于丹鼎殿中,属于由阵法与秘境结合而开辟 出来的小洞天。 他在丹房中的方位,并不与现实同步。 若是忽略洞天的阵法,他所看去的方向,正好就是玄天阁的剑阁所在! 而陈无咎此刻也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神色一变,目光从雨灵儿身上移开,随后落在晏云山脸上,沉声道:“我有事,需要先离开。” 晏云山点头:“前辈放心,师妹这里有我。” “……”陈无咎看他片刻,才道:“清风谷与将军府素来交好,小羽在此,我自是放心,我是想说,你若另有要事,也可先行去办。” 谢青幽的行事作风在盛京仙门也算人尽皆知,虽然他总被人诟病,但这并不能影响将两个支脉间的往来。 将军也早就对府中长老及内门弟子有过吩咐,清风谷可信,若有丹药或是疗伤的需求,也可直接求助清风谷。 陈无咎对清风谷谈不上信任或是质疑,但他相信李长歧。 而就在刚刚,他收到了李长歧的传信。 李长歧在剑池之上,察觉到了属于青云剑仙元神碎片的痕迹。 人死如灯灭,若是一个人当真死了,元神也自当消散才是! 而李长歧所发现的那些细碎的元神碎片,却都混迹于洗剑池的无尽剑意之中,无时无刻不被剑意凌迟。 也得亏李长歧此前在金沙原时,正好接触过元神状态的晏云山,所以对他元神的气息还算熟悉,否则,他眼下即便在剑池上感知到了那元神碎片的气息,也不会往晏云山身上联想。 更何况,这些元神碎片几乎都是细碎到微不可查的状态,稍不留神,就会被当做剑意忽略掉。 而剑池凶险,即便是以将军的实力,再加上请龙回首护体,也无法抵御剑池之中那肆虐的剑意……此事若想探个究竟,还需其他的力量相助。 是以将军才传信给了他,和另外两位将军,要他们即刻潜往剑阁,为其护法。 而且陈家应该也快派新的阁主来玄天阁。 若无意外,新的阁主继任,应当会大开剑阁,广邀各路剑修观礼……若是发现将军潜入剑阁的痕迹,只怕不妙。 而陈无咎也自是看得出,晏云山现在的状态不佳。 说来也是,如此长途跋涉,师衔羽的分神一路在维系肉身自不必提,而晏云山,他虽是以秘法御剑又有神兵相助,但不管怎样,他的元神都是重伤的状态,如此消耗,撑不下去也不难理解。 陈无咎的本意,是想让晏云山放心,先去吐纳,回复一下自己的状态。 但他本身不善言辞,也不是会喜欢管闲事的人,见晏云山没明白他的意思,执意要留下来,他便不再多劝,直接去了剑阁。 与他先后到的,还有青霄将军王承剑和神侯将军莫笑。 三人碰头之后,并未多言,便催动秘法,隐去身形。 他们并没有进入剑阁,而是直接绕过剑阁,去了后方的悬崖。 在那万丈悬崖之下,就是洗剑池,也是无尽剑池。 盛京仙门的面积很是宽广,属地占了至少三分之一沧澜国。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3节 而玄天阁背后的无尽剑池,从天上俯瞰下来,就像是一个被无名剑修劈开了大地而形成的裂缝,若是想象力再丰富一点的,就能联想到一只深灰色的眼瞳。 但其实,这无尽剑池并非四境天的修士所为。 这无尽剑池,乃是上界诸神与玉章天魔大战之时,由神魔之气凝聚而成上古战场。 死在这里的神啊魔啊,不计其数。 神魔之物,俱是元神可毁,但总是肉身长存。 他们的尸体经由时间的侵蚀而化为怨念,又依附于他们生前的神兵之上,然后继续陷入周而复始,不死不休的争斗之中…… 长此以往,那些过于纯粹的神魔力量以及怨念最终融合爆发。 最终,爆发的力量震碎了虚空。 同时,那些力量,也将这本该位于上界的神魔战场,经由爆发一样起的无数空间裂缝,传到了世界各地。 剑阁身后的无尽剑池,其实只是四境天中能窥见古战场的一个小小的,微不可查的碎片。 俯瞰无尽剑池时看到的那道峡谷,其实说成是前往上界的一个通道更合适。 而早在万年之前,四境天倒是有不少不知死活的修士,因为大多数境界高深,突破无望,也无法再更进一步,便想着直接从越过无尽剑池前去上界,但结果可想而知。 若要师衔羽来锐评一下这个送人头行为的话,那必然是:如果上天真要有那么容易的话,这剑池恐怕早就被开发成高铁收费站了,还是法定假日免费的那种。 不过,由于死在无尽剑池的人,实在是越来越多,加上这剑池的空间缝隙也越来越大,长此以往,恐会对四境天造成难以想象的毁灭,所以后来,便有大能修士为了防止这剑池扩张,联合起来,以阵法在此修建剑阁,镇压剑池。 当然,只凭一座剑阁是压不住这无尽剑池的剑意的。 在这剑池所在的半腰处,还封印着祖帝曾经的佩剑——轩辕神剑,以及,古往今来无数剑修大能的剑意。 陈无咎他们并不知道李长歧此刻身在何处,但他需要帮助,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犹豫。 而与此同时,李长歧并不轻松。 他眼下所在,正是越过轩辕神剑之后不到半丈的距离。 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往下潜了。 剑池中那些无名却肆意的剑意凌乱驳杂,广若铺天盖地,密若云屯雾集,入目所见,毫无间隙,他只探出一丝神识,转瞬便被万剑击溃! 而那些疑似青云剑仙的元神碎片,在这密布得尤似海浪倾涛的无尽剑意之中,就像是大海里的无名游鱼,虽细小且多,却只能被剑意的波动带着四处离散…… 陈无咎,王承剑和莫笑到来时,他正陷入沉默。 待到莫笑喊了一声“大哥”,他才陡然回神,而后却发现,他们这四人中,只有自己,能在此剑池之上稍适抵抗。 另外三人却难以抵抗,神色痛苦,却一直在强撑着忍着。 李长歧立刻飞身返回了轩辕神剑之上,寻了个平台落脚。 “这剑池……恐怕不是我等 能够轻易涉足的。“王承剑化神后期的修为,面对剑池的也不敢托大,他问李长歧:“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李长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目光沉沉地看着下方。 他忽然说:“对了,此前你传信与我说,晏云山带着小羽的一缕分神回来了,是真是假?” 陈无咎点头:“真。” 李长歧一愣,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意思是,晏云山现在也在仙门?” “现在他们正在清风谷。”陈无咎和李长歧说话时就要流畅得多:“玄天阁的一名弟子被陈冲重伤,他们送回来找谢青幽救治……” 他有些疑惑,道:“这位晏云山,不知为何,状态很不好。” “生劈了一半元神出去,好得了才有鬼了。”说完,李长歧陡然回望下方剑池,突然问:“你们觉得,青云剑仙,他还活着吗?” 莫笑说:“最好是活着。” “如果活着,他的元神,承受的将是何种痛苦?”李长歧说着,向他们讲述着他看到的场东西:“元神,无论本尊也好,还是利用分神术分出去的碎片也好,受到的伤痛都是真实存在的……” 但凡修士修炼,都知道,无论是人是妖还是魔,元神受的伤害都是同步神魂的。 而青云剑仙陨落之前,是自尽。 在自尽之前,他还散去了一身道行。 没有修为没有灵力,他就不可能再利用分神术,将元神分裂成这无数碎片,而且分神术据他所知,也不可能分裂得出这么多细碎的碎片……这些碎片,只有可能是被剑池中的剑意所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元神每受到一次被剑意造成的分裂,都将承受一次毁灭性的痛苦。 而眼下,这洗剑池中,又有多少元神碎片? 他承受了多少次的摧毁? 李长歧不是会对旁人之痛感同身受的人,但一想到这经历,便不由闭了闭眼。 如果这些元神碎片没有意识,倒也还好。 没有意识,就没有苦痛。 但这些元神碎片并没有消散。 这说明,它们,每一道,都留有残存的意识,哪怕历经无数苦痛,他仍然留有意识。 青云剑仙,并非真的自尽。 要死的人,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意识。 李长歧深吸口气,对身后三人说道:“我有心想让他自己来一趟……” 莫笑闻言,想了想可行性之后就点头,说道:“若是晏云山便是青云剑仙,便可由他的意识来凝聚这些元神碎片,一旦成功,青云剑仙复生之日便近在眼前!” 对于青云剑仙,他与莫笑其实并无过多交集,或者说是了解。 但前不久,李长歧与他们闲聊时曾说起过一些关于四境天,那些本不该为人知的事情。 此界天道不仁……或者说此界并不存在真正的天道。 四境天的法则,为人所控,灵修妖修魔修,都没有能真正修出结果,证道飞升的。 只有破开此界的“天道”,才能得到真正的天道注视。 数十年前,李长歧与青云剑仙论道交手时,在他身上看到过一线机会。 但他陨落了。 哈,想想都好笑,什么玩意天才,得了无上造化和机缘,却说死就死。 可青云剑仙陨落一事却不能细想。 因为,此界之天不可言说。 而从来是天道要谁死,谁就得死。 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地想过要谁死的。 他们脚下的土地,从来没亏待过任何一个生灵。 那青云剑仙呢? 他的剑意与法相天地皆与他宗门有关,皆是青山连绵,生机无限。 他的陨落,是否引起了这片土地的注视? 莫笑的境界不过是化神后期,听得再多,其实也想不了那么深远的事情。 她只知道,青云剑仙,是破开此界的关键。 而李长歧的死期将至,是此界“天道”给他的警示。 如果在这之前破开此界,令“天道”下沉,李长歧,或许就能免受此劫! 她不介意相信任何关于青云剑仙尚存于世的消息。 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陈无咎神色凝重地看着洗剑池那喧嚣不止的剑意:“如果当真是他本人,恐怕,以他现在的状态,无法承受这无尽分裂之痛。” 一旦元神的意识归于主体,再重新号令无数碎片凝聚……承受过的痛或许不会重现,但每一个碎片所经历的回忆,都会在意识中将之呈现。 那不亚于将每一次元神分裂的苦痛都在他脑海中重现一次。 于修士而言,大多数疼痛,其实并不是都需要肉身才能感知到的。 元神之间传达的疼痛,要更深入灵魂。 若是他坚持不下去,导致意志涣散,只怕会当场殒命,彻底消散…… 而晏云山的元神状态并不好。 他境界跌至筑基,几近溃散……若是涉此险境,只怕还未靠近剑池,就会被这些剑意摧毁。 王承剑显然也不是那么关心晏云山的死活,只顺着陈无咎的话点着头,思索着说:说道:“不若问问他本人的看法?”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继续道:“若他愿意,就想办法帮他恢复元神,直到能承受剑池剑意为止!” 李长歧:“……” 他笑了声,说:“那他要不愿意呢?” “那就由不得他了。”王承剑抱着手臂,淡淡道:“绑也给他绑来,他没得选,舍他一人救苍生,是他的福气。” 李长歧:“……” 他道:“实不相瞒,就这种桥段的话本子,我上上上辈子都不看了。” 王承剑:“……” 他道:“不管怎么说,只有大哥你对我们而言,你胜过一切。” “……”李长歧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对他和莫笑说道:“首先,我不提倡这种以命易命的行为,其次我也不惧死劫,然后,我们都是正道修士,就别整太极端了,回头死不瞑目可就算你们头上了啊。” “……” 李长歧继续道:“行了,反正来都来了,既然如此,麻烦你们为我护法,无论如何,我都要取一缕元神碎片,拿去让他本人辨认。” 晏云山,青云剑仙,是与不是,一探便知。 一个时辰后。 丹房中,雨灵儿肉身上,心口处的七绝剑意已被谢青幽彻底散去。 他又取来丹药为其敷在伤处,同时运转功法,将其心脏附近那些开始腐烂的血肉经脉剜去,又以枯木逢春为其重塑……化去剑意之后,雨灵儿自我封闭的丹田便似有所感,缓缓打开,令其周身灵力开始运转,但雨灵儿的元神仍在识海沉睡。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4节 不过灵力能够自主运转就好,眼下内外相合,倒是恢复得很快。 先醒来的,还是师衔羽。 在丹田开启之时,她其实想过去雨灵儿的识海,把她元神唤醒。 但……识海终归是修士最重要的地方,非亲非故的,她还是不要去冒犯比较好。 她是在谢青幽为雨灵儿疗伤结束,收功的时候才睁开的眼。 而后,她直接一个激灵坐起身,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她又跳下来,在这个休息室里走了几步,跳了几步,然后扒到外头呼吸新鲜空气。 谢青幽被她这跳大神的行为吓道:“……你在干什么?” 他的枯木逢春境界已臻化神! 按理来说,被枯木逢春救回来的伤患,不应该会出现这种疑似中邪的低级症状才对。 怎么回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谢青幽盯着师衔羽,开始辨认此人是雨灵儿还是师衔羽。 “好厉害啊!”师衔羽回头,伸手抬手按在心口,虽然这不是她的肉身,但是这颗心脏却宛若新生,在她手心之下砰砰砰地跳动着。 她无比激动,激动之余她又跳了连下,才对谢青幽说道:“谢师兄,我跟你说,我现在感觉我整个人都轻了三百斤,我感觉我能不用灵力都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谢青幽:“……”你要不飞一个看看? 他给师衔羽丢了个‘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眼神,而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漫不经心地说道:“内心也好,肉身也好,只有心脏始终承受着一个人从内至外的全部重量,你会觉得轻松是对的,因为它现在很健康。” 第116章 第116章师衔羽若有所思地…… 师衔羽若有所思地想了想。 这好像不是她的身体啊……轻不轻松的,对她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算了,不重要,只要好了就行! 也算没白走这一趟! 想通这层之后,她就正儿八经地跟谢青幽道谢:“谢谢谢师兄!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只要有你出手, 就一定会万无一失的!” 谢青幽:“……” “你可得了吧你,说再多好听的话,我也不是白出手的。”谢青幽疑似拥有着只要被道谢就会严重过敏的稀有体质,也或许是师衔羽道谢的话说得实在太夸张了,他听得整个人都直往后倒仰,又面无表情地说:“我这里的规矩,不用我再给你强调一遍吧。” “呵,就知道你丫没安好心。”虽然谢青幽被谢过敏,但师衔羽的真诚的保质期也很短,她也不意外谢青幽的话,只点着头:“好吧,好吧,师兄有何吩咐,雨灵儿任凭师兄差遣!记住,是雨灵儿哦!” 谢青幽淡淡瞥她一眼,说道:“跟雨灵儿有什么关系。” “你救的是雨灵儿呀!” “呵,你要不要猜猜,如果是雨灵儿自己来的话,我会不会救?”他淡淡道:“她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被我利用的价值。” 师衔羽:“……”好冰冷的话。 谢青幽继续道:“我是要借你的水系灵力一用。” 师衔羽一愣:“水系灵力?” “嗯。” “……只是灵力的话,我倒是没问题,但,”师衔羽挠了挠头,道:“我的水系灵力好像没跟着元神一起来啊。” 谢青幽:? 他回头,欲找晏云山讨论讨论师衔羽的修仙文化课到底是谁在负责,却发现晏云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他再回头,问师衔羽:“你那个送你来的师兄呢?不会是在我给你疗伤的时候,元神散了吧?” 晏云山的元神,在他看来,就是处于风中的烛火,稍微大力一吹就会熄灭的状态。 但师衔羽对此并不知情。 只要是晏云山没告诉她的东西,她几乎一无所知。 此刻听着谢青幽的话,她也只是摇摇头,回头指了指她先前躺着的地方。 太玄剑,静静地靠在旁边。 谢青幽没能领会,还问:“我是问你那个师兄,你指着剑干什么?” 师衔羽往回走,弯腰把太玄剑拿在手里,对谢青幽道:“他在这里面。”只是睡着了。 谢青幽:“……” 算了…… 晏云山的元神,本就不完整,重创之下,以他之力也是回天乏术。 而做不了的事,谢青幽一般不多嘴。 免得让人失望,又或者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他更不想因此砸了自己的招牌……对他而言,有些事,哪怕只是经历了一次,就够他这一辈子都耿耿于怀了。 所以眼下他直接把话题转回去,亲自对师衔羽补习修士入门必学的文化课:“修士的灵根和元神自诞生伊始就是集于一体的,尤其是你这还没把元神凝聚出形体的低阶修士,灵根和元神更是密不可分,你有几个灵根,你的元神就能用什么灵力。” 师衔羽一愣:“是这样吗?” 谢青幽反问:“……不然呢?” 他道:“你现在大可以直接试试。” 师衔羽闻言照做。 她想的是刚睡了一觉,现在起床,那她应该洗个脸,所以就凝聚水系灵力的法术在自己脸上。 然后一个大冰锥子就砸了下来。 师衔羽:?握草?要毁我容啊! 她反手就举着冰锥子,指向谢青幽,杀气腾腾:“大胆刁民,你想害朕!” 谢青幽:? 他比师衔羽还懵逼,在看到雨灵儿的脸时,才恍然大悟:“哦,对了,这肉身你并没有完全夺舍,所以能用对方的灵根施展法术……是正常的,是正常的。” 师衔羽又试了几个水系小法术,结果……掉了一地的冰渣子,她问谢青幽:“你要不要冰系灵力嘛,再在清风谷找点火灵根修士,给它化一化就是水了。” “……”谢青幽要不了一点,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他道:“那就等你元神离体之后再用水系灵力也是一样的。” 师衔羽应该是很少接触元神离体这样的操作。 而且‘借宿’在雨灵儿体内时,她也只是在她体内运转其灵力维系生机,并未向外施展过功法,所以一开始才会说出那种‘灵力没跟着元神一起来’的话。 谢青幽想,如果他愿意教她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慢慢教出来。 但很抱歉,他显然没那种耐心。 坑他那么多回灵丹,就别指望他解囊相授了。 小小筑基,你就自己自生自灭去吧。 师衔羽可不知道谢青幽脑子里已经骂了她三百遍,只是想着元神离体有些犯难,忍不住问他:“我这修为都没有元神,这点子小分神……离体之后,不会马上就散了吧?怎么办啊?” 谢青幽微微一笑很不耐烦:“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你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等雨灵儿醒了之后,该如何安置自己元神的问题吗?” 师衔羽:“……” 她看着手里的太玄剑,内心在哭泣。 大师兄睡着的半小时:想他。 不开玩笑,大师兄从来不会把她的问题拋回来! 该死的谢青幽! 她立刻反问回去:“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去想的问题吗?” 谢青幽:? 师衔羽继续胡搅蛮缠:“你作为医生是吧,救人肯定得救全套啊,你只管把雨灵儿救了,不管我的死活,你算什么医修?你还好意思让我给你办事?你凭什么?” 谢青幽:“……” 要不怎么说不管在哪里医患关系一直都紧张呢? 摊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他医术再精湛,也只有无语的份儿。 谢青幽沉默片刻,给师衔羽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师衔羽眼睛都亮了,拍着手道:“是吗,那真是太棒啦!” 谢青幽:“……”你还真当我在夸你是吧? 他给气笑了,但想到自己确实需要师衔羽的灵力,只能咬牙切齿地给她出谋划策,道:“丹鼎殿中灵气充盈,能保你元神不散,但若想离开丹鼎殿,就需要寄存于灵充盈的地方,而且不能是活物,否则会出现与活物意识产生融合的情况。” 师衔羽问:“比如?” 谢青幽呵呵呵呵:“你要是将元神投到一条狗身上,你就会变成一条狗。” 师衔羽:“……” 啊! 大师兄睡着后的第四十分钟:想他,想他! 该死的谢青幽x2! 你全家都是狗! “你的比喻就不能稍微美丽一点?”师衔羽皱着眉头说:“比如蝴蝶啊,青鸟啊,或者转运锦鲤啊这些看着就很漂亮的生物?” 谢青幽嗤笑一声:“很显然,比起蝴蝶和青鸟和锦鲤,你看起来更像一条狗。” 师衔羽:“……”她把谢青幽的大拇指还回去:“哥们儿,你才是这个。” 谢青幽朝她拱手,客气地呵呵一笑:“彼此彼此。” 眼看时间不早,谢青幽还另有要事便先行离去,只让师衔羽自便。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5节 师衔羽左右也是闲来无事,加上此前出门一趟这么许久,回来了也该去看看以前的舍友。 这么想着,她便下定决心,等回将军府了,她就先回闲林院,看看马玉修和宋知许。 她回来的时候可特地带着给他们准备的伴手礼呢! 也不知道经过这几个月,他们二人合作的馆子开起来了没有。 这么想着,师衔羽就提着剑,恨不得一路火花带闪电飞回将军。 谁知就在她刚刚走出丹鼎殿时,就在门口遇到了嗖的一下显出身形的李长歧和陈无咎。 “唉,将军,师尊,你们来接我吗?”师衔羽一看到长辈,就对他们原地转了一圈:“看,我已经痊愈了,可以自己回去的!” 陈无咎:“……” 李长歧:“……” 嗯,倒也不是专程来接你出院的。 二者无暇玩笑,只将目落在了她手中的太玄剑上,李长歧道:“小羽,能否让你师兄现身片刻?” “他睡着了。”师衔羽晃了晃剑,道:“回来的时候,消耗太过……可能这一天两天的恢复不过来。” 在谢青幽救她的时候,晏云山就一直守在旁边。 但他同时也被心脏时不时的抽痛折磨着,一直在与之对抗。 一直到她的意识从雨灵儿肉身中逐渐清醒。 那时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并不能掌控肉身睁眼,所以晏云山是直接通过元神给她传的音。 他告诉他,他有点犯困,就先睡去了。 催动秘法之后会沉睡一段时间这个事,晏云山并不是第一次跟她说。 早在回来过半路程时,他就用一种,像是突然想起某种超绝的神丹妙药但存在副作用的语气,跟她说过。 那时候她还担心他是不是故意说得轻松,实际情况会比这个严重得多,所以她就还是提议放弃救治雨灵儿。 可晏云山却中气十足地把她骂了一顿:“决定的事就不要反反复复,长此以往成何体统?要回去你就自己飞。” 师衔羽果断萎掉。 现在听李长歧问起,师衔羽便 不由看向手中的剑。 他在里面,沉睡得人事不省。 她探入神识,也得不到半点回应。 说不担心,那都是假的。 但她没办法。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有些任性。 师衔羽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二人,问道“将军,师尊,你们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李长歧默然,是陈无咎开的口,他道:“将军在洗剑池发现了青云剑仙的元神碎片。” “青云……剑仙?” 李长歧点头,又道:“我无法辨认他是否还活着,所以,需要你现在的师兄,确认一下。” 后面半句,师衔羽根本没听到 她只听到那句“我无法辨认他是否活着。” 师衔羽不由向李长歧靠近了几步:“……他还活着,对不对!” “……”李长歧还从来没在师衔羽脸上见过如此复杂的情绪,一时哑然。 他道:“我也不确定,需要你师兄去确认……” 第117章 第117章师衔羽看着太玄剑…… 师衔羽看着太玄剑,轻声道:“他跟我说他有点累,然后睡着了,我……叫不醒。” 她始终坚信,他一定还活着。 可是…… 师衔羽看向李长歧,“将军,你看到的元神碎片,好还是不好?” 说完,又怕李长歧没听懂,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比划:“我知道他的元神碎片,他以前在外游历的时候应该分裂过很多出去,我之前就遇到过一个,但是那个碎片的状态很差,将散未散,根本熬不了多久,最后是被这个元神融合了……”说到这里,她还指了指手里的太玄剑,之后,又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问:“将军,你看到的他,也是那样脆弱的吗?”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如果也是那样的话,他该有多痛? 分神术,这一路她和他也讨论过。 但其实修炼功法就和看书一样,每个人在同一本书里看到的文字虽然一样,但每个人对书中内容的理解都不相同。 他们对分神术这部祖帝所创的功法也是如此。 李长歧给他们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可因为他们各自对其的理解差异很大,所以修炼起来的方向也完全不一样。 晏云山的分神术练得并不精,甚至可以说他对这功法完全没有理解,所以他只会玩最基本的入门篇——元神劈叉,也就是分裂元神。 但是,根据后来融合徐观棋那里的元神碎片后,他才得知,自己虽然只会玩元神劈叉,但却把这这一能力练得炉火纯青,在之后的修炼游历中,途径一些秘境,总会将元神分裂出去,遗留于秘境之中。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晏云山没有头绪,他融合的那元神碎片也没有提供更多的记忆。 但他的分神术,在分裂之后就必须置于体外,无法一体共存。 一旦共存,就会融合。 而师衔羽所修炼的分神术,却不相同。 也许是因为她灵根比较驳杂的原因,她练的分神术功能好像要更全面一些,而且她的分神,在识海之中就能共存。 一个两个三个,跟闹着玩儿似的,只要她乐意,她甚至可以自己和自己斗地主搓麻将组五排…… 但具体的操作还是得等修为上去,元神能真正出窍之后,才能体现出来。 不过,除了这些不同之处外,他们也有个共同的理解:利用分神术所分裂出去的元神,在不被主体掌控意识的时候,是可以比做独立个体的。 也就是说,分神在受伤之后,会感觉到痛,受到致命伤后也会消失。 而消失等同于死去。 而李长歧所说的元神碎片,在师衔羽听来,就像只是单独一个。 她也没有想得太深,只是希望,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师兄,都是好好的。 她的愿望看似不值一提。 可李长歧却不忍告诉她实情。 他所看到的元神碎片,绝非她所想的那样一个两个。 他轻叹道:“回府吧,我借上将军之力,先助他苏醒。” 说完,他就直接带着师衔羽和陈无咎回了将军府。 再现身时,三人已经在将军府的主殿之中,李长歧直接施法,启动了主殿中的几个阵法法器,大殿那严肃冷清的场景随着阵法的激活,瞬间就像是被浸了水的墨汁一样,飞快扩散,化作了一个全是玉石凝聚而成的空间。 或者说,这里更像是一个祠堂? 因为这玉石呈阶梯状,在那些高矮不一的阶梯上,还陈列着花纹奇异的,锋利的……鳞片? 大部分鳞片上只有花纹,也有极少部分鳞片上刻了文字。 但也只有姓,没有全名。 而且每个鳞片摆放的方式好像也并非从高到低,而是以阵法而列,并不规律。 陡然看到这样森然林立的场景,鳞片像法阵一样的布置,师衔羽难免心生肃穆,怔忡和愕然:“将军,师尊,这里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鳞片没有生命,可不管是直视哪一个,都会有种扑面而来的,极其凝实的压迫感。 师衔羽想起了她小时候做的一个噩梦。 那是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梦里的她在做数学试卷。 可转眼结果出来,她只考了四十几分。 跟着场景一闪,数学老师拿着她的数学卷子骂她。 说她没用,说她就不该读书,说她什么也不是……梦里其实听不见声音的,可那位数学老师的无声之语,却令她震耳发聩。 其实,师衔羽数学成绩本来就不好,被老师骂也是家常便饭。 数学老师骂人的言辞她时常经历。 她看去早已麻木。 让她觉得那是一场噩梦的缘故,是因为梦里的数学老师,和他手里的数学卷子,在骂她的时候,突然就变得巨大。 她必须要仰着头,像看巨人一样去去看那老师。 而他手里的卷子,好像人死掉后装进棺材时压在身上那一层一层又一层的陪葬物。 梦里的场景总是瞬息万变,那数学老师和他手里的试卷,转瞬就像一座坟墓一样,直直地朝她压了过来。 那场梦,师衔羽是哭着醒过来的。 她之所以对这场梦记忆犹新,还是因为梦里的压迫太过清晰明确,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而此刻,这些鳞片,也让师衔羽重新想起了被放大的试卷支配的恐惧。 但好在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被试卷吓哭的自己了。 既然这些鳞片的压迫感强,那她不看就是。 李长歧应该是看出了她的局促,笑道:“此处,乃上将军阵。小羽,你不必心生恐惧,上将军阵会庇佑每一位请龙回首的传人,而你,也是将军府里非常优秀的弟子,你不必因为身处此间而感到惶恐。” 师衔羽不确定:“……真的吗?” 陈无咎也轻声说道:“你可以直视这里的每一位前辈。”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6节 “……”师衔羽试了试,果真如他所说,并无反噬。 她大为惊奇:“为什么?” “人在面对未知时,会害怕很正常。”李长歧道:“你只是欠缺甄别好坏的能力,不着急,慢慢来。” “将军,我……” 她突然有种很想哭的感觉。 李长歧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历代将军府中的将军,长老,承位之后,都会以心血注入龙鳞之中,陈设于此,是供神龙生息。” 将军府弟子不像玄天阁弟子那样,来去受限。 将军府的弟子可以自由来去,可若一旦袭承长老,便要做好一辈子老死在府中的决心。 说来,李恒的两位师兄,也是府中的长老,也留有龙鳞在此。 但他们却已准备为了自己的前程离开将军府。 此举所需付出的代价,便是李长歧也无力相助。 不过他并不打算执意挽留。 人有来处,自然也要有去处,不后悔就行。 不过李恒对此还不知晓。 毕 竟他和他的师兄们,并不常常往来,说不上亲近。 或许等他从归川京回来后,这将军府就只他一个亲传弟子了。 不过李长歧没什么所谓就是了……他看着面前的上将军阵,却难免失神。 注入了他心血的龙鳞也在里面,只不过,他的姓,已经很模糊了。 也许下次再来,他的名字已经消失。 师衔羽并不知这其中玄妙,只讷讷地问:“什么神龙啊?” 李长歧笑道:“神龙,即是秦将军降伏的那条龙,也是请龙回首这部绝学最初的雏形。” “秦将军?”师衔羽想起了将军府的地标建筑——那座高耸的石像:“我知道秦将军。” 她记得,那座石像的名字就是“秦”。 后来她在藏书楼中也了解过武莫将军府的历史,得知这位秦将军最初曾是皇室子弟,在魔龙之首肆掠人间致生灵涂炭之际,他将其降伏,并以此成就了请龙回首这部绝学。 同时他也是将军府最初的一位将军。 他的名字,好像是叫秦上无。 但这个名字,只是沧澜国百姓为其所取。 他真正的名字,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弥在了洪流中。 人们只记得,纵使世间豪杰无数,但“秦将军”之后,沧澜不会再在第二人。 在那个世间修士还没有如今这么多的时代,这位降伏魔龙龙首的秦将军,应该是沧澜国百姓心中唯一的英雄。 师衔羽环顾着四周的龙鳞阵,继续问:“对了,之前将军说的上将军之力……是?” 她心中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但答案,或许没有她所想的那么轻松。 “上将军之力,即为神龙之力。”李长歧环视着四周鳞片,淡笑道:“秦将军死后与神龙之魂合二为一后,便沉于上将军阵中,化作元神,长眠不起。既然云山是元神受损,那便用元神去填补。” “……”师衔羽不由看向这个上将军阵,同时问道:“代价是什么?” 李长歧摇摇头,笑道:“只是让他醒过来,不会有什么代价。” 话音落下,李长歧便朝她伸手。 师衔羽看了看太玄剑,将其放在了将军手中。 随后李长歧便拿着剑,果断施法,启动了上将军阵。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无咎忽然问了一句:“小羽,你从前的师门待你如何?” “……啊?”师衔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陈无咎的问题,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说:“挺好的。” 谁知陈无咎却又问了句:“你的师兄,若是还活着,你是否会随他回去?” “……”师衔羽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看着将军那高大的背影,看着悬浮在他身前的太玄剑,思绪渐渐顺着陈无咎的话开始飘远。 如果大师兄活着,她会跟他回去吗? 师衔羽想了想,而后摇头:“我不知道。” 过了会儿,她突然又道:“他应该不会让我回去了。” 陈无咎问:“何以见得?” 师衔羽苦笑道:“青云山……只有他一个人了。” 陈无咎却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是他开宗立派呢?” “……不太可能吧?”师衔羽想了想他那吊儿郎当样,还笑道:“他教剑法都是耍耍样子的,开宗立派未免有些误人子弟。” “你或许不知,青云剑仙指导过的剑修并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大能修士。若是他开宗立派,慕名而来的人,不会比任何一个剑宗弟子少。” 师衔羽:“……” 这个她就不太懂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站在大师兄的位置,然后从他的视角去看他所看的东西。 她的所见所闻,只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 她只看得见自己三寸目光中的烟火气息。 而与此同时,晏云山已从太玄剑中苏醒。 却被一股力量,拉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 如果说,师衔羽所看到的上将军阵是一个将军府的祠堂,那晏云山所在的上将军阵,则是神龙沉睡之地。 这里没有玉石阶梯,没有龙鳞陈列。 只有一条漆黑的神龙之影。 晏云山正处于正中央,像是被神龙盘了起来似的。 而李长歧正在他身前,朝他递来一道光团。 “云山,这是我在剑池取来的一缕元神碎片。”他将那碎片送到晏云山眼前,见他沉默不语,又继续道:“这样的碎片,在剑池中,还有无数个。” “……”晏云山看着眼前的元神碎片,突然笑了声:“将军,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第118章 第118章李长歧看着他,一…… 李长歧看着他,一时无言。 他……似乎做错了一个决定。 晏云山此刻虽然已经苏醒,且离开太玄剑出现在了上将军阵的阵中阵,但他的身形并不凝实。 不过,上将军阵的神龙之影却在这时随着李长歧的心念运转而缓缓盘旋,直至突然昂起龙首,将它的力量倾注在了晏云山身上。 这神龙之影只是一道意念,并无实质,却依然蕴含着十分强大却混杂的力量。 此刻凝聚神力吐息,便令晏云山沐浴在那力量之下,也让他那原本虚幻的身影,转瞬便逐渐凝实起来。 晏云山垂眸看了看这转瞬便恢复大半的自己,一时愕然。 他又回头看向吐息之后,便归于虚无的神龙之影,哭笑不得道:“将军,你这是打算挟恩图报吗?” 神龙倾注给他的力量,并不简单。 足以抵他百年修行。 李长歧应是下了血本。 而他也应将其铭记于心,但……李长歧此举,是为了青云剑仙。 “挟恩图报谈不上。” 李长歧却只是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确认一下,这元神碎片,是否如你一样,都是青云剑仙。” 晏云山心情复杂,却只能笑着反问:“待我确认之后呢?” 其实他根本不用确认。 因为在李长歧拿出碎片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就是他的元神碎片……或者说是青云剑仙的元神碎片。 但这碎片的意识薄弱,并非被本尊以分神术分裂而成。 而是本尊的元神受到重创之后,被凌迟至此。 晏云山并没有伸手去接过李长歧手中的光团,只是在凝视着他。 “云山,我们需要青云剑仙。”李长歧轻叹着气,而后收回元神碎片。 他看着晏云山的目光不闪不躲,语气平静而沉稳:“不可否认,我很欣赏你。但我命不久矣,作为三将之首,我必须在赴死之前安顿好自己的身后事,不能让将军府的弟子流离无归,而作为李长歧……” 说到此处,他闭了闭眼,而后转过身,负手而立。 四周的场景同时变换。 他们回到了上将军阵中,直面着那许多龙鳞。 师衔羽在看到晏云山现身时,就打算上前去问他如何了,却被陈无咎轻轻拉住。 她回头,不解:“师尊?” 陈无咎对她摇了摇头:“小羽,你且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吧。” 师衔羽‘哦’了一声,才收回脚步,只将目光落在晏云山身上。 见他此刻身形凝实得如同他们在金沙原的秘境中重逢时一样,她才松了口气。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7节 又忍不住想:将军真好。 对她也好,对大师兄也好。 而李长歧此刻,则是旁若无人地继续对晏云山说道:“或者说,作为李衔珠,我其实本就是已死之人,是此界给予了我这数百年的生路,而今‘天道’不仁,我自当竭尽所能地还报此恩,但我所能看到的机会,就只有青云剑仙。”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回头看向晏云山,笑道:“其实,如果时间足够,我很乐意看到你舍弃已知的前身,然后再走一遍不同于过去的来时路。我也很想看看,除了青云剑仙,你还会有何种辉煌成就。” 他活过的岁月其实很长很长。 可不管活得再久,他都一如既往地沉醉于朝阳初升的明朗,欣赏着万物始发的璀璨。 他所见的世界,不管再怎么腐朽,永远都会有鲜花盛放。 他只是遗憾于自己的时间还不够长,看不到更多的美好。 “……” 于道心感悟,晏云山不如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轻声道:“将军,既然你认识从前的我,就应当知道,我本身就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会舍己为人的英雄之流。” 李长歧没说话。 晏云山继续道:“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可是将军,你所说的,却非我所愿啊。” “你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我,”他继续笑着,却笑得十分勉强,道:“可能是死过一次之后,才会更想活着吧……” 也许是直觉,也许是作为本尊分神而存的“意识”,他一直都没有称得上完整的时候。 他没有自己的肉身,没有只属于自己的名字,没有只属于自己的身份。 与他能称得上略有渊源的师妹……他看向一旁静静看着这边的师衔羽。 而迎着他的目光,她立刻对他笑了笑。 她如此专注地看着他自己,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可是,不管她在什么时候,在她开口喊着他为大师兄的时候,心里想到的人不是他。 而眼前,这位对他说着欣赏的武莫将军,在看向他的时候,想到的人也不是他。 这世上认识青云剑仙的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也只会想到青云剑仙。 他们需要的是青云剑仙,而非自己。 其实,话再说回来了,如果最初本尊没有赋予晏云山生出自我意识的权利,他或许不会在意这些。 可本尊偏偏给了。 一个人的意识,起于对事物的渴望,然后延展成欲望,至此七情六欲往复交替,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而他如今的欲望,不是修为滔天,不是作为盖世,也不是舍己为人,成全大仁大义。 他只是想活着。 想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活着。 可他的修为,还远远不够资格与本尊争夺主导权,所以,只要他这个想法一直存在,那他和本尊就不可能共存。 当然,晏云山并不否认本尊的一切。 可他自己,从苏醒至今,还什么都没做……这又算什么? 他扪心自问:从苏醒到现在,活着这短暂时日,是为了什么? 而李长歧听着他的话,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认真地对他说道:“云山,或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很抱歉。” 他想,他的确做错了一个决定。 无论是青云剑仙也好,还是晏云山也罢,都不该承担这份责任。 “将军,我……”晏云山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李长歧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他笑道:“本来,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确认这元神是否就是青云剑仙,如今已有答案。” “……” “今日,是我为难你在先,你莫要放在心上,也算欠你一个人情。” 晏云山一时情绪复杂,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长歧拍了拍他的肩膀,忽而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快收一收。” 晏云山:“将军,” 李长歧笑道:“说起来,将军我也年轻过啊,我也有过比你眼下这般,还要迷茫害怕的时候……嗯,如果不是将军这个身份,或许我还比你要更理解你自己呢。” 罢了,说到底,也不过还是个小辈。 他作为长辈,本该是护着小辈的人,却成了逼着他的人。 李衔珠,你万万不可如此。 不可啊不可。 李长歧深吸口气,又重重地拍了拍晏云山的肩膀:“好好修炼,莫要辜负今朝盛愿。” “……” 晏云山一时有些无措。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被人用这种长辈对待晚辈的语气说话了。 “你想做你自己,那就尽情地活下去就好啦。”李长歧笑道:“而且,我始终觉得,人之一生,最难得的就是拥有独自清醒的意识,你能这样想,真的就很好很好了。” 晏云山却忍不住问:“那青云剑仙……” “我再另想他法。”李长歧想起了什么,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才对他说:“当年我其实对青云剑仙说过一句话。” “什么?” “你要是我的弟子就好了。”李长歧道:“对你,我也是一样的。” 晏云山笑道:“若是如此,李恒师弟应该会难过了。” 李长歧却不解:“怎会?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弟子,再说了,你有你的无双,他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并不冲突。” 晏云山默然,颔首:“是。” 事情说完,李长歧便摆摆手,对陈无咎和师衔羽说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别的事,你们就都回了吧。”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便消失不见了。 晏云山的目光收回,转而落在了师衔羽身上。 师衔羽赶紧小跑过去,围着他上下打量:“大师兄,你现在怎么样啦?” “……” 他没有回答,只是朝她笑了笑,而后就回到了太玄剑中。 师衔羽:? 怎么回事,这还闹上情绪了? 她转头问陈无咎:“他那样子,还不可以在外面行走吗?” 陈无咎道:“他跟你现在差不多的修为啊,你都还不能出窍,何况是他,如此状态,自然不能一直以元神状态现世的。” 师衔羽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 陈无咎见她拿着剑,想了想,领着人离开了将军府主殿,往藏书楼的方向,缓步走着,同时,也将将军在剑池中的所见所闻都悉数告知,又问她:“小羽,你是希望青云剑仙回来,还是留着你现在的师兄?” 但师衔羽的脑力有限,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到陈无咎话中的意思:“师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他们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听得这话,陈无咎脚步停下,回头看她,似有不解,问:“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师衔羽毫不犹豫地点头。 陈无咎忽而一笑。 他很少笑。 可能脸上的肌肉早已经丧失了这个能力,以至于这偶尔笑一下,看着还怪瘆人的。 但师衔羽好歹也是人家的亲传弟子,她可不能嫌弃师尊笑得不好看,她严肃地问:“……师尊,你在笑什么啊?” 陈无咎又哼笑了一声。 师衔羽:“……” 可恶,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陈无咎却抬起头,看着将军府上的青空。 师衔羽随他做着同样的动作,入目所见,除了青天白云之外,还有偶尔飘落的竹叶,和一两只无名的团雀……陈无咎忽然说:“小羽,我从前,在人间渡劫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位道侣,我与她……很是恩爱。” 师衔羽愣住:“啊?” 老人家的话题跨度有这么大吗? 她不太明白,但想了想,没有去打扰陈无咎,只听他慢慢说着往事:“她只是寻常凡人,没有灵根,无法修行,也不向往长生……她每日在田地间劳作,最幸福的时候,莫过于丰收之季,我永远记得她捧着稻穗向我说今年果然是个好年的模样。” “但后来,我被我的仇家找上,彼时我在渡劫,修为封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于非命。” 他的语气,很是生硬。 就如同他的笑容一样,并不是那么适合表述和展现出来。 可听到此处的师衔羽仍然拧住了心神,她忍不住问:“那后来呢?师尊你修为这么高,就算,就算师娘她……也应该有办法吧?” 陈无咎抬手,接住了一片被风带到眼前的枯黄竹叶,轻声道:“后来,我突破化神之后,费了千辛万苦才寻齐她的三魂七魄,我将她送入轮回,我守着她重新降世,我想着,还能前缘再续,但……” “但?” “我听着她降世时的第一声啼哭,我也趁着无人之时悄悄去抱过她,哄她入睡,我 看着她牙牙学语,从手脚并用地满地爬行到蹒跚学步……从她婴孩,到总角,到豆蔻,再到及笄……” 说到此处,陈无咎忽然弹指,将掌心之上的枯叶归还于微风,看着它打着旋儿地落向地面,又被微风卷着往远处去了几步。 他继续道:“及笄那年,她与旁人定了亲,成了婚,次年育有一子,和睦美满,着实叫人艳羡。” “……我曾入梦向她陈情,可她却笑得灿烂,对我说:“你是仙君,我是凡人,如果当真有过一世姻缘,定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我便在此谢过仙君昔年垂怜。而如今即已分开,想必是你我缘分已尽啦,我已成婚生子,仙君,你也要往前看呀。” “……”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8节 第119章 第119章思及往事,陈无咎…… 思及往事,陈无咎的神容无端憔悴。 大多数时候,时间并不能抹去一切。 人会老去,花会凋谢,感情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铭心刻骨。 即便他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但经历过的感情却一直都在提醒着他,有过这样一段无论如何不愿放下也放不下的经历……陈无咎笑得苦涩,师衔羽听得也是万分愁怅。 情深缘浅这种东西,真的是说不明白。 只是徒留遗憾,叫人余生难再开怀。 她不知说些什么才好,陈无咎却轻叹口气,转而对她道:“其实想来,凡人魂魄不过一个轮回,便已不再如旧。而青云剑仙和其元神,虽先后出现在了你眼前,却也越过了他的百年时光,如此,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们还能算作是同一个人呢?” 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将这段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师衔羽却听明白了。 只是对于这个问题,她却与陈无咎有着迥乎不同的看法。 “可是,怎么就不算了呢?”她指了指自己,说:“师尊你看,我现在是在雨灵儿的身体里,而我的本尊,正在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历练冒险,难道我与本尊分散两地,我就不再是我了吗?” “……”陈无咎问:“可你若是如你的师兄一样,也诞生了自己的意识呢?” 对于这个问题,师衔羽却无法理解。 什么叫自己的意识? 她现在的意识,难道不是自己的吗? “师尊,我不太懂。” 她只知道,自己并不是本尊设下的固有程序。 她也不是只会按部就班的傀儡啊。 她可以去做任何事。 只要她想,只要她能,她不会受到任何来自于‘本尊’的干涉。 她,就是她自己呀。 看着她这副天真的模样,倒是叫陈无咎无话可说了。 但她眼中的求知又那么强烈…… 陈无咎想了想,说道:“你的大师兄,他对分神术的修炼,并不如你有天赋,也许他意识的自主性,已经远超本尊的掌控范围,所以……他的处境,你或许并不能感同身受。” 他道:“当然,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与你强调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做好他并不是你所想那个人的心理准备。” “……” 师衔羽默然,沉思着他这话中的深意。 陈无咎也没再开口。 他不太看得明白师衔羽和晏云山之间的关系。 看着像是寻常师兄妹,你需要帮助我便出手。 但他们之间,又有着若有似无的牵绊。 师衔羽或许看不出,但……以晏云山当下的境界和状态还能带着她御剑而归,也并非什么师兄都能愿意。 不过陈无咎并不打算多问。 随后,二人并肩同行,却是一直走到藏书楼门口,都没再继续闲聊。 师衔羽在藏书楼和陈无咎分别,目送着他走入那座困了他多年的藏书楼。 从前她还好奇,为什么他一直都在藏书楼里,不出门,也不与人往来。 如今倒也明白了些许。 或许是将感情全都倾注于一人之后,便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了。 师衔羽忍不住想: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固步自封,抱残守缺啊…… 感情之事,要尊重对方有其他的选择,也要让自己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人生才行。 这么想着,她就深吸口气,转身准备回闲林院。 却在走到半路时想起什么,她赶紧拿出身份玉牌联系马玉修和宋知许,得知二人正在盛京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此时正值午后,不是那么忙,马宋二人在得知她要来时,便特地放下了手里的杂活儿,专门去盛京城的传送阵等着。 因为师衔羽如今顶着雨灵儿的肉身,二人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待身份玉牌确认之后,二人才恍然大悟,而后就带着她,去了他们在城中开设的“有间茶楼”的后院。 说是茶楼,其实也是饭馆。 只不过茶楼听着要优雅一些。 其实,对于修士而言,并不注重口腹之欲,且强调要戒欲。 但人始终是人,七情六欲是天生的,什么戒欲之事也并非人人都能坚持,人人都能做到。 更何况这世上,也不是什么人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修行天资,大部分修士也都是碌碌之辈。 与其如此,倒不如快活一日是一日。 口腹之欲也当如此。 所以,虽然盛京城与仙门的修士为邻,城中却仍然有着不少食肆酒坊等。 有间茶楼的位置一般,但城中本就有不少低阶修士的百姓,生意倒还算不错。 师衔羽拿出专门给他们准备的一些伴手礼物,随后又问起了他们的近况。 得知他们在盛京城起家也算一切顺利后,她便放下心来,随后便与二人闲话着这一路趣事,尤其夸大其词地讲了讲玄天阁旧阁主最后是如何嗝屁的场景。 三人一直说到黄昏。 楼中客人逐渐多了起来,马玉修和宋知许二人不得不去帮忙,师衔羽这才离开。 她其实很喜欢这种……有一家小店,然后生意不错,然后还能忙中有闲的感觉。 等以后,她也要有一家这样的店。 她做什么呢? 要不卖奶茶算了。 重生之我在修仙界里卖奶茶,十 万灵石一大杯,全修仙界都抢着定! 不错不错…… 做着白日大梦的师衔羽哼着她那不成曲儿的调调回了闲林院。 盛京城有四季轮转,有白昼有黑夜,但盛京仙门却因为仙门阵法,以及支脉护山大阵等相互关联,引动天地灵气运转的缘故,几乎没有昼夜之分。 师衔羽在仙门里也时常分辨不出时辰,不过也没多大影响就是了。 回到阔别已久的闲林院,看到院中景色依旧,那棵跃金木依旧生机勃勃,她不由笑了笑。 虽然并没有在这里住多久,但她好像也把这里当成了家,走进来看到熟悉的场景,她竟也有了种放松的感觉。 好像自从离开仙门之后,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在此刻都得到了沉淀。 师衔羽展开手,不自觉地在院中转了一圈,而后顺手,摘了片跃金叶放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又放到唇边,学着大师兄从前常做那样,有心想吹个曲子出来。 可惜她天生乐感为负数,直接把叶子吹了个稀巴烂,也没听到半点儿调子。 师衔羽:“……” 不影响。 一定是叶子的问题! 师衔羽果断丢了手里的叶子,重新摘了一片。 嗯,这片虽然是出了声儿,但那动静和放屁也没区别。 师衔羽:“……” 奇耻大辱! 她果断又去摘了一片叶子。 太玄剑中的晏云山大约是受不了了,显出身形,拿走她的一次性“乐器”,问:“好了,我来,你想听什么?” 再听她这样滋滋啦啦的,他就要自爆了。 师衔羽看他出来,当即眼睛一亮,乖乖后退两步,坐到石凳上,托腮期待:“我要听之前你用笛子吹过的那个,我喜欢!” 说完,又道:“你已经是个懂事的大师兄了,要自觉经常吹给师妹听呀!” 晏云山:“……” 他笑了声,而后将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前调之后,师衔羽也忍不住跟着哼着那简简单单的歌词…… 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牵 大漠的孤烟,拥抱落日圆…… 她唱得不能说多好听,却也有自己的一番辽阔之想。 这是她最喜欢的歌。 眼前,是她最在意的人。 一曲尽,晏云山拿着叶子,静静地看着头顶的跃金木,久久不语。 师衔羽推着石凳过去,坐在他身边,问:“大师兄,你在想什么?” 说完,又轻声道:“可以和我说说吗?” 晏云山叹口气,垂眸看她:“可我该怎么开口。” 他思绪万千,却无从说起。 说什么呢?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49节 说他这一生享年就几个月? “……”师衔羽看他片刻,又去推了个石凳过来,挪到他身后,说:“那你坐,听我跟你说。” 晏云山:“……” 他不是很明白,明明灵力在身,心念一转就能将凳子挪过来,却为何要用手推? 不过他也没问。 师妹做事,向来是全凭本心,结果反而没那重要。 他听话坐下,师衔羽也在他对面落座,然后组织着言语:“大师兄,就假如,我只是本尊分裂出来的一个不具备自我意识的分神,我会一直受到源自本尊的掌控。” 晏云山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看着他,停下话语的时候,点头,说:“好。” 师衔羽这才继续说道:“那么,在这个前提之下,我的意识并不独立,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就是个傀儡,我说的话,我做的事,都是由本尊在主导,对吗?” 晏云山想了想,继续点头。 “这样一来……”师衔羽顿了顿,很小心地引导着他去理解自己之后的话:“我们再想想分神术分裂的特性:分神,就我们俩现在的状态,如果我们现在受伤的话,这个伤并不会反馈到本尊身上,但是如果我们死了,本尊是会有所感应,并且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对嘛?” 晏云山点头:“是,” 师衔羽继续道:“与此同时,如果我们的本尊受到重伤或者死亡,在我们不具备独立意识的前提下,就会和本尊共享所有伤痛,以及死亡,对不对?” 晏云山点头。 师衔羽松了口气。 他听明白了。 她轻笑起来,继续道:“那大师兄,我们再往回想一想,你的本尊,他在剑阁自断之时,远在金沙原的你纵使陷入了沉睡,却并未因此被本尊掌控,导致你与本尊同死,对不对?” “……”晏云山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 “所以,你的本尊虽然死去,但你却仍然醒了过来,你还活着。” “……”晏云山默然片刻,问她:“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是独立的,对吗?” “是也不是。” “如何是?如何不是?” “是,是因为你一直都是独立的。”师衔羽忍不住朝他靠近些许,继续道:“不是,是因为,你就是他。” “……”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在见到你之后,我也一直都是这个看法。” 他是他,一直都是他。 无论什么修为,无论什么状态,无论他是什么想法……他都是大师兄。 说到这里,师衔羽垂下眸子,又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轻声道:“大师兄,你也知道,我不是很聪明的人,我悟性也不高,我对分神术的理解,也就是这样了……也不知道我的意思你能不能明白,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也好,本尊也好,其实在我看来,你们始终都是同一个人。” “……” 晏云山看着这个人,目光好似穿过这具肉身,看到了他的师妹。 相处时日不多,但他却好像已经很了解她了。 她是一个莽莽撞撞的姑娘。 在她的眼里,喜怒哀乐基本藏不住,而大多数时候她也只能看到表面的,浅显的事物。 但这好像也不是很坏的事。 至少,她知道这样能让自己少些烦恼,多些快乐。 而她的过去,应该受过一些伤,但她却又无所谓过去,始终在往前看。 还心细如发地看穿了他这不堪一击的脆弱。 她修为不高。 可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 晏云山似乎能够明白,被他融合的那个元神碎片中,与她有关的记忆为何都是温暖和灿烂的。 也是直到此时,晏云山才忽然想起一件一直都被他忽略了的事情。 在金沙原时,那个元神碎片,为什么会让他融合? 此时此刻,结合着师衔羽此前的话语,他好像明白了些许。 她好像,也挺了解自己的本尊啊。 晏云山看着她。 却不知道,此刻的他,有多像多年前的青云剑仙。 他时常不动声色地去她那里。 就像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还有啊……”师衔羽却并不知道他在那么仔细地看自己,她只抬头望着他,继续认真地,轻声地,和他说道:“其实我一直没怎么跟你说过,大师兄这个人,其实很不拘小节的。” 晏云山好像放下了些什么,语气轻了轻,问:“与我说说,他如何不拘小节。” 师衔羽推推身下石凳,朝他靠近些许:“如果你确实不想承认自己就是他,也没有关系的……我觉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的本尊,都不会反对。” 晏云山笑了笑,问:“为什么?” “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师衔羽指了指自己:“对我是这样,对其他同门也是,来去聚散,只要是自己选择的,他都会给予尊重。” 说到这里,她又指了指他:“而你,或许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死了,知道自己的宗门可能是因为自己才没有的,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了,所以才失去了自己的主心骨……而你修为不在,元神又受了重创,这样的情况下,你会排斥自己,才是正常的。” 他本是个骄傲的人。 剑仙是他的尊号,天才二字伴随了他一身,世间的剑,都能为他号令。 可青云剑仙失去了一切。 他只剩下这个元神。 他的情绪不算多,也许他潜意识里,在恨着那个让他失去一切的自己。 但这也只是师衔羽的猜测。 想到此,她再次指了指自己,继续道:“我在仙门听到你自杀的时候,我想过你可能是因为被心魔误导,加上宗门已无,同门尽逝,你万念俱灰之下才会举剑自断,但……你不可能自杀。大师兄尊重所有人,但在这个前提之下,他的行事作风一定会优先尊崇自己的内心选择!你的死一定另有其因,你就不想亲自去找一找答案吗?” “……” 晏云山不语,只是听她缓慢而有力地诉说自己的看法。 师衔羽见他不语,又冲他笑。 晏云山心想:傻愣愣的。 “再说一些吧。”他说:“关于我的。” 再说一些吧,在你眼里的我。 师衔羽‘嗯嗯’着,又不自觉地朝他靠近:“在认识你之前,我其实动过很多次想死的想法,可是每次面对死亡的时候,我又很害怕,我的求生欲也总是在决定去死的时候最旺盛。” 晏云山沉默片刻,问:“我知道这些吗?” 师衔羽摇头:“我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哦,因为那时候我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世上还有像你这么好的人……也是认识你之后,我才觉得每一天都很灿烂,我喜欢蓝的天,白的月,皎洁的水,因为你,我每天都能看到我喜欢的东西,我再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是么?”他说:“那就好。” “大师兄,活下去是我的愿望,也是你的想 法。“她继续说着:“可活着,又何尝不是他的目的呢?” “……”晏云山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轻声道:“若我当真被本尊吞并,你应当是高兴的。” 师衔羽皱眉:“我说过,你就是他,我与你打赌,他不会让你有事的。” 晏云山反问:“你就那么相信他?” “我是相信你。”师衔羽根本不会去想他同不同意的事,她说:“这天道我看不明白,这世事也与我无关,但你能看到更广袤的地方。” “……” 她继续道:“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在拥有独立意识之后,你其实也拥有了是否回归本尊的权力?” 晏云山否认:“我没有。” 本尊现在碎得毛都没一根,他回归个鬼。 师衔羽皱眉:“你有!” 看来男人的通病是嘴硬。 晏云山果然嘴硬:“没有。” “你有你有你有!” “……”晏云山垂眸,看着她,突然笑了声,没来由地说:“反正在你眼里,只会想着青云剑仙,我不重要就是了。” 师衔羽:“……” 合着她说这半天,都是无效输出呗。 晏云山突然抬手一翻,将那不知被他收在何处的云中鹤羽重新化作耳饰,对她说道:“拿着它,从这具肉身里出来。” “做什么?”师衔羽接过云中鹤羽,嘴里问着做什么,元神却已经离体成功。 她又惊又喜,没想到真的能出来,却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心情时,被晏云山突然探身过来,抱了一下。 而元神相触的一瞬间,他们好似有了一瞬融为一体的奇妙之感。 师衔羽彻底惊住。 不是,这? 这????怎么元神还带生静电的? 她看着已经退后的晏云山,指着他,元神都红得要冒烟,语无伦次:“大……大师兄,你……?”干什么啊! 啊啊啊啊! 他挑眉:“不可以吗?”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0节 “也不是,可是……”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明明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之前拉个袖子你都要死要活的,现在凭什么抱我! 晏云山笑道:“是这样。” 他说:“所以,你不要像我这样,随便去抱别人,很不礼貌。” 师衔羽骂出了声:“鲨臂。” “你是不是在骂我?” “……” 晏云山又道:“我确认了一件事。” “确认了什么?” “不告诉你。” “……”好过分! “这个给我。”晏云山拿走她手里的云中鹤羽,轻笑道:“我先走了。” 师衔羽落回了雨灵儿的肉身,忙追问:“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离开这里。” 第120章 第120章“你要离开?你要…… “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里?”师衔羽后知后觉地说:“不准啊!” 她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他的! 就这么走了,那她算什么? 人家说的什么一厢情愿都不带他这么玩儿的。 师衔羽无端委屈:“反正你不准走,你走了我还怎么找得到你……” 找他三十年,也不是说着玩儿的啊。 “小羽毛,”晏云山看着手里的云中鹤羽,轻声道:“将军他们要我命我也就认了,怎么你也在要我的命。” 什么啊?师衔羽皱眉否认:“你胡说,我没有!” 她比谁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晏云山抬眼看她,开始胡搅蛮缠:“你有。” 没有的话,怎么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她就该对他毫不留念,毫无期待。 “我没有。”她强调,指了指他手里的云中鹤羽,又说:“你,我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了,你怎么还不信我啊。” “可你就是有啊。” “我没有!我不管,你反正不准走!”她准备去抓他手,结果没等她话音落下,晏云山的身形就已经消失。 就连落在一旁的太玄剑也已不见。 好像是预判了她的预判。 师衔羽:“……” 妈惹,修为高了不起啊! 说走就走什么的,真的好讨厌! 师衔羽看着他坐过的石凳,一怒之下,果断踹了一脚过去! 跟着她就抱着脚弓成虾米,嗷嗷叫个不停:“好痛好痛好痛!本座的请龙回首你是掉线了吗……啊这不是我的肉身!啊该死的大师兄,你以后买的方便面里面一定没面饼!” 并没有走远的晏云山:“……” 怎么这么傻。 走个屁。 又不是修的无情道。 他走不了一点。 但此后几天,晏云山仍旧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要现身的迹象。 师衔羽寻人无果,等人更是等了个寂寞,索性跑去问陈无咎:“师尊!他又不是仙门弟子,为什么仙门不把他抓起来吊起打?” 陈无咎:“……”怕就怕真把人抓起来吊起打了你又不高兴。 他转移话题,对师衔羽说:“这几天我要闭关,这期间,陈家还会派人来玄天阁继任阁主,据将军带回来的消息,来的人应该是华云陈家的嫡系子弟,这也是玄天阁自成立一来,陈家第一次派出嫡系子弟前来接手,此前陈冲死在你们手里,今后务必要多留意。” 师衔羽一听便了然了。 不知道陈冲这老登临死之前有没有用什么秘法传消息回去…… 大师兄遁了,师尊也要闭关,菜狗师衔羽不敢再乱晃,索性直接缩回闲林院,准备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 而玄天阁的新任阁主,是在五天后到的。 这位新阁主叫陈秋池,还是陈家这代少主的亲弟弟。 但他在族中的地位却十分微妙。 说起来,此人也与青云剑仙有些渊源。 陈秋池的大哥叫陈春朝。 陈春朝此人继承了陈家一贯的习性,生性狂傲自大,狠辣无情,尤其还是陈家的天之骄子,还内定为下一代七绝剑的继承人,更是目中无人。 而他突破化神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先后和宗族里好几个化神大佬交手。 也不知道是这些大佬的人情世故修炼到了极致,还是这陈春朝当真厉害,反正他对内的战绩是全胜。 为此,自信满满地陈春照便放出狠话,自诩化神之下他无敌,欢迎各路剑修前来挑战。 狠话一出,上门求剑的人络绎不绝。 他也逐个击破,此举为陈家引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弟子。 但第十天,陈春朝的骄傲就被找上门来的青云剑仙一剑击溃。 青云剑仙胜了他还不觉过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嘀咕一句:“你这都能叫无敌的话,那我算什么?” 陈春朝:“……”啐!你元婴能一招秒化神,那我又算什么? 自尊受挫的陈春朝二话不说,直接给他表演了个道心破损,修为倒退,以示尊重。 此后,陈春朝花了几十年才重新回到化神境界,却再也不如从前那么受到族中注视了。 在他之后,是他的弟弟,陈秋池的二哥,陈夏生,也是如今的陈家少主。 此人…… 自然也败在青云剑仙手中过,但他比陈春朝略胜一筹的是道心。 同样是一剑败之的陈夏生并没有因此就一蹶不振,而是越发醉心修炼,从无懈怠。 而之所以说陈秋池和青云剑仙有些渊源,则是因为陈秋池在青云剑仙在战胜陈春朝,离开陈家之后,特意去找过他。 他知道青云剑仙那从不吝啬旁人求教的习惯。 而他有一个很在意的问题,也许只有青云剑仙能为他解惑。 他问的是:“七绝剑阵威力自是天下无双,却为何会被你一剑破之?” 青云剑仙是如何说的? 他说:“七绝剑阵的威力确实不错,但这个剑阵适合多人结阵出剑,单人单剑的破绽实在是不堪一击,这样的剑阵就算再来十个,也都是一剑的事。” 七绝剑的破绽并非是秘密,所以一直以来七绝剑都是七人为阵,各自方位,出手时机不同,这样就可以尽可能地缩小剑阵破绽的范围。 陈秋池当时就接着问:“若是剑仙修炼了七绝剑,可有能避免这破绽的方法?” 青云剑仙笑道:“惭愧,你们这剑法我瞧不上。 “……”陈秋池当时十分虚心且皮厚:“还请剑仙解惑。” 青云剑仙却道:“此事,或许问你们族中长辈会更合适?我听说过七绝剑只传陈家血脉的事儿,外人想学都学不了精髓,你却想学点不一样的七绝剑阵,不怕被你祖宗长辈逐出陈家?” “也无妨,”陈秋池说:“现在的七绝剑杀性太重,非我之力所能掌控,与其如此,倒不如剑走偏锋。” 而他的剑走偏锋,倒像是走回了正道。 青云剑仙闻言,思索片刻后才对他道:“我确实有解决的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 “若是他日你练成了,记得让我我看看成果。” “自然。” 自那之后再到现在,却已经是数十年之久了。 陈秋池自诩如今小有成就,也有心想与剑仙一较高低,却斯人已逝。 当初,青云剑仙是如何说的? 他说:“七绝剑的破绽是结阵之后便不可再改,除非收剑重新结阵。如果想免去这个破绽,只需要将剑阵转移到自己身上,以自身为阵心,如此一来,破绽就不再是固定的破绽,可随你心意自由转换。” “……” 也是当初青云剑仙一句话,陈秋池闭关修炼了几十年。 这期间,他修为不见进步,也不曾为族中做过什么有贡献的大事儿,以至于像个不学无术的混子。 也是因此,在陈冲出事之后,陈家的人在玄天阁的事上推来推去,最后只有他是合适的人选。 陈秋池对于剑阁之上的白首剑也是‘惦记’许久,倒也不在意被陈家推出来赶鸭子上架,继任这没什么大用的阁主。 他在来到玄天阁的第一天,便直奔剑阁,看到了剑阁之上的白首剑。 上一次看到这把剑出鞘,正是它下了七绝剑阵的威风,成了陈家头号公敌。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1节 陈家人凡是提起青云剑仙,必定是咬牙切齿。 只是后来青云剑仙陨于玄天阁,倒也叫陈家的人难得扬眉吐气了起来。 而眼下,这把剑蒙了尘,卷了刃,像是被随手丢弃在剑阁之上似的。 可偏偏剑刃切入了剑阁之巅的青瓦,却也隔绝了剑阁的阵法。 这一剑,使得剑阁的阵灵无法显形。 作为新任阁主,陈秋池必须开剑阁,进入其中认主阵灵,才能完全掌控剑阁。 而白首剑的存在,却让他显得有些无从下手。 明明这剑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灵性,但剑的剑气,却直入而下,好似贯穿了整个剑阁,压制着阵灵的意识。 陈秋池负手站在剑阁之巅,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黯淡无光的白首剑,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果真是青云剑仙,活着到哪儿都不消停,天生的麻烦精!” 他是个面容十分年轻的男人,但他的神态气质却不太像个剑修,更像个儒修。 但他的七绝剑意,却是如今玄天阁中最为独特的。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玄天阁原存的长老,此刻听着他的话,也只敢小心翼翼地问:“阁主,那这剑阁,还开吗?” 陈家……不仅对弟子无情。 对长老亦是如此。 这位长老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位置上做多久,只知道他不能走。 “开,怎么不开。”陈秋池可不知这长老的复杂心思,只淡淡道:“不开剑阁,怎么跟世人证明我是新的阁主呢。” 长老眉头紧皱:“可是,这剑阁阵灵已然不受控制,即便能打开外阁,也入不了内阁,到时候来观礼的人数众多,恐怕会有异议。” 陈秋池不甚在意,摆摆手。 他走到剑阁正上方,目光落在剑阁之后的万丈悬崖,问:“剑仙当真是在此陨落?” 那名长老点头:“此事,盛京仙门中许多长老弟子都亲眼所见。” “可惜了。”陈秋池淡淡道:“我与他,本应有一战才是。” “啊?” 陈秋池转身去试了试白首剑。 发现这件果真如传闻那般纹丝不动,他笑了声:“该死。” 随后,他一拂袖,直接下令:“三日后开剑阁,凡元婴以下修为的修士都能登阁,若能拔出白首剑的,可拜我名下,为玄天阁亲传大弟子。” 话音落下,人便离开了剑阁。 师衔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在丹鼎殿。 前两天雨灵儿的元神苏醒了。 因为本就不是关系特别好的师姐师妹,师衔羽就觉得一直赖在人家肉身里,好像有些怪怪的,索性就让雨灵儿代步,把她送到了清风谷的丹鼎殿,找谢青幽蹭吃蹭住去了。 真是怪哉,她和谢青幽也不是很熟啊,怎么蹭他的好处会这么得劲儿? 算了,认识自己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师衔羽这几天也在试图找找自己的灵力,毕竟谢青幽时不时来关心她一下,催着她赶紧把水系灵力使出来……怎么说?这好像有种老师在催她交作业的感觉。 不过她都不是好学生来的,就别指望她能按时交作业了。 雨灵儿带来新阁主要开剑阁的消息时,师衔羽还来劲儿了。 她问:“是什么人都能登阁吗?” “是这么说的。”雨灵儿点头。 雨灵儿被陈冲追杀的事情,不知为何,并没有传回玄天阁,她现在还是玄天阁的弟子,但因为境界跌落的缘故,一直处于边缘地带。 不过好在她也不在意了。 她准备观望一阵。 如果之后的玄天阁还是沿用从前那一套,那她估计也待不久。 师衔羽的救命之恩……她就不挂在嘴边了。 师衔羽问她:“那你要去吗?” “没有这个打算。”雨灵儿摇着头,在经历了雪女引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之后,她已经不会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只笑道:“剑仙的剑,哪里是我能肖想的。” 师衔羽:“不,你非常肖想!” 雨灵儿:? 师衔羽道:“三天后,你的肉身再借我一下,我去拔剑!” “……”雨灵儿 沉默片刻,试图劝她:“师妹,你应该不是剑修,拔白首剑……认真的吗?” “那不管,反正他自己说的,还欠我一把剑!”师衔羽小声哔哔:“拔不出来也不影响,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说完,又问雨灵儿:“对了,你方便吗?” 她们俩修为境界都一个鸟样,其实并不适合共用一个肉身,长期这样下去,很容易让肉身对二者失去辨别能力。 雨灵儿摇头:“我没有关系。” “那就谢谢啦!”师衔羽说:“我跟我师尊说了,等他出关,我就不用再去你那儿啦!” 陈冲这两天也不知道为啥,突然要闭关,也没说是闭什么关。 不过他在知师衔羽的元神需要高阶法宝时,倒是没有犹豫,只说等他出关。 师衔羽便放下心来。 师尊这老头儿,年轻的时候不会知道是干啥的,怎么那么多高级装备! 嘶,说到高级装备,师衔羽就想到自己的云中鹤羽。 这大师兄也真是的,说要她的羽毛吧,也没说抹去上面的神识印记。 他说他要离开吧,也好像没走远的样子……因为她始终能感应到云中鹤羽的存在。 不晓得他在哪儿哦…… 下次逮到他了,一定要先留个传信方式才行啊! 他要去哪儿其实都是他的自由。 可是,对自己而言,即使见不到人,偶尔发发消息,时常报个平安也好的嘛! 第121章 第121章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到了陈秋池继任阁主这天,玄天阁的热闹程度堪比人间过年。 即便将军府和玄天阁关系不算和睦,也有不少将军府弟子跑去玄天阁凑热闹。 师衔羽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嘛,她顶着的是雨灵儿的肉身,倒也不算是将军府弟子……吧? 嗨呀,不重要啦! 玄天阁的演武场就在剑阁的正前方,面对剑阁,背靠玄天殿,中间就是偌大的演武场。 若以师衔羽的眼光去概括,这演武场至少足够千名弟子同时汇集在此进行挥剑修行。 而此刻,这演武场上已经聚满了人。 有仙门弟子,也有与玄天阁交好,受邀而来的一些其他宗门的代表弟子,总之现在人员就是很复杂,但大部分都是剑修。 也好在是有着雨灵儿这玄天阁内门弟子的身份,否则师衔羽根本挤不到前排去。 而在这演武场的正前方,还有个高台。 相较于演武场的面积,这高台就显得格外精致,可能是授艺长老在此教导弟子们修行的作用,上面还立着几个兵器架,放着各式各样的剑。 但此时,没人关心那些长短不一的剑。 因为这高台上站着的,正是整个盛京仙门里最有头脸的‘三将五老’。 李长歧也在其中。 可能他在三将五老中也担任着名义上的“老大哥”身份,此刻正是由他主持,将象征着玄天阁阁主的宝剑交与陈秋池。 这个过程中,双方还有一些非常官方的话语,通过阵法传达到演武场上每个人的耳中。 但由于内容实在过于官方及啰嗦,倒叫师衔羽听得直犯困。 ……自从来到将军府被荀心带着修炼之后,她已经很少会有困觉欲望如此旺盛的时候了。 该死的开大会。 该死的领导发言环节! 好在她视线很快就被高台上站在陈秋池身后的,一位面容昳丽的郎君吸引了……为什么说是‘郎君’呢? 主要是这人给师衔羽的就是这种感觉,年纪不大的样子,穿着艳丽,光是衣袍都五光十色的,额前垂着一颗水滴状的碧玉宝石,还有两条辫子垂在脸颊两侧,就很像异族的少年郎。 但他双眼被一道红色的妖纹覆盖,一直没有睁开过。 而他头上还生了两只麟角。 等比放大一下,师衔羽就想到了在金沙原见过的鹿王。 这位少年郎的角,就与鹿王的角相似。 莫非也是个鹿? 梅花鹿?麋鹿?驯鹿? 唉等等,丢,盛京仙门里面有妖修啊?!妖修还能当支脉老大? “……”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2节 师衔羽在脑子里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将军说过。 三将五老中的闭目真君就是妖族,而他所在的闭目庭,内门也几乎都是妖修弟子。 不过因为云来海府对妖修有着天然的‘种族排斥’,所以闭目庭的内门弟子除了大事,一般都不会出现在仙门当中。 倒是没想到,这位闭目真君,人形模样看上去会如此年轻! 话再说回来了,闭目真君,闭目真君,所以就是睁不开眼真君这个意思吗? 师衔羽正胡思乱想打发时间呢,演武场上忽然吹来了一阵风。 这风,不大不小,却朝剑阁的方向吹去。 师衔羽原本一直等在演武场就是为了登剑阁,奈何这上头的交接仪式搞了这么久都还没结束,她等得都快睡着啦。 此刻清风拂过,倒是难得舒畅了心情,也让她稍微清醒一些。 师衔羽的视线也不由随着那阵轻轻吹过的风,一路看向剑阁。 剑阁,就外形建筑风格来看,只是很寻常的一座楼阁……或者也有点威严肃穆,生人勿近的成分吧,但师衔羽对玄天阁印象不好。 所以,恨屋及乌是她的天性。 要说唯一让她觉得还行的地方,就是剑阁的檐角上悬挂着的灵剑。 三五把大小不一的灵剑,悬于一处,经风一吹,剑鸣清脆,令人心旷神怡,非常好听。 这灵剑,据说原是剑阁的阵眼之一。 阁主只需引动灵剑,剑阁阵灵就能随他心意而运转。 但因为白首剑的缘故,这灵剑如今已经彻底沦为了装饰品。 对了,白首剑,可就在这楼阁之上。 可惜师衔羽的个头并不足以看到剑阁之巅。 她的神识也做不到。 所以,这该死的继任仪式到底要多久啊! 师衔羽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正要随机抓取一位邻居唠嗑消磨时间,眼角余光却忽然看到了一道漆黑的剑光从人群中掠过。 师衔羽:? 那剑光转瞬即逝,但……黑成那款式的,那气息,也就只有太玄剑了。 而太玄剑,现在是大师兄在用。 她下意识跟着剑光消失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但入目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人们接头接耳,或是专心听着高台之上的言论……在这里,在这个偌大的演武场上,她视线所及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人,与她有任何关系。 师衔羽在这样的地方,找着一把可能没有出现过的剑,找着一个可能已经离开的人…… 她转来转去,视线找不到任何着落点,忽然笑了声。 有点自嘲的意味。 那剑光就像是不曾出现过。 即便是有着熟悉的气息,此刻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错觉吗? 也是,他都说了,自己不想和本尊有什么牵扯的,又怎么会屁颠儿屁颠儿地专门跑到剑阁来啊。 本尊就死在这里,他来干什么,给自己烧纸顺便嘲讽一下吗? 开玩笑。 而且这么多人,台上八个大佬,台下还有其他修为未知的长老若干,他那点子修为,被抓了是要完犊子的吧? 师衔羽这么想着,视线却仍然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 一无所获。 她停下本就踟蹰的脚步。 不行。 这种被莫名的负面情绪牵动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她不要这样子。 师衔羽抿抿唇,深吸口气,抬头又看了一眼剑阁。 身侧突然有人碰了碰她肩膀,好说好笑地和她打招呼:“诶,你们玄天阁的弟子,也会来看继任仪式吗?” 师衔羽顺着声音看过去,对方是个看着不过二十多岁模样的青年男子,但好像很社牛的样子,迎着她的目光就立刻自我介绍道:“我是法念庄内门弟子万荪,修为在金丹境,师妹,你怎么称呼啊?” 很抱歉,我对你什么修为不感兴趣:) 师衔羽想了想,说:“你猜。” 万荪:“什么?” 师衔羽兴致不高就容易胡说八道:“我说,我的名字叫你猜。” 名字居然这么抽象吗?万荪似乎还想问是哪两个字,师衔羽先一步开口,“唉,万师兄,你知道剑阁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吗?” 万荪一听师衔羽搭话提问就立刻友好地给她解惑:“据我金丹境三百年积攒的经验得知,这最少也得等三将五老们的交接仪式结束。” 师衔羽:“……” 说到这里,万荪还很不满地摇头,继续道:“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俗,导致每个支脉在换什么阁主谷主什么的,都要来这么一套,我修炼三百年,从练气修到金丹,也经历了三次这样的场面。” 师衔羽:“……” 万荪还在絮絮叨叨:“每次都是要听他们说一大堆废话,如此浪费时间不说,还得干巴巴地听人家新官上任的一把火该怎么烧……现在估计就是要等这新阁主把废话说完了,才能自由行动。诶对了,你现在只有筑基修为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修炼?我是金丹境,两个人一起修炼的话,速度会快很多。” 师衔羽:“额……” 她很想问一句:不是哥们,你的金丹境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吗?强调很多次了。 这跟某社交平台上的那些相亲但开局强调自己身高180的神秘群体有什么区别? 看得出来,这位万荪师兄应该是仙门老人,且苦其久矣。 而且他除了一直强调自己金丹境之外,对这场继任交接仪式的抱怨既视感太强了。 实不相瞒,这三将五老在台上磨磨唧唧的样子,跟她以前上学时,开会典礼上的领导讲话也没区别。 估计是还有得等。 师衔羽索性发挥金丹哥的所剩 无几的利用价值,问起她感兴趣的东西:“你刚刚说到自由行动?是还有什么没公开的娱乐项目吗?” 万荪看着师衔羽,开始怀疑:“这都不知道,难道你是玄天阁新入门的弟子吗?” 师衔羽哐哐点头:“正是正是。” 满打满算她今天也是第一天来玄天阁上班,算新弟子吧? 万荪见她神情不似作假,这才恍然大悟,给她解释道:“每逢这种时候,作为东道主的支脉就会准备很多修炼资源,赠予观礼的弟子。像玄天阁的活动就是登剑阁,等三将五老的交接仪式结束之后,所有人都能凭着自己意愿去参与登阁拔剑,而玄天阁向来大方,此次新的阁主继任,便早已安排下去了,凡参与登阁的修士,都可以在剑阁之中挑选一把和自己修为适配的法。不过剑阁当中最多的法器就是灵剑,所以,对于其他修士,也另外有丹药符箓或是其他修炼资源的奖励。” “就开业大酬宾呗。”师衔羽光速总结中心思想说:“还是零元购的那种。” 不过,这玄天阁是真财大气粗啊! 每个人……这演武场的观礼人数起码不下两千。 师衔羽早晨赶来时还在好奇,怎么来了这么多?怎么大家的修为还怪低的? 以玄天阁在万仙盟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前来观礼的修士,修为不该如此感人才对。 噢! 原来大家都是来白嫖的啊! 师衔羽悟了! 她也要加入白嫖大军,忙问:“我不要灵剑的话,其他奖励都在哪里领?” 万荪开始狐疑:“你真的是玄天阁弟子?” 师衔羽点头。 “玄天阁弟子还看得上这种奖励?”万荪不以为意道:“比起玄天阁弟子入门时的修炼资源,这种奖励根本不值一提,你不会是冒充的玄天阁弟子吧?” 师衔羽:“……” 对不起雨灵儿,我给你丢人了。 被鄙视的师衔羽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万荪又问了一遍被师衔羽忽觉掉的问题:“师妹,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刚刚的问题,和我一起修炼啊?” 师衔羽有点茫然:“什么叫和你一起修炼啊?” 一起修炼? 像她和荀心李恒他们那样,扎堆儿修炼? 应该是吧? 师衔羽想到这,就想跟万荪说她已经有固定的开黑车队了,但万荪一句话却给她干蒙了:“就是跟我双修。” 师衔羽:“……” 她在脑海里翻了翻修仙人专业术语词典之双修。 尤似不确定般,她又举起双手,在万荪面前,竖起两个大拇指,又同时往下压了压,问万荪:“你说的是这个一起修炼?” 万荪见她如此聪慧,顿时点头。 他修行早已到了瓶颈,诸法皆试过了,却毫无成效。 如今逼不得已,他准备寻个女修一起双修呢。 双修之法,素来是有助于修为提升的! 而师衔羽这肉身……雨灵儿又是极阴体质,是最适合双修的了。 若是愿意,他也不要玄天阁的奖励了,直接把师妹带回法念庄,若她还算乖巧听话,便留在身边也无妨。 嗯,万荪已经开始想他孩子的名字了,而师衔羽却在他点头的瞬间,天都塌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3节 天菩萨,家人们,原来哥们儿强调自己金丹境真的就跟相亲男强调自己180一样,目的明确啊! 她立刻收回手,对万荪道:“谢邀,不必。” 万荪畅想未来的表情陡然皲裂:“为何?我现在可是金丹境,与我双修,于你只会百利而无一害呀!” 师衔羽嘿嘿一笑,猛地凑到他面前,给哥们儿整得芳心乱窜的同时,却只是去跟他说悄悄话,“实不相瞒,我理想的双修目标他是个化神大佬。” 同时,她还用食指和拇指在万荪眼前夹一夹的,比了个不知是长度还是大小的刻度,反正看上去十分猥琐,同时,她的语气也变得很猥琐,让万荪光速听着看着都有些生理不适:“就你这小小金丹,我看不上。” 万荪:“……” 妈的,生在盛京仙门这个遵纪守法的宗门里,他堂堂金丹都只敢肖想和筑基双修。 但这筑基的剑修是怎么回事? 也是起猛了,听到筑基打化神的主意了。 师衔羽还在对他比划食指和拇指,划出来的距离越来越短了。 万荪好像被伤到了,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和她告辞。 而高台上的领导们,也在此刻终于结束了他们裹脚布一般的讲话。 师衔羽一直都在开小差的耳朵总算听到新阁主说了那句天籁之音:“开剑阁!” 她此刻可谓是全神贯注,就准备剑阁一开她就抢在所有人前面,争当第一波去拔剑的勇士! 而随着陈秋池话音落下的同时,剑阁之门,也终于缓缓打开! 这剑阁,就如同清风谷的丹鼎殿一样,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座寻常的建筑物,可随着开启之后,内部却另有洞天。 不过师衔羽也没来得及看清就是了……演武场上的修士在看到剑阁大门打开的时候,都开始一窝蜂地朝里冲。 显然不只师衔羽一人有着争当第一的决心。 但师衔羽的决心一定是这群人里最窝囊的。 她刚抬脚准备开冲,就身后的人挤了个趔趄! 她好不容易站稳,身边又来一个撞她一下的! 师衔羽有心想回头找罪魁祸首理论理论,但从她眼前跑去剑阁的人眨眼就刷新了好几波。 师衔羽:“……” 他**的(仙门脏话),春运的火车站没你们我都不去抢票的。 算逑。 又被挤了几个趔趄之后,她索性飞身闪到一旁的空余位置,准备等人流散了些之后再去。 可等她远远看着这蜂拥而入的场景,竟有些骇然。 登阁拔剑的冲动被无端压住——还是狗命要紧啊! 这要是发生了踩踏事故,恐怕飞升境的大佬都能踩成练气。 算了算了,这白首剑谁爱拔谁拔。 她这还没想完,就忽觉脚下的平台似乎震了两下。 动静不算明显,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而其他大多数的修士,此刻都在急着往剑阁中冲去,并没有意识到这细微的动静。 而高台之上的八人却陡然变了神色。 陈秋池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剑阁:“是从剑阁之中传出的?” 他身后站着法念庄的庄主和闭目真君,都随着他的话音,抬头看向剑阁。 闭目真君眼未睁开,却忽然说道:“的确是剑阁的方向,那股力量不强,但在剑阁之中。” 王承剑和莫笑二人此刻也已瞬身到李长歧身边,轻声喊了句:“大哥。” 李长歧则在沉默片刻后,皱眉摇头:“已经不在剑阁内部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时,整个演武场,连带着剑阁,以及附近的楼阁,都开始出现振动。 闭目真君突然问陈秋池:“阁主,要暂时关闭剑阁吗?” 剑阁内部自有洞天,即使那些刚进去的修士们在里面,短时间内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先看看情况……”陈秋池话音未落,脸色已经陡然大变。 剑阁的阵灵,他原本是感知不到的。 可就在刚 刚,他突然感知到了剑阁阵灵的存在。 可他感知到的阵灵,却像是一个被吸干了精元的成年人,只剩下皮包骨的既视感。 这…… 陈秋池无暇关心着阵灵,视线已经投向剑阁之巅。 眼下这个情况,能放出阵灵的,就只有白首剑! 难道刚开剑阁就有人登上了剑阁之巅? 但剑阁内部有九重阶梯,内部九层考验,每一层的挑战都比前一层要困难。 就算是金丹修士,也不可能转瞬就越过九重考验! 是何方高人? 陈秋池目光落在剑阁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看似纹丝未动的白首剑。 可就在下一刻,白首剑的剑柄处,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跟着,显出了整个身形。 紧接着,陈秋池以及其余三将五老和一众修为足够高的长老,都齐齐听到了那道身影的一声怒喝:“给我滚出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白首剑,竟也被他拔出来了三分! 而与此同时的,还有一道凄厉的声音从白首剑中传出:“啊——!” 这声音,转瞬便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师衔羽只微微一怔,就瞪大了眼,因为这声音很熟悉。 她转头看到有其他修士没再继续往剑阁内部奔涌,而是飞到半空去看剑阁之巅的情形时,也果断飞到半空。 看到了拔剑的人,正是晏云山。 她和其他看热闹的修士一样,下意识往前飞去,试图靠近些看得仔细些,却被剑阁的结界弹飞出去。 师衔羽:“……”剑阁是吧,你还必须从内部登录是吧,你清高你了不起:) 但这玩意儿结界也是看菜下碟儿,师衔羽他们就进不去,但李长歧等人却畅通无阻。 师衔羽:“……”连夜打电话联系拆迁办。 “云山!”李长歧出声阻止:“白首剑与剑阁灵脉相连,你……” 晏云山并未理会李长歧,而是直接凝聚心神,将白首剑彻底从剑阁之上拔出。 随即李长歧等人便注意到,这白首剑的剑身竟已不完全是原本剑刃的模样了。 它像是一棵树木,生出了虬劲的根茎……此刻被晏云山生拉硬拽似的强行拔出,那些根茎也像是被骤然扯断了似的,竟还有汁液顺着断裂之处往下滴落。 倒也难怪,此前一直无人能拔出白首剑。 谁能想到这剑会变成这番模样呢? “你是……”陈秋池此刻无暇追究责任,只是看着晏云山,目光在他手中的白首剑上凝视片刻,才敢开口:“青云剑仙?” 晏云山面无表情,就差把白首剑甩他脸上:“我最烦别人说我是青云剑仙了。” 他转而又问:“你应该就是阁主了,剑阁如今根基受损,你不去稳一下?” 陈秋池:“……”不过是个破剑阁,倒了就倒了呗。 到底是一阁之主,不能太自由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晏云山,道:“昔年一别,你我还有一战未定胜负,你给我等着!” 话音落下之后,他的身形就立刻消失,转而落入剑阁,与阵灵相融。 而晏云山转头问:“将军,我认识他?” “昔年剑仙四处游历,逢战便接,也曾去过陈家,揭过陈家战书,也得罪了陈家,但……”李长歧目光落在陈秋池消失的方向,说道:“陈秋池自知陈家剑阵的缺陷,在你胜后,就主动寻到你,求了破解之法。” 晏云山给听笑了:“我是脑子进水了?给自己竖这么大个敌人。” 李长歧:“……” 他想:要不怎么说人不轻狂枉少年呢? 第122章 第122章不过,现在显然不……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研究本尊脑子进没进水的时候。 李长歧并不确定晏云山这个时候来这里拔剑是想做什么,他也没直接问,而是回头看向身侧的众人。 他是要准备说些什么,却还未等他开口,清风谷的谷主孙无由就先一步抬手,喊了声:“将军,诸位道友……”迎着众人顺势看过去的目光,他却是一副突然想起了重要事情的模样,急慌慌地说:“阁主继任仪式已经结束,老朽谷中还有丹药尚未炼完,若无其他事,老朽就先走一步了。” 李长歧:“……” 其余的三将五老:“……” 盛京仙门几个支脉数千年来你争我斗颠簸坎坷,却独你清风谷一直平安顺遂,看来也不是没道理啊。 这老头儿把人情世故都拉满了。 李长歧被孙无由这一句话打断,也不由笑了声,点头道:“剑阁之事,倒也确无我等闲事,谷主慢走。” 孙无由松了口气,捋捋胡须,笑眯眯地对李长歧说了句“将军留步”之后,身形就直接化作流光,径直飞向了清风谷。 随他一同离去的,还有在附近看热闹的清风谷弟子。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4节 在孙无由之后,是王承剑和莫笑。 两府的弟子也像是收到了他们的临时通知一样,二话没说,转头就跟着各自的将军离开。 师衔羽看着那些先后离开的弟子,有些茫然。 突然这么有序地离开……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她要不要也撤退啊? 可是大师兄在这里诶。 师衔羽看着情况就有些犹豫。 这会儿撤退了,后面她要上哪儿去找人? 算了,再等等吧。 看待会儿有没有机会,好问问他有没有类似身份玉牌一样的联系方式。 而剑阁之上,李长歧已经看向闭目真君和法念庄主。 二者面面相觑。 片刻后,法念庄主率先顶不住压力,抱拳请辞。 闭目真君闻言,也跟着抱拳告别。 但李长歧却叫住了闭目真君。 齐霖止住准备离开的脚步,抬头‘看’向李长歧,脸上带着淡淡的,有着几分讨好的笑意:“将军,可是有何吩咐?” 他的面容,乍看之下,有股人畜无害的天真感,再加上他的外形偏向于无忧无虑的少年,就很容易就让人对其心生亲近与好感。 而这种纯粹的天真,在他身上却又显得很违和。 毕竟执掌着支脉之一大的闭目庭,庭主绝不可能只是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鹿少年。 若只是论年纪,可能齐霖还是当代三将五老中,年纪最大的存在。 而在陈冲作为玄天阁主之时,他和法念庄主,可是与陈冲往来极近,也做了些为祸人间之事——借妖族之手,吸取凡人精元,炼化成丹以助自己修炼。 妖族修成人形需要数百年的时间,此时也就在凡人中潜伏了数百年,以至于在人间因为妖族引起混乱和死伤之时,李长歧在短时间内,也寻不到是仙门支脉在暗中祸及凡人的证据。 而如今陈冲已逝,新的阁主如何,尚且需要时间去辩证。 但总归是陈家人,李长歧对其人品不抱太大希望。 而他也算是‘久经江湖’的老狐狸了,对齐霖这类总是以楚楚可怜或单纯天真的形象来显于人前的惯用把戏,早已熟视无睹。 此刻他只是笑了笑,说道:“此前齐霖真君一直闭门谢客,我倒也不好上门打扰,只是你我虽同在仙门,却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面,有些苦恼。所幸今日机会难得,我有一事,冒昧向真君讨个答案。” 随着他话音落下,齐霖的神色却微微一僵。 李长歧如今的地位,算得上仙门之首,凡是重大事由,八大支脉都会请他坐镇。 只是从前他虽是随叫随到,却不曾有过多其他管闲事的时候,今日却……齐霖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带着淡淡笑意的神色,又苦恼道:“令将军苦恼,齐霖实在是愧不敢当,只是人与妖族不睦之事由来已久,若是齐霖与将军往来密切,恐会给将军带来一些不好的麻烦,所以齐霖才一直对外谢绝见客,并非有意闭门谢客。” “你倒也不必紧张,”李长歧笑了笑:“我本就不关心那些。” 齐霖沉默片刻,微微 躬身,十分谦卑道:“将军请讲。” 李长歧也不在乎他的谦卑与否,只淡笑着说:“沧澜国境内,尤其是在凡间开始无端作祟的妖族日渐增多,我在想,我以武莫将军之名,能否请动真君出面约束一下?” 齐霖闻言,神色一凝。 “三将府乃是承秦将军之遗志而一直存续于盛京仙门,自当以身作则守沧澜百姓之安危,但如今沧澜国妖族肆意狂妄,万仙盟派发的悬赏中关于制裁妖族的任务也是越来越多,而我府中弟子交谈间也多是疑惑妖族在沧澜境内为何越发猖狂,倒显得我这将军有些徒有其表了,我以为,无论大妖小妖,都实在是闹得有些过头,依我之见,倒不如趁着事件还未闹大之时杀一儆百,不知真君认同与否?”李长歧淡淡笑着:“毕竟,若是让我二弟三妹出手……真君想必也听说过他们的手段,实在不如我干脆果断,杀一儆百也或许会演变为赶尽杀绝,只怕到时恐会损了真君在境内妖族眼中的威信。” “……” 齐霖静默片刻后,再开口,却是一句反问:“将军,就连您也容不得我们妖族,是么?”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唇,却是一副极其可怜的模样,语气低落:“归川京虽是妖族之都,却同大宗门瞧不上散修一样不容我等零散小妖生存,而沧澜生民安宁,本是我等期盼中的祥和之地,我以为将军是能……” 他欲言又止,李长歧尚未有所发言,倒叫那还守在原地看热闹的师衔羽惊呆了。 这语气这姿态,但凡这闭目真君换个性别,李长歧都要挨一番网暴的程度。 她想起自己一开始跟着荀心出去做悬赏任务时,接的那个任务就是和妖族有关。 其实按理来说,妖族该有自己的修炼洞府,和灵修一样,妖修也是以灵力淬炼肉身元神。 只是相较于人族在修行之上的天赋,妖族就要吃亏得多。 他们天生就没有人族的智慧。 从修炼到生出灵智,再修出人形,快则五百年,慢则数千年……修成大妖,再到拥有自己的扈从与领地,却又是一番堪称残酷的掠夺。 而比较可悲的是,即便他们修为通天,神通无敌,在灵智方面,都始终不如人族。 四境天里,多的是大妖被人类玩弄得双亲不认的八卦话本。 所以,大多数妖族都是藏于远离人族涉足的洞府,不问红尘,不管岁月,亦或是结群而居,随金乌一同早出晚归。 但却有生性争强的妖族,凡是喜欢一步到位,还未练出人形就想直接飞升。 而吸取凡人精元又恰好能增其修为,便叫那些妖族将凡人列为了‘食物’,还美其名曰肚子饿了就要吃饭,人如此,动物如此,妖族同样如此。 师衔羽不认同这种观点。 这闭目真君也是真有意思。 将军同他说约束妖族不要杀人犯法,他在那儿控诉将军容不下妖族。 属实是问东答西,而且,还有些过于冠冕堂皇了。 师衔羽不住地摇头,暗道:谁说妖族都不长脑子的?这个闭目真君多可怕啊! 不过李长歧并不吃齐霖这一套。 他只当没听见齐霖的废话,淡淡说道:“我自认为没有过分为难国境之中的大小妖族,但近日来,妖族引起的百姓死伤数目,却已到了连我也无法忽视的地步,如果你真的想明白了自己问题的答案,我就在将军府,随时恭候真君上门。”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妖族的命是命,我人族的命也是一样。如果真君的答案是约束不了,那倒也不必再来将军府,闭目庭也需要考虑有没有必要再留在仙门了。” “……”齐霖沉默片刻,对李长歧拱了拱手,轻声道:“明日,我便入府叨扰,将军,告辞。” 李长歧笑道:“慢走,不送。” 齐霖身形很快消失。 他是妖族,闭目庭中也多是妖修。 因为妖修与灵修之间的纷争总是关乎生死,所以闭目庭一直是禁止门中弟子外出。 即便是今日这般大的场面,闭目庭的弟子也不曾出现。 齐霖一走之后,场上除了师衔羽,就只剩下一众外宗修士了。 李长歧可没时间一个一个地去请走,而是朝众人指了指去往剑阁的方向:“诸位,时间差不多了。” 被他指过去的方向,地面突然凝聚起了一条通道。 众人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通道之上,径直往剑阁大门走去。 师衔羽也被这无形的法术给框住了,送去了通道处。 她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步子,正要开口去喊将军,识海中雨灵儿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我是玄天阁弟子,将军有所防备也应当,我记得演武场的灵气充盈,或许能够维系你元神不散,你不若元神出窍,自行留在此处?将军或许不会为难你。” 师衔羽:“……”好像有点道理。 她二话不说,直接试了试分神出窍。 她的修为不高,想要出窍就必须在灵力充盈之地,或是借助高阶神器自身的灵力维系。 所幸这演武场不愧是玄天阁的地盘,地底下搭建着不知道多少个聚灵阵,灵气比之将军府都不知道要凝实多少倍。 师衔羽直接从雨灵儿的肉身离开后,竟是一点要消散的迹象也没有。 她总算舍得给玄天阁发个好评。 她和雨灵儿道别之后,就顺势重新飘向上方,盘腿坐在空气上,继续看戏。 李长歧和晏云山眼神一挑就看到她了。 李长歧眉头一皱:“你怎么还没走?” 白首剑现下状态不对,他把人都支开,就是怕待会儿打起来了殃及无辜。 师衔羽这小元神,怕是随便一个冲击波都能给她吹散架。 师衔羽哪里知道那么多,她听着将军的话,立刻嘴巴一瘪就开始飙戏:“原来将军这么大费周章,竟是要赶我走……将军你好狠的心,呜呜呜……” 显然,她的‘楚楚可怜’水平还有待提高,演技稀烂。 李长歧:“……” 他面无表情道:“你这招我八百年前都不玩了。” 师衔羽:“……” 怎么说,将军你玩得还挺花? 她表情一收,嘟囔道:“我就远远地看啊,进又进不去,不会打扰你们啦……” “行了,多亏待你似的。” 李长歧无奈,摇着头去看晏云山,却同时抬手朝着师衔羽轻轻一招。 师衔羽死活挤不进去的结界,这会儿也是高攀上了。 她眨眨眼,恭恭敬敬地对将军鞠了一躬:“谢谢将军!” 将军真好! 李长歧摇摇头,只淡淡说了句:“反正你自己悠着点,这白首剑……不简单。” 师衔羽‘嗯’了一声,跟着就凑到他与晏云山中间,开始化身观众,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白首剑。 她只看着疑似变异的白首剑,没有再说话。 而李长歧把她拉到剑阁之后也没有多费时间,转而就看向晏云山,神色严肃,道:“你如果不想作为青云剑仙,就不该这个时候出现。” 盛京仙门除了三将五老之外,各支脉之下还有不少长老。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5节 青云剑仙能不能‘复活’李长歧也把握不准,他只知道,如果晏云山不想和青云剑仙有所关联,就应该早早离去,否则,若是引动了剑池之下元神碎片的波动,要么吞噬那些碎片,要么就是被碎片吞噬……但不论是哪一种,在剑池之下,都难以活命。 他有心担忧,但晏云山胜在年轻,年轻人做事好像就是全凭心情。 晏云山就是其中典范,他好像没有固定的计划,这会儿听李长歧这样一说,也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哪个时间都无所谓啊。”晏云山随口应着,却也去看了师衔羽。 他出现在此,其实,无非是因为心中已有决策。 而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这剑阁之上的白首剑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以,才会逗留这几日,只为了看看白首剑想耍什么把戏。 他其实不太希望师衔羽 在这儿。 但是,看她这样安安静静的,好像也还不错。 晏云山没说话,只是将视线落在了师衔羽身上。 而迎着他的视线,师衔羽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在这杵着,好像属实是有点多余了。 但,要不是为了要到联系他的方法,谁愿意啊! 师衔羽冲他皮笑肉不笑,笑完才摆摆手,道:“你们聊,你们聊,把我当空气就好。” 晏云山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却并无他话。 他收回视线,反手将白首剑横在眼前,却是问着李长歧:“将军,这剑在这里这么多年,你也没发现异常?” 李长歧目光落在白首剑身上的那些诡异的根茎痕迹上,摇头,淡淡道:“我不是剑修。” 这白首剑,乃是以青云剑仙的剑骨炼作剑胚之后,又经长年累月的修炼磨砺,才能有这纯粹的力量。 而这力量,也就只有修为比剑主修为同等以上的剑修能够看到,能够触碰得到。 但这过去的三十多年里,能够看到白首剑力量的人……不开玩笑,可以说是根本没有。 玄天阁的七绝剑,谁都去拔过白首剑,结果是全都无功而返。 李长歧虽也会用剑,却不敢自称剑修,即便知道白首剑的“不简单”,却还从想过是剑本身就存在的问题。 想到此,他便忍不住问道:“你可知这些根茎是因何而起?” “……这把剑,已经被腐蚀了。”晏云山摇着头,将白首剑横在心口,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曾经把这把剑视为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但现在,他在这把剑上却已经察觉不到分毫与自己有关的气息了。 直到今日重新握住白首剑时,他也难免恍惚:究竟是自己死了一场,自己执剑地初心死了一回? 想到此,他又笑了声。 罢了。 他可不是往回看的人。 晏云山收起神色,开始往剑中注入灵力。 可笑的是这原本是他的本命剑,此刻却将他的灵力悉数返还,令他灵力发生了反噬…… 也好在晏云山早有预料,在灵力被投射回来的时候,他就立刻松开了白首剑。 白首剑转瞬便如同有自主意识一般,往剑阁之外飞去。 “将军。”晏云山不慌不忙地喊了一声:“我现在的修为,还压制不了白首剑。”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李长歧就已经抬手,无形的灵力将飞出去的白首剑牢牢拽住,强取送还到晏云山面前。 感受着剑上的力量,李长歧忍不住问:“这剑的剑灵……是有了自主意识?” 他曾经与青云剑仙交过手。 他与白首剑也有过交锋。 但彼时的白首剑,就如青云剑仙其人一样,朗朗阔阔,剑意如流云涌动,似青峰岿然。 可此刻这短暂接触,剑上传达出来的灵识。却让他倍感陌生。 像极了令人心生厌恶的邪祟之物。 “非也。”晏云山笑道:“你方才所感知到的那股力量,并非是白首剑本身的剑灵。” 话音落下,他就准备重新拿起白首剑,后者却像是与他有仇一般,只是轻轻一闪,竟已将剑尖对准了他的眉心,下一刻,就朝他刺去。 晏云山看得清楚,却纹丝不动,甚至还勾唇一笑。 师衔羽脖子往后一仰:我了个歪嘴龙王—— 而下一刻! 就在晏云山的眼前,却迸出了火花一样的零散星子! 师衔羽再定睛一看,好家伙,原来是太玄剑不知从何处显出身形,挡住了白首剑的剑刃! 那火星子,正是两把剑交锋时摩擦出来的! 乖乖,他刚刚那一闪不闪的,原来是料定了太玄剑会反击? 好吧,歪嘴龙王之所以歪嘴,那是自有其道理滴。 师衔羽转而又去看太玄剑。 后者已被晏云山握在掌中,服服帖帖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师衔羽觉得她好像被太玄剑鄙视了。 师衔羽:“……”错觉,绝对是错觉! 她不再紧张兮兮,彻底进入观战状态。 而晏云山此刻,却是反手握住太玄,跟着凝聚剑意,直朝着白首剑竖劈了下去。 一阵嗡鸣后,白首剑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胡乱摔了出去。 它从剑阁之上,一路跌下去,落在了演武台上。 第123章 第123章剑一落地,便直直…… 剑一落地,便直直插入地面。 剑气随之震荡开来,竟是将这布满了防护结界,坚固异常的演武场的地面,震开了巨大的几条裂缝! 自白首剑周围一丈距离深深凹陷下去,尘烟乍起。 李长歧和晏云山二人几乎是瞬间就跟着白首剑朝演武场飞去,师衔羽见状也连忙跟上,不过她速度要略慢亿筹。 等她落地,再朝白首剑看去时,整个人都不由得捂住嘴倒抽一口凉气! 她忍不住惊呼:“白首剑怎会变成这种模样?” 李长歧摇头。 而晏云山却没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剑,神色凝重,一语未发。 那白首剑此刻就像是被寄生成了其他物种一样,根茎生发开始生长出枝叶,但那叶片漆黑诡异,枝条更是扭曲,像个逐渐苏醒的邪物! 师衔羽麻木了。 咱就是说,剑一般是金属打造。 金属能变成这种不知名物种? 等等,白首剑,不是金属啊! 白首剑是大师兄的剑骨炼制而成,它变成这个样子是想说明什么?! 师衔羽去看晏云山,以她贫瘠的词汇量,只能总结出哥们儿长得好看。 再细致一点就是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反正横竖都是人类。 大师兄应该不会变成奇怪的物种吧? 晏云山可不知道自己的好师妹这会儿还在发散她那堪称恐怖的想象力并试图更改他的物种。 他现在也无法分心去关注师衔羽,只看着异常的白首剑,沉吟片刻,却又陡然挥出太玄剑! 剑气如有实质一样,快而准地朝着白首剑劈砍过去。 距离这么近! 就在师衔羽以为这一剑必定会落在白首剑身上的时候,那生了根发了芽的白首剑,却忽地朝旁边一闪,居然避开了太玄剑的剑光。 而随后,竟是一道赤色身影,从白首剑中凝聚而出。 仔细一看,那竟是一个女子身形! 再仔细一看……师衔羽看着那个逐渐清晰的女子身影,嘴巴顿时就张成了‘o’形。 她下意识抬手去捂嘴,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咦,这东西怎么是苏音?” “对啊对啊,好奇怪啊!”师衔羽点头附和,附和完了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呀,谢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谢青幽抱着双臂,兴致盎然地看着不远处的身影,淡淡道:“听说白首剑被拔出来了,我来看看热闹。” 话音落下,他又用下巴点了点晏云山的方向,问:“你这个师兄,跟苏音什么关系?” “嗯?”师衔羽摇头,两只眼里写满了茫然:“不知道啊……按道理来讲,他都不认识苏音啊。” 说到这儿,她纠结了一下,道:“也可能苏音认识他吧。” 谢青幽懒得去想她这毫无逻辑的话,只道:“你看苏音那怨气,我寻思着能养活好几个邪修大能……这白首剑能养着这么个东西,也是不容易啊。” 师衔羽目光深沉:“谢师兄,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 师衔羽看着苏音:“她自己就是个邪修大能呢?” “言之有理!”谢青幽摸着下巴琢磨,而后自言自语起来:“这玩意儿怨气横生的,还能自产自销,完全不需要去外面吸收怨气……我说这玩意儿怎么能在我清风谷潜伏那么久,原来是神功在手啊!”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6节 师衔羽:“……”这样听着,好像也有点道理。 而场上,‘苏音’正从地上缓缓站起,她捡起落在一旁的白首剑。 随着她心念转动,白首剑上的‘根茎枝叶’转瞬便悉数消失,浮现出了白首剑原本的模样。 苏音提 剑指着晏云山,眉眼不正常地跳动着:“你……究竟是何人?” 眼前的人,她很熟悉。 这是晏云山的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他的气息,苏音也很熟悉。 在金沙原,她就是险些被覆盖着这道气息的人杀死…… 而眼下,她的藏身之所也被此人找出。 苏音看了看手中的白首剑,若是今日不得出个结果,恐怕…… “我倒也想问问,你究竟是何人。”晏云山反问着,却没有丝毫犹豫地,提剑就上。 上次在金沙原交手时,他就发现了。 这个苏音,在惧怕自己。 但具体为何,却不得而知。 后来他想过,苏音应该是在害怕本尊。 但是又没把他往本尊身上联想。 她应该非常确信本尊的死亡是绝对的。 可是,为什么呢? 本尊是否真的死亡都没有人能确定。 苏音如此肯定,只有一个原因——本尊的死,苏音有参与过,或者说主导过。 这么想着,晏云山就发觉好像一切就说的过去了。 苏音的意识,或许在白首剑中就与本尊并肩作战了数十年。 她也许了解本尊的一切。 与此同时,她大概也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怎样才能杀死本尊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呵,事情可就就有意思多了。 “你如今的修为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苏音拿着白首剑,好似拿到了什么底牌似的,轻轻松松地接下了晏云山挥出去的每一剑,她还有空扯着嘴角冷笑:“反倒是你,以你这脆弱的元神状态,只会被白首剑吸干力量!” 话音落下,白首剑剑光大盛,竟是吞下了晏云山的剑气! 晏云山不退反进,手中剑光不停,剑气翻涌。 即使挥出去的每一剑,在被白首剑迎刃接住之后,都会产生一种打进棉花的无力感,但晏云山神色未变,语气未变,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我倒要看看你都有些什么手段!” 而在这话音落下之后,他却又喊了一句:“将军!” 随着他话音落下,李长歧的身影就像是被召唤了似的,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他伸出手,一根竹杖就出现在了掌中,而后轻轻一挑,又一翻,转瞬便将白首剑从苏音手中挑飞出去。 “你!”苏音丢了剑,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长歧,又看向晏云山:“你如此这般,你算什么剑修!” “剑不剑修的,倒也没那么重要。”晏云山耸耸肩:“是吧,毕竟你都说我打不过你了,要是还跟你单打独斗的话,那我也太降智了。” “你!” 苏音气笑了,白首剑无法召回,她就飞身,试图与晏云山肉搏。 而迎着她飞身送来的拳掌,晏云山却只是微微侧身避开,同时抬手,用太玄剑的剑柄,重重地敲在了苏音的后脑。 “你……” 苏音只觉脑海一震,跟着双眼发昏,随后浑身像是被突然卸了力一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晏云山没再和她废话,只突然反手抵住苏音眉心。 下一刻,他的神识便毫不犹豫地涌入苏音眉心。 而紧跟着,在众人眼中原本是个女修的苏音,此刻却随着晏云山的神识侵入,变得连形体都无法凝聚,直接化作了粘稠的液体。 说是液体,却不像是水。 更像是某种意识的形态,但给人的感觉,的确很糟糕。 李长歧眼疾手快地打了一道结界在晏云山身上。 而与此同时,那粘稠的液体也像是有着自主意识一样,猛地朝晏云山飞扑而去。 得亏李长歧的结界将其阻拦。 “天地无极,日月无形,乾坤定名,现!”晏云山陡然念出一句口诀,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粘稠的液体却不受控制地试图凝聚出什么形体,却只能以失败告终。 它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一般,堆积在地上,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的婴孩模样。 李长歧一直没说什么话,却好似知道晏云山需要什么,立刻在此刻施展出了请龙回首的力量,将那形体不稳的婴孩困在结界之中。 晏云山这才收回手,只是神色却也变得无比复杂。 他看着那‘婴孩’,静默了好半晌。 师衔羽等半天没动静,所幸小心翼翼凑过去,但又生怕有什么结界会把她拦在外头,就一边往里走,一边伸手一直往前戳啊戳的。 倒是晏云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问:“你在疯狂试探什么呢?” 师衔羽:“……” 她小跑过去,看了看他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去看落在一旁光彩尽失的白首剑:“它怎么了?” 晏云山道:“被吸干了。” “啊?” 晏云山去捡起白首剑,将它递给师衔羽。 师衔羽下意识伸手接过,结果到手里没两秒,白首剑就光束消失。 “啊……”师衔羽正想问什么情况,晏云山就先一步开口:“从今往后,这世间就再无白首剑了。” 师衔羽一听这话,当即化身单字机器人:“啊?” 晏云山突然问:“除了啊,你可以说点别的吗。” 师衔羽:“哦。” 晏云山:“……”行叭。 “其实白首剑早该在本尊自断的时候就一同死去。”晏云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那个诡异的婴孩,道:“……没想到一把剑都有被夺舍的一天。” “你的意思是,白首剑,被她……”师衔羽指了指被李长歧的功法困在地上的那团疑似‘史莱姆’的小人,继续道:“白首剑是被它夺舍了?” 晏云山点头。 “所以,大师兄才拔不出剑?” “也不尽然。”晏云山道:“他的心魔,是一直存在的,但是不是因为这个东西才拔不出剑的……这个问题,应当只有他自己能够回答。” 师衔羽还要说些什么,李长歧却忽然开口,说道:“云山,这邪祟的力量极其刁钻,以我之力,恐怕也难以彻底封印!” “此物我也杀不死,它力量来源有些诡异,封印不了的……”晏云山说得有些迟疑,又轻声道:“这东西,想要彻底毁去的话……” 说到这里,他回身,看向不远处的悬崖,“恐怕也只有这后面的剑池了。” 师衔羽一听,当即就急匆匆道:“那快把它丢下去呀,愣着干什么。” “本尊还在下面。”晏云山却摇了摇头,看向那挣扎不休的婴孩,道:“此物极其善于夺舍,若是不慎融于本尊的元神碎片之中,恐怕……” 说到这里,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若是叫此物夺舍了本尊的元神,再令本尊的元神凝聚融合…… 噢,别开玩笑了。 本尊被这玩意夺舍那场面,晏云山想都不敢想。 “本尊的元神碎片?”师衔羽却没听得太明白,转而看向李长歧:“将军,什么意思?下面还有大师兄的元神碎片吗?” 李长歧轻叹道:“此前还未来得及与你细说……在这剑池之下,青云剑仙的元神经由剑池剑意摧折,被劈成了不计其数的碎片。” 第124章 第124章“……”…… “……” 之前在将军府的上将军阵里,李长歧和晏云山的谈话,师衔羽只听了个半截。 她好像到这时候才有点后知后觉,不可置信地跟李长歧确认着:“不计其数的碎片?将军,这句话的意思是,大师兄的元神,不仅仅是只有你带出来的那一个,而是还有很多很多个,是吗?” “……” 她问得小心翼翼,倒叫李长歧连点头都有些于心不忍。 但他还是说道:“确实如此。”事已至此,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师衔羽闻言,便不由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般低声道:“所以,大师兄他应该是真的还活着,但是……” 但是,他应该是被劈得稀巴烂了。 那…… 得多疼啊。 修炼了分神术之后,元神被迫分裂之痛,她不必亲身经历,也是明白的。 师衔羽皱眉揪心。 又忍不住批判自己:妈的屁用没有的菜鸡,就只会这无用的担心!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7节 唉。 此刻涌上心头这一瞬的万般情绪,她竟不知如何总结。 “不要但是了。”晏云山出声打断她的思绪,没好气道:“知道就行了。” 既然没死,那就没什么好心疼的。 “……” 他兴致不高,师衔羽也好像看懂了他眼底的意思,没来由地瞪他一眼,而后也没说话,只兀自飞身到悬崖边去,试图看到些什么。 晏云山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 他想: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下一刻,师衔羽又飞了回来。 她只能看到被剑意弥漫的悬崖。 那下面,估计是连只蚊子都活不了。 而关于大师兄的一切,她都看不到,感知不到 她知道了下面有什么,她真正意义上找了那么久的人。 此时此刻,近在咫尺,却远如天际。 师衔羽无能为力。 而这种无力感,其实一直深埋她心,只是现在才如山倾,如海啸。 她皮笑肉不笑地去瞪了阴阳怪气的晏云山一眼,又突然狠狠地去踩了他一脚。 晏云山‘哈’了一声,又是冷嘲热讽的语气:“干什么?我惹你了?” 师衔羽面无表情道:“没有,我只是看你的脚有点痒罢了。” 晏云山:“……” 好吧。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无理取闹。 而他敢拿命担保,这在他这儿耀武扬威要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羽毛,在他本尊那里绝对不会如此放肆。 说什么他和本尊是一个人。 呸。 说的尽是些废话。 师衔羽才不理他,只转头去看李长歧:“将军,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吗?” 李长歧摇头,道:“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也不敢尝试。” 说到这儿,他却也是苦笑连连。 晏云山本尊修炼了分神术,即能分裂元神,也能融合这无数碎片。 只要能让他的元神碎片能够重新凝聚融合,倒也还好。 只是,他的元神无时无刻不在经受剑意摧折,自然没有契机融合。 而这洗剑池的力量,李长歧自己却也承受不了,自然无法深入为其制造机会。 而据他所知,这世间,也没有能承受其力量的法宝。 李长歧不是爱说大话或者盲目保证的性格。 他虽知自己是将死之人,但如今牵挂甚多,亦尚有未尽之事。 是以,他不敢,亦不会轻易豁出自己的命去。 师衔羽听完,便沉默下去。 晏云山见状,却是不动声色地去瞥了一眼李长歧。 谢青幽对他们所说的事情并不关心,只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看了看那小小的婴儿一样的东西,问:“所以,此物……究竟是什么?” 晏云山言简意赅道:“邪祟,但来历不明。” “我倒是曾见过与它类似的东西。”李长歧道:“在西神墓,祖帝的传承秘境中。” 谢青幽顺着话头猜测:“莫非这是祖帝的东西?” 李长歧摇头:“不是。” 祖帝的传承没有任何邪祟的气息。 祖帝其人,亦是如此。 他之存在,即是一切邪祟的克星。 李长歧道:“祖帝的传承秘境中,虽有与之类似的东西,但也都是上界的某种法宝,被上古阵法封印,供诸神做坐骑或是灵宠来驱使。只是气息与此邪祟相似,却都不如此物这般邪性……我猜测,此物或许就是潜入四境天的天外之物,与上界也有一些关联。” 谢青幽听罢,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嗯,将军这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来历,全靠猜罢了。 他又问:“那这现在该怎么处理?” 如果任其不管的话,今天是夺舍白首剑,明天又会夺舍什么? 还无法彻底封印,难道就拿它没办法? 谢青幽目光落在那邪祟身上,后者就像个巴掌大的人形娃娃,但这龇牙咧嘴的,属实不像什么好东西。 李长歧摇头,而晏云山却道:“我刚用搜魂术所看到的记忆是它自夺舍白首剑之后,就受到了白首剑的影响,记忆也好像被篡改了。” 李长歧听得一愣,确认道:“被篡改?” “这种夺舍之物的记忆也能被篡改?”谢青幽也奇了,狐疑道:“莫非是夺舍失败了?” “也说不上来……”晏云山皱着眉头,目光落在那邪祟身上:“白首剑力量,几乎全部来自本尊,剑灵自身的强度只能说是寻常,而这邪祟的力量虽然远超剑灵,但是它的存在就很诡异。” “诡异?”谢青幽问:“怎么说?” “我能感觉到它应该是具有某种很强大力量。”晏云山道:“但从我和它接触一直到现在,它所呈现给我的,都是对我本尊的惧怕……” “……”李长歧沉吟片刻,问:“你的意思,这邪祟的力量,似乎是被剑灵扼制,或者说同化了?” 晏云山点头。 如果没有白首剑剑灵对此物的误导,它在以苏音的形态和自己交手的时候,就不会因为青云剑意而几度露出破绽。 他道:“剑灵对剑主,本就有着最绝对的臣服和忠诚,而此物夺舍剑灵之后,剑灵的本能仍然存在,同化之后的邪祟对本尊依旧忠诚,但是它既然是夺舍而成,就必然有其目的……而它的目的,又好像成了一把剑。” 谢青幽要听晕了,皱着眉问:“此话何意?” 晏云山说得很复杂:“它似乎是想当世间最强的剑。” 谢青幽:“……”这并不好笑。 李长歧:“……” 晏云山继续道:“而且,在它的记忆中,并没有夺舍白首剑的具体时间,好像是自某一瞬间,它就从白首剑中苏醒过来,随后,它便觉得自己就是白首剑。” “既然成了剑,那它便要做世间最强的剑。” “但是,我……或者说本尊所求,并非是世间最强,本尊对力量的渴望也没有那么强烈……” “也就是说,它与本尊是有分歧的。” 说到这里,晏云山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本尊意志坚定,在察觉到白首剑心生异心之时,就已经有了不大好的想法了。 而被邪祟夺舍的白首剑,在察觉到这点之后,也试图扭转过本尊的意志。 但很显然,它失败了。 失败的“剑”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于是只好给自己换一个主人。 但是要怎么换呢? 那就只能让剑的主人死去。 怎么死去? 当然只有它亲自杀了本尊,它才能够放心! 但自本尊陨落之后,白首剑真正的剑灵也随着本尊逝去。 白首剑彻底沦为这邪祟之物,却也被留在剑阁之上。 除了这剑的主人,无人能撼动半分。 于是它神智脱离白首剑,寻到了苏音夺舍。 追根究底,这夺舍的邪祟,从一开始的动机就挺诡异的。 它到底图什么? 晏云山没有答案。 李长歧和谢青幽更是没有答案,也颇为汗颜。 纠结无用,谢青幽索性问了个题外话:“所以,敢问这位师兄,你本尊修行不为修为不为实力,是为了什么?” 晏云山指了指天。 谢青幽顺着他动作猜测:“为了上九天揽月?” 晏云山点头:“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师衔羽冷不丁插了句嘴:“所以,这史莱姆为什么是夺舍白首剑而不是直接夺舍本尊啊?” 说个不该说的,如果这玩意儿直接夺舍大师兄,那不就想当最强就当最强了,不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 “这答案,就只有本尊知道了。”晏云山笑道:“不过我的猜测同将军一样,这邪祟应当是天外之物。” 他道:“如此……或许,玉章天魔会有印象?” 李长歧却道:“也可以问问鹤轩明祖。” “鹤轩明祖?”谢青幽奇道:“那 前辈是我们能接触到的存在?”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8节 无妄御都不像云来海府和归川京这样,光是什么逍遥盟啊万仙盟啊势力的一堆一堆没完没了,或者什么归川京里,这样那样的帝君一个接一个。 在无妄御都,地位与实力兼并最高的,只有一位,那就是鹤轩明祖。 鹤轩明祖,无妄御都所有魔族的魔主。 若说这四境天的长寿修士,三五千岁已是极限。 但这位鹤轩明祖,论起年纪,却是要远超祈光祖帝的存在。 他亲眼见证过上界的神魔之战,也亲身经历了四境天的灭顶之灾。 也是在那之后,这位鹤轩明祖,才会将所有魔族都困于无妄御都,下令让他们不与云来海府及归川京的灵修妖修有过多牵扯。 对于谢青幽的话,李长歧只是笑了笑,看向晏云山,说道:“你与他,倒也算得上是……我想想,用凡人的说法,你们应是忘年之交。” 晏云山:? “开什么玩笑?”他说:“和这种级别的前辈当忘年之交,我几条命啊?” “倒也没开玩笑。”李长歧笑道:“青云剑仙之名,便是鹤轩明祖为你取的,你非常喜欢。” 晏云山翻脸神速:“不错,他老人家挺有品位” 李长歧:“……” 他道:“你如今状态不稳,这邪祟,就暂时由我保管吧,得空我去一趟无妄御都,若是鹤轩明祖无解,我再去拜访拜访罗帐吧。” 第125章 第125章师衔羽忽地想起什…… 师衔羽忽地想起什么,忙问:“将军,你现在能离开仙门啦?” 李长歧笑了笑,道:“不能,不过是山人另有妙计罢了。” 话音落下,他便伸手,招来那被他困住的邪祟。 可却在这时,那邪祟好似拼尽了全力一样,通身黑雾一散,竟是挣脱了结界! 师衔羽起先是在专心听着他们讲话。 不过……嗐,那话题有点高级,她插不上几句嘴,只能听着,再像刚刚那样偶尔问一句无关痛痒的问题。 但听着听着,她心思就跑到了悬崖边上。 人还在原地站着,心已经走了……但没一会儿,她又会收回注意力,重新落在众人身上。 她就这样来来回回的,直到他们话题结束。 师衔羽在想,等将军和谢青幽离开之后,她就去问问大师兄之后要去哪里,以后要怎么联系他。 她好像就下意识认为,他说要走,就一定会走。 她莫名叹了口气,又抬眼去看了看晏云山。 却不知怎的,她眼前突然出现了明明在她手中消失殆尽的白首剑。 剑尖,正指向晏云山。 师衔羽一愣,一惊,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在她喊出‘小心’的同时,身体也往晏云山那边靠近了些。 跟着,她就看到那白首剑陡然消失。 再出现时,是在她身前。 而剑刃,竟无声无息地,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晏云山身周传来一声剑刃嗡鸣。 那是李长歧此前为晏云山设的护身结界,迎着这邪祟的全力一击,竟未曾有片刻波动。 倒是那化作白首剑模样的邪祟,竟被结界的力量反噬,重新化为了巴掌大的婴儿模样,落地就被摔得晕头转向的,转瞬又被李长歧重新制住。 师衔羽:“……” 她想:我真该死啊! 筑基菜鸡,搞什么舍己救人的骚操作,也是蠢得没边了。 师衔羽无语自己,而晏云山也是同样,完全没想到她会有此举。 毕竟他对李长歧所施的护身结界很有信心。 李长歧也同样没料到师衔羽会这么莽。 她本就实力有限,凡是更当以自己优先,他跟她说过,荀心他们应该也教过她。 而这种不问实力全凭本能救人的行为,并不在他和晏云山的认知里。 晏云山好似突然慢了半拍,从察觉到什么再到转身回头时,师衔羽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地上跌去。 准确来说,她现在是元神。 她的伤口没有血迹。 但在她身体倒下去的同时,就隐约开始崩溃消散了。 “师妹!”晏云山将其接住,看到她的元神状态,眉头一皱,抬手便招出了云中鹤羽。 “大师兄,你不要怕。”师衔羽垮着脸,暗恨自己多此一举,又痛得要命,还怕他担心,又说:“我只是个分神,散了也不会死掉的……” 她反思自己以后一定不要这样盲目冲动。 但晏云山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住口,让你讲遗言了吗。” 师衔羽:“……”你妈的。 一般男主角这个时候不是该感动得要死不活吗? 你还凶人家。 她嘴巴一瘪,那模样,瞧着是就算身形要散了她也要先挤出两滴泪来。 晏云山:“……” 晏云山没忍住笑了声,而后就直接把她收到了云中鹤羽里。 师衔羽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人都是极度无语的。 社死,就在当下! 不过晏云山虽然被她整笑,但心情并不算好。 他知道她的分神术是什么水平。 她虽然说得轻松,但如果这缕分神真的消散了,本尊绝对不会好受。 而李长歧此刻已将邪祟收入储物空间,回身问他:“小羽怎么样了?” “暂时无事。”晏云山看着掌中的羽毛,深吸口气,对李长歧说道:“将军,邪祟夺舍的力量非同小觑,你……万望当心!” 李长歧有神功护体,他倒是不担心这邪祟会把将军给夺舍了。 但对于这邪祟,却还有个不太合适的猜测,只是需要去印证。 面对他的提醒,李长歧点头应下,又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他如师衔羽一样,也认为晏云山应当会离开,去做他愿意做的事。 “……能活一天,是一天吧,”晏云山也没明说,只将手负在身后,掌心握成拳,轻轻握住那躺在掌中的云中鹤羽,笑了笑,说道:“我也没得选了。” 李长歧并不追问他的选择,闻言只点点头:“保重。” 晏云山笑道:“那云山就先告辞了,将军,谢师兄,告辞。” 谢青幽朝他拱了拱手:“告辞。” 晏云山的身形随着他话音落下,便立刻消失。 李长歧却留在原地,和谢青幽说了许久。 谢青幽会出现在这里,并非是因为白首剑被拔而赶来看热闹的。 他是收到了李长歧的传信,特意赶来的。 离开时,他带走了李长歧那里,属于青云剑仙的一丝元神。 而晏云山也没有立刻离开剑阁,而是在别处等到登剑阁的那些人出来之后,才现身。 他径直找到了雨灵儿。 “我来取小羽的储物袋。” 师衔羽的分神并没有储物之能,她带的东西都放在雨灵儿身上。 雨灵儿这段时日,这大概摸清楚了晏云山的身份,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等拿到储物袋之后,晏云山又去了一趟藏书楼。 陈无咎尚未出关,晏云山也没有一直逗留,只是将师衔羽的储物袋放在了陈无咎的书案上,又留了张字条之后,他就带着云中鹤羽径直去了洗剑池。 其实,他原计划是要先回一趟青云山的。 青云山覆灭之后,他还没有回去过。 此时若不回去,他以后应当也没机会了。 但青云山距离盛京仙门还是太远,已经等不了了。 晏云山在剑阁之上遥遥望了一眼青云山的方向,最后纵身一跃,直下洗剑池,却有半途转道,停在了轩辕剑的封印之上。 那里有一处平台。 在这里,并不能看清剑池中的那些元神碎片,但他感觉得到。 剑意,是无尽的剑意。 驳杂,又强大,无声无息,却又浩荡磅礴。 而那些细小的元神碎片,便穿梭在这剑意之间。 那些元神碎片,从未止歇过融合,即使转瞬又会被分裂。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59节 晏云山在平台之上盘腿而坐,随后取出云中鹤 羽,唤醒了师衔羽。 师衔羽从云中鹤羽中再显出身形时,就是要散不散的。 她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抬手看了看自己这几近透明的模样,突然灵机一动。 她对着自己的手,用力吹了口气。 好家伙,这一下,直接就把她自己的手给吹没了。 师衔羽:“……” 晏云山:“……” 按道理来讲,她真的,不太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 师衔羽看着他,有些茫然有些无措,还有些刺激,问:“这怎么回事?” 他捏捏额角,硬是没忍住笑了声:“你再这么玩下去,你我怕是真的得下辈子再见了。” “不至于吧?”师衔羽并不在意,说:“那我人现在就在羽人国,这个没了就去见那一个呗,哪里会等到下辈子。” 晏云山笑着摇头,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只运转灵力,替她稳固身形,同时说道:“你的那个什么恢复的功法,运转起来吧,等你好些了,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 师衔羽不敢耽搁,赶紧运转枯木逢春。 到现在她好像才发现自己真的能调动本尊的灵力,原本溃散的分神,随着枯木逢春的运转,也逐渐凝实起来。 但她彻底恢复,却也用了好几天的时间。 再睁眼时,晏云山正坐在这平台的边缘。 他的手肘搭着膝盖,目光望着远处,很是放松的样子。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师衔羽已经苏醒,轻声问了句:“师妹,你觉得我意志还算坚定吗?” “什么啊?” 真是没来没由的问题。 师衔羽走过去,本想在他身边坐下,但当她目光一往下瞥,腿肚子就开始打颤。 虽然她现在的状态犯不着腿软,但下面那混乱的剑意,即便被轩辕神剑压制,但也让她感到本能的害怕。 这地方…… 应该就是洗剑池了。 师衔羽不敢往前,又下意识抬头往上方看去。 距离悬崖边的已经无法仅凭她的目力就能看清细节,剑阁也被悬崖峭壁阻挡。 她只看到上方天光大明,而他们所处之地却因悬崖避光,而显得格外阴暗潮湿。 四周甚至没有任何一件谈得上有生命的东西。 师衔羽收回目光,对这种气氛有些无端抗拒,明明是身外之竟,却好似在心头也有着无名巨物沉沉地压着自己一样。 她重新看向晏云山,没好气道:“你不要坐那么靠边,回来点啦,一点都不安全。” 晏云山却收起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过来。” 师衔羽才不。 她直接往后退,但却被晏云山使力直接隔空拉了过来。 师衔羽瞪大了眼,在被他强按着坐下时,根本不敢玩下看,使劲儿扒着他胳膊,同时骂道:“你有病啊!” “你不看看吗?”晏云山笑着,偏头看向她,又用下巴示意着剑池之下。 他说:“你惦记了几十年的大师兄,就在下面哦。” “……”你哦个鬼你哦,师衔羽心想:你这变态玩意儿。 但她还是死死抓着他胳膊,没忍住往下探头。 只一瞬,她就收回了目光。 原谅她吧,她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第一怂逼。 她道:“我看不到他的元神,只看得到剑意。” “我也是。”晏云山说:“他的元神还在剑意之下,被剑意笼罩着,你说这种情况,如果他还有意识,要怎样做,才能冲破这剑意凝聚而成的结界?” 师衔羽想不出来。 但她…… 她情愿受这苦难的人是自己, 她情绪低下来,问:“你要做什么?” 晏云山却答非所问,话题转得飞快:“我这几天偶尔会想,你当时那傻不愣登的样子,想救的人,是他还是我。” 师衔羽头都大了:“你有完没完啊!” 又后知后觉地想:他这奇奇怪怪的语气,整得跟吃醋一样。 说得好像他们在一起了似的。 呸……什么嘛。 师衔羽瘪嘴。 啥也不是。 晏云山笑道:“我知道你要说我们都是一个人。” 师衔羽却道:“你想多了,依着我的本能,其实那种情况,当时面前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只不过我也没想到我多此一举了。” 晏云山‘嗯’了一声,笑道:“好吧,看来我还自作多情了。” “……” 第126章 第126章师衔羽不说话。…… 师衔羽不说话。 又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他,才发现他目光一直沉沉地看着下方剑池。 他的目力或许要比她看得更深更远。 此刻,他的眼底都好像映射着剑池的剑光掠影,剑意在他眼底变幻莫测,凝聚着绝伦光彩。 师衔羽看得愣住,竟似被美色迷了眼般,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眼尾:“大师兄,你的眼睛,好亮啊……” 晏云山陡然挪走注视着剑池的目光,转而看向她,问:“好看吗?” 师衔羽下意识地说着“好看”,却是话音未落,就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剑池折射在他眼中的光彩已经消失,但他仍然瞳孔清亮,他的目光依旧专注,而自眼底映射出来的她,也好似上了一层变美的滤镜一样。 师衔羽不由怔住。 她感到陌生。 那是她? 那是他眼中的自己? 哈哈哈怎么可能嘛,她这么普普通通的样貌,这么普通的人,哈哈哈哈她看错啦看错啦。 师衔羽哈哈两声嘲讽自己,而后尴尬地放下手,退后些许,讪讪笑着打了一下自己摸过他眼尾的手:“哈哈哈,报意思啊哥们儿,这手刚组装的,是有点不受控制啊,哈哈哈……” 晏云山:“……”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静静看她半晌,才似笑非笑地问:“怎么着,我的脸有毒是吧,摸了我你是要生疮长脓?” 师衔羽:“……”你是真的鲨臂。 她滤镜碎一地,面无表情道:“滚。” “……”可惜晏云山从小就不认识滚这个字,他漫不经心,又平地惊雷:“小羽毛,本尊知道你喜欢他吗?” “!!!” 短短一句话,把师衔羽震得,好像屁股上都无中生了个弹簧,震得她当场一蹦三尺高,差点掉下悬崖,还是被他眼疾手快又生拉硬拽着才稳住身形。 但人虽然稳住了,但她的语言系统好像突然跟被黑客攻击了似的出现了乱码:“ohmygod!阿西吧!刁民!你别瞎说!你住口!你……八嘎!你走开!” 晏云山:“……” 他没回答,只是一直拉着她,看着她,然后,淡淡地笑着。 “……你别笑啦!” 师衔羽从没如此窘迫过。 她明明可以直接否认。 否认不喜欢他。 可她…… 一想到自己居然像个被踩住尾巴的猫就浑身不自在。 见鬼了,她没好气地要挣脱他的手,又道:“烦死了你。” 晏云山追问:“他知道吗?” “不知道啦!”师衔羽气得跺脚,跺完脚她又没好气地抱着膝盖画圈圈。 晏云山还在那儿说风凉话:“有些人啊,这时候不说我跟他是同一个人了,唉……” 师衔羽啊啊啊乱叫:“都让你住口啦。” 这哪里能当一回事嘛。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0节 “行行行,我闭嘴。”晏云山摊手,耸肩,一副无奈的模样,可过了会儿他却又问:“为何不告诉他?” 以他所知的记忆,本尊对她,亦是不同常人。 只是那感情,他亦不太明白。 师衔羽:“……”你的嘴是只能闭三秒吗? 她不回答,起身去看四周。 这会儿她也不恐高了,也不害怕下面的剑意了,只寻思着用哪种姿势跳下去不会这么社死。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晏云山又抬手,把她按到了身边坐好:“说说吧。” 师衔羽感受着轻轻扣住胳膊的那只手,什么话都 说不出来。 晏云山轻声道:“你告诉我,他不会知道的。” “没必要。” “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啊,”师衔羽垂着头,轻声道:“我这么菜。” 说到这儿,她语气低落下去。 啥也不是的人,是她自己。 “如果我没这么弱,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青云山覆灭,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听说他自尽于剑阁之时,也只会在心中痛苦……我只能看着他在意的一切被毁,而我无能为力。”师衔羽平静而轻地说道:“我真的,太差劲了。” 她其实很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平庸无能。 早在穿越过来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她的人生,从来就没有奇迹,没有机遇。 而她自己,也欠缺些让自己轻松生存的天赋和努力。 到后来,她来到这个世界。 将死之时被大师兄所救,此后多年,被他看着,引导着,改变着。 到如今,她已经有了能够让自己活得轻松,不会被这个世界里的修为和境界“绑架”的能力,却也仅限于她自己。 她也想能在他的眼里成为一个很有用的人,可是…… 师衔羽抬手一只手,无声地笑了笑。 这双手的力量,不堪一击。 她对修行的悟性,不值一提。 她对他的人生,起不到任何作用。 既然如此,何必再多言多语,无非是给人前路丢砖弃瓦,平添几多绊脚。 晏云山只专注听着,等她说完之后,却压下她的手,认真地说:“你已经很好很好了啊。” 本尊待她不同于常人,却也没与她明说的原因,他大概也明白了。 这片小小的羽毛,是如此轻若无物。 也许被风轻轻一吹,就会飞走。 他的波澜万顷,于她而言,或许也是毁灭之势。 她是飘零无依的。 真奇妙的感觉。 他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本尊。 可是,听见她说这样的话,他却也觉得自己心中柔软,明净又温暖。 啊…… 他,分明,就是他自己啊。 晏云山突然往后一倒。 师衔羽忙上前扶起他,担忧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说着,却不自觉地伸手按在了心口处。 这样的跳动…… 不对! 晏云山陡然直起身,问师衔羽:“你听到什么了没有?” 师衔羽摇头。 晏云山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噗通,噗通…… 他问:“现在呢?” 师衔羽结结巴巴道:“心……心跳啊……” “你清醒一点,我们这种状态,是没有心跳的。”晏云山说:“心脏都没有,哪里来的心跳。” 师衔羽:“……”是噢。 她看着她还被他按在心口处的手,忍不住挠了一下。 晏云山一把握住她的手,却偏头看向下方。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剑意,看到了忽然如心跳般,在剑意的压迫下,随之震荡开来的元神群。 “……” 晏云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师衔羽。 “怎么了……?” “师妹,你远比你自己想的要优秀,永远都不要妄自菲薄。”晏云山话题转得飞快,他道:“从这里,下过轩辕剑,越过那无尽剑意,就是本尊元神碎片所在的地方。” 前面离开她的那几天,他都在这里呆着。 再往下,他可能也会沦为那诸多元神碎片的其中之一。 但是…… “小羽毛,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们是一个人。”晏云山微微弯腰,手搭在她肩上,目光直视着她的视线,允许自己再对她任性一次:“如果,他醒来之后,没有我了,你会怎么样?” “……我是分神,我不知道,不要问我。”师衔羽推搡他,又道:“你随便啦,我又没有道德绑架你非要去做些什么,你如果不愿意当他,也不必让自己成为他啊。” 晏云山笑道:“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师衔羽问:“你说这种话……是决定要下去了吗?” “我想带着你一起下去,”他轻声道“但我应该护不住你。” “……” “这无数元神重新凝聚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他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我要你等在这里。” “……为什么?”她神情复杂:“你可以不去的。” “我没得选。”晏云山道:“我现在也和你一样,有着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但是本尊不会。 他合该相信自己的。 他对师衔羽叮嘱道:“你的储物袋,我放在了你师尊那里,本尊醒来之后,你记得把金沙原的玉简交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 “然后……你可能会等很久,一个月,一年,十年甚至更久。这一生所有的痛都要落回原处,迷失的魂魄才能重新归来,小羽毛,你一定要待在这里,你要等我醒来,你要带我回家。”他说:“青云化雨,白首已断,我只有你了。” “好。” 晏云山说完就准备转身。 “……” “大师兄。”师衔羽叫住他:“如果你不是他,我应该怎么去找到你?” “……”晏云山忽地回头,说:“不必了,这样就够了。” “……” 话音落下,他便纵身一跃。 师衔羽追上去看时,只看到他身化风雷,并入万千剑意,将他彻底吞噬。 太玄剑落在一旁。 师衔羽捡起剑,说:“好可怜哦,你又要跟着我这个剑道废物了。” 太玄剑:“……” 师衔羽抱着剑,坐在平台边,目光落在剑池之下,突然,有一滴泪从脸颊滑落。 一滴,一滴,大颗大颗……很快便如雨而至。 她从无声落泪,变成小声哭泣,到最后嚎啕大哭。 哭得累了,痛了,也不知停歇。 最终,是太玄剑的剑灵,显出几近涣散的形体。 太玄剑早就对晏云山认了主。 而在几天前,在晏云山决定跳下剑池之时,就有意归还它的自由身。 但被它拒绝了。 它甚至告诉他:它不要当寻常的佩剑,它要做他的本命剑,它要和他同生共死。 太玄知道这世上剑修很多,名剑同样无数。 但它再不会遇到第二个剑意如此通透,心性如此坚定的人来作为自己的主人了。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1节 它是一把剑,也有自己的傲骨。 它的力量,只有这一人能发挥出来。 哪怕他只是一个破碎的元神碎片,它也坚信着他当是此世剑修之最。 而自晏云山坠入洗剑池之后,作为本命神兵,它都在与他分担苦痛。 几乎瞬间便反馈回了主人所受之痛,一丝一毫都令它难以承受。 它都无法凝聚自己的灵体。 它知道,剑池凶险,主人正历经千刀万剐,而自己也坚持不了太久。 它即将沉睡,直到他将它唤醒。 而在这之前,它亦不忍 这位无助的姑娘,独自在此彷徨。 于是,它跟她说:“他在承受很大的痛苦。” 它说:“你不要哭啊。” 它跟她说:“你要好好修炼。” 它还说:“这样,等他回来的时候,你也会变得比昨天更好。” 它分明还是个孩子模样,连形体都不完整。 说的话,却令师衔羽震耳发聩。 她果真收了哭声,抽泣着,坚定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彷徨的心,盘腿而坐,开始修炼。 师衔羽这一等,就是数月。 陈无咎出关后根据晏云山所留书信,到剑阁看了看她。 而谢青幽也转交了一枚丹药。 …… 与此同时,青丘国,正值热闹非凡。 因为狐族公主与天海龙族太子的联姻大典已经到来。 第127章 第127章青丘,狐族。…… 青丘,狐族。 这两个词,在师衔羽的脑子里联合具象化后,就是漂漂亮亮的,美强帅的小姐姐和小哥哥。 而在她已经相对久远的记忆里,与之有关的文娱作品或是传说故事可以说是多如牛毛。 而其中最有权威的选手大概就是商朝时就以红颜祸国而著名的苏妲己。 但归川京青丘国的狐族…… 乍看之下,好像只是偏安一隅的一支寻常妖族。 据师衔羽他们沿途打听,整个青丘国的狐族族民,也不到千数,且其中有八成都是小妖。 而负责守卫狐族内外的妖族,则大多是投奔青丘而来的其他妖族。 真要是细算起来,这些零散小族的数量可能还要远超狐族族民。 不过狐族的族长也不在意就是了。 毕竟青丘国收容外族,本就是为了给众多小妖一个庇护之所罢了。 青丘,说是青丘国,但其实更像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族群居住之地。 无非是因为这青丘的狐族相较于其他群居的妖族而言,族居之地要更大,庇佑的族民要更多一些,才得以被群妖以国之名相称。 他们也并非沿用人族的君主制,而是保留着妖族以强为尊的绝对制度。 实力越高,地位就越高。 而狐族区分实力的办法,也极为简单,只看尾数。 通常一到三尾者,为初化形,甚至尚未化形的小妖,大多只有百余年的修为,若是与之交手的话,战斗力也相当于灵修的练气境。 三尾及以下的狐族,其实本身只是捕猎能力增强,寿数增加,除此之外,与寻常狐狸并无不同。 这类小妖,在青丘国中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他们就像是凡人一样,通常是夫妻成家,同住一穴,早出晚归。 且大多数小妖尚未形成修炼的本能,整日更多的是安于现状,只会在维持生计解决了一家温饱之余,才会抽出时间修炼。 而四到六尾的狐族除了能够化出完整人形之外,也开始掌握一些寻常法术,虽还不足以独自外出为家人争夺更大的领地,却已然能够成为一个老少俱全之家的强力倚靠。 大多数情况下,从三尾小妖修炼出四尾,还另需要三四百年的时间,。 再往后的七到八尾,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大妖。 通常的大妖掌握了简单的自然之力,能够根据自身灵力特性呼风唤雨,掌雷降雪,他们的妖力也已足够称霸一方,除了自己本身的辖地之外,还会有无家可归的孤妖为寻求强力的庇佑,主动拜于其麾下,为其效力奔波。 修为相较于灵修,大约是金丹到化神后期,通常需要修炼千年甚至更久。 在大妖之后,再往上的,则是九尾至尊。 至尊者,境界不详,实力不详,年岁不详,但地位超然,被族民称作天狐。 在青丘国,七八尾的大妖,通常是一族之中的长老或族长,管理着族中大小事务以及所有小妖杂妖。 而九尾至尊的狐妖,却不会插手族中事物,不会轻易评判族长或是长老的决断,只在关乎族群存亡之举时出面参与决策,其余时候,基本是隐于洞府,与世无争。 这样的至尊,青丘国,甚至所有的狐族中,都只有一位。 这位至尊,还被普遍外族修士尊称为千狐帝君。 但“帝君”这个称谓呢,师衔羽也是到了青丘国之后,才了解到,“帝君”本身与实力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在外族眼中,属于某种地位的象征。 在归川京便有千狐,云光,和素华三位帝君。 而在归川京之外,其实也有一些冠以‘帝君’之称的妖族或是人族魔族。 所以,狐族为了有个别于外族的称呼,便对千狐帝另起了一个只在族中常用的,名为‘天狐圣君’的称号。 天狐圣君,本名上商己,原身为九尾白狐。 其妻似乎早已陨落,在青丘国中并无与之有关的传闻或是记录。 而其女,名为玉含光,同为白狐,但眉心却有一丝黑色印记。 玉含光袭承父母二人天赋血脉,自出生便能凝聚七尾,妖力直逼大妖,是青丘国狐族唯一的公主。 此次青丘国中的喜宴,便是为了这位玉含光公主所筹办。 而含光公主今后的道侣,乃是位于青丘之畔,族居在天海之西的龙族小太子。 虽说妖族化作人形之后,便能跨族通婚,繁衍子嗣,但对于大多数妖族而言,关于血脉的要求也极为苛刻。 龙族太子与含光公主一旦结为道侣,就注定他们不会拥有彼此血脉最为纯粹的后代。 是以,双方一旦同意联姻,就代表着他们已经放弃了对自己身为继承人应有的地位与资源。 即便一位是公主,一位是太子。 不过这也不重要就是了。 毕竟这二位,并非是强行因联姻而绑在一起。 而是他们相识相知在前,两族联姻结盟之事在后。 在归川京中,倒也算得上是美事一桩,妙事一件。 但对青丘族民而言,此次婚宴,除了祝福公主之外,他们更期待的,还是天狐圣君的现身。 而说到这,就不得不再提一嘴,昔年祖帝斫下白玉京倒坠人间化作昆仑之后,四境的天道便不再允许修士飞升上界的事情。 此事,不是什么秘密,无论修为高低,往妖族中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无论灵修妖修魔修,凡是修炼到最后那一层境界的,再继续修炼下去,必然会落得个身陨道消的下场。且此后通身灵力大道感悟,便要悉数归还天地,再无任何痕迹。 而世上多的是无法控制自身修为境界的修士,或者换个说法——多的是不相信自己会因修为到了最后一步而被“陨落”。 自祖帝陨落至今的万年以来,真正能修到最高境界的修士虽然不多,但也并非没有。 而这些修士,最终无一不是因境界而殒命。 这才逐渐引起了其余修士的惶恐与害怕。 修炼可得长生,可若是一直修炼下去,又会被天道制裁。 灵修之中,李长歧算是一位。 而妖族中,根据传说——传说青丘国的天狐圣君就是这样一位,只差半步飞升或者是半步陨落的妖修。 但传说这东西,向来只能保证它的传播热度,至于真假,完全保证不了。 但这种事呢,在妖族之中不是秘密。 这样的大能前辈通常不会显露人前,将自己的修为公之于众,叫暗中的敌人多了可乘之机。 是以,即便族中是时常会有如同灵修仙门之间的资源争夺,领地争夺等纷乱,但为了族群的长久绵延,即便是发生领地之争,即便族民死伤无数,也不会牵扯到族中至尊。 而青丘国此次婚宴,除了两位当事人无比期待之外,最期待的,其实莫过于青丘之国的无数族民了。 因为,他们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因修为而闭关不出的天狐圣君了。 而近些年,却常有外族妖修侵犯青丘国境之线。 来犯者并非族居之妖,而是一些强横的散妖。 今日狮虎豹,明日豺狼鹰,这类烈妖,所求也不是为了领地,而是抓取族民,夺取妖丹,以此来增强修为。 然青丘国的狐族并不善外战。 他们虽有修行在身,但大多数狐族族民都是终年种蚕养桑,织锦酿酒为生,所以他们自身的灵力相较于其他要修,要纯粹得多,他们的妖丹也被其他妖族认为是最为纯粹的进补之物。 对于外散妖来犯之事,族中长老倒也出面扼制过一次两次。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2节 但却并非长久之计,每次散妖现身,必然会有族民受害。 而此事,已经断断续续延续了数十年。 帝君嫁女的消息,传出至今,其实也不过才一年左右的时间,但青丘国的族民却也期待了足足一年。 天狐圣君对含光公主向 来是疼爱有加,此次含光公主外嫁龙族,即使天海龙族与青丘之国本就是友邻,但人生大事,婚宴之上,天狐圣君一定会现身。 只要天狐帝君现身,长老等人,就定然会将妖族妖修侵犯青丘族民之事告知于圣君。 到时再请天狐帝君重新布置一下青丘国的结界,就万事大吉了。 师衔羽他们,此刻正在青丘国为外来宾客所安置的桃林居中。 青丘四季如春,桃林春风不住地袭人薄面,令人心旷神怡。 而桃林之主,名为金泽。 乃是一只六尾狐,生得极其俊美,但美而不自知,整日泡在自己的酒缸子里。 哪怕是招待远方来客,他都是醉醺醺的走路打转。 但有意思的是他虽醉醺醺的,但言语情形,思维清晰,对来客几乎都是有问必有答。 李恒是特意听着沿途与天狐圣君的传闻而听来的,有关天狐圣君的消息,他便不住好奇,逮着桃林之主就开始追东问西。 问来问去,他便也胡同一位狐族修士一般,对天狐圣君亲自主持婚宴一事充满了期待。 师衔羽的好奇心已经不是很大了。 她的分神所传来的情况,让她知道了将军也有此“死劫”。 她不知道李恒和荀心知不知道这件事,但……这种事,不应该由她告知。 第128章 第128章自晏云山跳下洗剑…… 自晏云山跳下洗剑池之后,师衔羽的分神便开始昼夜不停地修炼。 而作为本尊,即便远在万里之外,她也能对分神所经历之事感同身受。 毕竟对她而言,分神反馈回来的每一分经历,也是她亲身所经受之事。 她一直都确信着自己的分神与自己同为一体。 所以,她也一直都是如此看待大师兄,以及他的元神碎片。 而她在金沙原所认识的晏云山,只是大师兄遗落的一段记忆。 他想回归本尊,那便回归。 不想,也依旧自由。 但…… 师衔羽看不见更多与这个世界挂钩的事情。 将军对大师兄的欣赏,或许并不是对自己,对师姐,对李恒师兄那种,源自长辈对晚辈发自内心的爱护。 将军对大师兄的欣赏,大约是他需要青云剑仙。 不仅仅是将军,也许是这个四境天。 这个世界需要这位有着天生剑骨,无相金丹的青云剑仙。 需要他去做些什么? 大师兄曾说过,修为若到炼虚,他就可以劈开这方天地。 这句话,也许就是他来此人世的意义?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他还未做到,所以他还不能死? 所以,即便他的元神碎片有多么渴望自由,渴望活着,都会优先选择完成这一夙愿? 问题太多了…… 师衔羽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师衔羽决定放弃解决问题。 但自那之后,她的本尊也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从羽人国到华云国,再到归川京青丘国……这一路仍有诸多奇峰丽景,可她赶路之余,再也不会被视线之外的山水江河所迷恋了。 她开始学着荀心,强行让自己收敛心性,得空便修炼。 荀心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异常。 她问过几次,但关于大师兄的事情,她也无从说起,所以只是摇头。 荀心想着,也许是师妹的分神在仙门中经历了什么,但两地距离太远,他们对洗剑池的事也是不得而知,只能等回去。 而时间,对修士而言,是最珍贵也是最不值一提的。 这些时日,总会有些东西会发生改变。 荀心并不打算干涉师衔羽的改变。 她想,只等结束了青丘国的这趟修行,待回去之后,一切自然清晰明了。 若无问题自然是好,若有问题,那就解决问题。 但……人的性情,到底还是不应受他人外物所影响。 从前的师妹,虽然“咸鱼”,但她给人的感觉是快乐的。 而现在的师妹,虽然努力,却像丢了半条命似的,不再那么活泛了。 荀心并不希望看到师妹被这样的情绪所笼罩。 她想找个机会,和师妹好好谈谈,希望能打开她的心结。 不过李恒……这大老爷们儿,根本没有这么细致的心思。 虽然也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挺浪的小师妹为何最近也被荀心带得逐渐沉迷修炼并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连带着他也不好浑水摸鱼,只能跟着修炼。 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李恒这一路上看到好玩的好看的,依旧会拉着大家一起凑热闹。 这关于天狐圣君的轶事及青丘国中奇闻,都是他这一路与人闲聊打听而来。 近日来,青丘外客增多,都是为了参加狐族与龙族的婚宴而来。 大婚的吉日就定在十日后。 除了归川京内的其余妖族之外,还有云来海府一些有头有脸的宗门代表,都逐渐汇集在了青丘。 师衔羽他们所住的桃园,就是狐族为万仙盟众多弟子所准备的住处。 此处山腰上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三五院子,遍山都是桃花香。 他们所住的,是桃山西南方位的序山居。 序山居内,也种着好几棵桃树,平日不需出门就能赏花观景,这青丘国好客之道可称周到。 青丘并无高耸山峰,多是丘陵连绵,一眼望去,俱是春暖之景。 真若非有着心事,这些桃花,在师衔羽看来,至少有着无数种除了观赏之外的作用。 可酿酒,可做糕点美食,可做花海瀑布……她样样都想试试,样样都想做。 可惜…… 说来他们来到青丘国已经三日。 这三日,是把李恒憋疯了。 也可能是男人天生就对浪漫过敏,反正李恒自来到序山居之后,就浑身不自在,每天都要喊师衔羽和荀心一起,跟他出去转转。 她一天叫师衔羽,一天叫荀心,一天两个一起叫,结果自然是不容乐观。 于是真的很想出门的李恒,最终把目标放在了徐观棋身上。 其实自羽人国之后,他们原本还有一位同行之人,玄真。 此人虽然瘦得像个面条,但和李恒却意外的合拍……嗯,哥们儿一路胡说八道,说的话,全都说到李恒心坎上了。 给李恒忽悠得买了他不少东西,连兜里的灵石险些被掏空。 来到青丘国之后,李恒就邀请玄真与他们同住,但但这序山居,是青丘国为万仙盟盛京仙门中的弟子所准备的住所。 而玄真并非仙门弟子,所以不能入住,而他来青丘国也不是为了参加喜宴,便就在城中与他们辞别之后,就自行寻了个住所。 他准备找个良辰吉日,继续干老本行,摆地摊,卖些沿途收来的异国奇珍异宝。 从李恒那里坑来的灵石他也没有白赚。 他给了李恒两支羽人族祭司的金羽。 若他有幸,日后用这金羽锻造本命神兵,其威力,可能发挥出他自身实 力的数倍。 只看他有无这个机缘了。 玄真离去之后,李恒的逛街搭子就只剩下徐观棋一人了。 徐观棋就觉得这位修为已到元婴的剑修,可能是在宗门里过得太好了,大多数闲暇之时的表现,都像个不谙世事的少爷。 他原本也是不打算搭理的,但对方那大眼睛扑棱扑棱的…… 饶是水泥钢筋混凝土成分组成的徐观棋都有点着不住。 罢了,能有这么个师弟,是他的福气。 徐观棋只能放下修炼,跟着李恒外出。 临出门前,荀心也没忘记嘱咐李恒:“等到青丘喜宴之后,我们就要启程回去,这期间,你切记闲事少管。” 说完又对徐观棋说道:“徐师兄,务必看好他,不听就打!” 李恒:“……”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3节 嗯,偶尔他也会怀疑,到底徐观棋和自己,谁才是荀心的亲师兄。 他们离开之后,荀心看着满山桃花,想了想,叫住准备回屋修炼的师衔羽。 “师妹,”她指了指山顶的方向:“要不要出去走走?” 青丘国,青丘,丘。 顾名思义,这里的山都谈不上是山,目测高度甚至不超过两百丈。 但丘陵之上,种满了桃树。 整个桃园,白粉交替,一望无际。 师衔羽顺着荀心手指方向看到对面坡顶,下意识摇头,收回目光道:“我想先……”修炼。 她的话音未落,荀心就喊了她一声,笑道:“师妹,青丘国四季如春,桃花不败……待得半月后喜宴结束,当天我们就会随着仙门弟子一道,乘坐仙舟回到沧澜,之后若再想好好欣赏这般美景,可就没机会了。” 路途遥远。 机会难得。 师妹写一句一卡,其实一直都很喜欢沿途美景,此行更不应留有遗憾才对, 师衔羽有些犹豫:“那……走吧。” 师衔羽说:“逛个半日就回来。” 山坡不高,不用灵力,只是寻常行走,登顶也为用到半个时辰。 丘陵之上还有个凉亭,连着回廊亭,回廊上垂着轻纱,随着风缓缓飘动。 师衔羽她们上去时,凉亭中还有两个姑娘,似乎正说着什么,亭中石桌还摆着些果子茶水。 荀心本想着亭中有人,她们便不去叨扰。 师衔羽也有此意,就看着桃花,和荀心聊着永旺计划嗯,要不等会去向负责桃园的人,讨两棵桃树回去,种在闲分。 “不过青丘的风和空气中的灵力都要比我们仙门要温和一些。”师衔羽难得有她专业对口的时候,认真道:“这里的土地的灵力也大有不同,若是带回仙门种植,不知道能不能开出这么明艳的花来。 “这主意不错。”荀心道:“凡是不必去想其结果,先带回去再说,再者,你有五行灵力在身,就慢慢培育,总能让它开出与这一样美丽的花,何须犹豫不决。” “师姐说得在理。” 师衔羽笑了笑,而后换来一手飘落的花瓣,正待研究要不要酿点酒。 她还是想的。 剑池之下,再醒来的大师兄,不论是否独一无二,都爱喝她酿的酒,吃她做的小甜点。 只是时间有些不够用了…… 她还是要以修行为先! 见她沉思,荀心突然捧着一手花瓣过来,喊了声师妹,然后就猛地朝着手心里的花瓣吹了口气。 霎那间,扑面而来的花瓣,就像雨滴一样,迎着师衔羽的脸,轻飘飘地落下来,给她迷了个五迷三道。 但大约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荀心如此……如此活跃的一面,竟还有些怔忡。 可下一瞬,她又陡然明白过来。 师姐是在担心她。 荀心不是会对花丛如此留恋的性格,却为她,捧着花瓣,做这种小行径。 师衔羽心中,立刻涌起了难以言说的愧疚。 第129章 第129章“师姐,我……”…… “师姐,我……” 师衔羽心绪复杂,正准备说些什么,不远处却忽地传来一道清亮呼声:“你们是哪个宗门的仙子?” 二人循声望去,正是凉亭中的两位女子在朝她们挥手,迎着她们看去的目光,笑得明亮:“得闲无事,可来一叙,正好与我们说说你们那边的趣事?” 师衔羽和荀心对视一眼。 这两位女子,修为皆在她们之上,且为妖修……嗯,不好拒绝。 荀心收了情绪,转身朝那边抱了抱拳,说道:“我们是万仙盟麾下,盛京仙门武莫将军府的弟子,晚辈荀心,这是我师妹师衔羽。” “过来些,”其中一位眉心有着一缕黑色妖纹的女子冲她们招了招手:“离得那么远做甚?我们姐妹二人只是闲得无聊,又不会吃了你们。” “……” 荀心无奈,这才带着师衔羽上前,走进了凉亭。 那女子又道:“我记得盛京仙门来赴宴的仙舟应是要三日后才会抵达青丘,你们不是乘坐仙舟来的?” 云来海府仙门势力繁杂,彼此之间恩怨也是难舍难分。 此前青丘在朝各大宗门派发喜帖之时,就已经与他们商定好了出行方式及人员数目,避免接待及入住之时可能会引起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位姑娘既然知道盛京仙门的仙舟抵达日期,想必在青丘之中身份不凡。 荀心神色严肃了些,认真答复:“我们师兄妹一共是四人,此行是为历练修行,所以便提前了数月出发,并无怠慢之意……” 说来,徐观棋本也不是将军府的弟子。 按理说他该和玄真一样,也是不能入住桃园的,他却独自拿出了一份喜帖。 而这喜帖,却是玄天阁弟子的身份。 嗯,是的,在金沙原冒死杀了邱岳真之后,他和荀心就瓜分了邱岳真的储物袋。 里面正好就有一份喜帖。 喜帖荀心他们有,用不上,而徐观棋本没想过自己也能参与这等大场面,但荀心当时说什么来着? 反正有喜帖也有了,到时候去试试,不能参加再说。 而青丘对来赴宴的来客,也只是看喜帖,不确认本尊,所以才让他这么浑水摸鱼的混了进来。 更何况青丘对入住桃园的修士还另外分发了辨别各自身份的玉牌,所以,徐观棋便能在桃园中来去自由,甚至直接住在序山居。 “哎,你也不必紧张,我没有要怪罪的意思。”那眉心一缕黑色妖纹的女子,名为玉七娘,说完又感叹:“唉……你们真不愧是灵修,大老远出门赴宴都想着修炼。” 说到这儿,玉七娘撑着下巴,神态懒懒道:“不像我们狐族,多是能玩一日是一日。” 荀心一愣:“二位前辈是狐族?” “嗯,我们都是狐族,我是玉七娘,这位是玉十娘,你喊我们七娘十娘就行,叫前辈……听着怪老的。”玉七娘还挺自来熟,说完就凑到二人面前,又问:“对了,你们方才在讨论什么呢?” 荀心便说了说她们想找桃园之主,讨几棵桃树的事。 一旁的玉十娘道:“这有何难?你们瞧上了哪一棵,直接取便是。” “这不合适吧?”师衔羽和荀心对视一眼,才道:“不问自取视为偷还是与桃园主人商议一番比较好。” “不必啦。”玉七娘摆摆手,道:“主城里的整片桃园都是十娘家的,让你挑你就尽管挑,有何顾虑的。” “额……” 师衔羽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那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就是你家的啊……她难免小人之心揣测仙女之腹。 玉十娘大约是看她扭扭捏捏,不够痛快,索性亲自挥手,以仙术取来了附近十棵开得正艳的桃树,收入一枚储物首饰之中,将其送给她们。 “拿去。” “啊……?” “其实你们还算有礼貌的,知道找桃园之主。”玉十娘说着话,遥遥指了个方向:“那边的,听风居,好像是万鸿楼的修士吧?她们可不讲这道理,住进来第一天就把附近的桃树全给我挖了。” 师衔羽:“……那你们就放任不管?” 玉十娘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当我桃园什么地方?那自然是把她们赶出去了。” 师衔羽:“……” 无需多言,师衔羽直接接过悬在眼前的储物首饰。 此情此景,再继续拒绝可就有些不给面子了。 于是师衔羽负责拿东西,荀心则冲二人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玉十娘和玉七娘相视一笑,“这才对嘛!” 说完,玉七娘又道:“此前听说你们是沿途修行而来,可否与我说一说这归川京之外的奇闻异事?” 荀心惭愧道:“倒也可以,只是,我们眼中的奇闻异事,应当抵不了这十棵桃木的价值。” “无妨,”玉十娘道:“青丘如今不比往昔,也就这桃花还算有可取之处,若能换得几句新鲜事,何尝不是物有所值?” 师衔羽听得一愣:“二位姐姐莫非还未出过归川京?” 玉七娘摊手,无奈道:“实不相瞒,我们连青丘都还没有出过。” “……为何不出去看看?”师衔羽暗忖妖族也有死宅?她道:“归川京的传送阵,比云来海府多些,而且没那么贵啊。” 云来海府的传送阵,用一次得还一百年的贷款。 但归川京的传送阵却不那么奢侈。 师衔羽他们到了归川京之后,因时间不是很多余的缘故,就在当地居民的建议下直接用了传送阵。 “云来海府的灵修大多对妖修充满敌意,我们出去恐怕落不得好。”玉七娘笑道:“不似你们,我一见便觉得甚合眼缘。” 这段时日,入住青丘桃园的修士许多。 但大多数灵修对桃园的妖修侍从都没几个好脸色,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桃园的小妖们对此却也习以为常。 毕竟灵修,天生就高 人一等……这种认知,是刻在小妖们的骨子里的。 玉七娘和玉十娘虽有心想为小妖们做主,但势必会引起其他灵修的不满,到那时也是得不偿失的局面。 对灵修们相对过分的行为,她们只能看着,忍着。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4节 但师衔羽和荀心二人这一路走来,对沿途桃花的喜爱与珍惜,却并非作假。 玉七娘和玉十娘数百年的修行,不能说对人性了如指掌,但一个人的好与不好,倒也拎得清一二。 “……原来如此。”荀心看了看眼底逐渐明朗的师衔羽,索性将话题继续了下去,对她说道:“师妹,你心思细腻,看的东西也比我多些,那便由你来为二位姐姐说说沿途所见所闻。” 师衔羽:“……” 她看着荀心,一副无语的模样。 也是好起来了,她这么个粗人,也是跟‘心思细腻’高攀上了。 “甚好甚好。”玉十娘小手一挥,给桌上摆满了瓜果茶酒:“自便自便。” 师衔羽:“……”怎么着,我的剧本被改成了重生之我在青丘和狐狸姐姐围炉煮茶? 她装模作样地给自己倒了杯桃花酿,小抿了一口,才问:“我们这一路途径了俱河国,入云西洲和羽人国华云国,姐姐们对哪里比较感兴趣?”说完又在心里大赞:好香甜的酒! 不知道能不能打包。 说是对奇闻异事感兴趣的玉七娘却问:“你们这一路有没有遇到与妖族有关的?” 可能妖族都比较在意同族吧? 荀心仔细想了想,摇头:“妖族……倒是没有。” 硬要说起来,可能鹿王鸣生也算? 师衔羽突然想起什么,问:“二位姐姐可曾听闻过闭目真君?” 玉十娘一愣:“闭目真君?” 师衔羽在额头上比划:“就是盛京仙门中的闭目庭庭主,我看他头生双角,可能原形有点像鹿妖,但也看不穿修为……不知道你们同为妖族,可曾听闻过此人?” “我早前倒是听说过一位麋鹿尊者……”玉十娘看了看玉七娘,说道:“归川京以南,曾经有一个被天海环绕的碧清岛,妖族繁盛,但后来出了一位麋鹿尊者,修为很高,不过他所修功法似乎是吞噬同类妖丹而成,所以比起妖,他更像是魔。后来这位麋鹿尊者被天狐圣君降伏封印在了碧清岛,又有其他大妖看中了碧清岛的天地灵气,从而争斗不断,最终导致碧清岛沉没于天海之下,这麋鹿尊者便失去了踪迹。” 师衔羽问: “化人形后是少年模样吗?” 玉七娘想了想,道: “有没有他的影像,我看看?” 师衔羽用手沾了一滴桃花酿,转而将其弹到空中。 闭目真君齐霖的影像,便投射了出来。 玉七娘道:“应该就是他,不过怎么把眼睛给蒙上了?” 荀心道:“这是闭目庭的规矩,妖修若是继任庭主,需要与闭阳山的山神签订契约,将视物的能力作为契约条件。” “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师衔羽道:“我只知道闭目庭妖族巨多,几乎从不与其他支脉往来,与闭目庭有关的消息我们也知之甚少……我们沿途所接触的妖族不多,也就这闭目真君,我也就略知这一二。” 玉七娘若有所思地问:“他是做了什么吗?” “倒也没有……”师衔羽道:“最近沧澜国中,有很多妖族在外危害凡人,但闭目庭并不曾出面约束。” “那就是什么都没做咯。”玉七娘道:“说来我好像也听说沧澜国中的妖族,一直是万仙盟辖域中最多的,看来就是因为这闭目真君吧。” 玉十娘则奇道:“若是妖修霍乱凡人,罔顾生死,那闭目庭主为何不加以约束?” 没等师衔羽和荀心开口,玉七娘就自顾自和她聊了起来:“如果这闭目真君当真是那位麋鹿尊者,恐怕是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瓶颈,需要同族的妖丹来提升……不过在归川京以外的地方,妖丹之流可谓是一颗难求,所以他便生出了自己放任妖族修行吧,待得时机成熟再吞噬?” “好可怕!” 师衔羽惊呆了,一时又在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位闭目真君,可就有点天怒人怨了。 他想突破境界无妨,妖族在沧澜国内祸乱四方,也能制裁。 但若是万仙盟的妖族之首带头搞这种残害同类的事情,那这个闭目庭,存在的意义可就说不上了。 荀心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此前对闭目庭知之甚少,眼下倒是开始好奇:“不知道这次妖族喜宴他会不会亲临归川京。” “会来。”玉七娘肯定道:“我没记错的话,三将五老中,只有闭目庭的庭主会亲临。” 师衔羽听得愣住:“为何?” “对于这同类相残的功法,还是得快乐老家用起来最顺手不过了。”云来海府的妖族可以说是一妖难求,而归川京却不一样。 玉七娘对师衔羽来了个玩笑:道:“那可得防备防备哦……” 话音落下,她便反手弹出一道流光,飞往别处。 等流光消失之后,玉七娘才对师衔羽与荀心说道:“若是归川京的妖族因此免于一难,你俩功不可没。” 师衔羽汗颜:“……我只是八了个卦。” “此物赠你,半月后,可来明月洞天寻我。”玉七娘给她们二人一人递去一朵玉质桃花,说道:“可答应你们一个要求。” 师衔羽:“啊这……” 第130章 第130章玉七娘和玉十娘说…… 玉七娘和玉十娘说完便化作两道流光飞走,留下师衔羽和荀心二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开口。 师衔羽问:“明月洞天在哪里?” 荀心问:“闭目真君是怎么回事?” 说完,二人不由相视一笑,而后荀心道:“妖族的地盘还是要向妖族打听才行,我让李恒沿途问一下。” 说着,她就拿出身份玉牌给李恒传了信。 师衔羽则把剑阁之时的事情和荀心大概讲了一下,又道:“师姐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做悬赏时,我接的那个任务吗?那个小蛇妖。” 荀心想了想,点头:“有些印象。” “那个蛇妖,当时就和我说了句,盛京仙门里也有个帝君……后来我问了将军才知道,原来闭目庭里基本都是妖修。”说到这儿,她又奇怪:“但这闭目真君是不是就是那蛇妖口中的‘帝君’,我就不太清楚了。” 她对闭目庭的了解其实不多。 最开始拜入将军府后,她看过仙门的支脉历史。 有关闭目庭的描述是最少的,甚至没有明说这是一个妖修支脉。 师衔羽都只知道闭目庭和法念庄好像是依附在玄天阁名下,通常不与其他支脉弟子往来,但玄天阁指哪儿他们就打哪儿。 想到此,她就忍不住问:“不过话说回来了,灵修和妖修多是势不两立,盛京仙门怎么会有个妖修的支脉?而且藏书楼里与之有关的 历书,都写得很模糊。” 荀心摇了摇头,道:“闭目庭的话……可以说是比沧澜国建立甚至还要更早的事了,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太多,也要从闭目庭的主峰闭阳山说起……” 在沧澜国及盛京仙门都没成立之前,闭阳山是一个横贯人族,却被大妖庇佑的山脉。 山中繁衍着许多,称不上妖修,但却诞生出了意识的小妖。 后来,沧澜国的前身在经受妖魔肆虐的时候,闭阳山中的那位大妖为了山中众多小妖,不惜以身化山,将自身修为凝聚成了山中阵法,抵抗着邪魔侵蚀。 此举不仅救了闭阳山的小妖,也庇佑了当时周边的不少凡人。 之后便是盛京仙门的成立,而仙家弟子多少有些冠冕堂皇,虽口口声声喊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等话语,但同时又想彰显仙家气度,便将闭阳山那一带的妖族都留了下来,规入闭目庭。 即使闭阳山的妖族境界修为都不堪一击,但仍然被其他支脉先后几度施压,勒令他们不可显于人前,否则就要被绞杀。 此后,原本大妖所化之山,也被封为闭阳山神,但这位山神的意识也早已被其他支脉的力量暗中克制。 只余下能彻底牵制闭目庭庭主的契约。 每一任的闭目庭庭主都会用视物之能与闭阳山山神签订契约,一旦违背闭目庭与仙门的誓约,都会遭到反噬,从视物之能,到五感尽失。 说到这儿,荀心摇头,叹道:“妖修,即使有了灵智,但大多数妖修本性都难以泯灭,会诡计多端,会残害同类,修行之道也是黑白不忌,邪魔不论……大多数妖修眼中没有因果,只有结果。灵修认为其尚未开化,便始终不承认妖族的存在,所以与妖族有关的历书,自然不会过多标注与之有功的事迹。” 说完,她又笑着补充道:“其他地方的历书我不清楚,但藏书楼中关于整个沧澜国的历书,基本都是由仙门弟子编撰。” 历史从来是胜利者书写,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师衔羽只给了一个评价:“幸好还只是编撰,而不是杜撰。” “……”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转完便到了喜宴的前一日。 也是直到今日,师衔羽才知道,这个天海龙族的天海,其实就在青丘隔壁。 天海……说来这天海也是水域奇景了。 据说天海的源头是在上界,但后来被人证实,天海没有源头,只是由无妄御都中的支脉汇聚成了庞大无垠的天海,又横流直下,随无数大小支流,贯穿了整个四境天。 但因地势偏高的缘故,天海最终绕过了云来海府和西神墓,只有无妄御都和归川京的江河汇入天海支流。 而归川京中,虽也有大片陆地,但临海附近却也有许多灵山岛屿。 青丘不算岛屿,倒也有一角沿海之地。 天海龙族,是整个海中的众妖族之长,此次喜宴,青丘来了许多修士,而龙族,亦来了许多海妖。 只能说,这场喜宴的排面是拉满了。 但是天海的龙族,却和师衔羽印象中的“龙族”也有些出入,这个天海龙族虽统领海中众妖,也精通些呼风唤之能,但它们并无神力,即便呼风唤雨,也是依据修为境界再辅以功法,而非本身就有的天赋。 “听说这龙族太子,是幼年时对岸上好奇,在海边被恶妖所伤,狐族公主出面相救,才结下了一段缘分,不过那时候龙太子还很年幼,回到龙族之后过了几百年,才来青丘拜访……” 序山居,盛京仙门中的弟子早已到齐,但因近日其他仙门联盟的弟子都相继到来,彼此之间难免争啊斗啊的,又时常和妖族闹矛盾,盛京仙门不参与期间,便让所有弟子不得轻易外出。 李恒就在序山居和大家说起他近些时日得来的八卦:“听说龙太子自他们婚宴之后就留在青丘了,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什么来着?” 有人接话补充:“赘婿,对对对,就是赘婿!” 谢青幽从屋子里出来,就听到李恒和几个支脉的弟子聊的火热,他无意打扰,只问了句:“李恒师弟,荀心去哪里了?” 也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李恒一下子回头问着:“你找她做什么?” “那我换个问题。”谢青幽漫不经心的,显然是不想跟他费时间:“师衔羽,哪里去了?” 李恒:“……” 他抿抿唇,道:“受邀去明月洞天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闭目庭庭主齐霖的声音就忽地从屋中传来:“明月洞天,那不是狐族公主的洞府?” 李恒一愣:“狐族公主?” 齐霖人已经出现在了身边,神色带了些疑惑:“就是此次喜宴的主角之一。”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5节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李恒是不大在意这些的,他转头就对谢青幽道:“你传信问问她们吧,两人一道的,一大早就有妖族侍从请她们一道去了。” 谢青幽听得微微蹙眉。 他们是十日前到的青丘。 谢青幽来时,荀心和师衔羽还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就继续修炼了。 但荀心却特地来找过他,大概问了问师衔羽分神所经历之事,嗯,也得知了晏云山跳下洗剑池的事。 谢青幽此行是有事要找荀心,也索性就直接给荀心传信。 确认她们确实是在明月洞天后,他便转身离开序山居,往明月洞天去了。 就在他离开之时,齐霖却同他一道出现在了序山居外。 他看着身侧缓步前行的白嫩少年,有些不解:“闭目真君?” 齐霖冲他笑了笑:“我要去拜访一下青丘族长,也在明月洞天附近,同路吧。” 谢青幽没有拒绝。 此行青丘,八支脉弟子来得不多,但都暂时归齐霖管着。 要是出了事,都不用想,就是直接找齐霖。 青丘国的主城并不如凡间城池繁华,也没有成片成片的楼阁屋舍店铺。 主城中只有几条简单的街巷。 妖修们若是买卖之需,都有固定的去处,比如东家的酒出名,西家的脂粉更细腻,但他们一般不会像凡人那样,在街上摆摊开店,而是只在自己家中买卖。 所以,青丘的主城其实相对来说,是比较冷清的。 而主城中心,就是族长的洞府,也是一众长老议事的地方。 这里有个很不错的名字,名为十里明月坡。 谢青幽很好奇,问:“十里明月?可是这狐族修行之法,皆以月华为主?” 齐霖笑着,有些腼腆的模样:“据说是因为从洞府中央的那棵巨大的桃树下仰望夜空时,会看到明月永远高悬,那一片的夜色也没有阴晴圆缺,故此得名十里明月。” 谢青幽若有所思。 谢青幽他们直接去了十里明月坡外的百慕楼。 这里原是狐族那些小狐狸们练功或是玩耍的地方,临近喜宴,被临时借来,给来找族长或是长老等修士的休憩之用。 谢青幽就等在了百慕楼。 而齐霖则是望了望十里明月坡的方向,信步走了过去。 话再说回来—— 两个时辰前,师衔羽和荀心被明月洞天派来的小妖领着往明月洞天走。 一路二人都没有发觉到什么异常,却在走进十里明月坡,来到桃树之时,二人察觉到不对。 正常来说,寻常妖修,不可能会来到族中重要的地方! 而这引路小妖却也没和一路迷茫的师衔羽和荀心二人解惑。 只是领着二人,穿过了传送结界,来到了另一个相对宁静和冷清的地方。 头顶,正是一轮明月高悬。 没记错的话,外面正是青天白日,这明月高悬?难道是幻境? 师衔羽和荀心面面相觑,正要问引路小妖打听情况,一个威严沉静的男声却忽然响起:“两位帮了我狐族一个大忙,可有什么愿望,需要老夫为你们完成?” 声音传来之处,是这秘境之中背光的地方。师衔羽和荀心看不清说话的人,她们便对视一眼,荀心便上前问道:“敢问前辈是?” “上商己。” 话音落下,那人也从黑暗之中走出,显出他的身形面容来。 “千狐帝君?!!!” “……” 第131章 第131章其实,师衔羽她们…… 其实,师衔羽她们并不认识千狐帝君。 只是这个名字在这些时日听李恒说过很多次。 在李恒的话里,关于‘上商己’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和千狐帝君对等。 但关于这位帝君的事迹,也都是十分久远,什么带领妖族立足归川京啊,与其余几位帝君共同稳固归川京妖族在四境天的地位等…… 在妖族眼中,这位帝君,或者说归川京的几位帝君,在整个妖族中,都有着一定的说话权及驱使权。 但,怎么说呢,就这位千狐帝君而言,看上 去有些过于年轻了。 他头顶两只狐耳,看着像是还不能完全化形的小妖,而白发如瀑一般垂着,身着一身淡粉色长袍薄纱裳裙,眉眼含笑,气质温润和煦……乍看之下,整个人都像是一朵轻飘飘的桃花。 可能比起狐妖,他更像是桃花妖。 也完全没有“帝君”应有的气场,反倒是很有种年轻人才会有的大胆。 但他的年轻,比起闭目庭庭主的“年轻”,又是另一种感觉。 硬要说的话,可能千狐帝君看上去是个成熟可靠的大学生,面容清俊,但眼中有些无法掩盖的岁月痕迹,简而言之,这是一位有故事的男大。 而齐霖看上去还只是高中生吧……浮现其眼底的情绪比较明了,更像是外表天真内里成分阴暗复杂的男高。 但不管是男大还是男高,都蛮离谱的。 就师衔羽而言,她是真的很难代入。 如果是将军那种高大威猛的外形,她还能接受一点。 “你们不必紧张。”上商己看着这两个表情呆滞的小灵修,笑了笑,倒也没有废话其他,而是说起正事:“若非此前你们与含光说起闭目庭庭主的事,此次青丘恐怕还会有一场祸事。” 荀心闻言一愣:“含光?” “是我。”一位白衣女子从上商己身后走出,正是那天在桃园凉亭中遇到的玉七娘,她对师衔羽二人笑了笑。 千狐帝君,含光,这俩名字……师衔羽有些不信,确认道:“难道你就是喜宴的新娘?” 玉含光点头:“我本名玉含光,在狐族这辈的姐妹中行七,所以才称七娘,之前没与你们细说,实在抱歉。” 狐族的辈分分两种,一种是自己家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一种是对外的,同族的子女们,长辈关系亲近,而子女间年龄没有超过三百岁,就算实际辈分大过天去了,也都以兄弟姐妹相称。 毕竟若是辈分隔得太远,血脉淡薄,容易心生隔阂,遇事难免犹豫,不会果断相助。 但兄弟姐妹总归是同辈,彼此之间就会更加亲密。 而狐族本就是依赖族群力量的妖族,如此计算辈分,更有助于族群壮大。 不过这些属于狐族族中内部事宜,师衔羽她们就不是很了解了。 她们现在怎么说呢,都有点迷茫。 “你,含光?”师衔羽说着,就去指了指上商己:“这位是帝君?” 然后,她又去看荀心,试图和她确认:“他们,一个是千狐帝君,一个是青丘公主?” 荀心:“……”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点头,然后看着天狐帝君,确认道:“不知道帝君见我们是为了……” 上商己笑道:“闭目庭庭主。” “额……”师衔羽和荀心对视一眼:“仙门里庭主的危害级别有这么高吗?” “他对灵修倒也无妨,但他所修功法,对同级妖修有绝对压制的效果,而他最擅长以此夺取对方妖丹,成就自己的修行。”上商己轻声道:“在云来海府,并无与他境界相等的妖修,即便是汲取对方的妖丹,也获取不了多少修为。” 师衔羽若有所思,又皱眉:“帝君这么确定,庭主就是那个什么尊者?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我原本也不确定齐霖就是麋鹿尊者。”上商己道:“毕竟距离我封印他直到现在,时间已过去太久太久,他早已改了容貌,也因功法之故,让自身的气息会随着他所汲取妖丹的妖修而改变。而自从来到序山居,齐霖就未曾离开过一步,但……” 说到这儿,他忽的一笑,捋了捋垂在胸前的一缕白发,淡淡道:“他竟片刻也等不得,连我我特意放出去,在桃园长住的妖修,在他入住当天便险些被陨于他手。” “……” 师衔羽默然。 看看,看看,在云来海府上班几百年,给孩子都饿成啥样了? 上商己继续道:“对齐霖我已有降伏之法,今日请你们前来,主要是听含光说起曾欠你们一个要求,而明日之后,盛京仙门的仙舟就会离开,之后,恐再难有相见之日,青丘不欠灵修人情,所以,我才替她做主请你们前来一叙。” “倒也不必,庭主之事我们也只是随口一说,若是能帮到帝君和青丘,实乃我们之幸。”荀心说着,又蹙眉沉吟片刻,继续道:“如果硬要说些什么的话,我希望青丘能把这件事从轻处置,不要声张……总归是盛京仙门的三将五老之一,如果传出去是我们姐妹二人敲砖引玉,恐怕回去了落不到好。” 如果被其他仙门的人知道齐霖是被她们乱传消息导致的身死道消,那闭目庭的妖修估计是不计代价也要做点什么。 “那是自然。”上商己点头,想了想,他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沉吟片刻,随后取出两样东西分别送给二人。 “若有需要,我会为你们出手一次。”上商己道:“捏碎此物即可。” 师衔羽看了看在手里化作桃花的东西,没再拒绝。 上商己却突然看着她,问道:“你身上,怎会有青云剑仙的气息?” “额……”师衔羽愣住:“帝君知道我……知道他?” “曾有幸与他一起饮过酒。”上商己笑道:“他带来的桃花酿,比我青丘的多些情意。” “说来惭愧,自我夫人走后,我便再也没喝到过那般填满情意的桃花酿了……我一直想着,若有机会,定要向他讨个方子,只可惜天妒英才……” “……” 师衔羽哑然失语。 她正准备再问些与大师兄有关的事,上商己却突然收到了什么消息,先行离开了。 荀而师衔羽和荀心则被玉含光留下。 玉十娘不知何时出现,与她们一道,直接去了明月洞天的另一个空间。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6节 那应该是一个偌大的梳妆间。 偌大的置衣架上,摆着一件十分繁复的米色华服,与一 只雕工精致得语无伦次的头冠。 珍珠宝石镶嵌得恰到好处。 成了这屋子里最绚丽的存在。 师衔羽她们一进屋就被这珠光闪闪的华服和头冠给吸引住了视线。 “这是我的婚服,”玉含光注意到她的视线,笑道:“好看吗?” 师衔羽点头。 她还没见过如此华丽的衣服。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千狐帝君也好,玉含光本人或是其他狐族也好,服饰装扮都是比较简约的。 尤其千狐帝君。 虽然老大哥穿个粉色骚里骚气的,但也是轻纱簿服,没有过多累赘之物。 而这婚服竟如此华丽。 “这是龙族送来的。”玉含光道:“龙族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还好,我也只穿这一次。” “真好,用我们老家的话来说,男方肯花心思,就一定是在意的。”师衔羽绞尽脑汁说好听的话。 倒把玉含光和玉十娘给逗笑了,说道:“我们是妖修,不讲究那么多。” 玉含光也道:“好与不好,也不是用眼睛去看的。” 师衔羽了然,又说:“我修炼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宴呢。” 说到这儿,她偏头去看荀心,奇道:“怎么感觉修士里结婚的人好像都很少。” 荀心笑道:“这怎么说呢……凡人寿数短暂,百年就是一生。他们成婚大多数是为了和睦兴家,繁衍子嗣,但修士不用啊。” 其实在修士的世界……或者说修士社会,成婚生子,并非人生必要之事。 散修基本是朝不保夕居无定所的,道侣之事就更不必提了。 若是有幸遇到个愿意一道浪迹天涯的,那都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也有可能会为了生计奔波,将道侣弃若敝履。 而大多数修士,在拜入宗门之后,基本就一辈子都在宗门里了。 算是有了个固定来去归处。 而若是想要传承功法绝学,收徒即可。 至于道侣……大多数情况下,道侣对修士而言,更像是修行的辅助,这样的道侣不必成婚。 只有极少数,愿意相信在修行的漫长岁月中,对方始终不离不弃的修士,才会在师门长辈的见证下,请天地作证,行结道大典。 荀心继续道:“一般这样的道侣,也很难有长久的,要么时间久了互相厌弃再至离心易情,要么用情至深到一方死,另一方也会随之而去。” 玉含光也道:“都是这样啊,不过妖族相对自在,看上谁就和谁在一起,不爱了便各自分开。” 她道:“其实成婚与否,也只是个形式啦,喜宴之后,他还是他自己,我也还是我自己。” 第132章 第132章师衔羽很喜欢她这…… 师衔羽很喜欢她这句话,但也有些不理解的地方:“那你们怎么还整这么大个结道大典?还把整个四境天都邀请了一遍?” “哈哈哈,这个嘛……我们名义上还是走的联姻程序啦,两个大妖族之间,以前也是有过恩怨的”玉含光笑道:“具体我不方便细说,不过明日你们应该就知道了。” 荀心闻言,倒是没再追问,只点头:“那还蛮好奇的。” 玉含光又道:“对了,今晚我们几个姐妹都过来了,你们要不要也留下来一起玩一玩?” “玩……?”师衔羽有点害怕,这全是狐狸,智商都比自己高的吧?她有些忐忑地问:“玩什么?” “哎呀,也没什么啦,就一些姐妹之间的家常密话啦,毕竟出嫁之后,我就不在青丘了,以后都没机会了。” 荀心想起李恒打听回来的消息:“不是说龙太子会留在青丘做赘婿吗?” “开玩笑,龙族几百年没有新的龙蛋出生了……整个龙族就他一个独苗,也就他一个天资好的,龙族舍得把他留在我青丘?” 荀心:“……” 她正准备应下玉含光的玩乐之邀,却收到了谢青幽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百慕楼。 荀心想了想,先去问了下师衔羽。 “谢师兄找我来了,你要不要先在这里和她们说说话?我回头再来找你?” 师衔羽问:“啊,谢师兄突然来找你做什么?” 荀心道:“我突破在即,让他给我备了点丹药。” 一听这个,师衔羽就明白了,忙摆手道——“那你去。” 师姐也要突破元婴了呀…… 荀心这一去,却是天亮才回。 而这一晚,师衔羽就在明月洞天,结识了一堆的狐姐狐妹狐兄弟。 讨论的话题也是天南海北,师衔羽同她们讲着金沙原的神女,而狐族的姐妹则和她说起了千狐帝君与其早逝的夫人…… 话题越扯越偏,最后师衔羽还听到了关于青云剑仙的事情。 是她们这里的三娘,在外游历时,偶遇青云剑仙与人论道,剑光错影间,对青云剑仙一见钟情。 最后姐们儿一狠心,一咬牙,果断选择修了剑。 结果运气太好,直接拜了个修无情道的剑宗,被其师尊狠狠摧残,就差亲手斩断自己的情丝以证大道了。 师衔羽:“……”那很有生活了。 她憋着笑,问:“三娘,你这事儿,青云剑仙知情吗?” “知什么情啊,那人,和别人打完架就走得没影儿了,我就看他啊,那剑耍得……耍到我心巴上啦!”那狐狸姐妹呜呜哭着:“一转头,人就没影儿了,追都追不上,如此也就罢了,无非是单相思一场,可谁知后来竟还传出他死掉了的消息,我相思系于他身,我何苦来哉啊?!” 师衔羽:“……” 三娘情绪来去如风,摆摆手,又是洒脱姑娘:“不过罢了,我现在觉得我的师尊也是有鼻子有脸的,都是剑修,也就老了点儿,将就将就吧。” 师衔羽:“……”你这个移情别恋的坏女人。 …… 次日一大早,荀心和谢青幽辞别时,谢青幽突然多了句嘴:“对了,李恒,对你挺上心啊。” 荀心已经走出去,闻言难免回头:“什么?” 谢青幽摆了摆手,先行离开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荀心也没想太久,正要去找师衔羽时,李恒又传信过来,问她们在哪儿。 然后又说其他支脉的弟子都已经准备出发前去喜宴所在的无尽海,就他们武莫将军府的弟子还没动静。 最后,他又冷不丁地提了一嘴:“谢青幽找你们做什么?” 荀心听着前面没觉得有什么,听到谢青幽的时候还顿了顿。 拿着身份玉牌看了看。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二个的? 荀心只回了句:“我马上带师妹回来。” 无尽海,就在十里明月坡的后方,不是秘境洞天,是真实存在的,一片巨大的花海。 白昼蝶舞满天,夜晚星辉若雨,十分美丽。 青丘桃花很多,但无尽海的花,却是各式各样,汇聚而成,一望无际。 但这地方寻常人也去不得。 这些时日,青丘早已经在花海中布置好了所有喜宴相关的东西,只待龙族太子前来迎接新娘。 不过这龙太子姓甚名谁,师衔羽都还未曾听说过,嗯,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合适的契机去询问。 算了,又不是自己老公,关心个鬼。 师衔羽她们天不亮就开始拿着衣服开始给玉含光梳妆打扮。 奇的是,这种衣着妆容,只需心念一转,就能万事俱备,一切周全。 但玉含光更愿意感受妆容一点一点在脸上呈现出来的过程。 于是师衔羽疑惑的目光过于火热,她笑着对她解释道:“我知道自己很漂亮,但同时,我也享受变得美丽的过程。” 她说:“我父君说,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一切都要我随心而为。” 师衔羽难免艳羡。 大概不会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给她如此洒脱的自信。 而在梳妆打扮这 方面,她也完完全全就是外行人,只能蹲在一旁干看着。 又怕干扰到她们的进度,硬是连话都没说一句。 玉十娘见她孤孤单单多可怜,索性把她也拽到一旁去,也给她整了个她们这一行姐妹的同款妆容及服饰,然后把她往镜子前一推,问:“来吧,大胆锐评一下姐姐的手艺怎么样?” 师衔羽……师衔羽都认不出镜子里的人了! 这大概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整这种全妆。 这么的漂亮…… 狐狸们的审美当然在线,她看得目不暇接,还不忘捧一捧玉十娘:“我要是有机会结婚的话,一定请你当化妆师。” “那可就说定了。”玉十娘兴致勃勃要跟她交换联络方式,在师衔羽的身份玉牌里打上了自己的神识印记。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7节 玉含光见状也连忙照做,然后其他几个狐狸姐妹跟着一起来。 一时间,师衔羽成了青丘里比漂亮男狐更受欢迎的存在。 师衔羽:“……”重生之青丘校花们都抢着加我微信号? 荀心这时已经回来,准备带师衔羽回去序山居,在看到她彻头彻尾换了妆容与衣着时,竟也有些不敢确认:“师妹?” 师衔羽有些赧然。 荀心跟着笑道:“这要是给你大师兄看到了,指定要他花了眼,比我还不敢相信。” 师衔羽:“哎——” 不至于,真不至于。 他……他多处变不惊的人嘛,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红颜知己,哪里谈得上花眼…… “七娘,吉时快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荀心对玉含光笑道:“武莫将军府只有师兄妹三人前来,缺席反而显得将军府对青丘不重视。” “那我让人送你们。” 玉含光笑着,就转头吩咐了一名小妖,乘灵兽送她们回序山居。 等她们走后,其他几个狐狸姐妹也难免有好奇的:“我觉得这个灵修有点呆呆的,七娘,十娘,怎的如此热情?” 齐霖之事,知情者也只有玉含光和玉十娘,此刻听起其他姐妹的话,玉含光也只是笑了笑,说道:“衔羽和荀心比起其他灵修,更适合结交。” “罢了,七娘你眼光总是不同的。”那姐妹摊手,吐槽:“路上跑的,找了个水里游的,你呀……” “那又怎么了?这水里游的,不是更新鲜么?” 姐妹众人说着笑着,而师衔羽她们也已经回到了序山居。 一夜过去,徐观棋还是那个酷酷的面具男。 而李恒……无端憔悴了不少。 他走到荀心面前,问:“谢青幽找你们做什么?” 荀心淡淡道:“我突破在即,他来的时候拜托他帮忙练了点丹药。” “你突破在即?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荀心默默看着他,无语之情,溢于言表。 徐观棋道:“以普遍理性而言,荀心师妹是否突破在即,我们朝夕相处,应该是最清楚的。” 李恒:“……” 他默默退到一边,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了。 徐观棋看着他瑟缩的背影,说道:“可能,李恒师弟半夜醒了,都要给自己一巴掌吧。” “……”荀心笑了声,道:“那也是他活该。对了,闭目庭的庭主呢?”荀心问:“我们盛京仙门,不是该他领头吗?” 三将五老,就来了他一个。 不远处的谢青幽耸耸肩,往这边踱着步子,悠悠道:“好了,都随我来吧……庭主另有要事,暂时由我带队了……真是的,堂堂一代庭主,也不知道把手洗干净了再出门。” 昨日齐霖去了十里明月坡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之后,就是千狐帝君找到他,把齐霖的身份玉牌等物交给了他。 谢青幽:“……” 不得不说,这出门在外,领导突然被绑架了但对方要求你不声张就能平安无事的感觉……还怪刺激的。 他稍加好奇,问了几句,得到的答案是诸多事宜他已通知盛京仙门,谢青幽只是小辈,无需过问太多。 话已至此,他也就大概明白——闭目庭庭主,应该是要换人了。 不过那跟他也没多少关系。 本来闭目庭除了玄天阁,和其他支脉的往来都不密切。 而玄天阁新换的阁主,好像还挺不走寻常路…… 谢青幽这波属于是不加薪不升职但多了个累活儿,心态有点崩,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阴不阳。 师衔羽也无暇关心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妖族,只问:“对了,谢师兄,我们乘坐仙舟回去需要多久啊?” 今日喜宴,明日他们就会启程回去。 出来许久,师衔羽有些迫不及待。 剑池之下,她还要去等一个人。 谢青幽道:“全速,半月足矣。” 第133章 第133章“哦哦,那就好。…… “哦哦,那就好。” 师衔羽放下心来。 之后,整个桃园的人一道,御剑而行,在前头引路人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赶去无尽海的时候,正值良辰天定。 鸾鸟在天际和鸣,花妖在其间曼妙歌舞。 紧接着,便是十数海龙,携无数海中众妖破海而出,腾空而来。 风云吞吐间,一道十色虹桥起在了天海与青丘的无尽海之间。 龙族在首,海妖紧随其后,落在桥上即化出人形。 为首龙族仰首阔步,皆是白衣俊杰,沿着虹桥朝着无尽海御风而来。 这些应该就是龙族的族长与众长老,也是个个鹤发童颜,气宇轩昂,辨不出年纪修为。 行在前列第一人当是此次喜宴的男主角,他一身白袍,双角如玉,粼粼微光。 一落地,他便朝着等在无尽海中央的玉含光飞奔而去。 似是早已等不及一般,直将玉含光飞扑在怀。 眼瞧着头上的玉冠摇晃,玉含光还用力锤了他好几下。 随后,龙族长老等人跟着落地,与狐族长老并列而立。 各方宾客,皆已在小妖们的带领下先后落座——所有座位皆在花海之上,以灵力凝聚而成,不算坚固,但恰好避免了人与花的碰触。 蝴蝶不知喜宴为何,亦不惧修士,依旧在这花海中尽情享用。 师衔羽感受着新奇的“座位”,忍不住伸手这里戳戳,那里戳戳,片刻后,她道:“好神奇,这是木系灵力,居然还可以这么用!” 荀心也感受了一下,说道:“妖修也是修灵力,不过妖修对自然灵力的掌握要更得心应手一些,也比灵修更善利用灵力。” 师衔羽深以为然:“难怪,我就感觉妖修没灵修那么卷。” “卷为何意?” “努力的意思?” 荀心笑道:“嗯……那倒也不是,各自追求不同吧,灵修境界至上,妖修更多的是注重血脉或者传承,大多数情况下,妖力深厚的妖族,是不用看境界的。” 师衔羽忍不住问:“难道妖族生下来就有大妖?” “……”荀心用下巴点了点无尽海的正中央位置:“今日的新娘,出生即七尾。” 师衔羽:“……” 荀心继续道:“而且妖力可以传承,不像灵修,灵修若是越境界传承灵力,就只会从识海一路崩溃到丹田灵脉,然后整个作废。” 师衔羽抱拳:“打扰了,告辞。” 二人说话间,远处的上商己正出面宣布龙狐二族的联姻大典,正式开始。 此后天海圣域将对整个狐族无期限开放,所有面临突破难关的狐族修士皆可自行前往。 而青丘亦对龙族放行,两族之间,情同一家。 师衔羽听着这些话语,难免觉得有些过于官方了。 但怎么说呢…… 可能这对玉含光而言,只是和喜欢的人举行结道大典,从今往后,她有了道侣。 而对两族而言,这却是十分难得的结合。 此后,各自的功法,丹药,修行资源……等,都会率先在两族之中流通。 也许狐族的突破困境会被龙族所破,反之亦然。 这对妖族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今日是狐族与龙族,日后又会是哪两支大势妖族呢? 还真不好说。 若是等妖族日益壮大起来,还会屈居于归川京吗? 毕竟云来海府的灵力,可比归川京充盈不少。 未来妖族将如何延续下去,大概的方向只有少数小妖想到。 但大妖们,在参加这场喜宴之时,自然难免心怀鬼胎,各有所需。 云来海府中,前来参加此次喜宴的灵修们,亦是各有所想。 但再如何想,也不是筑基金丹们去瞎操心就能改变的局面。 荀心看着远处已经在进行结道大典仪式的玉含光和龙太子,偏头问师衔羽:“师妹,等大师兄回来之后,你们会举办结道大典吗?” 师衔羽:? “握草?”师衔羽顿时连灵力所化的凳子都坐不住了,屁股底下像是长了百来根毒针在戳她,横竖不自在:“师姐何出此言?” 不得不说,这师姐,有些讲恐怖故事的天分在身上的! 结道大典=结婚。 她跟大师兄,结婚?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8节 天菩萨,家人们,开什么玩笑,这种东西,她就一先天赖格宝,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伐? “?”荀心看她反应这么大还奇怪呢,反问:“你们不是吗?” “是什么啊!” “道侣啊。” 师衔羽懵了:“到底是哪个环节让你出现了这么离奇的认知偏差?” 她挤出一张痛苦面具:“师姐,他一个化神,两只眼睛都瞎了也不至于看上我一个……” 说到这儿,她指了指自己,苦涩道:“我这种,突破无望的筑基修士。” 荀心:“额……” 师衔羽抹了把脸,问她:“现在,我该说些什么,才不至于越描越黑?” 完犊子。 完犊子完犊子。 晏云山这人还没活呢,名声先给自己整没了。 要命。 一睁眼,啊哈,脱单了哈哈哈哈。 啊哈…… 师衔羽都不敢想他会是什么表情。 她从没想过。 元神也好,本尊也好,对自己……他对自己……并没有让她产生这种误会的时候。 哪怕元神抱过她…… 那应当只是一个在照顾师妹的师兄罢了。 师衔羽并不想让自己落得个一个只会无由空想然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她允许自己感情放肆。 但不允许自己去赊想不该想的东西。 不现实。 没结果的。 荀心仔细回想了一下晏云山和师衔羽的往来,一时默然:“好像是没有,看来是我多想了。” 师衔羽这才松了口气,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开心。 真是…… 荀心又道:“师妹,我觉得,你的大师兄应该从未嫌弃过你只是筑基修为这件事……你不该如此妄自菲薄。” 师衔羽苦笑着不接话。 “金沙原所见的那个元神,是一个很有担当的性格……这应当是源自本尊的特性,他对你也很好。” 师衔羽叹口气:“是很好啊……” 她说:“他对大家都很好。” 荀心默然。 她并不是很懂这些东西,问多了好像也是给师妹徒增一场烦恼。 荀心安静下来,师衔羽也重新看向正中央各个妖族大佬们你来我往的推杯交盏。 不多时,玉含光就拖着她的新婚丈夫龙太子前来给各个有头脸的人物敬酒,走程序。 到盛京仙门这里,应该是和谢青幽应酬一下就算了,玉含光却身子一扭,就扭到了师衔羽她们身侧。 倒是没说喝酒之类的废话,而是反手朝她们丢去一个传送符,笑道:“日后若是想念青丘了,可随时前来!” 说完她就挽着龙太子,飘然而去。 师衔羽和荀心面面相觑,看着已经拉着其他宗门大佬的人开始饮酒,师衔羽道:“所以,她老公叫什么名字我们都还不知道啊。” 荀心试探道:“……可能是我们没太关注,其实龙族太子的名字,应该不难打听。” 师衔羽后知后觉:“好像也对。” 之后的时间就相对自由。 为了消遣时间,无尽海上浮现了一片比试台,各族修士皆可自由报名参与。 不论修为,反正经由结界控制之后,或是低境界的略有提升,高境界的都会被压制。 进入结界之后,双方境界一般都会持平在金丹初期,只为了保持水平一致。 愿意寻找对手一较高低的,尽管登台求战。 除了这剑修光波对决之外,其他地方也有各族音修三五成群,互相讨论起了瓶颈或是经验,剑修论剑,丹修与人探讨丹方,符修之间就是互相画符纸…… 当然除了这和睦友好的场景,也难免会有摩擦口角等交战,但总而言之,整体无伤大雅。 这一日,自典礼的正礼过后,尚且还算和平。 因着明日大多数人都要各自离去,这剩下的时间……也是难得各族齐聚于此,于是心思活泛的人,早已行动起来。 结交的结交,记仇的记仇。 不过,不管这是好事还是重任,也轮不到师衔羽她们这种筑基金丹去掺和。 她们就在原位,要么欣赏着战修对决,要么欣赏着音修对阵……只等今日结束,明日启程。 他不知要几时才能醒来…… 也不知能不能醒来。 这一天,原本是该完满结束的。 却在下午,大约是申时的时候,整个青丘……或者说,整个四境天的天色都猛地骤变。 乌云滚滚,惊雷震震。 雷声一声响接一声响,带着无尽威压,自上而下地倾轧而来,好似要碾碎整个世界一样。 随着雷声而浮现在众人眼中的,是天穹中那堪称恐怖的黑色纹印。 只一个瞬间,便随着雷声轰鸣遍布苍穹,朝着大地蔓延而来。 艳阳被层云笼罩,偶有天光倾泻,也是落在了盘旋天际的黑色纹印之上。 恍惚间,所有人都好似听到了一道,如同九天之上传达而来的敕令:“此界,气数已尽!众生,当归作尘土,为我之用!” 这话音一落,却是一杆硕大的竹杖,挟着无上金光而至。 “狂妄!” 第134章 第134章众人只听一声爆喝…… 众人只听一声爆喝,那竹杖便骤然巨大,挥动间,散去了天际黑云。 “将军!”不明就里的盛京仙门率先镇定下来,荀心看着不知何时浮现在上空的高大身影,“是将军!” “这究竟该是何等大事,竟惊动了将军?”谢青幽神色凝重:“若无意外,将军此刻应当在金沙原……他在此现身,或是说明此等天象,恐怕不止出现在青丘,而是整个四境天都是如此!” “……” 没等众人惊讶,天际那本来散去的黑云,竟如同影射一般,在竹杖变回原样被收回之际,又重新凝结,映射在了天际! 自下望去,这本该无边无际的天空,竟像是蒙着一层黑色的网子,叫人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结界,正随着天光的逐渐消失而倾轧笼罩下来。 一时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停了手中原本的动作。 这一场本该与众同乐的喜宴,好似在此刻,就被宣告彻底结束。 那些装点喜宴的布置,几乎全是素雅之色,此刻入目所见,竟都由天际的黑云惊雷,倒映成了漆黑肮脏之物,看不出原本模样! 有人率先察觉,却是连连后退,生怕被那些东西沾染。 但无论怎么逃离,那些东西仍旧遍地都是。 也有修士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手中武器指向上商己:“千狐帝君,是你想害我们!?” 但上商己却无暇他顾。 他只淡淡扫了那些指责他的修士一眼,便飞身一跃。 转瞬,他落在了李长歧的身侧,随即便化出原形。 那是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长尾向后,如云扩散,而他昂首抬头,耸然而立! 在他之后,竟是归川京中的云光帝君,素华帝君。 二人从其他地方先后出现,并同时显出身形,仰天长啸! 大妖之力铺天盖地朝着天际奔涌而去! 霎时间,风云变幻,天地色变! 密布在天际的黑网消散,显露出了在其间往来盘旋的黑色纹印。 而李长歧则在此时原地一跃,手中竹杖龙纹显现,一条巨龙从他身体中浮现,随着他挥杖的动作,也张开了血盆巨口! “给我,散!” 随着一声奋力爆喝,那外形不知何时变得好似能通天彻地一般的竹杖便已将那盘旋不止的黑色纹印击中! 神龙之影骤然扩散,像是将那黑色纹印尽数吞噬一般。 那纹印竟转瞬消逝! 但被三位帝君合力驱散的黑网却始终存在,又渐渐地凝聚起来。 那竟是一个遮天蔽日的结界! 竟是连三位帝君合力,都无法破除?!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69节 纹印消失之后,三位帝君才重新化出人形,神色俱是空前绝后的凝重。 “没时间了。”率先开口的是李长歧,他望着上空,语气听不出悲喜,亦或者已经没有悲喜,只是平静地在宣布某件可称之为绝望的事:“确实,我等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破开此界天道,更无法上界讨伐!” 话毕,他收回目光,看着身侧三人,竟笑了声:“千狐帝君我知道,倒是还未与二位会过面。” “云光。”神色冷峻的男子平静地说着。 李长歧便看向另一位青衣女子:“这位,当是素华帝君了。” 素华没说什么,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神色同样凝重。 上商己则看着李长歧,开口道:“金沙原之事我已有了解,不知那位玉章天魔……” 李长歧摇头,笑道:“我已问过。天魔被封印万余年,实力有损,即便拼尽全力,他也只能独自上天,并无力与上界抗衡。” 云光帝君问:“那鹤轩明祖那里……” 四境天中,实力如他们一般 的,不过寥寥。 在他们之上的,也许就仅有一位——无妄御都之主,鹤轩明祖。 李长歧仍然摇头:“鹤轩明祖,境界虽高,但他并非战修。” 三人大惊且意外:“什么?” “他与无妄御都,早已互为一体。”李长歧道:“即使天塌下来,他也无力抗衡。” 话音一落,三人皆惊:“此话何意?” “鹤轩明祖,即是无妄御都……此界,劫数将至啊!”李长歧望着天际,道:“也不知此界,究竟是哪位上界尊者的囊中之物……” 说罢,他转身,回头看了一眼下方,盛京仙门弟子所在的地方。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李恒身上。 他曾想过,等李恒他们回到将军府之后,就把将军府从盛京仙门中撤掉。 下一代的弟子成长太慢,等自己离去,这些弟子,恐怕会被玄天阁为难。 但…… 到底是世事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 玄天阁新任阁主,算是陈家的例外。 陈秋池其人,无心权利争斗,只等剑仙重现。 或许是修士本就远视。 李恒几乎在同时就察觉到了李长歧的注视,他抬头看去,竟不知为何,心中忽地涌出一阵迷茫。 李长歧自收他为徒之后,看他的目光,从来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指责,也从来没有盼望他一定要成龙成凤的强烈期许。 他是万仙盟下第一人,却并不在意自己的弟子是否天资无双。 以往李恒在他目光里,看到的只是寻常……李长歧未曾对他说过的话,李恒都看得明白:你不必格外出色,也不必成为旁人艳羡,你做你自己就好。 而现在,李恒却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那浮于心中的迷茫,逐渐变成了侵蚀他的疼痛。 好奇怪,明明将军就在眼前,他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感受? 那些未曾发生的事情,他好似在此刻看到了既定结局。 就在李恒伸手按住心脏的时候,李长歧的声音也在他脑海响起:“李恒,今后,该由你撑起将军府了。” 李恒陡然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步:“将军!” 话音未落,李长歧的身影已经消失。 他要去做什么? 无人知晓。 众人无心关注李长歧的来去。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纷纷左右问着那转瞬即散的变化。 知情者不多。 龙族太子算一个。 他看着落回地面的千狐帝君,早已没有与玉含光情意绵绵的依依不舍,此刻目光如刀,从天际收回,看向上商己:“看来时间还是不够。” 此界天道,龙族早有察觉。 与青丘联姻,也是为了增强双方实力,但愿在天道彻底崩塌之际,妖族能有与之一战的力量,能尽量保全族人。 只是,龙族也好,狐族也好,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是天地不仁。”上商己叹息着说完,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竟轻笑一声。 他想起了数十年前,与青云剑仙在这无尽海饮酒之时,对方曾说过的一句话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过三巡,才让他觉得这四境天没有他晏云山的对手,他嚣张狂妄,目空一切地说:“如此天道,何来的天地不仁?我脚下的地是大地,但我头顶的天却未必是天。” “那你待如何?” “还能如何,只有劈了这天,我才能看到真正的天光,真正的天地不仁!” “……” 上商己忍不住转头,环顾四周。 昔日大言不惭之人,早已陨落……这入目所见的,尽是些天倾之际毫无还手之力的小修士。 云光帝君,素华帝君落在他身边,同样看着四周,云光帝君问:“我等,只能坐以待毙?” 素华帝君摇头:“等将军回音吧。” 这等境界,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已经不需要开口去问了。 他们还未说完,便有旁人上前问询:“帝君,方才……怎么回事啊?” “诸位,本座原以为……这场喜宴应该会顺利结束,但现在看来,是本座想多了。”千狐帝君环顾着在座宾客:“今日能将诸位齐聚于此,是本座的荣幸,也是青丘的光,但很抱歉,要让诸位就此归去了……” “今日种种,并非只有青丘一处有感,各位可回宗门,听凭宗门长辈安排,再做决策。”他声音平静,对此情此景似乎早已有所预料:“归川京内所有的传送阵都会先后启动,供诸位无偿使用,诸位,请回吧。” 话音落下,他一拂袖,那粉色的广袖衫袍便将众人送出了无尽海,送出了青丘国。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结果,也有本来就“位高权重”的仙门前辈在此,却缄默不言,带着各自弟子回去了。 师衔羽看着喧闹不止的一种修士,忍不住说:“我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荀心点头。 一直怔怔不语的李恒突然说:“我要回去。” 他要见将军。 将军…… 李恒看向谢青幽:“谢师兄,仙舟。” 谢青幽没有迟疑,当即放出仙舟,让一众仙门弟子准备,又对李恒说道:“师弟莫慌,待统计好人数没有缺失之后,我们就出发。” 李恒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荀心见他如此,上前去,喊他名字,竟也得不到回应。 他的目光,焦距也不知道凝聚在哪里。 荀心一时轻叹,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但任其如此心绪不宁下去,终归是对修行有碍。 李恒的心性,本就跳脱。 荀心想了想,突然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脸。 是陌生的触感,也是熟悉的气息。 倒是叫他回了神,目光落在荀心身上。 “师妹。”他喊了声。 “李恒,打起精神来。”荀心收回手,“你可不能消沉。” 李恒摇摇头,抿抿唇,忽地朝她走了一步。 荀心正狐疑,肩上突然落下一个下巴。 紧跟着,就是一个人的重量。 一双手环到了她腰上,用力之深,好似要将她拧断似的。 她竟不知,这一双用双剑的手,竟也有如此力气? 荀心下意识反推,只听到耳边响起冷静清醒的四个字:“也就这一次。” “……” 李恒很快收手,去了仙舟内部。 他乘坐过这座仙舟,他知道将军府的修炼室在哪里。 哪怕时间不多,哪怕提升不大…… 他要修炼。 荀心还维持着被他突然抱了一下的状态,看到师衔羽和徐观棋走到对面,才后知后觉地放下手,茫然:“他怎么了?” 徐观棋看她半晌,说:“我们剑修,是真该死啊!” 他倒也算得上是过来人了。 荀心:“……” 师衔羽看着荀心,说:“好像就是你想的那样。” 荀心无知无觉:“我想哪样了?” “……就这样。”师衔羽竖起大拇指,凑到一起弯了弯。 荀心:“……”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0节 死到临头了都,谁跟你想这 个。 她拍了一下师衔羽的头,道:“走吧,抓紧时间,也去修炼!” 师衔羽点头。 而在众人有序登上仙舟之时,整个青丘上空忽地又传来一道格外沉重的声音。 “上商己,十木目,辰奉。” 第135章 第135章这声音,听着像是…… 这声音,听着像是一位极其疲惫的……年轻人? 但尾音压低,听着十分沉重,且憔悴。 而说话之人并未刻意以法术,将话语内容指定传进某人的耳中,以至于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师衔羽忍不住问身边的同门:“上商己我知道,后面两个,都是谁的名字啊?” “这是三位帝君的名字。”谢青幽摇头叹道:“若说这四境天还有谁能直呼帝君大名,大约只有鹤轩明祖了。” 看来,事态不容乐观啊。 惊动了将军,三位帝君,以及那位几乎是从来没有出过无妄御都的鹤轩明祖…… 而惊讶的人,又何止青丘之外的一众修士呢? 三位帝君循声看向天际,却是一盏孤灯,自天地间忽地亮起。 紧接着,一个好似法相凝聚而成的黑衣人执灯而来。 他身形巨大,只垂眸俯视着下方青丘,但他眼中却并无瞳孔,睁着的眼眶,像是两道无尽深渊。 而被他所注视着的地方,正是无尽海。 无尽海中,三位帝君见了此人,俱是一愣,其实不可置信:“……明祖?” “我本尊无法离开,这是我一丝意念。”鹤轩明祖说话间,轻轻抬起手。 紧跟着便有三道流光,坠落在了三位帝君身前。 鹤轩明祖的声音随之传来:“我来此,是向三位,借一缕本命魂火。” 云光帝君十木目看着眼前的流光,微微蹙眉:“何故?” 上界还不知何时发难。 眼下正是他们需要保留力量的时候。 魂火祭出,势必实力大损! 鹤轩明祖闻言,摇摇头,抬头看向他一抬手便能触及到的黑色云网,轻叹道:“你们已经看到了,天道将倾,本座借火,是为一人续命。” 素华帝君辰奉则上前一步问:“我等妖力,并非什么人都能承受,可否请前辈告知我等,是何人需要我等的魂火去续命?” “能破此界天道之人。” 上商己下意识问:“可是青……” 一字还未说完,就被鹤轩明祖打断:“……不可说。” 鹤轩明祖道:“天道惧他,才令他死去,眼下,唯有让他活过来,此界众生,才有寥寥一丝希望。” 三位帝君闻言,互相对视片刻。 上商己已有抉择,竟率先将手伸向身前流光。 辰奉和十木目见状,顿时惊呼:“上商己,你!” 竟是考虑也不考虑,就这样果断吗? 上商己没有去看二人,而是抬手看向上方:“明祖,我要我青丘子嗣永世绵延,单凭我之力远远不够。” “即便是以我等合力,也皆是不够。”鹤轩明祖并不保证,道:“此举,也只是冒险一试。” “好。” 上商己的魂火渗入流光,转瞬便化作一盏桃花灯。 十木目和辰奉对视一眼。 辰奉问:“你也要这样做吗?” 十木目淡淡一笑:“我身后,亦有子孙后代。” 说罢,他也祭出一缕魂火,送入流光之中。 辰奉原本还有些犹豫,见状,也只能摇摇头,说了句“罢了”,之后,也紧随其后。 她与十木目二人的魂灯是一青一白,皆已亮起。 三人的灯,悉数被鹤轩明祖收入手中的灯盏中,他也并未多言逗留,转身便执灯而去。 上商己转头看向十木目和辰奉,问:“二位道友,接下来打算如何?” “自是随祖帝指引。”十木目笑道:“劫数未定,本座尚有一身妖力,尚有一身蛮力,也唯有这妖力与蛮力可堪一用。” 上商己看向辰奉,后者耸耸肩:“我不像你们,都有这么多族人要庇佑。” “那你……” “你们若是走了,这天地怕也留不得我。”辰奉轻笑道:“独行数千年,我已飘零久……且勉强二位陪我做伴吧。” 上商己闻言,笑了笑。 他回头,目光遥遥看向玉含光,后者几乎瞬间便来到了他身前。 “父君。” 上商己看着眼前的玉含光,沉默良久,才开口,缓缓说道:“含光,自你出生,我都未曾远离过,而今日是你人生大事,我本不该缺席,但是……” 事已至此,这场喜宴,早已七零八落。 好在该走的仪式都已走完,虽不完美,却也完整。 “父君,且去。”玉含光看着他,笑道:“含光已能照顾自己,父君尽管去做你想做之事,无须担心含光。” 她的模样性情都与她母亲像了七八分。 也好在是像了她母亲。 这般性情,不论周遭如何,她都不会亏待了自己。 上商己打量着玉含光,倒也放下心来,他点头:“若我此去不归,若是海中待得不称意,你便回青丘,莫要误了自己大好年华!” 玉含光点头:“那是自然,青丘,无论如何都是我的来处与归处。” 龙太子则道:“帝君放心,龙族绝不会亏待含光。” 上商己笑了笑,转身,随十木目和辰奉,化作流光,朝盛京仙门飞去。 龙太子回过头时,正好看到含光抬手,拂去眼角珠泪。 而回去沧澜国的仙舟,也已启动。 谢青幽一刻不得闲地守在外面。 仙舟内部,却也一片沉寂,好似都知道劫难将至,再无人有心闲散懒慢,全都在潜心修炼。 而盛京仙门,剑阁之上。 李长歧不知何时出现,目光注视着下方,岿然不动。 而被他以请龙回首所封印的那邪祟,却不知何时,从他的储物袋中出现,漂浮在他身侧。 此邪祟,无论是鹤轩明祖,还是罗帐,都无法彻底消除。 而且此物极其邪门,会消耗封印它的灵力,时常自行跑出来,稍不留意就可能丢失。 此刻便是如此,但李长歧倒也并不担心它会挣脱自己的掌控。 此刻,李长歧便是任其飞出储物空间,还津津有味地听到它在那儿胡言乱语:“将军,你知道的,我就是是他的剑,只有我能破开此界天道。” “只要我愿意,谁都可以成为我的主人,你也是!” 李长歧:“……” 他耷拉着眼皮,回头看它一眼,面无表情,看它继续表演:“将军,难道你真的不想试试,自己去当这个英雄的感觉吗?” 那邪祟孜孜不倦地说着:“一人,救一世……此后这世间,便没有祈光祖帝的传说,只会有你武莫将军的威名!” 李长歧:“……” 怎么说,这玩意还怪有想法。 可惜,我心匪石。 英雄? 这玩意儿他早几千年前 都玩儿剩下了。 “行了。”李长歧弹出一道法力,重新将它禁锢,悠悠道:“救世主这种事我没兴趣,你想夺舍我,机会很多,只是这些诱惑力都不合我心意,还得再拿点能打的手段出来才行。” 邪祟:? 它准备说些什么,却已被李长歧收回了储物袋。 随后,李长歧便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却正好看到鹤轩明祖身形凝聚缩小,正朝着他的方向,执灯而来。 “来了?”李长歧寒暄一句,鹤轩明祖便已落在剑阁之巅,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下方,问:“他怎么样了?” “不是很乐观,元神难以融合,冲不出重重剑意,好在意志坚定,未曾有半分动摇。”李长歧目光落在鹤轩明祖手中的灯上,问:“这些外置力量……能够支撑他活下来吗?” “我仍是那句话——只能勉力一试。”鹤轩明祖将手中的灯交给李长歧,道:“我已离开太久,之后,就看你了……若是需要,无妄御都也可易主,但无妄御都的生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延续下去。” “……这话,还是留着亲自与他说罢。”李长歧笑道:“无妄御都,可不能没有鹤轩明祖。” 鹤轩明祖摇着头,身形已从原地消失。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1节 李长歧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随后,他又回头看了看远处将军府的所在,只可惜,玄天阁将军府两脉虽是比邻而居,但距离却并不算近,肉眼并不能看到全貌。 但好在修士神识足够远阔,让他能够看到将军府的一草一木。 来此人世五百余载岁月,在这府中沉寂了三百年的朝夕…… 嗯,他没有白来这一趟。 李长歧轻笑一声,旋即纵身一跃,落在了轩辕神剑附近的平台上。 这里,师衔羽的分神,正在修炼,太玄剑也已陷入沉睡,被她横在身前以灵力温养。 她在这里几个月,除了一开始师尊和谢青幽来过,就在没有其他人来打扰过。 而李长歧这一现身,倒也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所以几乎是落地一瞬间,师衔羽就睁开了双眼。 在看清来人后,她就有些欣喜:“将军,你怎么来啦?” 李长歧放下手中的魂灯,转而撩袍,就地坐下。 他这大马金刀的,坐地上的气势都很洒脱。 师衔羽想,要是这会儿把他的斗笠还给他,这样戴着,应该就是个江湖侠客的模样,不过说的话就有些随意了,他说:“这还用问?好歹也是我府中弟子,顺路来看看呗。” 师衔羽:“……”谢谢,信了,弟子感动哭了。 她问:“对了将军,此前天地异象,究竟是因何而起,竟惊动了你和三位帝君。” “这如何说?自天地异象发生到现在,也才不到三个时辰,却已然造成轩然大波。我赶回来之时,便已感知到这沿途的仙家宗门均是混乱不堪,亦有邪魔准备趁乱作祟……但其实,这场天象的真正原因,在四境天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知晓。”李长歧理了理衣摆,问:“你要听听么?” 他这问题,问得风轻云淡的,可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师衔羽身上。 他好像也在犹豫要不要说。 师衔羽便明白了。 有些东西,知道越多,就要付出些什么。 师衔羽沉吟。 出乎李长歧预料的,她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试探地问:“将军认为,我可以知道吗?” 第136章 第136章听罢她这话,李长…… 听罢她这话,李长歧反而朗声笑了起来。 那一副果然没看错人的样子,倒让师衔羽压力横生……别这样啊,她只是不想咸鱼下去啦。 但李长歧却并没有接着前面的话题说下去,而是反手取出一物,握在掌中,问她:“此物,你可认识?” 师衔羽看着那根通身泛着淡淡紫辉,而表面早被磨得光滑清亮的竹杖,点头:“这是将军的武器,当然认识啦。” 前不久才在青丘见他用过。 不过那时候的形态有点高级,一棒子就能翻云覆雨,简直了。 “认识就好。”李长歧直接反手将这竹杖递到她手里:“小羽,我想把它交给你。” 师衔羽:“……” 别开玩笑了。 “请龙回首,这部功法如今只有你在修炼。”李长歧道:“我虽不担心这功法会失传,但真正能练成的人,怕是再过百年也遇不到,我等不了那么久,这根行山杖也等不了那么久。” 说到这里,见师衔羽梗着脖子就往后仰,还没开口就是一副要拒绝的样子,他又笑着补充道:“此物并非神兵,不需认主,但只有修炼了请龙回首的人才能根据功法境界发挥其威力……我把它交给你,也是想拜托你,若是日后你遇到比你更合适的人,就把它传承下去。” 他最初修炼请龙回首时,他的师尊,魏风雪也是如此告诉他的。 请龙回首,你日后若是遇到合适的人,便传承下去吧——不过适合修炼请龙回首的人实在是不好寻。 他索性也懒得去专门找,直接就谁要学他就给。 至于学得如何,就听天由命了。 师衔羽也不是最合适这部功法的。 但她却是李长歧所知的弟子中,修炼得最好的了。 她需要的东西还有很多,而最重要的,就是勇气和自信。 这也是绝大多数修士都欠缺的。 师衔羽斟酌着他话中深意,明白之后却又不敢相信,犹豫了很久才问:“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说出来有些冒犯,但这语气,听着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不应该的,将军也才五百来岁,这修为这年纪,再活一千年都是有的。 李长歧却没回答,只笑着推了推行山杖,道:“拿着吧。” 师衔羽下意识摇头,摆着手急急道:“……我的功法境界,根本配不上将军的行山杖。” 李长歧放下行山杖,看她片刻,突然问:“小羽,你大师兄他是不是只教了你怎么放下自己有限的天资和境界,在修仙界里活下去,却还没来得及教你怎么在这个世界里好好地活下去,是吗?” “……”师衔羽抿抿唇,没说话。 “那我就代劳一下吧。” “嗯?” “小羽,你我不觉得你努力修炼有什么错,但在这之前,你要先将你的目光……”李长歧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从自己身上移开,然后……”他又指了指上方:“从上,往下去看,往前去看,你要看到自己一定要做到某件事的决心,而不是只看到当下的能力。” 说到这儿,他轻笑着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有些许愁怅:“如果来日方长,你大可以慢慢成长,你大师兄也许就是这样打算的,他如果不出事,应该会有时间慢慢教你。 “但天意弄人,而眼下时间紧迫,他从前没时间教你,若是来日醒了,也有他的使命要去做,更不会有时间去教你,而你…… “如果只是靠现在这样打坐修炼,再修百年也是毫无进展。你得自己学着看远一点,用更有用的办法去修炼,才能看到成效,知道吗。” 毕竟努力修炼,和用脑子修炼,是两码事。 师衔羽经由这些时日的成长,其实大致能明白他的意思,但…… 她看向那根紫竹行山杖,难免忐忑:“可是,将军把它给了我,那将军呢?” 将军的居所里,那些斑竹林受他每日修行影响,她砍去的每一根,皆有请龙真意蕴含其中。 更不必提他这日日带在身上的行山杖了。 李长歧把行山杖放在她手中,淡笑道:“怕什么,本将军又不是只有这一根杆子。” 师衔羽:“……” 话虽如此,可那些普通的竹竿子,哪里能和用了几百年的武器相提并论呢? 她看着手中的行山杖,有些不知所措。 那似乎就只是一根很寻常的竹杖。 就如同师衔羽在将军府中随意劈的斑竹杖一样。 但这行山杖一入她手,她就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心绪,自手中竹杖传出。 好似有一团温暖的光,将她整个笼罩其间。 好神奇! 她甚至有种感觉,请龙回首若是有此竹杖相助,定能再精进好几个境界! 而这种感触,师衔羽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醒悟过来——此为传承。 这不是将军李长歧的传承,也不是将军府的传承,而是请龙回首这一脉的传承。 以后,或许没有将军府。 再以后,也许沧澜国也会被岁月淹没。 但她接过这行山杖,就当以庇佑众生而修行。 这本是秦将军最初秉承的修行之道。 但这修行之道,在经历盛京仙门的数代将军传承之后,早已随着历代将军的道心而发生了一些或轻或重的变化。 甚至这也不是李长歧的修行之道。 所以他没有对师衔羽说这过多牵扯未来之事。 因为他知道,这个小 小的筑基修士,对修行涉足尚且浅显,所以她不必忧虑天地之大,自身微渺。 只要她不舍弃本心,这行山杖,就能一直为她所用。 未来她也许会有自己的弟子,她也可以将其大大方方地传承下去。 就在师衔羽拿着行山杖怔忡之时,李长歧却已经换了话题,说起天地异象:“说起来,我们所在的这个四境天,在最初,其实只是一位上界的神开辟出来的洞府。” “啊?”师衔羽立刻就进去了专心听课的状态,却在李长歧说完之后就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四境天这版图,只是一个洞府?” 一个沧澜国,她从青云山到盛京仙门,不借助交通工具,硬是走了三十多年。 更别提再往后的什么云来海府三盟十会,和什么无妄御都啊归川京西神墓了…… 这玩意,只是一个神的洞府? 别太恐怖了。 李长歧点头,道:“这种开辟洞府的能力,其实与金沙原烛沙的梦道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展现施术者的识海空间。” 听他这么一说,师衔羽就能理解了,感慨道:“这样的话,那位上神,一定很厉害!” 或者说,他的想象力很丰富。 烛沙的梦道秘境,虽然她也深入感受过,但并无身处其境便觉浩渺无际的惶惶措措。 而四境天……各地自然奇景自不必提。 生灵之间的风土人情十分生动繁复,灵修妖修魔修各有其特性,而人族妖族魔族也是十里不同俗的感觉。 一个人的想象力得丰富到什么程度,才能把这一切都具象化呢? 叫师衔羽来做,那肯定是不行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2节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李长歧笑道:“其实不然,这位上神,也许并无通天神力,只是略懂些空间拟造之术罢了……不过神力本就比灵力更加全面。” 说到这儿,李长歧看了看师衔羽,道:“你若能将五行合一,那便是神力的雏形,五行之力在识海之中自我运转,生生不息,延绵不绝。若是修为再高些,你也能有创造之能。” 师衔羽:“……” 要不咱还是提倡脚踏实地吧。 神力? 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师衔羽十动然拒。 李长歧继续道:“后来,有一方世界濒临终结,这位上神便将那方世界的生灵收入洞府之中,允许众生在此绵延繁衍……再后来,这位上神劫数未破,又被仇敌所杀,这洞府也就渐渐失去了神力滋养,而后脱离上界,坠落凡尘。” “但这位上神知道这界中生灵,本就倚靠他的而生,而他一旦身死,众生就会消亡,是以,这位上神便将自己死后的肉身投入洞府,以肉身神力,滋养这片土地,许久之后,他心脏所在之地,化作了诞生祖帝的西神墓,祖帝,也是他的一缕意志……” “后来,界中灵气枯竭,为了界中生灵,祖帝上九天斫昆仑,引天妒,散道行,封神墓,度天魔……这些,你应当都知道了。” 师衔羽点头:“嗯。” 不过她还有些好奇——这些事,将军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源自祖帝的传承记忆? 李长歧继续道:“但,这个洞府除了在万年前因祖帝劈山而被上界诸神投下天魔残骸之外,也早已被上神的仇敌所占领,而那位仇敌也是一位上神……这位神,以天罗地网围困形成他的‘天道’,笼罩在整个四境天之上,这正是四境天中无人能够飞升上界的缘故。 “同时,这‘天道’也在蚕食着四境天中众生的灵气与生机,尤其是修为境界到顶却不能飞升的修士。”说到这儿,李长歧不由笑了声。 他的死劫,便是这‘天道’的限制。 若非如此……他叹口气,继续道:“此前你本尊在青丘所见的天地异象,便是这位上神在破四境天的法则。” 好笑的是这位上神的‘天道’四境天中的众生都破不开。 而对上神而言,四境天本身的法则,已在岁月中转化为此界的天地之道,所以对上身而言,也是很难冲破的存在。 这就像两道双相结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神也进不来。 但此前的天地异象,却表明,那位上神,对四境天的法则已有破解之法。 湮灭此界,对上神而言,无非是时间问题。 李长歧道:“根据我的推测,最多,最多不超过十年,此界的天地法则就会被破开,到那时……若我们仍然无法制约,此界生灵,就只能坐以待毙。” 说到这里,他目光落在了身侧的魂灯之上:“唯一的希望,大约是有人能先一步破开上神的天道。” 说到这里,师衔羽便明白了:“……所以,这个人,是大师兄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李长歧道:“他的剑,若非有心魔限制,恐怕早已破开此界。” “……”师衔羽侧目去看了看悬崖方向:“大师兄现在有什么情况了吗?” 谁知她的话音未落,身边就嗖嗖出现三道身影。 定睛一看,赫然正是归川京的三位帝君。 除了上商己看着像个仙气飘飘的粉色男芭比,面容神态都格外平易近人之外,另两位,凶的凶,冷的冷,着实不是好相处的面相。 师衔羽:“……” 她下意识靠近李长歧,小声问:“将军,我们仙门的结界已经到了如此不堪一击的地步了吗?想来就来哦。” 李长歧:“” 三位帝君:“……” 什么叫不堪一击? “开什么玩笑,三位帝君自然是本将军放进来的。”李长歧招呼三位大佬落座,问:“三位怎么过来了?” 上商己道:“鹤轩明祖此前便是往此而来,我们速度稍慢一些,明祖其人何在?” 李长歧用下巴示意着一旁的魂灯,道:“他元神不能出窍太久,将魂灯送来之后就先回去了。” 十木目问:“那这魂灯,你欲如何?” 李长歧闻言,却是一乐:“原本我是打算立个遗嘱什么的,既然你们来了,那便不必了。” 三位帝君:“……” 十木目面无表情:“呵,将军作为一个灵修,就这么信任我们妖族?” “呵,愚蠢的帝君们,你们对武莫将军的心胸是一无所知啊!”李长歧在拍着他那硬邦邦的大胸肌大言不惭的同时,还去掏了掏他的储物袋。 嗯……穷比将军名副其实,他掏了半天是什么也没拿出来,转头问他们:“啊,诸位,有酒吗?此情此景,咱们也是难得一聚,不喝两壶,有些说不过去啊。” “……”上商己不语,只是一味地掏酒:“今年的新酒,还算甘醇。只是桃花味淡,将军不嫌弃的话,可饮一二杯。” “酒的话,我倒是也有一坛陈酿……”辰奉也跟着取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琉璃坛子:“均是早些年败于我手的仇敌,将军,你敢喝吗?” 李长歧看着那精致的酒坛,里面虫蛇之物生死皆有,他静默一瞬,突然说:“……你别跟我说里面还有你的同类。” “有,怎么没有,”辰奉抱起坛子,晃了晃,将一条蛇从里面晃到坛边,指给李长歧看:“这个,我曾经的道侣。”说完,她又晃,把另一条蛇晃出来,继续道:“这个,我儿子。” 李长歧:“……” 上商己和十木目:“……” 第137章 第137章可怜这两位帝君,…… 可怜这两位帝君,空有修为数千年,奈何生在狐狼之族。 这两族也不是不好,但因天性所致,两族生灵生来便对亲友伴侣极为护短且忠诚,族群相对团结,也是因此,他们才能成为归川京实力最雄厚的两支妖族。 也索性他们领地一南一北,距离深远,不然早晚打起来。 而其他妖族,大多独来独往,要么红颜诸多,情债难还,没有如此深重的同族牵绊。 上商己和十木目虽听过甚至见过同族残杀的妖,也该 见怪不怪,却未曾想过同为帝君但一直独来独往的辰奉会有着将道侣和儿子都制成药酒的辉煌过往。 这种事,就算让他们再重来个几辈子,都不一定干得出来。 上商己和十木目此刻的道心都好似被重组了一回,忍不住问:“这……是为何啊?” 就算再如何恨海情天,也不至于拿去泡酒啊……这,这成何体统? 十木目甚至想了一下,如果他的道侣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好了,不用想了,他根本没有道侣。 “啊!这个我知道!”师衔羽也是听得瞠目结舌,忍不住举手说:“在我们老家,有这种说法,说是青春没有售价,吾儿入口即化。”但她也都是看人家动物大世界的整活儿解说啊,完全没想过会在四境天亲眼见到真的,拿亲儿子泡酒的操作啊! 李长歧:“……” 另两位帝君:“……” 很好,这刚上头的酒兴,差点就没了。 辰奉对此却毫不在意,哈哈一笑,说道:“也是我早年修行尚浅,闲来无事去人族走了一趟。” 那时她尚未化形。 说起来,娲皇造人便是偏心。 她本是人首蛇身,当是妖族,本该对妖族偏爱,她给了人族超越其他生灵的头脑,就连外形——容貌肢体,都是世上生灵之最。 而妖族在厌恶人族的同时,也艳羡人族,就连修行都已化人形,尤其是化出漂亮完美的人形为骄傲。 辰奉去往人间,便是要偷偷学着那些好看的人族的模样,借来修行佐以化形。 却一着不慎,她被人捉了要拿去泡酒,供人长寿。 那时,她几乎是要认了命。 却遇到了那位同在人间修行的同族。 后来辰奉被其所救,又因在人间逗留太久而信了人族常常挂在嘴边的海誓山盟和情比金坚,她与那位同族结了道侣。 结为道侣,神魂相扣,昼夜双修,羁绊日渐深重。 如此情深,他日若是一方身死,另一方也不会好受。 但……辰奉摇头叹息,继续道:“却奈何蛇本性冷,所谓的真情,在修为和大道面前,其实一文不值。” 因为腾蛇的祖先便曾是娲皇的护法之一,也有着上神的血脉。 辰奉即便只是腾蛇后裔,天资也是远胜其他蛇族,而当她化形之后修行更是一日千里,一次一次的突破,一次一次想排除险难,她没得到蛇族的肯定,反而是引来了自己丈夫及儿子,乃至整个蛇族的妒忌…… 他们要剥她的皮,要她的抽筋,要吃她的肉…… 说到这儿,辰奉笑了声:“当初,若是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我罢了。” “……” “其实人族也并非人人都坚守承诺,情比金坚的啊……珍惜当下就好了,他们害你,你这算正当防卫,正确的。”众人沉默,唯师衔羽不太习惯这种诡异的寂静,打破沉默道:“更何况,帝君如今一个人,也挺飒的嘛。” 反正她很佩服这种敢把老公孩子拿来泡酒喝的气量! “你这小辈倒是说得不错,若是当初不经此一劫,我未必能有今天的道行。”说话间,她就反手拿出一个琉璃盏,倒了杯酒,送到师衔羽面前:“来吧,你有口福了,这酒,喝一口,能顶我妖族百年修为。” 师衔羽:“……”可关键我是人啊,妖力于我而言,有何用? 我能发射你们的妖族专用光波biubiubiu吗? 还有,这玩意儿真的能喝吗? 她去看李长歧,后者一扬眉:“你可别给我这小弟子毒死了,给我来一杯试试毒先。” “怕什么,死了算我的。”辰奉大手一挥,直接给几人面前都送去一盏。 等到李长歧一杯酒入腹,大赞一声“好酒!”之后,师衔羽才小抿一口。 味道竟意外的不错,里面不知道都泡了些什么天材地宝,一口下去,精神都爽利了不少。 上商己和十木目饮罢也舒展眉目,十木目甚至敬她:“啊啊,道侣佐酒,天地同寿!” 辰奉:“……” 她举了举杯,笑:“那就借云光帝君吉言了。” 四个大佬就这样围成一圈,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的,时不时你掏点下酒菜,要么就是他讲两句陈年旧事下酒……独师衔羽一个小菜鸡,一会儿和这个碰一杯,一会儿和那个碰一杯,总之就是夹在缝里瑟瑟发抖。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3节 可怜手中刚喝完,还没等她放下杯子,就有酒坛子自动上来给她倒满。 师衔羽:“……”所以到底是谁发明的引物术啊? 她就这样,一会儿药酒,一会儿桃花酒,再夹点叫不出名字的妖艳儿特色下酒菜,喝得她满脑子都是蚊香圈圈儿和肥皂泡泡儿。 救命啊,她好像还看到秦始皇说要封她做大将军…… 上商己还抽空问她:“说起来,你不是在青丘么?” 师衔羽本来就是一缕分神,这会儿满脑子零散,听见人说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个什么,只会在那儿乱读乱回:“帝君你像个桃花仙,你会开花吗?” 上商己:“……” 他无动于衷地上下打量师衔羽,继续他的话题:“这功法倒是有些意思,已经醉成这般模样了,这分神居然还没散去。” 一旁的李长歧听见这话,主打一个大方,他直接拿出玉简:“当年我从祖帝那儿顺的,你们要感兴趣的话,自便啊。” 上商己摇头,看也没看一眼,就道:“那倒也不必了,你们灵修的高阶功法我们修不了。” “哦,忘了这回事了。”李长歧语调悠悠地收回玉简,看上去也是有些醉了。 十木目朝他举杯:“将军酒力不行啊!” 李长歧拍拍胸脯,一副老子怎么可能酒力不行的样子,说的却是:“惭愧啊惭愧,实不相瞒,上一次我这么喝还是在上一次!” 十木目:“……” 李长歧还不知道自己也开始已读乱回了,说罢就丢开酒盏,掏出了他的“甘蔗”,东一个调西一个调地吹了个半不拉拉的曲子。 叫众人听得想把刚刚吃入腹的下酒菜都吐出来。 再至酒过三巡,众人才歇,却都已似醉非醉,将醒未醒。 师衔羽已经抱着太玄剑和行山杖在原地睡着,李长歧摇了摇不知何时又重新捡在手里的杯盏:“……诸位,敬,四境天的明天。” “敬明天!” 这一杯饮尽之后,这平台之上,便只留下师衔羽一人。 那四人,弃了手中杯盏后,俱是仰天大笑,而后提着魂灯就跳下了洗剑池。 那盏魂灯之中,并不是只有三名帝君的魂火。 在这一路,鹤轩明祖还取了其他称得上大能的修士的魂火,李长歧的魂火亦在其中。 眼下,他们便是要将这魂灯之中的力量,引入洗剑池,让剑池中的元神碎片能进入魂灯,借魂灯中的即将让它得以喘息。 这个过程很难,很慢,消耗也极其大。 李长歧原本已经做好了以命换命的打算,却不想三位帝君相助…… 嗯,意外收获,快哉快哉! 四人合力相护,加上李长歧的请龙回首神功,倒也能令那剑意退后三尺! 魂灯之力散开,那些元神碎片也没有放过这瞬息机会,转瞬便投入魂灯之中,飞快融合凝聚! 很快,便有一股意识凝聚,转而传达到了李长歧的脑海——“将军,有劳。” 人,还活着! 李长歧一直紧绷着的心绪,到此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请龙回首笼罩着四人,他承受着最强的冲击,也受着最重的伤,却转头,对身边三妖朗声笑道:“接下来,就只有硬抗了!” 他们必须尽最大的可能,让这魂灯维持不变,直到所有元神碎片全部凝聚! 十木目被穿过请龙回首结界的剑意冲击得面目狰狞,闻言却也是冷笑以对:“正合我意。” 李长歧心想,四境天有这么几位,此次劫数,断然没有渡不过去的道理! …… 师衔羽一觉睡醒,竟觉心绪怅 然,不知今夕何夕。 抬头一看,是大夜弥天,是璧月澄照,是孤星映云。 是月华倾洒,是神剑轩辕在微微轻颤。 她转眼,看到了荀心,李恒,徐观棋,和……她自己。 她想:师兄师姐他们都回来了,竟已经过去半月了吗? 她竟醉了足足半月? 但他们坐在之前将军他们所在的位置,同样酒水点心,同样的推杯换盏,同样的言笑晏晏。 她又想:我这是睡醒了还是没有? 恰在此时,本尊有所察觉,偏头朝她看来。 “师妹。” 荀心也在这时喊了一声。 她这才清醒过来,而后化作流光,回到了师衔羽的识海之中,与她元神合为一体。 师衔羽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了地上的行山杖,看到了太玄剑,想起了三位帝君和将军。 悬崖下方,仍旧混沌不明。 师衔羽将太玄化簪,将行山杖握在掌中…… 荀心也饮下手中余酒,起身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各归各位,潜心修炼吧。” 随后,便和李恒和徐观棋一道,向她辞别。 荀心要准备突破,李恒也欲闭关,徐观棋则留在玄天阁。 不知谢青幽与陈秋池说了什么,竟同意徐观棋暂时做玄天阁的记名弟子……不过,能留在仙门,能和荀心,李恒,师衔羽他们做同门,他只觉幸甚至哉。 他们同师衔羽道别,很快离去。 平台彻底归于平静。 师衔羽看了看手中的行山杖,目光在悬崖下的剑池中游离不定。 分神这一场酒后,虽沉睡了个把月,但醒来却没有宿醉的痛苦。 分神回归之后,师衔羽问只觉通身气阔,体内灵力无比充盈。 识海中,灵气翻涌,那座小院子岿然不动。 她想起来了,五行是相生的。 而识海中,水火木三系灵力早已盈满。 既然如此,那她就在识海中,将元神一分为四,行五行运转之术,以火燃木生土,以土凝结为金。 以她如今识海中灵力总量来修行,如此往复,五行圆满也并非难事! 将军说,要用脑子修炼。 应该就是如此吧? 她,并非天资愚钝之人! 而这一路修行而来,所遇皆是良人! 师衔羽深吸口气,忽然轻笑起来。 她,比她想的自己,要优秀很多,大师兄说得没错,她不当妄自菲薄! 思及此,她扑到悬崖边,双手放在嘴边,朝下喊道:“大师兄,你等着我,我会来找你的!” 说罢,她就用剩下的一道元神控制肉身——而此刻,行山杖在手,灵气盈满身心。 她运转请龙回首,而后,翻身越下平台。 在能感知到剑意肆掠的高度时,她将太玄剑化出原形横插进岩壁之上,而她身悬其上,以剑池剑意淬炼肉身,淬炼元神,淬炼请龙回首! 请龙回首,本就是一部贯穿肉身和元神的功法,洗剑池,是如今最适合她的修炼圣地! 自此之后,在这洗剑池的无尽剑意之中,师衔羽每一天都在挑战自己肉身和元神的承受极限。 一旦觉得所面临的剑意不再那么难熬时,她便往下深入。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直到某一日,洗剑池中的剑意突然全部消失。 第138章 第138章这剑意,在此处形…… 这剑意,在此处形成了不下万年之久,绝不可能骤然消散! 但更让人不解的是,洗剑池中,原本也有许多纯粹的灵气被那些无名剑意昼夜淬炼,这些灵气的纯度远胜外界,若是用于修炼,无一不是上选! 可随着剑意的消失,这些灵气竟也随之消失,让整个洗剑池,都变成了一片无比沉寂的区域。 就好像,就好像……整个洗剑池的空气都被一键清空了一样。 师衔羽原本还在修炼,但随着灵气的消失,她的修炼也不得不随之中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旋即她就想到了原本被剑意笼罩的,那些数不清的元神碎片。 随着将军他们当初送来魂灯的相助,元神碎片早已开始融合,但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达到完全凝聚的程度。 大师兄……! 随着剑意消失,那些元神碎片……也不见了。 师衔羽顾不上自己的修炼,转头环顾着这个深渊,试图寻找到带来异常的痕迹。 可她看到的却是,因为剑意的突然消失,周边灵气竟然开始自上往下倒灌。 时值正午,阳光从上空照耀,灵气五行交替,竟让这原本阴暗潮湿的深渊,形成了难以描述的瑰丽奇景。 虹云泼洒,日辉月映。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4节 师衔羽忍不住伸手,想去碰一碰那好似有了实质的,斑驳陆离的阳光。 她甚至能看到空气中的粉尘。 这样的温暖,在洗剑池中,她是第一次接触到。 在这里,熬过了几年? 师衔羽心里没有数。 即便已经生活了很多年,可她对这个世界的时间,仍然没有概念。 她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深吸口气,而后收了太玄,一跃落地,然后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那是这些倒灌下来的灵气集中的方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大师兄就在那里。 他一定在那里。 师衔羽的眼中,早已没有了过去常常流露出来的茫然与对这个世界始终存在的懵懂。 她不再犹豫,飞身直去。 但下一瞬,她的身边竟已多了数人—— 她的师尊陈无咎,武莫将军,谢青幽,孙无由,妖族帝君,金沙原的罗帐……还有很多她叫不上名字,但个个气势凛然的大人物。 她们自她身后而来,又率先一步往前,先后落在了那灵气汇集之地。 将军修为高出她许多,却始终与她齐行,目光落在前方,问她:“小羽,你感受到了吗?” 问完,却不等她回答,他又继续道:“我已经听到了。” 他说的“听到了”,是听到了心跳声。 是生命在诞生最初的就必然存在的轨迹。 这片深渊,是他再生的见证。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好似能传遍整个四境天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地说着:“元神,速归——” 话音落下,自四方各地,均有流光,五彩十色,齐齐汇聚至灵力倒灌涌入之处。 众人均已赶到,但那些消失的剑意却在此地形成了无法靠近的巨大结界,阻止着每个人的靠近。 师衔羽也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看着那些凝聚而来的流光,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上界的神不会让这个小世界出现能忤逆他的存在,昔年的祈光已经犯了上神的忌讳,而今的云山是第二个……我曾用流光之术,让他看到了自己必死的局。” 说话的是一位黑衣人。 他睁着眼,可眸中却只有无尽的黑暗。 那是无妄御都的魔主,鹤轩明祖的分身,明秋子。 他曾与晏云山在无妄御都以剑论道,他赠他剑仙之名,却也看到了他寿不过百的终局。 明秋子收回凝视流光的视线,继续道:“后来,他遍行四境天,在此世留下了无数让自己“重生”的机会,也就是他的元神。” 谢青幽望着群星轨迹,喃喃感叹道:“那些流光,就是他的元神了吧。” 该是何种气魄,才能做出这种事? 上商己等人均是抬头仰望天际:“看来,接下来只有等了。” 他们甚至不用特意护法或者说为他提供充足的灵力。 因为这些剑意,会抹杀任何对他有不轨之心的修士。 而周遭灵力,皆为他所用,不分五行。 洗剑池的剑意被凝聚在了一起之后,残留在这地面的,却是满地残兵。 师衔羽在等待晏云山元神完全凝聚的时候,就试图捡起那些断剑残刃,可入手却如废铁一样,毫无灵气,稍微一用力,那些剑刃就会像粉末一样化开,从她指尖流失。 万年前陨落于此的神啊魔啊……昔年,他们应当也是叱咤一方的大人物。 可如今,却是白骨都无一根,黄土都不曾留下一捧。 而他们的神兵,也成了这一碰就碎的尘沙。 是岁月洪流无情,还是这天道无情? 众人看着满地残兵,沉寂无声,静静守在此地。 而当所有元神齐聚融合之后,那剑意形成的结界也在向内融合,渐渐地,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混沌的身形。 那身形应当就是肉身,但轮廓并不分明,通身成了金属,尤似液体一样流动不止。 乍眼看去,竟是刀光剑影在其间折射。 而他双手展开,呈放松的姿态悬于半空,高大,挺拔,但…… 那个身影,没有头。 “怎会如此?” “肉身凝聚失败了?” “是洗剑池的剑意还不够吗?” 众人惊呼着上前,却不敢伸手触碰,一怕剑意反噬,二怕干扰肉身的凝聚,一时面面相觑,徘徊不决。 “大师兄?” 只有师衔羽试探地喊着,下意识上前几步,直到那身影似有所觉,朝她转过身来。 紧跟着,师衔羽识海中的剑意突然颤动,紧跟着就传来了一点微乎其微的意识。 “邪祟!”她连忙回头去看李长歧:“将军,邪祟!当年他跳下去之前给你封印的邪祟!” 李长歧连忙取出来。 可那邪祟又怎会乖乖听话? 它在看到眼前身影时,竟是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走。 如何能不走? 晏云山没有死。 他真的没有死! 他没有死,那自己,就活不成了! 邪祟此时满心绝望,纵使它冲破了将军的封印桎梏,如同流光一样,转瞬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可它的绝望并没有消散。 可它本能只剩下逃。 逃过晏云山,还要逃别的……可紧跟着,师衔羽别在发间的太玄剑也如流光一样飞了出去。 它的速度,比邪祟还要快,只一个瞬间,就将那邪祟直直贯穿,转而送回众人眼前,融进了那个混沌的身影。 跟着,那混沌不明的身体就直接从半空坠了下去,师衔羽及众人赶紧上扶住。 “青云剑仙!” “云山!” “大师兄!” 所有人喊着,却是话音未落,那身形,自心脏的位置中,却传出一道道极其凄厉的叫声! “不——” 是那邪祟,被剑意凌迟的痛呼。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破碎,有什么东西重生。 一条脊骨,自那不完整的肉身——断口的脖颈处,一寸一寸的往下延伸着…… 而那被太玄剑送至体内的邪祟,很快又被他送出体外。 但那原本如婴儿一般的活物,如今却只剩下一团漆黑的雾团。 那被它窃走的力量,在被迫归还之后,所谓的邪祟,也被已经凝聚为肉身的剑意冲击得只剩下了原本的模样——一道不堪一击的意识。 那道意识,是源自上界对四境天的“诅咒”,也是一道所谓的“心魔”。 它闪烁着,跳跃着,在众人试图捕捉它时,却突然往某个方向飘了过去。 紧接着,被众人扶着的无头身形,竟如同清醒着一般,抬手,撑着身边众人的力气站起身,往那光团所去的方向,缓步跟了上去。 他步履蹒跚地走了许久,最终,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处。 那黑色的雾团早已消散。 而那深坑之中,像是漫天星辰,在缓缓涌动。 有人低声说道:“我听说,洗剑池曾是通往上界的通道,此处莫非就……” 此人话音未落,刚走至此处的师衔羽却骤然朝着那深坑,跳了下去。 众人也想靠近,却被一股无形结界阻拦。 师衔羽也和旁人一样有所疑问。 那邪祟是什么? 那黑光是什么? 大师兄来这里是做什么? 那下面是什么? 疑问连连,没等她问出口,脑海里就已经有了回答——“当年自断于此,是为留条后路,那与肉身离散的头颅之中,藏着一缕夙愿,你识海中有我的剑意,只有你能将它带回来。” 他分神无数,行遍四境天的每个角落,最终才发现只有这源自上界神魔战场形成的洗剑池,才能完全掩盖“天道”对他的窥伺。 既然“天道”不允许他的存在,那他便借“天道”的手,死得一个彻彻底底。 此世将倾,这片土地的福禄早已被消磨殆尽,无法哺育真正的天才。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5节 又哪里会有什么天生剑骨,无相金丹呢? 无非是上神对这方世界下的诅咒。 凡诞生了能看穿“天道”的人,都会生出类似于‘先天剑骨’的东西。 此物会带给他们修行便利,让他们展现得像是一个天才。 可这些伴随他们出生的东西,亦会成为最终杀死他们的利器。 这,这正是伴随了晏云山一生的心魔。 而四境天中,生出类似“心魔”的人,晏云山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只有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心魔”对他的反制。 常人与“心魔”制衡,只是在直面自己的弱点缺陷。 而他与心魔的百年制衡,却是在与这方天地之外的“天道”在交手。 无非是蚍蜉撼树! 所幸…… 所幸,此生百年,吾道不孤! 第139章 第139章晏云山守在深坑之…… 晏云山守在深坑之外,等着师衔羽回来。 而在那深坑之下,又哪里是什么通往上界的通道…… 不过是一些躲避着剑意的上古残魂,在那里面苟延残喘罢了。 不过,在很久以前,这里或许确实是通往上界的通道,是这片剑池陨落在这人间的一道空间裂隙。 但自从此界被“天道”蒙蔽之后,这个通道,便也被彻底关闭。 后来,反倒成为了剑意也渗透不了的藏身宝地。 而那颗头颅,虽因机缘巧合遗落于此避开了剑意,却早已被这些残魂啃噬得成为了只剩下满目疮痍的骨骸。 而那骨骸上面,竟还附着残缺的元神。 竟有意识尚在! 师衔羽若有所感:那,应当就是他所说的“夙愿”了。 可那元神,竟切断了外面的所有的感知,甚至连他自己的召唤都被屏蔽了! 若非师衔羽识海中的剑意,她几乎触碰不到骨骸。 可就算有那剑意相助,她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却也将它所受的苦痛尽数感同身受。 师衔羽只觉得疼。 可是哪里疼,她又说不上来。 她一时无力言语,无法喘息,只是凭着本能,去抱起骨骸,准备施展青云出岫,将那些残魂驱散。 却在这时,她听到了骨骸上,那些许元神传来的微弱意识。 它让她不要这样做。 过去的四十余年,它始终是靠着这些残魂才得以幸存。 而这些残魂长留人世,亦有未了之愿…… 于是师衔羽止住动作,就这样蹲在地上,紧紧地抱着骨骸,缓解着自心底泛起的疼痛与窒息。 他过去经历了什么? 他分裂了多少元神,又独自承受了多少苦痛……她竟只能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只能看着。 多么可笑。 多么无力。 从前,她以为自己不去用心修炼,就不必操心其他。 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再打不了就是一死了之。 她不需要好好修炼,只需要日出劳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捡来的一生也就那 样过去了,也算落得个圆满。 可后来,她有了一个不敢宣之于口的贪念。 她想要天天都看到一个人,她想看到他不受心魔之扰。 可她只能看着。 一无所有的她,只能无能为力,只能无动于衷……她始终是没有底气,将那些情感宣之于口。 而如今,她以为自己修为有所提升,她觉得自己能够帮到他,可是,可是…… 他所遭受的苦痛,虽已成过去,可为何,为何又在她心底浮现,历历在目,寸寸剜心。 “大师兄……” 她抽噎许久,才断断续续吐出三个字。 周边的残魂徘徊,像是在打趣,还围着她飘圈圈,一魂一句,说个没完:“诶呀?你这小姑娘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吞噬不了你?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我们的圣地,要是被破开了,我们可都要消散了?不要啊,我还没活够呢……啊哈,还有人会记得我们吗?” 师衔羽本来就难受,听它们吵吵更是心烦意乱,朝它们挥手:“走开啦!” 可下一瞬,那些残魂就齐齐大笑:“后世的小友,一定要替我们看看来年的春景啊——” 笑罢,它们便渗入骨骸,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股强而有力的吸力,突然就与师衔羽识海中的剑意相撞。 她的意识,转瞬就被带着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 她身处于一片混沌之境。 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与晏云山竟有七分相似,却在痛苦挣扎:“天元将死,我却无能为力,枉我慕她多年,却难全她遗愿——” “我能相信你吗?” “你替我去吧……” 混沌之后,师衔羽看到了青云山。 看到了一位刚入门的外门女弟子,因为新一年的收成不好,而忧虑着次年还能不能继续留在青云山。 这是个很好的宗门,但她天资寻常。 寻常到修炼不行,种植灵谷也不行,做什么都不行…… 如果不能留在这里,她一个弱女子被遣回家,就要嫁给邻村的老鳏夫…… 后来,还是一位邻居师兄见她日日愁怅,便将自己的灵谷赠了一些给她,替她缓解了来年的租住之苦。 后来,师兄师妹你来我往,良缘天定,他们也成了青云山里一对小小的,很平凡的道侣。 他们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其实修士自修行之后,便难有子嗣,一是因为男子入门必修锁阳之功,以保精元不泄,如此方能长寿,女子也会斩去己身赤龙而守元阴长驻,以得延年。 此后,只要不是为了修炼特殊的功法,即使二者日日合欢,也只会增其修为情调,不会轻易有嗣。 所以,那个孩子,是青云山成立数百年以来,迎来的第一个小生命。 宗门上下都非常高兴,甚至为他们一家减少了每年的灵谷租金,让他们可以更安心地住在青云山。 但好景不长。 也或许寻常之人注定承载不了天命的福禄。 那对小夫妻,在那孩子未满一岁时,便先后离世。 留下的孩子无人照顾,被几经辗转,送到了万里侯的手上。 但那个孩子,随着月份逐渐变大,却被发现他既不会言不会语,又好似听不见也看不见……后来,青云山的二长老须子弥为其查看之后,断定他是一个天生就没有五感的残缺者。 之后,他还险些被送去青云之外的凡人村落。 还是万里侯于心不忍。 如此五感尽失的孩子在人间流落,只会更加悲哀…… 倒不如留在仙门,青云山众弟子总会性情还算不错,就算是让这孩子吃青云山的百家饭,也能让他安稳一生。 于是他做主,将这个除了一条顽强的生命和乖巧的面容之外,其他一无所有的孩子留了下来。 他父母甚至都没来得及为他取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而万里侯甚至翻遍了宗门典籍,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字。 后来,他闲来无事,带着他在山间野钓,偶然看到青云山的云落成海,便心念一转,为其取名云山。 他告诉他:“你是这片山林的孩子,你的一生,一定如这万里云海一般,能平静地接受所有未知的波澜壮阔。” 再后来,数年后,那个有事没事就藏在跃金木树枝上发呆一整天的呆愣小孩,突然开了口,对万里侯喊了一声师父。 他好像一瞬间通了五感,蒙昧的双目骤然清亮,对万里侯展颜一笑,露出一嘴的缺牙:“师父,这些年,辛苦你啦。” 万里侯却陡然明悟何为有人一笑坐生春。 这个孩子,绝非寻常的孩子! 他本是生而知之,只奈何凡人身躯承载不了他的神魂。 若是受了苦难,恐会吸食怨念成长为邪魔。 所幸万里侯没有舍弃他,还将他养得很好。 再后来,他们夜里赏星赏月,直至他某一日指着九天之上的无形之物,大言不惭地说:“我可以打碎它。” 再后来,他踏上了修行之路,挥万剑,习青云,以一剑行四方各地,直至看到自己的天命。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6节 而后,既知死局,仍不放弃。 他将错就错,任“心魔”困囿己身,又借分神之术,让自己在这世上留下更多的痕迹。 若是本尊当真死去,那些分神亦可替他完成最初的夙愿。 在这一场似梦非梦的经历中,师衔羽如身外之人。 她就这样看着他走遍整个四境天,直至他用自己剑骨练成的剑,断了自己的头颅,停下他短暂却波澜壮阔的一生。 此生长,此生短,此生百年,此生……过眼云烟。 而他,其实早就做好了自己醒不过来的准备。 所以在这个意识里,他从生到死,从始至终,都只是他自己。 他一直都在做他想做的事,可穷尽一生,都未看到结果。 可他仍不后悔。 他即将复苏,他仍然要坚守此道。 师衔羽意识归位之后,才明白那些残魂,啃噬他,只是因为他的要求。 只因他需要疼痛去保证自己的意识清醒。 他要用这样的疼痛让自己一直等下去,等到本尊,等到分神,等到自己回归本位,去完成这一生的夙愿。 而他的夙愿,亦是那些残魂万年所念——劈开这方天道,见一见真正的天地。 师衔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修行数十年,她一直都不知修行为何物,只是懵懵懂懂地,被人推着前行。 就像是她前世上学读书。 她告诉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子,所以一直以来,她就只知道那是在完成自己的义务,接受应当的教育。 她不想上学,但她必须得去,她去了,学却没学到什么名堂,之前识了几个字,读了几本书,简单明白了些道理。 除此之外,她每天都在虚度时日。 而这与她在此世修炼时的状态,毫无差别。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她才略有明悟。 世间生灵皆有修行之道,有为己,有为人,有为大道,有为众生。 而晏云山,有破天之能,却不是为世人大道而破。 他行的正道,不是为苍生,他是为他自己。 他只为一愿。 师衔羽没有在他这里看到任何与自己有关的痕迹,但这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她在这里,也明确了自己的修行之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师衔羽好似有了突破,但她无暇在意自己是如今是元婴还是化神。 她只是抱着那颗骨骸,重新飞出深坑。 晏云山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看她从地下捧出那颗被他自己埋葬的骨骸,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直至停在他身前。 她此刻,好像有光…… 可她抬头,分明是泪流 满面,却笑着和他说:“对不起,大师兄,我来得太晚了。” “……” 晏云山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手扶着她的手肘,而后,缓缓半跪下去。 这,本就不该是她要承担的。 她应是天地悠悠一过客,人间风雪一惊鸿,她应有她的来时路,归去处。 是他,私心作祟,有意乱她道心,扰她清净,在她识海中留下剑意,让她于无形之间走上了这条生命里只有自己的不归路。 师衔羽道行多浅啊,哪里是他的对手。 她哪里知道他对她早有计较与情意? 她只知道,在大师兄那里得到的,远胜过自己给予的,她又哪里会在意那些? 她看着眼前的人,吸了吸鼻子,试探着将手中的骨骸托举,送到他脖颈处。 那些剑意瞬息翻涌,生出了触手一般,将那骨骸包裹,吞噬。 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头骨之上的元神融合艰难,而他通身血肉再生,更难! 周遭灵力突然极速朝他涌去。 谢青幽与他的师尊孙无由率先发现异常,当即说道:“诸位道友,回春之术!” 第140章 第140章回春之术,是修士…… 回春之术,是修士对所有愈疗术的统称。 灵修妖修魔修都是如此,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即使各族各宗运转的功法口诀千奇百怪,但最终目的都是愈疗,那就是回春之术。 此刻随着谢青幽一开口,在场者凡是医修,当即便已明悟,旋即同时出手。 他们似乎是不惜一切代价似的,要为那凝聚完整肉身的晏云山倾注自身所有。 自身灵力不够? 自有其他修士为医修们输送灵力。 所有人都没有闲下,他们好似就是为了这一刻,才齐齐出现在这里。 师衔羽看着这般情形,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也是直到此刻才体会到,“青云剑仙”这四个字的含金量。 这个人,不单单是她的大师兄,也并非她这一路听闻而来的寥寥数语就能形容的存在。 他除了是青云山的大弟子之外,更是这个世界的一线生机。 思及此,师衔羽也收回心绪。 她的手还捧着他的头,元神却调动着枯木逢春,鹿王角的神力和她自身五行灵力,为他提供着微乎其微的帮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才看到那具曾被他自己分离身首的肉身,彻底凝结成功。 紧接着,被无尽剑意覆盖的肉身开始逐渐凝实,生出全新的骨骼血肉与经脉。 但与此同时,一道如同茧一样的屏障,也将他笼罩其中。 “茧”中,是被他凝聚起来的浓郁灵气。 而上空,却有滚滚天雷,正在缓缓形成。 他的存在,彻底引起了“天道”的窥伺。 他注定要引起“天道”的窥伺。 众人看着上方雷云,神色凝重,忍不住问李长歧:“将军,这……” 李长歧也看着上方,神色严峻。 这雷,若是落下来,整个盛京仙门恐怕都…… 盛京仙门如今汇聚着各宗各族的弟子,不容有失。 李长歧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一道声音自那“茧”中传来,轻声道:“我还需要七天时间,烦请诸位先行归去,继续筹备祖帝诞辰宴……” 是晏云山的声音。 这些年,他的元神散落各地,对这世间诸事均有感知。 这祖帝诞辰宴,是各宗各族经商议之后定下来的。 就是为了在这里集结所有力量,以战“天道”。 这里凝聚着无数大能修士,但如果仙门因此受难……整个四境天都将损失惨重! 听着晏云山的话,有人终是无暇顾及天雷,只看着他所在的“茧”:“青云剑仙,天劫将至,你肉身还未大成,我等应为你护法,也不知这天雷要何时散去,不若让弟子们先行离开……” “不必。”晏云山语气淡淡,轻声道:“此乃九霄神雷,由上界的浩渺道君自损一魂凝聚而成,是为我而来,却并非诸位所能承载,诸位在此护法反而会被误伤,倒不如先行离去。” 众人仍然犹豫未决:“可是……” 晏云山继续道:“我还需要这天雷淬炼肉身,也要借这天雷破天道,登上界,向浩渺宣战……但上界一天地上一年,我若登天,便再也无法顾及此界,浩渺其人对四境天始终抱着彻底摧毁的心思……就算我能一举除掉上神,但他遗留在四境天的隐患也不容小觑,诸位日后要面临的局面可能还要比现在更严峻,请务必保存自身的实力。” 众人听罢,便是面面相觑,纷纷忍不住问:“浩渺是何人?他为何要如此对待四境天啊?” “我们不能飞升便罢了,各路置之死地?” 晏云山想说:在浩渺眼中,四境天的众生,只是玩物,只是他对一个人的报复—— 但最终,他说的却是:“你们不必知晓他是谁,你们要做的是,在风波平息之后,如从前一样,延续和传承四境天的生机与未来。” 只明秋子一人,在这一众修士的大小吵嚷声中,轻声问:“……云山,你能阻止那位上神,对吗?” “此乃我的夙愿,也是我的使命。”晏云山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因此而投生于四境天,是为此而来,是我必须要践行的誓约……” 尘世混沌百余载,功不成名不就。 再回首,人间几度春秋。 他曾以为,自己只要破开天道,修行之道就算有了结果。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7节 但如今涅槃,记忆回溯,他才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而阻止浩渺摧毁四境天,只是第一步。 “……” 一直到他这番话说完,众人才先后离开,李长歧最后走,走之前,他问了一句:“云山,这雷,可会落在仙门?” “它是为我而来。”晏云山道:“将军放心,我不会让它殃及仙门弟子。” 李长歧又问:“你……其实也是上界的人,对吗?” 晏云山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算,也不是。” 得了他这个并不确切回答,李长歧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点点头,目光扫了一眼一旁的师衔羽,才说了声:“好,我先回去了,有需要,你随时通知我。” 话音落下,他就飞身离开。 晏云山喊住他,说:“将军,四境天才是我此生的来处。” “好。” 师衔羽一开始本也是要跟着大部队离开的。 毕竟大师兄如今算得上是彻底回来了,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具体的作用,而且也不知道他这“作茧自缚”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既然如此,她倒不如趁此机会先出去看看已经久未联系的师姐师兄。 当然,更重要的是…… 她现在就有点近乡情怯。 这种情绪,让她下意识想先逃避。 但她被晏云山特意留了下来,他让她等,等他出来后,他还有话要对她说…… 可听着他与将军他们的那番话,师衔羽心里却有种极其荒诞的感觉—— 她好像,在还没与他正式重逢的时候,就要面临他可能会再度离开的事实。 怎会如此…… 师衔羽心里没底。 而自从其他修士离开之后,晏云山就一直沉默,直到“茧”中的灵气被他消耗干净。 师衔羽就在旁边守着,守了大约七天的的样子,这个“茧”才开始破裂。 而这段时间,上方天雷也是持续轰鸣,连续七天未散,就像是压在师衔羽心头的一块巨石。 时间越久,她越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危险将至,而是要失去什么…… 好在人即将回来,她的所有不安,均可得到回应。 而在“茧”裂开的那一瞬间,师衔羽 本是本能地朝他小跑了几步,却在“茧”一下子全部裂开之后,她脚步一顿,而后猛地背过身去。 这…… 怎么去形容呢? 她背过身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掏自己的储物袋,可她动作慌乱局促尴尬,手忙脚乱地扯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翻出从前在金沙原时给他买的那一身衣裳,和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衣裳一起,一股脑朝身后丢过去。 这多冒昧啊。 这人,怎么也不穿个衣服就跑出来…… 罢了。 原本他身首分离之后就被剑意凌迟这么多年,身上本就一无所有,如今这般赤条条的倒也理解…… 正常,正常…… 师衔羽做心里建设,浑然不觉自己耳朵烫得能炒盘菜。 尴尬。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短暂性失忆? 她别过身不言语,倒是身后的人对此无所谓,穿好衣服就淡淡笑着,跟她说:“好了,师妹。” 师衔羽转回身,这人果然是已经衣冠严整,人模狗样了。 哎…… 师衔羽隔着几步的距离端详他,又喊了一声:“大师兄。” 说完,她又抿了抿唇。 原本的近乡情怯,到此刻好像攀升到了顶峰。 可原本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到如今又一字难吐。 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好像隔着千山万水,天上地下。 到底要怎么样,才追得上他的脚步啊。 她这几年修炼,早已经突破了五行桎梏,境界在稳步攀升。 她以为自己可以站在他身边了。 可他却要去更远的地方了…… 师衔羽默默凝视着他,就这样看了许久。 他面容未改,一如从前,只是发丝懒懒地披散着,还来不及梳理,而他神色温和,目光清澈。 他—— 真的是活生生的人了吗? 师衔羽才下意识想冲过去……可冲过去了又该做些什么呢? 她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他元神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的漠然。 她垂眸。 如果想去抱他一下,她,当以什么身份去抱他呢? 而晏云山似乎没有看见她的踟蹰和难过,仍旧笑道:“师妹,我们应当很久未见了。” 说完,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可为何,又好像才见过不久?” 师衔羽讷讷:“大师兄……” 晏云山抬脚往前,朝她走了一步,却是问:“你觉得从前的我,如何?” 她毫不犹豫地说:“很好。” 虽然贱贱的,总是惦记她肉身,但对她依旧是很好的。 晏云山闻言,却是展颜一笑,而后,朝她展开双臂:“那么,要不要抱一下?” 师衔羽看得一愣。 他对她,从不吝啬这种阳光一样的笑容。 他问:“可以吗?” 师衔羽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辛酸。 她忽然摇头,拒绝:“不要。” “……”大约没想到会被拒绝,晏云山有一瞬的错愕,下意识问:“为何?” 师衔羽心想,从青云山覆灭到现在为止,她只明确了一点。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对自己是否也是同样的心意。 她在乎的,就只是他。 她只是希望他好好的。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如果此刻贪图拥抱,她一定会变得贪心,得寸进尺,她会想要更多。 她怕自己会舍不得。 所以,她只是上前,目光在他身上游离:“大师兄,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对吗?你不会再承受那些元神分裂的痛了,对吗?” “嗯……”晏云山放下手,轻叹道:“对不起,师妹。” “我想过怎么面对看到的必死之局,也想过无数种活过来的办法,却是唯独没想过青云山会覆灭……”他不自觉低头,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对不起。” 青云山,始终是因他而覆灭。 他对不起的,又何止是师妹。 他自己,青云山的众多同门弟子,还有他的师父师叔…… 他对不起的,是他们每一个人。 如果他当初再考量得全面一点,青云山也许会避开这一劫。 可他高估了自己。 “这不关你的事,都是玄天阁贪得无厌,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自责。”师衔羽摇头,又垂下头,闷闷道:“而且,如果我一开始不那么咸鱼就好了,我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晏云山却道:“可是,这世上可没有人生来就是很厉害的,你现在,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她不再抗拒往前,不再惧怕未知,不再惶恐那些既定的结局…… 如此,已经是莫大的成长了。 她的心性,比她的修为成长得更多。 走过这一遭,她已能看清自己的路。 以后,就算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 师衔羽却道:“可是,你就是那个生来就很厉害的人啊。”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8节 晏云山轻笑。 他大约知道她为什么会拒绝自己了。 他在心中喟叹,遗憾,又好似没有做过那个想拥她入怀的冒犯之举一样,一如从前与她打趣玩笑一般笑道:“那你是要和我比一比吗?” 说完,他就上下打量着她:“那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五灵根吗但凡我有你这灵根,我都不用死这一回。” “……那也没有啦。”师衔羽也发现自己好像在此时此刻,突然变回了那个在青云山的外门弟子,会自然而然地向那个会仔细听她诉说的大师兄发牢骚,“我就是这样说说嘛……再说了,五灵根有什么好的,修炼起来都慢死了,消磨人耐心。” 晏云山听罢,顿时就倒吸口凉气:“你要不要看着你现在的修为,再重新跟我说一遍,什么叫慢死了?” 他指着她额头,在上头点点点点:“你这都还没修炼百年,就已经是化神了……啊,做师兄的没在修炼上给过你像样的帮助,那就替你想个威风凛凛的美号吧,要不就叫衔羽仙子?仙子你看,你这可比我这师兄还厉害,你跟我说你是咸鱼,我是什么?那我姓宴,那不得叫腌鱼啊?诶,腌鱼好像也还不错?” 师衔羽:“……”滚啊! “什么啊都,我才不要当仙子,不许你给我瞎起名字……”她不由得抬脚就踢他小腿。 分明没用力,他也在那儿抱着腿嗷嗷叫。 师衔羽瘪嘴,道:“我和你哪里能一样,你的修为是实打实打出来的,那我都没什么作为,自从在剑池修炼后,这修为都跟打气球一样……以后出去,别人一打我就怂,肯定是挨人笑话的,到时候丢脸的还不是你。” 晏云山:“那又怎么了,打不过又怎么样,一步步突破的,不就是修为吗?” 他道:“而且,之后有的是你这一身修为的用处。” “那也没实际感觉。”师衔羽嘟囔:“我就是觉得我没什么用。” “不能这么说,你有很大的作用!我要是没有你,根本不会再活过来。”晏云山道:“金沙原的分神,是你将他引来剑池,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有足够坚定的意识,我的元神碎片也会无法凝聚……即便是会醒过来,但是否有我如今的能力,却还待两说。” 他这番重生,也是实力和记忆的苏醒。 他已有足够勇气,去独自面临一场莫大的考验! 而这一切,是师衔羽所给予的。 也只有她能给予。 那场考验,他本来只是力求完成就好。 但如今…… 晏云山看着自己的师妹。 他不仅要完成这场考验,他还要把这个结局做到最好。 “……” 师衔羽没说话。 晏云山却突然转了话题,笑道:“天雷将至,你也一道渡个劫吧。” 师衔羽:“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晏云山点头。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指着头顶那随时会劈下来的天雷,不可置信:“你,是认真的?你把这玩意招来,让我来受?” 晏云山继续点头:“这九霄神雷好啊,就你们这肉体凡胎,那是谁碰谁死啊,怎么样,刺激不?” 师衔羽:??? 好消息,金沙原那个一直嚷嚷着要杀了本尊的鲨臂元神,现在还活着! 因着只有这哥们儿才会一有要命的事儿就喊她一起担! 她一时好笑又庆幸。 她就知道,大师兄不会抹灭属于他自己的任何过往与未来。 而晏云山望着上方越发浓郁的雷劫,却忽而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同你下个咒。” “什么咒?” “同生咒。” “同生咒?唉,那不是……”她话音未落,就被晏云山抬手点在眉心。 第141章 第141章紧跟着,她就好似…… 紧跟着,她就好似连带着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沉沉地坠入了一片云海翻涌,青山连绵的仙境。 师衔羽对这里很熟悉。 而这些景象,也让她有种阔别已久的感觉。这是这个世界最初接纳她的地方——青云山。 她知道,这里,是大师兄的识海。 他化神之后所展现的法相天地,就是青云山的意景所化,不过她也只见过一次。 而此刻,在被拽进这识海之后,她的意识却还在继续下坠。 直至落入了一片天水一线的无边世界。 天上有云,水中有天,身边有风,风中有轻轻的剑鸣声……也有她最爱的那首曲子在轻轻低吟。 她意识落地,随即不由自主化出身形。 而当她脚踩在水面上,水面就好似有了实质一样,波纹跟着缓缓荡开。 水面清澈,如同明镜。 她低头,能看清自己的倒影,正随着水波纹一圈一圈地扩散。 她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把剑。 那不是白首剑,也不是太玄剑。 那把剑,剑身如流云,竖悬于空,剑刃锋利,却又因落在师衔羽眼中的角度所致,让它看上去很内敛。 好似轻易不出剑,出剑必见血。 它静静地漂浮在半空,好像在等它的主人,又好像……它并不需要主人。 师衔羽下意识去拿起那把剑,但紧跟着,那剑就从剑尖开始,化作水流一般,从她掌心淌下。 却有一道身影自她身前,缓缓凝聚形成,说着刚开始没说完的话:“那是什么咒并不重要。” 他看着师衔羽,故意打趣道:“嗯……还是说,你不愿意?” 什么愿不愿意的……“倒也没有。” 师衔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几度纠结:“可这个咒,会给你造成困扰吧。” 同生咒,取自同生共死的同生。 施咒以后,只要其中一方不遭受毁灭性的创伤,哪怕是灰飞烟灭了,只要还有个“灰”在,就能倚靠另一方的生机而重新活下来。 这咒术算是一种顶级功法,虽然修炼简单,但施展条件却需要化神以上的修为。 而只同生,不共死,听上去是只有好处。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对施咒的一方有着一定程度的约束。 比如这种咒术只能有一次和只能用一次,用过之后,施咒者寿元就会成倍的减少。 修为越高,寿数折损得越多,短则百年长则千年。 比如这种咒术一旦被对方拿来特意窃取寿元后果将不堪设想,再比如受咒人乙窃取甲的寿元转移到丙的身上……这都是四境天中出现过很多次的负面案例。 师衔羽只在藏书楼看到过这个咒。 当时她就觉得,这个咒就像是一场单方面的约制。 一开始是宗门或者势力之间为了维系彼此的联盟,为表诚意才会如此下策。 后来几经流转变动,逐渐延用于感情深厚的灵修结道大典,但也只有极少部分的灵修会愿意用此咒术维系道侣关系。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与对方共享寿数的,或者说为对方舍弃自己的寿元。 师衔羽甚至有想象过这种咒术可能引发的各种八卦,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先是想到寿元折损,顾虑重重:“天雷之下,同生咒肯定会生效的吧,那你的寿元肯定会受影响。” “同生咒只能在小世界生效。”晏云山道:“这小咒术制约不了我的寿元。” 那他这算是卡了一个bug? “可是以后,你……”她皱着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几经犹豫,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是想说,如果以后他有了适合自己的道侣,用在对方身上会更好…… 可这种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有种将他往外推的荒唐。 可更荒唐的是,他们之间,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师兄妹。 也似乎…… 只能是师兄妹。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只跟你谈眼前——”晏云山无心猜测她的那些不着边际的瞎想,他想的是他目前还能为她做的:“你的五行灵根,不应只是如此修为,而你,也不该只是为我而修炼。” “既然上天让你有这灵根,就得给你足够的机缘,你的作为还能更广阔,而此方天地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至于这九霄神雷,于你之用也要远远大过我,但在这天雷之下,我只有用同生咒能护你周全。” “……”师衔羽顾左言它,问:“那我的灵根还能有什么作用?” 晏云山道:“当你五行完全融合,吞吐之间就是仙气,仙气能转化成神力,可以做很多你现在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且你五行天生,完全不必等到飞升,就能使用神力……就像当初的祖帝一样,上界也是登得的。” 他道:“最重要的是,你修为已够境界,现在差的就是融合,这神雷,正好可助你一臂之力。” 师衔羽有些迟疑:“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师衔羽看着他,“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好像很希望能接受你的同心咒。 至少这可以说明,我与你之间,有着一丝超脱于师兄妹的证明。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79节 但我又不想因为你说的这些原因而囫囵接受。 师衔羽心想,自己可能也是个要死要活的恋爱脑。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斤斤计较。 如果她足够清醒就好了。 可以坦然接受一切对自己好的事情。 可她不够清醒。 她总是糊涂又贪婪,愚蠢又可怜。 她对晏云山说道:“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变得厉害一些,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变得更强,但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此次之后,你就会离开四境天,对不对?” “若破天道,登上界,我便是飞升。”晏云山并没有隐瞒,如实道:“我并非五行之躯,沾染上界仙气之后便不能再轻易往来小世界,否则天地法则受扰,对小世界而言便又是一番毁天灭地,这四境天已几经波折,再难承受了。” 师衔羽:“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晏云山点头,又轻声道:“所以,我……只与你定同生咒。” 不能给你承诺。 他垂着眸,继续道:“但你以后会有足够的时间,飞升也好,或是……” “我不要。”师衔羽打断他,皱眉道:“如果你不再回来,那这同生咒我不要,这天雷我也不要,什么神力仙气,我也不稀罕……你放我出去,我该走了。” 她说完就转过身。 与其没有结果,她情愿没有开始。 无非是他日寻个山水环绕之地,了此残生便是。 “师妹,” 晏云山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她离开。 他转过身,周遭景色随他心念转动而如水墨画卷一样,在这水云天地之间交相辉映。 而四周呈现出来的,都是他曾经所去过的地方。 昆仑神剑的巍峨清冷,无妄御都的岿然神秘,西神墓的沉寂苍茫……还有天外之天的壮丽无限。 那都是她还不曾涉足过的地方。 而她对美丽从来都充满向往,却只走过一条从青云山到盛京仙门的路,只有过一段为了追逐他的回忆。 他留住她,轻声道:“你听我说完。” “……” 师衔羽没说话。 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闪过的无边绮丽美景。 她也曾想过,若是自己也能游遍四境天,那该是何等逍遥? 可从前碍于修为,她只想老死青云山。 如今…… 如今…… 大师兄应当要去做他自己的事。 以后,她的脚步,不必再为修为弱而畏手畏脚,也不必再因他而处处顿足,她…… 今后,她是可以为自己自己走得更远,看更辽阔…… 师衔羽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起来。 她回头,晏云山正接住一片无名林野飘来的翠叶,轻声道:“你是在我“心魔”骤发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一开始,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契机,看到了更多的与自己有关的可能,再后来,在和你的相处中,我看到了你。” 他先看到了她记忆中的畏 缩,才明白她是一个多么敏感脆弱的人。 所以再后来,明明有无数次表明心意的机会,他都因为提前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而选择一笑置之。 他也看到了她的明媚,那如花笑靥,总能抚平他在外遭遇的所有生死险难。 所以他记忆中与她相关的回忆总是笼罩着阳光,温暖和煦。 他还看到了她对生活的向往。 知道她喜欢山野风光,人间瑰丽,他才会在每次外出时,特意拓印那些她喜欢的景色,然后在她院中,与她独处之时同她分享,如此也好似携她相伴,来了一趟故地重游…… 他渐渐地,看清楚了这个人。 渐渐地,将她放在心底。 其实她的顾虑,她的喜好,她的向往,她的艳羡……她对自己的喜欢,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他清楚她一直踟蹰不决的心意,也清楚自己要注定离开的决心。 但…… 他更清楚的是,人生天地间,并非事事都要求个结果,才算圆满。 他道:“师妹,我说过,如果没有你,我的元神不会来找我。但在此之前,也是你让我先明白了“自己的心”,所以,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师衔羽终是忍不住,问:“没有我,就没有你……是什么意思?” 她,对他,真的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吗? 晏云山笑了笑,道:“我先与你说段往事。” 他说的,是将军和她说过的一段往事,但又有不同。 晏云山口中的四境天,也是一位上神的洞府。 而这位上神,名天元。 因生性善良,不忍杀戮,便将四境天这个洞府化作一方小世界,收容上界因四处扩张领地与神权而被剿灭的各界生灵。 而此举,触怒了天帝。 天帝将其关押在虚妄天,但又怜其好生之德,并未重罚,只是命其,用自身神力抹去那些生灵的记忆,让生灵通过轮回之道,转投四境天,以此获得新生。 可另一位上神却趁此机会,将其重伤,可虚妄天乃是神罚之地,并无多余仙气供天元疗伤恢复。 以至于后来,天元上神在被其故友救走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回天乏术之兆了。 不久之后,天元上神便陨落,四境天也因此此濒临毁灭。 但上神陨落之前,托故友将其身躯埋入四境天,也就是如今西神墓的地方。 而上神肉身的神力沁入四方大地,总算缓解了灵力枯竭而带来的灭亡之兆,可这也并非长久之计。 这个窘境,一直持续到祈光祖帝降世。 而祈光祖帝,乃是上神意志所化。 他降世时天地间灵气已经耗尽,为保众生安宁,他不得不登天斫去白玉京,才为众生换来了一线生机。 但当时他是没得选。 因为只有他的五行灵力能够转化神力,只有他上界之后还能回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时候,四境天已被重伤天元的那位上神——浩渺道君染指强占。 祖帝斫白玉京之举,被这位浩渺道君认定为凡民的挑衅,又正逢神魔之战的尾声,于是这位浩渺道君便请天帝做主,将天魔残骸投掷此界,同时私下降下诅咒,意图彻底毁灭此界。 说到这里,晏云山转身回头,看向师衔羽:“而我,是在那之后,才受命而来。” 师衔羽皱眉:“那也有万年之久了,可你只有百岁……” “在是晏云山之前,我已经在这世间轮回了很多次,我做过绝大多数的生灵,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契机。”晏云山道:“上界之事我无法与你说得太过细致,但……四境天原本只是一场关于我的考验,完成之后,我就能遁出五行三界,不再有世俗牵绊。” “竟然只是这样……”师衔羽突然有些想笑。 众生生死,对上界诸神而言,也许就是一场游戏。 也许,也是大师兄的游戏吧? 这样说来,那他也真是有够……“神”的。 晏云山继续道:“但,其实,在认识你之前,那并不是我一定要去完成的事情。” 并不如师衔羽想的那般,他并未将之当做游戏,而是当做一场任务。 他不是神。 那些上神之间的恩怨,他也不曾在乎。 他本身,也并不在意所谓的五行三界或是生死无常。 他只是知道,这件事他要去做,他能做到,他可以做到,仅此而已。 这个“任务”,他可以做好,也可以随意敷衍,也可以毫不在意,任其消亡。 “可是在认识你之后……我的潜意识已经有所改变,这件事,我一定要做到,不仅如此,我还要将之做到最好。” 师衔羽问:“……为什么?” “我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哪怕人之七情六欲我这一生已经尽情感悟领会,但我本质仍然缺少这一部分,而你所见的,我的容貌,身体,思维方式,也是从别人那里复刻来的。” 说到这里,晏云山笑了笑,那笑容,从未有过的明朗。 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师衔羽,情绪依旧是向上的,平静地叙述着她对他的重要:“师妹,只有你,无论天上地下,只有你,是因我而存在的,是我自己主动选择的。” 所以…… 我要为你,把这个世界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 我想让你能好好地去看一看这个美丽的,璀璨的世界。 可是,这样做,我就无法停留在此,我必须远走,而你…… 晏云山轻声道:“此界天道被我破除之后,修士就可以飞升,你也可以,而以你如今五灵贯通的资质,也许还会是这四境天第一个飞升的人,而在这个过程中,你肯定还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以为他青云剑仙是什么?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80节 谁都能轻易超越的阿猫阿狗吗? 师衔羽忍不住问:“那你呢?” “我啊……我都无法向你保证,我托生此界所拥有的皮囊和七情六欲在上界是否还会存在。” 这话,听着像是要当个渣男似的。 她眉头微蹙,忍不住问道:“……你之前说,你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可是你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世人称颂的人是你啊,不是你的这副皮囊。”师衔羽想到之前看到的那把剑,她不愿意相信,只道:“你就是我大师兄啊。” “那你,今日之后,还愿意继续去找我吗?”晏云山得寸进尺地开口:“即使我可能会将你忘记。” “……”师衔羽被他一句话堵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她没好气道:“这不公平,凭什么总让我去找你。” “师妹,这种事,没有公平可言。”晏云山还很坦然地说:“所以,你不愿意,才是正确的。” “……”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晏云山却抬手覆在她眉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取出了一丝元神。 晏云山:“……” 他哭笑不得,道:“不愿意的话,就干脆一点,别允许我这么放肆。” “……” 师衔羽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别过身,坐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这么好拿捏,你很得意是不是?” “绝无此意啊绝无此意,仙子你信我……”晏云山是有些得意,他咕蛹到她身边跟着盘腿坐下,而后取出自己的元神,就那样气定神闲地定下了同生咒,同时说道:“不过我现在,确实挺高兴的。” 话音落下,同生咒完成。 元神相连那一瞬间,师衔羽和他,同时感知到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存在。 第142章 第142章她识海里,那三道…… 她识海里,那三道剑意不知何时已经融为一体,凝成了一把剑。 那把流云一样的剑。 而那个连接了他一丝元神的同生咒,此刻竟成了悬挂在剑柄上的流苏。 “……烦死了!” 师衔羽突然低低骂了一声,然后偏头就抓起他的手,用力咬了下去。 这本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泄愤之举。 她也无意留他在这人间因她踟蹰…… 他要走就走好了。 她又不是没了他就活不下去。 可晏云山却突然反手将她拥进怀里。 “……” 二人此刻本就心不静,元神更不该有如此亲密接触。 然此刻骤然相拥,竟是神魂俱颤。 水云之境的平静瞬息消失,入目只有波澜壮阔,霞光飞扬,虹彩贯日…… 哈,哈哈,那青云剑仙以往的冷静自持,成竹在胸,成了好一个泼天笑话! 师衔羽被四周变化惊动,环顾着周遭无声涌动,同时慢慢放下他的手。 心中壮怀激荡,也有种莫名的冲动……怎会如此? 过了会儿,她突然问:“如果我现在对你做些什么,会有什么后果?” 晏云山:“……” 师衔羽:“……嗯?说话?” 晏云山:“……” 他说:“话。” 师衔羽:“……”重金求一个在四境天能用的报警电话:) …… 盛京仙门,眼下,正在筹备百年一次的祖帝诞辰宴。 较之以往的祖帝诞辰,这次的模式和气氛显然要更严肃。 以往弟子擂台比试都是友谊联赛,只是打个热闹。 但如今却完全不同。 几年前,李长歧及几位帝君从洗剑池安置好魂灯离开之后,来不及闭关恢复,就合力召集了四境天中各个势力的重要人物,商议如何对抗“天道”。 青云剑仙确实是破开此界的关键。 但同为四境天的生灵,他们却不能因此就理所当然地将一切都押注在剑仙一人身上。 四境天的修士,并不在意四境天是不是什么仙家洞府,仙家法宝。 他们也不在意什么上界上神。 他们只知道,这是他们出生,修行,活着以及传承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里,一草一木,皆有活下去的资格。 而现在,他们要为了活下去,而争取一切机会。 但在这个“商议”的过程中,仍不乏一些不愿意反抗“天道”,甚至建议归顺“天道”,臣服于上神,试图以此来谋求一线生机的人。 “你今日决意归顺,可曾想过来日?你的子孙后辈在今后,就只能跪在那上神膝前为其差遣,哪怕穷尽你这一族的代代延续,都迈不出这个被“天道”笼罩的世界,那,可是你愿意的?” “……” 说这话的,是上商己。 他终究不是独自一人,不是什么无牵无挂的散妖,他无法理解那些不想着反抗,只甘愿俯首慕强,对“上界上神”天生就存在臣服之心的弱者。 上商己身后还有他的狐族子孙。 那些小妖可以不上进,可以虚度光阴,可以无所事事,但是他不能。 他还活着一日,就要拼尽全力为狐族争取一个足够安稳的生活环境。 他要让狐族在日后的生存搏杀中,一直到死,脊梁都要是直的。 而他此话一出,倒也令不少同辈动容。 是啊,他们活着,不就是为了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吗? 最后,几经周转,所有人总算勉强统一策略:借祖帝诞辰宴的契机,召集所有年轻一代,资质不错的修士,齐聚盛京仙门。 届时直接免去所有繁杂节目,“天道”来了就对抗“天道”,没来就以修炼为目的,彼此交手,估算对方实力。 再以此筛选资质不错的修士,结合百家之长,不论师徒宗门,直接传授其更适合的法术,再开各宗秘境供其修行进步。 同时,对于彼此比试,各宗各门各族,都提供了足够的法宝,来作为胜出或是参与的奖励,炼丹炼器炼符的宗门支脉也全部出动。 为的就是保证参与的每个人都不空手而归,每个人也都不会一无所获! 他们要为“天道”之后的影响,做最充足的准备。 这数年以来,都是如此。 恰逢此时,晏云山也即将归来。 看来是天意如此…… 李长歧从洗剑池离开之后,没有直接回到将军府,而是以仙门如今“唯一话事人”的身份,巡视了一番整个盛京仙门。 这个身份有点过于离谱,但却是各宗各族默认而成,他甚至没有推辞的机会,就莫名其妙的,什么掌门楼主阁主的……都听他吩咐和差遣。 李长歧也无所谓,好的坏的一并受了。 此番巡视仙门,却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尽职尽责”,今日在玄天阁,明天在清风谷,后天在闭目庭……他走过每个支脉,与每个认识他的人打招呼,也指点着主动开口向他讨教修行的弟子。 等巡视完了仙门之后,他又去了仙门以南的天星峰和问莲峰。 天星峰巍峨壮阔,问莲峰顶辽原万丈……这些年,两峰周围,陆陆续续住满了从归川京远道而来的妖族弟子。 三位帝君皆在此地修炼,已经数年没有回过归川京了。 李长歧一来,三人就同时感知到了,而后直奔天星峰顶。 天星峰顶有一棵桂树,还有一套他们四人特地备下的石桌石凳。 这些年,他们若是趁着修行之余能偷得闲散,便时常来此饮酒消遣。 纵使他们都是一把年纪了,也不妨碍他们有看不惯的同类和讨厌的人族以及因齐聚仙门而引发的各种桃色八卦……以往相聚,就会时不时拉点新鲜事儿出来唠嗑几句。 今日,却不是为了消遣。 李长歧开门见山,直接说道:“若是祖帝诞辰宴成功举办,到时还要烦请三位道友,帮着照看一下那些修为不高的灵修弟子。” 辰奉惊奇:“将军此话何意?” 李长歧摇摇头,道:“人族大多生性多疑,表里不一……我怕这劫数之后,灵修之间还会再起纷争,届时妖族恐怕也会受其牵连。你们若是得闲了,就护着点没什么背景的灵修弟子,省得他们斗来斗去把根基斗没了。” 妖修之间的纷争大多都是因为领地或者伴侣而引起。 这种矛盾,其实和妖族的天性有关,通常都是自我了结,很少说会达到要倾覆整个族群的地步。 但人族却不一定。 有的人倾其一生都在维系自己心中的道义。 有的人生来就只图自己快意潇洒。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81节 也有人仇恨不绝,动辄灭宗灭族,恩怨难消。 ……虽然李长歧也是人族,但他很难说自己有多喜欢人族。 尤其这几百年的将军当下来,他都已经厌倦了仙门里的各种往来。 也就是最近这几年,大家都顾着修炼才无暇动旁的心思。 不然那玄天阁及其背后的陈家,还有法念庄……这些人能老实下来才有鬼了。 十木目却不知他的厌倦,只道:“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四境天如今有谁敢不服你?” 自数年前将军一杖惊天地退上神之后,早已名传宇内。 如今众修士汇聚仙门,无人不将其奉为上首。 便是有不服气者,也不敢表现出来,否则就会受人指点唾骂。 李长歧闻言只是笑了笑,道:“我说这话,你们记着便是。” 而后,他便与这仨狐朋**蛇姐妹又是一场酩酊。 知他死劫的,只有他的师弟师妹,他也无意让更多人知道。 待辞别三位帝君时,已是一个昼夜过去。 李长歧回了将军府,独自在上将军阵中待了一天,走之前,将将军印留在了里面。 之后,他又叫来了王承剑和莫笑,告知二人,他准备就此散了三府将军。 就各大仙门如今的形式来看,他“走”之后,三盟十会并无真正意义上的“话事人”,届时若起乱子,就不是将军府能承担的。 而王承剑和莫笑对弟子也不算上心,势必不会被多数人尊重,三府弟子在仙门之中也必然寸步难行。 与其如此,还不如他先一步解决掉这个后患。 莫笑听着他有条不理的安排,就知道,他曾经说过的“死劫”应该就在近日了。 可尽管如此,她仍旧劝道:“大哥,祖帝诞辰宴即将开始,何不等之后再……” 她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她与王承剑,本就无心这个将军之位,大哥今日之举倒是让他们今后自由了。 可他们,今后也不会再有大哥的庇佑了。 比起这个结果,莫笑情愿当一辈子的将军。 可她没得选。 这几年来,李长歧给他们说过很多次,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他就是怕有朝一日他突然离开,自己的师弟师妹难以承受…… 可都已经几百岁的人了呀,怎么还能事事都让大哥为他们操心呢? 这些时日,莫笑私下也和王承剑商议过。 真到了大哥提出散了三府将军的时候,他们就顺着他的话,应了他的安排,让他放心。 可真到了这一刻…… 只余下百感交集。 李长歧好似知道他们的打算,也没说什么,只是笑道:“我就是特意选在此时,也正好如今境内各大势力都齐聚仙门,三府之中有些天资尚可的弟子,可让他们自行选择中意的仙门加入,也算有了个去处,天资寻常的弟子也可在盛京城中谋得一条生路。毕竟天下虽乱,却也是机缘最多的时候,至于抓不抓得住,就看他们各自的气数了。” 王承剑听着,听着,却还是忍不住问:“可是,大哥你呢?” 李长歧道:“我自然还是我。” 王承剑:“你的劫数……” “可不就悬在脖子上。”李长歧笑了声,说道:“我只是与你们说一声,等会儿就要去通知其他支脉长老处理这件事了,你们,也趁此机会,都与自己的弟子说说吧。” “……好。” 之后,李长歧又挨个儿走了遍“五老”,宣告了遣散将军府的决策。 盛京仙门能有如今这种被所有宗族奉为上宾的待遇,全因李长歧,如果他散了三府将军,那以后盛京仙门在万仙盟的地位恐怕…… 因此,所有支脉长老都是反对。 但反对无效。 因为李长歧只是通知,不是请求。 最后一切事毕,他重新回到将军府,收了将军府笼罩的结界,让分散成结界的实力全数归于己身。 这次,他却来到了李恒的住所,听云居。 自当年从青丘回来之后,李恒就闭关了。 他…… 就像是不敢面对什么可怕的结局的小孩子一样。 好像只要自己不出关,教他如何修行,如何为人的将军,就不会离开。 直到现在,他也毫无动静。 李长歧也没有打搅,只是在听云居外的台阶上坐了半晌。 他对前面两个亲传弟子并无多少深厚的师徒情谊,那两人……还是被其他支脉收去后,教不出个所以然,才塞给他的。 李长歧惜才,不忍明珠蒙尘,便将他们收为亲传弟子,寻了适合他们的功法给他们,在他们修为突破后,也大胆将他们提为了府中长老,给予他们最大的方便。 后来他们因为天资之故决意要走,李长歧也没有过多于地挽留。 师徒一场,他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而后来收李恒为亲传弟子,却是他自己做主的。 其实原因很简单。 李恒不是聪慧沉稳的人,但他的性子却和自己曾经有几分相似。 从前,他也是这样一个对世事都不畏惧但很“需要”朋友的人。 所以,后来他有了很多朋友。 再后来,他却陷入死境,最终与他的朋友们异地而处,再难相见。 是祈光祖帝骗了他。 祈光说等破开此界天道,就送他回去。 可…… 李长歧伸出手,看了看掌心那条自心脏蔓延至四肢的裂纹。 生机在流逝。 他应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不过也无妨啦。 这一程,他仍旧有很多朋友。 也有了一个和他从前有几分相像的弟子。 只是,说来洒脱无畏,但心中人有遗憾,遗憾于从前,遗憾于未来…… 李长歧叹口气,旋即取出一套早就备下,准备送给李恒的双剑,放在地上,而后,转身离去。 他走后没多久,荀心就来了。 看到地上的双剑,她脚步一顿,回头四望,不见将军的身影。 荀心静了半晌,才拿起剑,推开了听云居的门。 她有必要让李恒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将军府了。 他也不能再使小孩子性子了。 他得担起他的责任来。 与此同时,洗剑池上空,雷云震颤,雷光闪烁。 这熬了好几天的九霄神雷,终于爆发—— 第143章 第143章像是试探着落地的…… 像是试探着落地的距离,那每一声雷鸣,都比前一声更大,每一道雷光,都比前一道更深。 那雷,在天上时,肉眼所见只有细细一条,落地却尤为粗壮……莫说洗剑池,就是这片深渊山地都受到了波及,剑阁以及玄天阁,都是摇摇欲坠。 这所谓的剑修圣地,自今日之后,恐怕就会从万仙盟中除名。 但此刻,却无人问津。 阁中弟子四散逃串,人人自危。 而那悬于剑池之上的轩辕神剑也失去了踪影。 其他仙门弟子闻讯赶来时,正是第一道雷降下之际! 神雷好似要贯穿整个地面,一落地便是浓烟四起,土地被灼烧得漆黑,又飞快皲裂。 一时悬崖塌陷,山石湮灭…… 雷光一道接着一道,好似不知停歇。 直至一道剑光自下而上,顺着雷光来时的方向,冲出尘烟,之上九霄。 这剑光,正是晏云山! “是了,久未交手,都快忘记这小子也是个雷灵根了……”遥遥看着洗剑池的李长歧忽然一笑。 如此一来,他倒是真的放下心来。 于是李长歧便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拿出酒壶,自斟自酌喝了起来。 紧跟着却注意到那雷云之下,还盘腿坐着师衔羽,行山杖正横放在她腿上。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82节 而她以杖为直径,展开着请龙回首的结界。 一条带着丝丝雷光的小龙正围着她环绕,相较于她以往所施展的护身结界,如今这才算得上是小有所成。 而随着每一次雷击下来,那些没被晏云山挡下,或者说是刻意留下的神雷在击中师衔羽的时候,在她身外形成的护身结界就会破碎重组一回,也会随之变得越发坚不可摧。 历经了这数年的剑池磨砺,她的请龙回首早已今非昔比,无论是肉身还是元神都要远超其他同阶修士…… 但这却不代表她能承受这九霄神雷。 可她却毫发无损? 李长歧定睛一看,原来那些天雷,除了被晏云山化解了一部分之外,还同时,渗入了她的肉身。 她的五行灵力,运转其间,被神雷引导,坚固肉身,淬炼元神……这神雷,成了她修行的辅助! 而每次神雷落在她身上,都会泛起一层剑意。 是青云剑意。 李长歧看着看着,忽然满意地笑了声。 或许今日之后,她的请龙回首又会有不同的变化。 而 自今日之后,她的修行,才算抽出新芽。 日后,当是如何成长? 这四境天又会留下何种与她相关的传说? 李长歧自是无比期待。 这雷云一共劈了七七四十九道,晏云山则硬生生受了四十九道! 直至神雷好似能量耗空,当最后一道落下来时,却在半途就被晏云山直接捣碎了整片雷云。 远处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呼他竟就这样硬抗神雷而毫发无损时,天际却陡然黑沉下来。 风云变幻,日月携手,共坠长夜天。 众人心中惶惶,再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正自上而下伸来,好似要将盛京仙门就此捏碎。 同时,一道震耳发聩的声音则从天际传来:“何方宵小!胆敢吞我以一魂之力凝聚而成的九霄神雷,谁给你的胆子!” “……终于来了!”李长歧看着那手掌,忽而一笑,跟着,他结印念咒,随即喊了一声:“云山!” 他等他的劫,等了十年! 总算能在劫临之前,做点真正想做的! 晏云山手持太玄尚未落地,通身还泛着雷光,气息尚未平息,只应了一声李长歧的呼喊,竟忽觉一股力量袭来,转瞬他就出现在了将军原本的位置。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李长歧对他用了移形换位之术! 眼下也来不及细想将军是怎么做到对他移形换位的,只来得及传音:“将军当心!这手是苍穹之爪,能摄取修士神魂!” 肉身重塑之后,晏云山就恢复了自己的记忆,对造成这四境天如今这局面的前因早已了如指掌。 一切,皆是源自上界的浩渺道君。 此人并不善斗法,却于炼器一途,天赋异禀。 他身怀法宝之数,不亚于上界武库。 其威力也是各不相同! 这苍穹之爪,便是从前应对神魔之战时,受天帝之命为制裁那些元神极强的魔族而炼制。 如今却用来对付一个小小的四境天! 而李长歧,此刻已是身化数百丈之高,如是四境天中修士只修了个皮毛的法相真身。 可李长歧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却并不是虚有其表的什么法相真身,或者什么法天象地! 那就是他实力全开的模样! 只是一方在天,一方在地,即使数百丈的高度,他也触碰不到那可怖的金色巨手! 但他也并非坐等挨打之辈,于是一跃而起,竟身若苍鹰,一时乘风,扶摇直上! 而后随手一挥,竟有一把从未面世的斬马刀从将军府中拔地而起,被他一把握在手中。 仙门中只有一些隐退的老人识得。 这斬马刀,乃是最初的秦将军所持神兵。 因其随着秦将军一生降魔伏妖杀戮无数,而导致杀性太重,后来的历代将军都无法掌控而总是被其反伤,于是,最终这刀被镇压在将军府下,已经近千年没有见过日月轮转了! 此刻一出,杀气之重,竟是令众人为之汗颜! 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长歧竟然有镇压此刀之能! 若此世无这“天道镇压”,若他是个野心勃勃之徒,恐怕四境天都将易其为主。 但幸好,李长歧是一个无心权势的修士…… 而天际,斬马刀已至李长歧身前。 他便双手相持,自下而上地,直劈向那从天际探下来的金色巨手。 与此同时,苍穹之爪也朝他握拳挥去。 竟是试图将他制住! 李长歧早已将请龙回首运转到了极致,竟能与那力量抗衡,二者相撞之时,苍穹之爪陡然一震,而李长歧的身体也被那巨大的波动往后推着倒退了数百丈不止! 但,那苍穹之爪上,被斬马刀所劈之处,虽未令其断裂,却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有用! 且只差一刀! 李长歧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重新握住他的斬马刀。 这次…… 他不会再失手了! 而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下等凡民,狂妄!” 李长歧持刀冷笑:“尔这所谓上神,也不过虚有其表!” 笑罢,他便再起一刀,朝着天际砍去! 他不是天命所归的救世主,只是误入此界的散修,他破不开这天地法则,也断不了“天道”,但,他敢与神一战! 他身若流光,疾若闪电,只一闪之后,便砍下了那可怖的苍穹之爪,任其掉落洗剑池,任其赤黑之血横撒大地。 苍穹之爪从天际坠下,但紧跟着,一把古朴的剑,却自云层中侵袭而来! 而随着此剑而来的,是无尽的死气倾轧笼! 只是从万万里之上传来一缕剑气,便令界中低阶修士喘不上气! 晏云山趁着李长歧与苍穹之爪抗衡之时,就先带着师衔羽退回仙门。 玄天阁因受到九霄神雷的波及,如今已是十不存九,晏云山便带着人回了将军府,停在了视野开阔的藏书楼顶。 见他过来,其他附近的人也急忙上前:“剑仙,你可知那剑有何威力?” 晏云山望着天际,神色相对凝重:“此为神剑太徽,乃上界十大神兵之一,锻造于神魔之战时期,距今万载,剑意为消亡……此剑一出,一界尽毁,也不过谈笑之间。” 众人闻言,顿时惶惶不安:“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高阶修士早已察觉,自剑出苍穹之时,此界,便已有不少低阶修士被这剑气所伤。 若是任其发展……晏云山回头看了看众人,说道:“不论它是否落下,都会产生许多死气,净化死气,也许就是诸位今后的战争。” “可是,它已经降临……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上商己也问:“剑仙,你可有应对之法?” “……”晏云山看着太徽神剑,点了点头,多的话却来不及说,只单手掐诀召唤: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阴阳既合,吾自当归,万剑诀成——归! 话音落下,那上空之剑微微颤动,但也仅此而已! 晏云山神色一凝。 是了,他虽然有号令万剑之能,却只能控制宇内的剑。 太徽尚未完全落入四境天,便不会供他驱策! 可还未待他细想,原本封印剑池的轩辕剑便出现在了晏云山身边! 与此同时,世间之剑,皆朝他齐聚而来! 众人身边携带剑的修士此刻俱是惊呼:“我的剑!” 一瞬之间,整个藏书楼,竟都被剑包围了! 而遥在入云西洲的昆仑山,也是一阵撼动,那悬于昆仑之上的昆仑神剑,在颤动之后,陡然褪去通身寒冰,直飞向剑阁! 它是最后动的,却是最先出现在晏云山身前。 晏云山:“……” 一片死寂。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用过这一招了,也很久很久见过这场面了。 迎着众人惊骇的目光,他默然无语地反手轻轻一扫,令诸剑各自归位,同时,他握住了眼前的昆仑剑。 而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师衔羽。 后者正在稳定肉身及元神的重要关头。 晏云山准确地找到人群之中的陈无咎,说道:“长老,小羽再有一会儿就好,你……” 陈无咎点头:“放心,我自会看护好她。” “多谢。” 晏云山说完,下一瞬,直接飞身上天,与李长歧同时发力。 如此刀剑合璧,好似能横断天上万法!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83节 可那太徽神剑,却无惧二人之力,哪怕剑身被刀剑侵袭至破裂卷刃,也仍是直直投掷下来。 太徽神剑是浩渺道君自无数个死界中用无尽的炼制而成,它的一寸剑气,便是一界死气,能轻易毁灭一洲一府! 若是当真让它落在洗剑池,整个盛京仙门,甚至云来海府恐怕都会…… 李长歧在感受到那无尽死气的剑意之时,便果断收刀。 他心中已有决策,又问晏云山:“这剑,有什么弱点?” “它没有弱点,或者说,弱点不在此界。”晏云山道:“我能控制它,但必须先离开,将军,你能撑多久?” “最多……”李长歧想了想,道:“半个时辰。” 晏云山点头:“好。” 李长歧与他错身而过,突然问:“虚妄天,你知道吗?” 晏云山点头道:“我有一位故人,他的残骸,就被浩渺封印在虚妄天。” 李长歧笑了笑:“这位上神,还真是喜欢给人挑选不合适的墓地。”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继续道:“若是可以,真希望你能将我的残骸也送回虚妄天。” 此生至此,已是终点。 可他也想回到自己的家乡。 第144章 第144章“我此一别,便再…… “我此一别,便再无归期。将军,此事你可交代于府中弟子。” 四境天还需将军去守,晏云山也不能立刻将他打包带走。 而此界天道对于李长歧的死劫,其实只要晏云山成功登天,就能清除殆尽。 可他们都知道,李长歧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四境天眼下要面临的是神剑太徽,是无边死气……他要做的,是那个天塌下来去顶着的第一人。 而对于李长歧的“愿望”,晏云山即使知道,也只能苦笑:“若府中弟子有来日飞升时,我必不负所托。” 李长歧只是洒脱大笑:“好!如此,甚好!” 二人说完,却各自往前。 李长歧身向大地,他往前,便是落在地面。 同时,他也燃起自己的元神召出祖帝传承于他那所剩无几的残魂:“祈光,这是你的子民,自己滚出来护!” 此世修士,或许只有他一人,对祈光祖帝有着如此深厚的怨念,敢对其如此呼喝! 话音落下,他人也落地,却跟着祭出神兵山海印,咬破手指,滴血其上,又向天而掷:“山海之灵,听吾号令——无上重!” 随着话音结束,被他掷向上空的山海印陡然破碎,化作星雨散落四方。 但紧跟着,却有一道无形结界从盛京仙门扩散出去,直至笼罩着整个沧澜国。 有神龙,环绕其上! 与此同时,还有无尽的山脉,自沧澜国各个边境之上拔地而起,直上云霄。 其上草木未生,已是冰雪环绕! 这就是山海结界,若非上神无眼,这群山,能挡一切苦难。 而天际,在此刻也传来了不可思议的声音:“你这贱民,怎会有我上界神器!” 而这神器,还是他炼制的! 哈! 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能挡神剑太徽的,可不就只有他自己炼制的神器山海印! 浩渺道君的话到一半才想起来——当年他与天元青云二人,乃是三方小世界同一天飞升的人。 他们于上界结识,也算一见如故。 也……曾是生死相交。 彼时上界初成,四方诸神初登神位,各自为了洞府而交手。 浩渺只得一身炼器本领超凡脱俗,便受人排挤,占来的洞府几度被人抢走,是青云一剑威慑天界,让他的追云仙山再无人敢轻易惦记。 而后来天界统一,神位落实,天帝为了方便掌管三界,便开始征纳四方仙山洞府与小世界。 浩渺道君,与天元和青云三人便组为一队,借着为天界征纳的名义,一同游历,四方闯荡。 然浩渺碍于战力有限,在这个过程中,仍旧数次陷于生死险境。 到最后都是天元与青云二人将他救下。 为表恩情,他后来也不惜自损根基与道行,为二人炼制神器。 那时,天帝的天兵天将早已征纳无数世界。 也摧毁了无数世界。 天元行于那些沦为死界的尘寰,心生好生之德,倾其心血炼制了四境天,为那些还有着一线生机的各界生灵种族,提供了一个生存之乡。 但因忌惮天帝发现她之所为后会强毁四境天,所以天元所求的,便是能护一方世界的山海之印! 此神器,自赠予天元之后便不曾现世。 天帝也未曾为难过四境天。 之后,山海印便随着天元陨落而彻底失踪。 如今过去这么多年,浩渺道君都快忘记这个神器了。 而今想来,山海印,当初应当是随着天元的遗骸落入了四境天。 而又随着她意识转生的“祈光”的降世而被其认主,最后,这神器,经祈光之手传承给了李长歧。 也幸好李长歧只是下界修士。 下界也没有神力可供他运转,所以,这山海印,只能发挥出十之一二的威力! 谁知浩渺道君这番话音未落,他一颗心还未落地,却见神龙昂首,借山海结界的威力,竟毫无畏惧地直逼那剑刃,并成功止住了剑刃下落的速度! 他惊呼出声:“不可能!” 是,李长歧发挥不出山海印的全部威力。 但他又不是只有山海印! 在他的身后,祈光祖帝的残魂已经凝结而出,他现身,却只是深深地,留恋地环视了一圈这方世界,而后身化流云,彻底渗入大地。 此刻,遥在金沙原的罗帐似有所觉。 但他瞬身到沧澜国时,只看到无边灵力缠绕着山海结界一路升腾,融入了神龙之影。 罗帐收回目光。 回头,却看到了云来海府中,各处都出现了因太徽神剑而逐渐凝成的死域…… 他抬头望着天际,正决意以身相博,登天一战,却被心中一道念头搅散。 他停下,转头,果断朝着那些逐渐形成死域飞去。 他前身作为玉章天魔,一身修为俱是为了毁灭而生,如今投生四境天,仍是一身魔气……在此刻这众修士都恨不得亲自登天拦剑出力的时候,他却成了最没用的人。 倒也对,寻常天地倾覆,魔,向来是首罪。 罗帐没什么别的的长处了。 但这些死域,他却能稍加控制。 如此,他也算,没有辜负烛沙舍命一场吧。 罗帐身影远去,而融入大地的祈光残魂,却只余下一声再没机会发出声的长叹,便彻底消散了意识。 他应当对李长歧说一声抱歉。 他将他带来这个世界,却没能如约将其送回。 但事已至此,怨只怨天意弄人。 盛京仙门乃至于整个云来海府的仙门弟子,此刻都被那自上而下的神剑,与自下而上与之相抗的神龙震撼到无法言语。 但随着围绕着沧澜国的山海结界寸寸缩小,所有人神色俱是一变。 如果这结界撑不住…… 上商己的声音陡然响起,传到了所有修士的耳中:“诸位,倾全力,助将军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他与令两位帝君便率先来到李长歧身侧,为其注入灵力。 其余修为高深的灵修妖修以及无妄御都受鹤轩明祖之命赶来的魔修,此刻也紧随其后。 此刻,他们没有高低之分,没有族类之别! 而与此同时,天际上空,晏云山直面那神剑锋芒。 在他们身后,是无数在为这剑气倾力的修士。 在这些修士之后,还有无数生灵…… 晏云山闭了闭眼。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十分久远的一段回忆。 “天元已死,无论天上人间,我俱已无心留恋,但四境天是她生前遗憾,我将我这一生所有都交付于你,你……去替我护一回吧。” 他从前,始终体会不了那些情感与遗憾。 对于青云这个要求,或者这条受命,他也只是随口应下。 而如今,却是成了他务必去做,做到最好的事情。 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很缥缈,很奇妙的感觉。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84节 确实,这太徽神剑只要不完全落地,他就无法驱使。 但这剑一旦落地,整个四境天都会被剑气毁去。 他只能破天,才能解决太徽以及浩渺。 但…… 可笑,他也是一把剑。 竟也学会了踌躇。 可他并无多少荒凉或是悲伤的感觉,甚至有些畅快。 他这一世过得很短暂。 百年光阴,转瞬即逝。 他尽情地享受过了人族的七情六欲。 喜怒哀乐已经尝遍,此生已是知足。 既然如此,那就竭力而为,以求不辜负这一场转瞬即逝的相识相知。 只求来日,她在人间功德圆满之际,仍愿意为他行万里路,登九重天…… 晏云山回头看了一眼藏书楼的位置。 师衔羽已经醒来,刚和李恒荀心和徐观棋他们接上头,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几人就一同飞身,随着修士们前往山海结界的边缘为稳固结界而努力。 这个脆弱的世界,将会是她的家。 如今界中死域蔓延,来日,她将为了恢复这个世界的生机而四处奔波。 她会真正爱上这个世界。 晏云山收回目光,不再犹豫,而是迎着剑刃,化作流云之剑,一路直上。 地面与天际,遥遥相隔又何止万丈距离? 可他转瞬却至,与那金色的剑擦身而过,随后,直接以己身利刃,瞬息之间,便破开了此界天道! 天际陡然明亮,氤氲其间的浓云消散。 地上修士越发奋力,修为高的为李长歧输送灵力,抵挡着太徽神剑,修为低的,则前往结界边缘维持,各路隐世大能也纷纷现身助其一臂之力…… 而上界,在四境天的“天道”刚碎之时,便有人……或者说是神,捂着心口,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所谓的“天道”,不过是这位上神的一剑本命神器! 晏云山越过四境天的天地法则,在上界显现身形之时,通身气场一变。 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 只是他的眉眼之间,再也寻不到丝毫在人间时那朗朗阔阔的笑容痕迹。 他的气质变得冷凝,像是一把冰冷的剑。 昆仑被他握在手中,抵着那位上神的脖颈,好像那上神稍动一瞬,剑刃就能轻易抹断他的喉咙…… 但此刻的昆仑神剑,剑气只有杀意,比太徽的死气还要更甚十分。 可这样的昆仑神剑,在晏云山的手中,竟显得有些多余! 而那位神,正是占据了四境天的浩渺道君。 此处,是浩渺道君的洞府深处,仙山追云。 而他被破天而出的四境天,此刻在他们面前,所呈现出来的的模样,竟只是一个水晶一样的球体…… 那个球体表面还笼罩的一层灰霾,正是浩渺道君将此界认主之后强留其上的“天道”。 而如今,这“天道”却因被晏云山自内向外破开一条豁口之后,正在缓缓消散。 但在那如水墨一般散开的豁口旁边,浩渺道君的太徽神剑,却正破除着四境天的天地法则,还在寸寸逼近。 也好在有山海印,能与之抗衡一二。 毕竟晏云山此刻虽然成功登天,但下界之灵与上界之气差别甚大。 他还需要片刻时间,让肉身褪去凡俗灵力,沉淀上界神力,如此,才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就去操控太徽,而是目光平静地将视线从太徽身上转过,看向浩渺,同时将昆仑剑压重了几分,并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你若是现在拔出太徽神剑,也许,还有机会活。” 当然,他,并不担心会被浩渺道君反制。 第145章 第145章而浩渺道君,却从…… 而浩渺道君,却从来没有去想过四境天中会有人成功破除“天道”这件事。 晏云山的速度又快又狠,更何况下界与上界本就有着一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时间差,所以,在晏云山出现在他眼前并且往他脖子上架起剑时,浩渺道君都还有些后知后觉,甚至于根本来不及去想什么应对之策。 但他终究是上神。 他自认为自己并不会惧怕一个小小的下界修士。 即使脖子上被对方放了一把剑。 他也只是一阵自信满满地冷笑:“你敢动我,我就直接摧毁这个小世界——” 可他话还没说完,目光在看清晏云山的模样之时,却突然大笑起来,眼底神色却是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惊恐,而语气,竟也有了几分癫狂:“是你,原来是你!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啊?天元死了,你是不是百般悔恨啊,青云!” 晏云山:? 大多数时候,人和没有开化的物种都是没办法沟通的。 哦,差点忘了,自己是剑来着。 那就更没法儿沟通了。 晏云山懒得废话,直接抬剑,欲夺其性命。 当然,他现的修为尚未完全转化,并不是真的能杀死浩渺。 那就吓一吓呗。 可没想到浩渺道君根本不经吓,下一瞬,他的身形便突然消失,周遭的宫殿也随之弥散。 倒是那插着一把剑的四境天还留在原地。 晏云山环顾四周,心道不妙。 倒是疏忽大意,忘了这追云仙山遍地都是法宝幻境了。 这浩渺道君也不知是生性多疑还是如何,自从天元陨落之后,他便开始无休止地炼制法宝。 在晏云山受青云之命前往四境天时,这追云仙山,就已经是满地法宝了。 不过多是防御为主。 当然,晏云山也没那么在乎就是了。 他收回手中昆仑,目光落在四境天上,虽然知道这东西不太可能是真的,但还是抬手试图拔出那把即将贯穿球体的剑。 却发现那果真是一个幻象。 所谓的“四境天”,只是一个泡影。 “……” 好吧,并不意外。 浩渺道君,也只剩下这些…… 他平生最烦的就是这些花里胡哨了,晏云山微微蹙眉,随即感知到体内灵力已经开始被神力充盈,便觉时间差不多了。 却就在他正要破开幻境之时,一位容貌绝美的女子,从云雾之中,迈着娉婷婀娜的脚步,步步生莲地来到了他面前。 紧跟着,伸手就要抚摸上他的脸,开口,竟是如泣如诉:“青云,你终于回来了……” 晏云山:“……” 他皱眉,侧目退后。 此人的面目,他还有些印象,正是四境天的主人,天元神君。 曾随青云一道,硬说起来,他原本的名字,便是天元所赠。 但他所见过的天元神君,却从未有过这等娇艳妆容,与这泪如泉滴的悲郁。 晏云山蹙眉,想到青云与天元之间的旧往,到底没有痛下狠手,只是蹙眉:“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可谁知话音不过刚刚落下,那女子神色骤然一变,竟是泪眼婆娑,字字谴责又娇嗔:“青云,你怎能对我如此冷漠?” 晏云山:“……” 哎……他所知的天元神君,其人恩怨分明,洒脱磊落,飒爽果决,却从无这等涕泗横流的弱女子之风。 可眼前这女子这神态,语气,怕是青云本尊听了都要直呼崩溃。 晏云山摇着头,不再留情,直接一剑散去这女子的幻影,而后望着四周幻境,淡淡道:“已死之人就不要再拿出来白费心思了,我是带着第三只眼轮回百世才得以令肉身永存,而这世间虚妄,也早已入不了我的眼,你的幻境神通,还是先收起来吧。” 说罢,他再起一剑,直接摧毁了整个幻境。 一颗宝珠应声而碎,连带着的,还有好几件搭建幻境的阵眼,无一不是上等法宝。 浩渺见幻境对其无用,根本来不及心疼,便又立刻祭出新的法宝,竟是一座琉璃宝塔! 他挥手甩出宝塔,瞬间便笼罩在晏云山上方,同时愤然道:“青云,天元因你而死,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地知道,不论他有多少法宝,他的法宝都不会是青云的对手。 那是真正的剑仙,行遍天上地下,也未逢敌手。 可浩渺道君却忍不住去想,青云肉身已经被他弃于虚妄天,而那个世界尽是邪祟横行之地,恐怕早已将他肉身蚕食殆尽。 如今他就算回来,他就算重新凝聚了肉身,也定然不会是自己这诸多法宝护身的对手! 可他却没想过,眼前的人,根本不是青云。 而他反复强调眼前的人是青云,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如果眼前的人当真是青云的话,自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因为青云重情。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85节 他们之间,过去生死相交的情谊始终存在。 青云哪怕因为天元的死会愧疚一辈子,哪怕自己曾将他的遗骸封印在虚妄天,哪怕他恨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因此杀了自己。 但浩渺道君不敢去想这样的可能性。 因为,这世上,只有青云的剑能杀他! 他不希望青云活着。 他要让他下十八层地狱,入百世轮回,世世地狱道! “因我而死?你在胡说什么?天元难道不是被你害死的吗?” 浩渺道君惶惶不安,晏云山却转头,无视头顶那越来越庞大的宝塔,直朝着浩渺道君所在之地走去,语气沉静,却是字字针对: “是你,垂涎她的美色,觊觎她的能力,又嫉妒青云与她之间的感情,还被自己的私心蒙蔽了双眼,便故意误导天帝,认为天元利用四境天收容各界遗留生灵是为了谋反,来日向天界宣战。然而你却趁着天帝关押她之时,毁她神骨,甚至羞辱于她……待她死后,你又害青云,趁他伤心欲绝之时,断他生门,将其遗骸封印在虚妄天……这 一桩桩,一件件,你的所作所为,我还历历在目,你,是都忘了吗?” 浩渺道君没料他竟知晓如此之多! 那些往事,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只是这些年寝食难安提醒着他曾经对自己的挚友都做过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可浩渺道君却见不得晏云山如此有恃无恐,话语如此咄咄逼人。 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会走上那样一条不归路? 浩渺道君忍不住顺着晏云山的话去一件件地回想,可是越回想,他心下越是慌乱,一时心虚,无言以对。 他不住后退,却在最后,反而倒打一耙:“我们三人同一天相识,若非她始终将一颗心系于你身上,若非她事事都只与青云商量,将我晾在一旁,我……” 晏云山感叹自己本身当真是一把无情的剑,不过是听了浩渺这短短几个字,就愤然得想毁天灭地。 他深吸口气,好气又好笑:“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你认错人了吗?” 浩渺道君一怔,而后笃定:“不可能,你就是青云!” 你只能是青云! 否则,他又怎么会有活路? “……”晏云山摇摇头,叹道:“青云死了都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吗?”他看着他,目光沉沉地喊出他的名字:“浩渺道君。” “你既知我尊号,若不是青云,还能是何人?!”浩渺道君看着晏云山,眼前之人,分明与“青云”有九分,十分的相似! 他们拿剑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 晏云山没说话,只提剑,再度震碎了头顶宝塔,而后,转头,却是面向被浩渺道君放置于一侧的四境天:“和你说这么多,都快忘了我的本意了。” 随着神力充盈全身,他对下界的记忆情感反而开始模糊。 这大概就是身为“剑”的宿命。 他会渐渐忘记一些下界的东西。 唯一不会忘记的,也许只有青云的“遗愿”,他在这里,是为了四境天。 浩渺道君见他看向四境天,便要立刻上前阻拦。 同时他以元神催动太徽,欲将太徽彻底插入四境天。 却在半途,被晏云山一句“定”字,将他与太徽神剑,都彻底定住了身形。 这只是一瞬的定身。 可紧跟着,太徽神剑剑就像是反了主一样,任浩渺道君如何用元神驱使也纹丝不动。 “原来是你!” 而在察觉到晏云山彻底控制了太徽神剑时,浩渺道君才算变了脸色,认了出来,跟着指着他:“青云都已经死了,你竟然还活着?!” “我活着,你很意外吗?”晏云山淡笑:“青云和天元都死了,倒是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却还活着,你觉得合适吗?” 说这话时,已经有几分杀气了。 浩渺道君顿时神色大变,他后退道:“……你不能杀我,天帝会责罚你的。” 当初,他为天元炼制神器为山海印。 而为青云所炼神器,却是一把剑。 那把剑,是他毕生唯一称得上呕心沥血之作。 天元为其取名为真。 在锻造过程中,为了能更好的随心使用,还融入了青云的骨血与神魂。 然而此剑锻成之后却没有剑灵,是随着青云的长年累月的修行,以及日日以心血养剑,才生出了剑灵。 剑灵与剑仙心意相通,也有着剑仙所练的绝世神通。 只需心念一转,便可号令世间之剑。 他名为真,也有天元所赠的第三只眼——能看穿一切虚妄。 但后来,青云死时,通身修为散尽,真也未现身。 本命剑从来如此,与主人生死相连。 浩渺只当这剑随主人一同陨落,却没曾想…… 他还活着。 他顶着青云的脸,有着青云用剑时的所有习惯,还有着青云的修为,或许还有他的记忆…… 他甚至不再是剑灵,而是仿佛超脱五行三界的世外之物。 浩渺道君喃喃自语,心底的慌乱再藏不住:“天帝,天帝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的!!” “那很遗憾了,你应该看不到那一天。”晏云山步步紧逼:“我反倒要看看,天帝有没有这个能耐。” 浩渺道君见晏云山神态闲淡,知他成竹在胸,便果断瞬身试图摧毁四境天,以此争取时机。 可晏云山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周遭的仙气都好似受他掌控,不被浩渺道君所吐纳,甚至无法催动山中法器! “……” 而他,终究不是以速度见长的战修,即使倾尽全力,也抵不过晏云山的闲庭信步。 若要问他为什么会对青云赶尽杀绝? 这便是原因之一。 他的洞府名为追云山,他追了半生的青云,也比不上他的一念之间。 最终,浩渺道君也没有触碰到四境天,而被晏云山先一步,将其收到眼前。 晏云山只是心念微微一转,便将太徽神剑取了出来。 他将剑拿到眼前端详着其上翻滚的死气。 此方世界,今后应当有得一阵忙活了。 他挥手,引来山中仙气,凝结成珠,将其投入下界,而后对浩渺道君笑了笑,还问他:“浩渺道君,你说,这一剑若是插在你身上,你会如何?若你是一界之主,你的子民众生,会为你舍命相救吗?” “……” 浩渺道君转身就跑。 仙气被晏云山取走,他……他只剩下满目仓皇,不住地将自己的法宝加诸于身。 而晏云山却没有急着去追他拦他,而是先将四境天收入识海,在这之前,他垂眸看了一眼那混乱且被死气侵蚀得疮痍遍布的小世界。 四境天在他眼前,他能感知到里面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 生命,如此蓬勃。 而这太徽神剑……晏云山收起四境天之后,便握紧太徽,感受着其上翻涌的死气。 而后闭了闭眼,将其松开。 随后,意念操控着令其一分为十,每一剑都疾飞出去,刺向了逃跑中的浩渺道君。 而后者,护身神器层出不穷。 他大约生性怕死,他的皮囊一层又一层。 他一开始是个胖硕的形象,可随着太徽一剑一剑地废除着他的护身法宝,他的外形也逐渐变得清瘦,然后佝偻萎靡,像是一个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者。 “是青云让你保住四境天的吧?”他垂死挣扎:“可惜,除了太徽的死气之外,我还在界中留下了许多因果,四境天已经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晏云山淡淡一笑:“那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说罢,他竟是弃了太徽,直接上手扣住浩渺道君的头颅。 他的元神化剑,在贯穿了浩渺道君的肉身元神以及灵魂之前,他问了一句—— “浩渺道君,你是不是忘了,最初锻造我与山海的时候,你,是抱着何种心性与什么目的?” 浩渺陡然一滞。 可紧跟着,神魂具散。 是了。 那还是他最正直善良的时候。 他所炼制的神兵,只有无尽的正义与勇气,他仰慕天元的好生之德,仰慕青云的战无不胜。 他给他们炼制最好的神器,是为了让他们无往不利。 可最后,山海印阻了他摧毁四境天的剑。 剑,断绝了他的所有生机。 彻底消散之前,浩渺道君忽然回首—— 他是何时,丢掉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的?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86节 第146章 正文完当然,那些在他神魂消散之…… 当然,那些在他神魂消散之时,所骤然散开的,关乎于悔恨,怀念,遗憾以及怅然若失的种种情绪……晏云山并不在乎。 他甚至都很难清晰地去体会到这些情绪。 杀浩渺道君,并不是他的目的。 尽管他最初是浩渺道君炼制出来的,此人,对他多少有点有“生恩”,于情于理,他也应该有所犹豫。 他的‘剑’,不该对他如此果决。 但“情与理”,只是常人才会存在的情感。 晏云山并非常人,他都不是人。 而给予他灵魂与生命的人,从始至终都是青云。 当然,青云如果活着,应该会对这位曾经以命相惜的旧友留有情面,放他一条生路吧…… 但很可惜。 晏云山只知道,对于四境天而言,浩渺的存在,就是一个无穷后患后患。 倒不如让他彻彻底底的从这世上消失。 这么想着,晏云山就将浩渺道君身死道消后砰然散开的神力彻底炼化,再将其重新倾注于四境天。 曾经,浩渺道君为难了四境天万余载。 那此后,就让他化作四境天的屏障,守着此界吧…… 做完这些之后,晏云山就带着四境天,飞离追云山,去了原本天元所在的洞府,具柳宫。 曾经这里是一座玉石雕刻的仙宫,但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寻不到任何还留有灵气之物。 看来这座洞府,应当是被人搜刮过…… 也是,飞升上界的神,最初都没有固定的“洞府”,只能东拼西凑的,混个住处。 具柳宫在天元之后,也许还先后有过主人,但最终都选择了离去,只余下这满目荒凉,如同一座死山。 晏云山原本是想将四境天放置于此,但这毫无灵气的景象,却让他打消了主意。 最终,他目光转向下界,择了一片尚未被开化的混沌之地,将四境天放置于此。 做完这些之后,他便转身,往虚妄天所在的方向飞去。 上神有地位之分,修士有品阶之分,凡人有阶级之分……世间万物,总是如此,有着不需要明文规定,就自然而然形成的等级规则。 世界,也是如此。 四境天这种万年来都没有过自然飞升的修士,在诸多世界中,也只能算个低级世界。 但虚妄天却是一个高级世界,那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修仙界,天地间的各种无形规则更加完善,也更加残忍。 虚妄天几乎没有凡人,都是修士。 而在虚妄天中,邪祟的数量与实力,还要远超于修士。 不过虚妄天也有个好处,这里的天地法则要更加稳固,修士可以飞升,而上神也可下界。 只是上神下界后实力会受到约制,无法发挥全力罢了。 晏云山准备去一趟。 他应该找到青云的遗骸,速回自己的本体,再将他送去四境天…… 然后…… 然后…… 他应该是答应过一个人,要还赠一把剑。 - 自神剑太徽完全消失,已是过去三日之久。 这期间,四境天中,尤其是盛京仙门中的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全力维系着山海结界。 唯恐上神还会卷土重来。 而山海结界彻底形成之后,无边高山就不会消散,变成了连绵高耸的山脉,将沧澜国囊括其中,成了另一番别样之景。 此时,正当艳阳升至沧澜国的中央。 同时,还有神力倒灌入境,经由天上风云侵染,化作神雨倾洒而下,洗涤着每一个疲劳的修士。 到此时此刻,所有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四境天的“天道”,应该是彻底消散了。 寂静之后,就是一阵狂热的喧嚣。 在一位大能前辈忽然仰天长啸,说出“我终于可以赶在死劫之前飞升了”之后,众人的欢呼声,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持续了很久才渐渐稳定下来。 有部分修士,已经开始往来凡人所在,消除着这短短时日给凡人所带来的恐慌。 也有部分修士,开始自发地前往死域形成的地方,想着日后该如何做。 还有修士望着祥和宁静的蓝天,怀疑此前只是一场大梦。 沧澜边境,山海结界之下,李恒轻声问:“已经结束了吗?” 话音落下,却没人回答。 师衔羽和荀心二人收回望着天际的目光,没有言语,同时御剑飞回仙门。 那里的修士还没有散开,但却有很多……很多很多修为原本很高的修士,因为过度消耗灵力而陨落或是重伤。 清风谷的一众弟子已经忙碌起来,寻找着生还者,为其运功疗伤,而谷中的疗伤丹药此刻也如同不要钱似的,全都垒在地面,以供有需要的修士自取…… 而在那个被灵力汇聚而震碎的将军府一角,此刻仍围着许多修为高深的前辈。 在他们中央,是身形如常的李长歧。 他好似还活着。 只是一动不动,怔怔地仰着头,看着碧空如洗的天际。 可他维持这个模样,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的脸上,身上,如同一个遭受了重创的石像一般,出现了深浅不一的裂痕。 围在他身周的修士们,很快发现了自外赶来的师衔羽等人。 认出他们的,还让了一条路出来。 李恒脚步迟疑,先看到的,是将军不远处,早已没了声息的王承剑和莫笑。 他眼前好似浮现了一副画面——在将军展开山海印之后,在他最需要灵力去支撑的时候,王将军和莫将军是第一时间冲上去的。 可如此,还是不够。 他们耗空了自己的灵力,燃烧自己的寿元,献祭了元神……如此,仍是不够。 李恒眼睛有些酸涩。 他转回头,将目光落在了正前方,那个盘腿坐着,毫无声息起伏的李长歧。 他伸出的手,甚至不敢去碰。 他下意识偏头看向荀心,又去看师衔羽,想问她们,将军这是怎么了。 可他张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心里有答案,只是不愿意面对。 荀心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尊坐化一般的将军,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这大约是她这辈子有意识以来,第一次掉眼泪。 她亦不知道如何寻求安慰。 如果没有将军,她早就成为了一捧黄土。 可在这天降横祸面前,她却只能如蝼蚁一样,依附着将军的庇佑…… 师衔羽尚存理智,却也不知所措。 她只能麻木地拉住荀心和李恒,麻木到,身心僵硬。 周遭的一众修士,对此也是无力安慰。 上商己与另外两位帝君,只是拍拍他们的肩膀,便转身,携着一身重伤,让周围修士散去。 而就在李恒他们无比仓皇无助自责之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李恒……” 还没走远的修士连忙抬头,却是李长歧的一缕元神意识,将散未散,正垂眸,看着下方。 李恒下意识站起身,喊道:“将军,将军……” 李长歧神态一如往常,带着爽朗的笑意,语气明朗,让人听着便十分亲切:“将军府已经散去,你们师兄妹三人,以后只能要彼此照应了。”而后,他看着李恒,特别叮嘱道:“李恒,你是师兄,别本末倒置了,还总要你的师妹为你操心。” 李恒抬手,用力地抹了一下脸,喃喃道:“将军,我是不是很没用……” 李长歧笑着,却是不解:“你怎会有此一问?” “我就是……”李恒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若有用,他就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将军如此…… 李长歧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只道:“李恒,你资质中上,性情开朗乐观,四肢健全,如此,在我看来,你已比绝大多数同辈弟子好过很多了。而在这个基础上,你没有染上滥杀无辜是非不分的恶习,没有贪财好色自甘堕落,没有误入歧途自取灭亡,如此,已经极为优秀,作为你的师父,我可从未否定过你的一切。” “可我……什么都没做成。” “四境天的劫难还未过去,你知道自己今后该做什么了吗?” “……”李恒沉默良久,点头:“嗯。” “荀心。”李长歧转头看向道:“我本是最放心你的,可也是最不放心你的,经此一役,你应明白,这天塌了,也有个子高的顶着,你的修行,不必不舍昼夜,。” 荀心同样点头:“是,将军。” “小羽。” 大师兄开局就嘎 第187节 “将军。” “在此人间彷徨数十载,你是否已经寻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师衔羽点 头,说:“多谢将军。” 李长歧朗朗一笑,转而环视四周,旧友死的死,伤的伤,而他,也该离去了。 他轻声道:“此生我没白来,也无牵挂也许遗憾,诸位,李某先走一步了……” 话音落下,连带着他的肉身与元神,一同消散,却又突然凝聚成了一颗晶莹的,拇指大小的莹润明珠。 最后,落入了师衔羽手中。 李长歧与晏云山在分离之前所说的话,陡然映入她的脑海。 此明珠早已没有意识,它只是凭着本能,选择了最有机会飞升的人。 师衔羽看着李恒和荀心,怔愣一会儿后,竟是又哭又笑道:“师兄师姐,我们要努力修炼,争取一同飞升,我们一起,送将军回家。” “嗯!” — 四境天的修士们,没有想过,在祖帝诞辰宴的时候,同时也会是武莫将军的忌日。 经此一役后,祖帝诞辰宴被取消,三盟十会的弟子重新整合,只剩下了三盟。 而盛京仙门也不再是仙门,幸存的“三将五老”及各府长老最终一致商议,为了祭奠将军,从今以后,将盛京仙门改为了山海宗。 而闭目庭的妖族弟子,则被上商己和十木目及辰奉三人带回了归川京。 原本三将府的弟子愿走愿留,也是各随其便,但此后仍为一体。 陈秋池没有因为玄天阁的消亡而随着陈家长老家主等人回华云国,而是留在了山海宗,担任剑修长老,收了徐观棋为亲传弟子。 李恒等三人却没有留在将军府。 他们辞别山海宗之后,各自远行了一段时日。 最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在金沙原重聚。 至此,已经过去百年之久。 百年时间,是青云剑仙的一个轮回。 再百年,这世间超越剑仙的传说已经多了许多。 神雨倾洒后,四境天出现了更多的天资无双之辈。 修士能够飞升,此界已经多了希望。 师衔羽他们这百年时间,也都在为清除死域而奔波,直至如今,死域已经大幅减少,才算得以小小松懈的时间。 金沙原,已经长满了跃金木。 不,那应该是月金木才对。 相较于其他地方的死域,金沙原因为罗帐的缘故,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为此不少凡人迁徙而来,得知跃金木能改沙海为绿洲之后,经这百年泛滥,曾经的沙海早已被绿洲蔓延。 故地重游之时,他们都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罗帐相邀,说起了这百年过往。 最终,罗帐说道:“凡人,是很强大的一个种族。” 金沙原的修士从不在意沙海还是绿洲,如今的模样,全是凡人所为。 而罗帐并未阻止。 他将一直留在这里。 他要看看凡人的百年之躯,经千年万年之后,会将这金沙原变成何等模样。 辞别罗帐之后,师衔羽邀请李恒和荀心随她一道,去了曾经的青云山。 那些枯坟旧冢早已被沉土掩埋,破碎的建筑物仍旧长眠地底。 师衔羽翻着储物袋,找出了无常草的种子,把他们都种了下来,催动灵力看着它们生根发芽展叶开花。 如今,此物已经没了用处。 师衔羽收起一株,却在这时,一块玉简突然飞了出来。 荀心捡起来看了看,问:“师妹,这是什么?” 李恒也凑了过来。 师衔羽不知道,接过来正要探入元神,识海中那把沉寂已久的剑却陡然消散。 转瞬,她身前便出现了一道身影,冲她微微一笑,而后自顾自地取走了她手里的玉简,又抬抬手,取走了留在她那里的那支竹笛。 “大师兄?”荀心惊讶。 “……不太像。”李恒摇头:“好像没有多少意识。” “人机。”师衔羽总结。 三人话音落下,所谓的“人机”已经吹响了笛音。 紧跟着,师衔羽好似陷入了一场长长的梦境。 梦里,青云山一直都在。 只有大师兄远游未归。 她正在自家院里,晒着新一年的收成。 秋风徐徐吹过,她抬头,伸手,正好接住了一片飘落的跃金木叶子。 这场梦在很久以前了,本不应该有后来相识的李恒和荀心的身影,可他们正在她的院中,像百年前初识那样你来我往的斗嘴,中途他们似有所觉,一起偏头:“呀,师妹,你醒啦?” 师衔羽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问:“我……怎么了?” “你睡着了。”荀心指了指跃金木,说:“大师兄已经等了你很久啦。” 李恒也说:“快收拾收拾,我们一起飞升吧!” 师衔羽:“……”所以,我这是一觉睡到天昏地暗,两个炼虚都到了飞升的境界? 不过…… 她抬头,看到了树上坐着的男人。 正将竹笛放在唇边,吹着她最爱的,久违的,一首曲子。 待得一曲终了,他才一跃落地,静静凝视着她,笑:“师妹,这次,是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