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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则灵(骨科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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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则灵(骨科1v1): 做梦的成本

    儿子抱着恐龙玩偶又在敲他房门,女人下床踢着拖鞋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男人站在阳台上抽烟,似乎刚刚吵了架,阳台的瓷砖上一地的烟头。
    儿子爬上了大床,窝进了母亲的怀抱。
    小孩对于不安的嗅觉很灵敏,那群人穿得脏兮兮的,用有着黑泥的手指着他们。他都不曾穿着好的鞋子踏经过脏污的地面,更无法想象一群身着脏污的人来指着他骂。
    母亲的衣服上有着熟悉的气味,他努力闭眼,却没办法把脑子里的画面赶出去。后半夜,他听见父亲母亲又吵架了,还听见了爸爸的烟灰缸落地的声音,摸一摸身边恐龙长长的尾巴,细细的绒毛在手里也是凉凉的。
    他们不敢高声地争吵,最后是母亲的一句:“你走!明明是你当初……我凭什么要与你共患难!”他爬下了床,站在斗柜的阴影里,他手足无措只能用玩偶蒙住他自己的眼睛。
    是杏花开满工厂空地的时节,她透过窗玻璃看着空地上的杏花,台式电脑上,上百页的账目算得她头疼。她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她学了会计也只是因为母亲说的,女孩子学会计,学老师最好了。
    她的脚底下是面粉车间,咕噜噜地震动让鼠标在显示屏上乱跳,办公室里有三个会计,一个是明显干了很多年的老会计了,推了推红色醋酸框的眼镜,把电脑按的啪啪响。另一边的位置是空的,那一个去天台抽一根去了,合理吗?面粉厂竟然也有人要抽一根。
    老会计把一堆数据放到她的桌子上说:“方艳,今晚加班做一下这些吧,我要去给我女儿开家长会,辛苦你啦。”方艳闻到了bb霜有些工业的味道,自己这个年纪早就不用bb霜了,现在她用的是大学时候攒钱买的奢侈品气垫。
    那一堆文件她做到了很晚,没有吃饭,捂着抽痛的肚子打算去厂里的小卖部买点东西吃。刚站起来,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她没见过自己的老板,刚进来时是人事直接给她办的入职,就给她带来了财务室。
    “财务室已经下班了,要报销明天再来吧。”方艳打开门,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不像是跑业务的业务员,应该是一个小领导,看着并没有想象中的大腹便便,长相是当地男性的普遍格式,国字脸长得也算是端正。
    “陈姐呢?今晚要把上个季度的报表发到邮箱。”
    几乎前面的疑问句完全无关紧要,领导根本不关心那个人到底在不在,只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把报表做完。方艳抿了抿唇,带了一天的妆有些快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莫名其妙在男人面前要保持体面的心态,她低着头:“好的,我今晚做完就发给老板。”
    “你不认识老板吗?”
    “我是新来的,不太认识。”
    棕榈树的叶子晃呀晃,整个工厂里的棕榈树似乎都起来共鸣,哗啦啦的,像是人踩在了厚厚的落叶上。月的影子从树丛里漏下来,方艳知道了男人是她的老板之后更加小心地不敢说话,慢慢地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她不太记得老板说了什么,记住了他的大意是加班太辛苦了,要请她吃顿饭,表示一下公司的人文关怀,路上又拉上了三两个员工,一起往厂子外面走。
    老板亲自开车带着大家去吃饭,方艳刚刚毕业和其他同事看起来格格不入,只能坐在了副驾驶位。她年纪偏小,早了一年上学,今年才21岁,第一次的公司集体活动,最后老板还对她说:“好好干。”
    可她还是财务室的受气包,爱抽烟的王哥常常借着抽烟溜号,工作上也是个老油子。陈姐为人比较刻薄,有些小气,方艳几乎承包了办公室里最多的工作量,陈姐则是把最简单的认领走了,美其名曰新人多做一些对熟悉公司有好处。
    她也开始频繁地与老板接触,有的时候老板会给她单独点一份加班时候的餐作为补贴,下班也有车费补贴。
    直到她后面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扯不清她的情感,她想着这样也不错,他有家庭也没什么的,他对她就是很好。她也觉自己比原配强,自己能直接接触公司的财务,她才是他最需要的人。
    他们就在厂子里,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地偷情,甚至曾被原配差点撞破。她媚眼如丝地含着满嘴白色的精液,抬起头来看他,然后被敲门声呛了一下,又不敢大声咳嗽,只能捂着嘴往工位下去缩。门口的女人开门进来,她坐在沙发上,老板殷勤地给她倒茶:“小莉啊,菱角的那个中考补课呀,咱们要给她报个最好的!”
    “我还买了一条她之前喜欢的裙子,你拿回去给她,说爸爸也很想她。”
    方艳跪在办公桌底下从桌子的缝隙里偷窥,害怕让她没有听两个人的对话,眼睛却不自觉地开始扫视女人的衣着:黑金戴妃的手提包,看不出什么什么牌子的连衣裙,项链和手脸是爱马仕的……
    方艳几乎是一瞬间,觉得这些自己也该享受,原配做的她也能做,他有和她提起过自己有一个女儿。
    方艳下定决心要给凌侨生一个孩子出来,她就是不甘心只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她频繁地叫他去她家,有时候穿着若隐若现的黑色短裙给他开门,有时干脆什么也不穿就这样站在门口。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她不久就怀上了,满怀爱意地抚摸自己的孕肚,那是她可以和其他人叫板的资本。
    “你想有个儿子吗?我有预感,我怀的就是儿子。”
    男人们总是会在这时候拼命隐藏自己的兴奋,行为骗不了人,他更加频繁地出入她的家,最后也让她退掉了租的房子,给她买了一个大平层。那年她才二十二岁,她觉得自己比同龄的同学都厉害,才22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哪怕这是一个不光彩的个人所得。
    儿子两岁前是很少见爸爸的,主要是菱角上高中,妻子要求周六周天都要回家陪一陪菱角,加上工作忙,也不常回方艳的小家了。方艳早就辞职了,在她确定怀孕的那个月,她已经忘记自己看不起原配的原因,沉浸在孕激素给她带来的满足里。
    厂子发生爆炸,凌侨连夜就跑到了他们的家,带着一张不挂在他名下的银行卡,那里有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钱。他搂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柔软的胸间,他说:“我来和你过日子了。”
    两岁的小孩已经会走路,他跌跌撞撞地拿着玩具从沙发那边走来,吮吸着手指:“妈妈,妈妈……”
    方艳把他抱起来:“快看啊,这是爸爸,你还记得爸爸吗?”
    凌侨会不会觉得很厉害,觉得自己金蝉脱壳很成功,又有软玉温香在侧,他很少感受过家庭,他几乎没有参与女儿的长大,却在女儿的心里留下了:出差回家必给她带好东西的父亲的形象。
    方艳看见了躲在斗柜下的儿子,他抱着玩偶发抖,她拢了拢自己睡衣,把蓬乱的头发往后梳了梳。阴影里的镜子中是她的侧脸,像是笼罩在看不清的雾气里,她转过头,对着镜子笑了,她分明才26岁,却窥见了失败的后半生。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不是,但对于她,就是一道惊雷一样的审判。她似乎闻到了陈姐脸上廉价bb霜的味道,她感受到自己的奢侈品在燃烧,看着镜子里的小孩,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做梦是没有成本的。
    做梦是有成本的。